文 | 杜宇峰
朱元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中国历史漫漫千年，其间改朝换代，革故鼎新，风起云涌，不知凡几。
能够在历史的风陵渡口开天辟地，结束混乱，建立新局者，自然皆非凡夫俗子，必定有超越寻常的智慧与性情，但是，也往往因此身后评价褒贬不一，众说纷纭。
中国历史上最富争议的开国皇帝，非朱元璋莫属。
清人赵翼说：“盖明祖一人，圣贤、豪杰、盗贼之性，实兼而有之者也。”
其实，贴在朱元璋身上的标签，又何止这三个。如果我们翻开厚重的史书，回到历史的现场，我们会发现，展现在面前的，是一个如此复杂多元的混合人格——
仁厚而又残忍，亲切而又冷漠，开明而又阴险，睿智而又疯狂……
在不同的时间里，面对不同的人与事，朱元璋的性情往往翻云覆雨，变化莫测，令人难以捉摸。
朱元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这可能是一个永远难以给出正确答案的问题。古往今来，学界民间，直到今天的网上网下，喜之者欲狂，恨之者欲狂，“朱粉”与“朱黑”之间的争论从未平息，恐怕未来仍将继续下去。
但是，无法给出结论，并不代表着无法做出某种判断。
如果我们确定了某一个特定的角度，还是能从历史的波诡云谲中，发现某种洞见，而这种洞见，则因其带有某种规律性，从而具有莫大的价值。
在众多研究朱元璋的著作中，著名中青年历史学家张宏杰的《朱元璋传》，代表着在全新史料、全新史识和全新史观下的另一种视角。
张宏杰所著的《朱元璋传》的最大一个特点，就是不做主观预设的人物臧否，亦不进行先入为主的所谓进步与落后的阶级分析，而是把一个真实鲜活的人物视为一颗萌动生长的种子，进而放置在中国传统文化背景的深厚土壤中，借此观察他成长与演变的路径与形态，并从中发现与众不同的历史况味。
而这种视角，无疑更符合现代读者从历史人物身上汲取经验与教训的强烈诉求。
张宏杰的《朱元璋传》也给了我们这样一个机会，来站在那些历史波翻浪涌的尖峰时刻，看一看朱元璋从乞丐到皇帝的惊天逆袭过程中，其人生“开挂”的主要原因有哪些——
人心即政治
元末乱世，天下惶惶。在诸多起义领袖之中，乞丐出身的朱元璋，无论文韬还是武略，都并非出类拔萃。甚至在25岁之前，朱元璋也确实只是历史角落里一颗渺然之砂，只能苟活性命，随波逐流。
但是，从25岁到28岁，朱元璋突然如同巨鲸浮出水面，迅速蹿红，成为令人瞩目的一股强大力量，这里面，自然有其深刻的历史原因。
在张宏杰看来，实力态势的质变，源自民心向背的量变。
和当时大多数所谓“流氓无产者”的义军领袖相比，朱元璋并未沉陷于攻城掠池、烧*抢掠式的“今朝有酒今朝醉”，而是特别注重对“民心”与“军心”的笼络与培育。用今天的话说，在无数义军领袖中，出身最为卑微的他，却为自己确立了卓然不同的“人设”，从而产生了应者云集、天下归心的神奇效应。
比如，后来对功臣心狠手辣的朱元璋，此时在万千百姓心目中，却表现出悲天悯人的仁厚，他反复告诫自己的手下将领：林子里有老鹰，别的鸟就不来了；军纪不好，老百姓就会逃跑。看似语言粗鄙，但是却让他的军队获得了军纪最好的广泛赞誉，更收获了无数饱受摧残的平民的感激涕零。
再比如，民心如是，军心亦如是。在1356年，朱元璋军大败陈兆先部，俘获三万六千人，为了笼络这支劲旅，朱元璋不惜以身犯险，从中挑选500人作为自己的贴身内卫，且营中安睡，以示放心。这种略带表演性质的“套路”，确实让这支军队深受感动，并从此死忠于他。
类似的例子在《朱元璋传》中，还有很多。
我们不得不承认，朱元璋对人心的把握是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的。
这个后来创建了臭名昭著的“厂卫制度”，让特务机构监视天下众生的多疑者，此刻展现出的冷静与胆色，确实令人折服。
知识换力量
在张宏杰看来，朱元璋成就大业的第二个原因，是他对知识分子超乎寻常的高度重视。
朱元璋出身卑微，没怎么读过书，几乎目不识丁。
这一点，即便他后来做了皇帝，也能从号称“史上最粗野无文”的奏章批阅中窥见一斑。
可令人讶异的是，就是这个“半文盲”，却对知识分子表现出无比的谦卑与尊重。这一点在元末的义军群雄中，他又是一个异类。
每到一处，朱元璋都会打听当地是否有著名的读书人，凡闻之必礼贤下士，争取为己所用。甚至让部下携带金银财宝，去四处寻觅结交人才。时间一久，朱元璋就又积攒下一个爱惜人才的四播美名。
而其实，朱元璋的内心深处对知识分子的态度是非常“厚黑”的。第一，知识分子的智慧应该为我所用；第二，知识分子的号召力大，一个人代表着一群人的人心；第三，知识分子“死要面子”，只要稍微给一点尊重，就会死心塌地俯首帖耳。
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费用不多，赚头极大，真是划算的买卖”。
从后来的历史来看，朱元璋对知识分子的尊重，其实更多的只是利用，而且他后来还做出过很多钳制文化摧残文人的变态之举。但是，作为一个完全没有读过书的人，他能够深刻发现自己的不足，而又有勇气去接纳和自己气质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的人，这份自省与自觉，依然令人钦敬。
视野与决断
有了民心、军心和文心，朱元璋已经具备了席卷天下的雄厚基础。
而他在尖峰时刻所表现出的过人的战略决断能力，则更加卓越。
在纷繁复杂、瞬息万变的大势面前，朱元璋在众多谋士的帮助下，犹如一名“精算师”般对天时地利人和进行着快速而精准的判断与抉择。
张宏杰先生认为，朱元璋的成功，有三大的节点：一是放弃已在囊中的江淮，而攻占南京，避开万众锋芒，另开新局；二是东西两向，先后消灭陈友谅与张士诚，火中取栗；三是南北对进，对元军稳扎稳打，最后一举逐之漠北。
如此三大节点，如果其中稍有疏失，都将是战略性的灾难，历史亦必然重写。但是，朱元璋就是以其天纵英才，绕过一个个激流险滩，从而定鼎天下。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历史人物如此，寻常众生亦然。
朱元璋善于在“无形”中获取“实地”，无疑为我们的人生与事业的抉择提供了某种参照，这种参照我们无法妄加做出道德判断，但是，它确实可以给我们提供一种观察的角度，并因此而让我们的人生更加充满智慧。
这，可能就是《朱元璋传》这样的优秀的历史著作，带给我们最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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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宇峰，新媒体作者。文章转载自读者读书会（ID：duzhe04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