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你
临江市,雨夜,23:35。
温哲尔坐在出租车后排,侧着头,大半张脸陷落在长发阴影里。透过蜿蜒水珠的玻璃看向窗外,余光拉到极限,隐约能看见后视镜里中年男人的眼睛。
广播声开的很大,几乎超过了导航的声音。
“受台风‘伽马’影响,接下来一周,本市将呈持续暴雨天气,在此提醒广大市民出行时携带雨具,驾车途中谨慎小心。”
司机单手搭着方向盘,瞟了一眼年轻的客人:“小姑娘,我看你也没带伞,用不用把你送到家楼下?”
手机导航上显示目的地是二环边的桃枝巷,东区典型的老破小,这里住的大多是来临江工作上学的外地人,交通方便,价格是这附近最便宜的,相应的安保设施就不太完善,经常有劫道的和小偷出没。
一瞬间,无数凶*案在温哲尔脑海里闪现。她抿下唇:“不用了,我男朋友在小区门口等我。”
司机似乎习惯了这种拒绝方式,也不纠结。抬手按下广播调频键,没再搭话。
低沉的男声从广播里传出,播音腔像一杯醇厚的大吉岭红茶流淌在喉咙里。
“下面为您带来《洛丽塔》选段——”
听见洛丽塔三个字,温哲尔的心脏猛地揪了一下。她看向后视镜,路灯频繁闪过带来的光影,衬得司机像恐怖片里马上就要变身的恶灵。
接下来,广播里的每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温哲尔的心上。
“洛丽塔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
破碎的画面在记忆中一闪而过。
地下室。
水迷宫。
少女。
纤细的脚踝。
温哲尔觉得脑后连着脖子细细密密的刺痛发麻,窗外的潮湿似乎穿透了玻璃,灌进单薄的领口,黏腻地顺着她脊柱往下滑。
室友的电话也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伴着一声平地炸起的惊雷。
“喂,哲尔,你今天还回来吗,不回来我就锁门咯。”
温哲尔骤然如梦初醒,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拽回现实。她把手机紧贴在耳边,防止女孩的声音漏出去。
“我快到了,你下楼吧。”温哲尔说:“多穿点,今天挺冷的。”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故意压低嗓音接了句:“好的宝贝儿。”
温哲尔没有挂掉电话,时不时和室友聊两句。但对方似乎有更重要的事,分心聊上几句也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不过温哲尔也不在意,至少现任室友还给她打了个电话,而不像上一个直接锁门。
出租车在五号大道熄火,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地砸在挡风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任凭雨刷器怎么摇摆,也赶不上水滴凝结成股的速度,晃得远处的景观影影绰绰。
司机打开车顶灯,透过后视镜又看了一眼后座上的年轻女郎。
女人黑发红唇,皮肤在灯光里漆上一层釉色,和黑色的车窗对比显得有些晃白,一身笔挺的藕荷色职业装,看着像CBD上班的白领。
中年司机都有个自来熟的职业病,客人下车时,他叮嘱了一句:“下次早点儿回家,太晚不安全。”
温哲尔打开车门,半只脚已经在雨里。她怔住一刻后,朝司机扬了下唇瓣。
“谢谢,我知道了。”说完,她撞上车门,朝小区里跑去。
司机看着女人消失的方向,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最后一趟生意还挺幸运,载的是个气质温婉,五官明媚的美女。
温哲尔到合租屋时,灯已经关了。她脱掉高跟鞋,双脚放进拖鞋里的那一刻,感觉灵魂都得到了释放。
桃枝巷的合租屋房子结构不好,八十平的跃层分成两层出租,屋顶只有一个吊灯,晚归的人开灯会晃醒室友。
温哲尔抹黑脱下外套挂在衣架,走进厨房去煮姜茶。烧水时,手机屏幕亮了下。
辛雅:[兔子,到家没?]
辛雅是温哲尔新接手的艺人,三四线小明星,只拍文艺电影,追求高级美感。她挑电影的眼光不错,典型的片红人不红,不过属于混不出名堂就要继承家产的高质量人生玩家。
更重要的,她还是温哲尔的大学室友。
温哲尔把姜片和红枣扔进锅里,随手回:[到家了,不用担心]
刚准备关掉手机,辛雅又发来消息。
辛雅:[我有两张演唱会门票,没时间去,你要不要找个人一起去看?]
温哲尔:[谁的演唱会?]
微信那头编辑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发来。
温哲尔望着渐渐暗下去的屏幕出神,心里空落落的,耳边的心跳声有种微弱的跃跃欲试的萌动,却很难从时间的夹缝里钻出来。
对面似乎在纠结很久后,缓缓打出那个难以提及的名字。
邵。
也。
温哲尔盯着这两个字,有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真的是他。
这两年很少有朋友会在她面前提起邵也,好像这个名字是她的死穴。那段始于夏日终于夏日的爱情,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轰轰烈烈地开场,支离破碎地结束,带着摧枯拉朽的决绝和铁锈味。
温哲尔的眼前,仿佛又回到五年前。
也是雨夜。
耀眼的少年站在临江西区俗透廉价的霓虹灯下,雨水沿着额前的碎发滑落脸颊。
他双眼红得滴血,薄薄的眼睑轻微颤抖,丧家之犬般狼狈,近乎绝望地看着她。少年炙热的真心被大雨浇熄,眸子里的火光似乎再也燃不起来了。
那副场景,温哲尔这辈子都忘不了。
手机屏幕频繁闪烁。
辛雅知道自己发了不该发的,赶紧用一连串滑跪的表情包刷屏道歉。
温哲尔在一声声通知铃声里回神,随手回道:[我没时间,不去了。]
关掉手机,姜茶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淡淡的,有种被甜腻和温暖包围错觉,让温哲尔被绳索绕住的心缓了缓。
很可惜,她没时间体会姜茶的美妙,今晚还有工作要做。
温哲尔大学读的金融,毕业后在业界有名的会计师事务所上班,最近辞职转行,在一家娱乐公司当实习经纪人。
HR拿到她简历时也挺惊讶,放着四五十万的年薪不拿,跑来当又苦又累的经纪人,尝试询问理由,也被温哲尔巧妙地避重就轻。
不过HR也不傻,知道这种情况基本都是干不下去审计才被迫转行,不是替老板背黑锅就是手脚不干净被辞退的,HR理所当然提出降级使用,把薪金压低一级。
温哲尔同意了。
总之,她现在要重新开始新职业,从高级白领变成普通实习生,必须做好手头的每一份工作才能被正式录用。
成年人的生活不管情绪多糟糕,都能立刻投身于工作。
她知道有些事情只能成为记忆,有些人,再接近,也只能遥望,中间隔着不可逾越的天堑,就算他伸出手,她却连抓住的勇气都没有。
温哲尔端着姜茶回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
新代言是某高奢品牌挚友,算是辛雅正式迈入时尚圈的第一步,无论是出于情谊还是工作需要,她都得把代言顺利拿到手。
温哲尔照常给亚太区经理编辑定时邮件,打开音乐软件放歌时,不小心点开了每日推送,“顶流天王邵也携新专辑回归”的新闻占据了音乐推送首页。
预告自动播放。
我在黑暗尽头遇见流星。
对着细碎的尾光许愿,
我希望,
万有引力让流星也会奔向我。
我将回以,
这世上最热烈的爱和拥吻。
——《万有引力》
熟悉的声音让温哲尔呼吸一滞,她调出音乐界面,屏幕上的歌词一句句滚过。
她的视线停留在其中一行,极力克制内心翻涌的情绪,纤长的睫毛像飞蛾的翅膀在灯光下扑动,胸膛起伏得有些厉害。
和邵也有关的一切拨开迷雾,在五年后的雨夜被再次唤醒。
邵也的声音比以前更低沉,慵懒性感的烟嗓略带沙哑,歌声里仍然有纯粹的热爱和沉迷,岁月又偏爱地沉淀出清冷和故事感,难怪他会成为当下最炙手可热的男歌手,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温哲尔把身后的靠垫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做就有了依靠。
大约自己真是被朋友惯坏了,温哲尔想。
她以为邵也根本不是不能提及的存在,直到今天接二连三被戳破窗户纸,事实证明,邵也始终在她的禁区,他就像一根刺扎在心尖上,沉溺于消耗时间没法抹平他的痕迹,唯一的办法,或许只能连肉带血地拔除。
温哲尔望向窗外,发现今晚的雨格外的冷,她想了想,给辛雅编辑了条信息。
[演唱会的票,给我一张。]
***
一辆21路公车正行驶到临江东西区间的跨江大桥,车厢里播放着流行音乐。乘客基本都是年轻女孩,去看演唱会的。
温哲尔坐在后排,耳朵里塞着耳机,里面没放音乐。她今天穿了条浅蓝色连衣裙,披着长发,面上不施粉黛。
温哲尔长得实在好看,皮肤白皙细腻,五官比一般女孩深邃些,睫毛纤长浓密像张开的扇面,一双微翘的桃花眼自带亲和力,穿得年轻点,整个人就散发出青春阳光的气息。
“家人们,快看演唱会官博,今天有惊喜互动环节!”
温哲尔慢吞吞从包里拿出手机,果然通知栏接连跳出消息。
【想和你的梦中情人激情互动吗?!】
【想近距离接触世界上声音最性感的男人吗?!】
【快点击下方链接,参加演唱会幸运观众抽奖活动吧!】
“……”
温哲尔有些好笑地戳开这条宛如酒吧街牛郎宣传标语的链接,界面跳跃到购票app的抽奖页。
她仔细填着信息,但每敲一个字都很犹豫。
她既害怕会成为那个被选中的幸运儿,又为不能被抽中感到可惜,至于为什么可惜,她还不敢去想。
最终,她还是点击了提交。
成功界面弹出的一瞬间,温哲尔的心底隐隐生出一种久违的期待,悸动绕丝滑过心脏,涌动着酥酥麻麻的电流,仿佛回到了那个怦然心动的夏日晚夜。
一下车,温哲尔就被热情的粉丝塞满双手,都是各种应援横幅。
检票的工作人员井然有序,预热的时候,体育馆里是有灯光的。
温哲尔坐在vip座位上刷手机,辛雅的消息倏地弹出来。
辛雅:[兔子,你到了吗?]
温哲尔觉得辛雅有些过分担心了。
五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来看演唱会,只是想看看邵也在她的禁区里扎了多深的根,就算她没办法立刻将邵也从记忆里剥除,至少也让她真正认识自己的内心。
也许邵也只是在创作时,浮光闪过,恰好想起多年前的一段风流韵事,那段晦涩的恋情和他人生中的任何一段经历都不同,所以借着难得的失魂落魄带来的灵感编了首曲子。
而她,却在听了预告后,以为自己是故事里的女主角,自作多情地来到现场。
温哲尔突然有点后悔参加抽奖了。
她才发现,原来那五万分之一的概率都让她感到害怕。
她关掉手机,静静地坐着。
渐渐的,体育场里的光线暗了下去,只有舞台的灯光越来越亮,四周的巡场的镁光灯骤然向中心归一,晃得人眼前发白。
一道线条流畅的颀长身影立在白光里,宽阔的肩膀上背着一把吉他。
影子缓缓抬起手里的话筒,两侧的转播屏幕频闪后投影出清晰的人像,四周的尖叫声立刻狂浪爆发。
男人淡淡一笑,缱绻的风流多情就从眼底蔓延出,顷刻间打破了刚才遗世独立的错觉,光是跟他对视一眼,就能产生无尽的遐想,实在是副妖孽长相:“晚上好。”
引你
再简单不过的问候,仿佛通过空气传到粉丝耳朵里就变成了让人面颊嫣红的告白,邵也作为一名十足的浪子,就是有这种魅惑调情的能力,好像他天生自带塞壬般的诱惑气质。
温哲尔只能看见邵也的嘴唇动了下,震耳欲聋的音乐前奏就响起来。
台下是一阵接着一阵疯了似的欢呼,声音大到冲破天际。
聚焦的镁光灯一直追随着邵也,渐渐地,他的脸上淌出细汗,鬓角打湿贴在耳边,反射的灯光衬得那双勾人的狐狸眼亮晶晶的,皮肤光洁细腻到极点。
一首接一首歌表演,几乎没有停顿。邵也仿佛不知疲倦,明明已经唱过很多次相同的歌,但每一次都会倾注全部情感和热情。
温哲尔在耳边听见自己疯狂律动的心跳,之前纠结的、后悔的、不敢提及的事情已经全然被抛之脑后。
她知道眼睛已经在自动分泌泪水,因为心口正燃着一股暖意的感动,猛烈地涌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能冲破喉咙。
舞台上切换了一首慢歌,只剩下邵也一人,他抱着吉他坐在椅子上,投入地微阖双眼,性感慵懒的声音从话筒里清晰地传出。
一场完美的表演,技巧、情感、表情,甚至肢体动作都是至关重要的影响因素。这些最能让人失控的细节,被邵也掌控到极致,以至于温哲尔光是看向他,就能感受到一股悲凉的伤感。
这一刻,温哲尔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雨夜。
炙热的少年被熄灭了真心,星光一点点消融云际。
一曲结束,邵也立刻脱离了刚才支离破碎的美感,狭长的眼尾流露出熟悉的、游戏人间的随性,仿佛刚才的画面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现在,梦醒了。
“好听吗?”邵也这会儿似乎有些疲惫了。
台下齐刷刷地尖叫出一个“好”字,完全没有演唱会过半的疲倦。
团队人员为惊喜活动环节做准备。
准备的中途,邵也慢悠悠地超VIP区晃过来。他走的很闲散,仿佛只是想给团队腾地方,顺便让前来看他的粉丝看清楚点。
然而对于温哲尔来说,邵也的每一步都踩在她心跳的鼓点上。
邵也是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的,因为视线分散,这片区域的每个人都有被他看着的错觉。温哲尔感觉呼吸都暂停了。
温哲尔吞了下口水,近乎绝望地看着逆光走来的邵也。
离舞台边缘还有几步的时候,工作人员用话筒喊了句话。
邵也朝观众席扫一眼,大约是出于礼貌,狐狸眼微弯,对粉丝笑了一下,之后收回脚步跟团队人员会和。
还好,他没有发现。
温哲尔松了口气。
邵也接过递来的话筒,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出乎意料的,全场都安静下来。
“大家知道今晚有个特别活动吧。”邵也似乎觉得这种活动有点没意思,尾音有点拖长的腔调:“这个活动吧,就是抽到号码的幸运观众可以上台来互动,互动的内容我会从大冒险里抽。”
粉丝一听“大冒险”可激动坏了。
邵也平时的演唱会都没有幸运观众环节,这回不仅有,还是大冒险级别,顿时对尺度有了极高的期待。
邵也听见台下*动,相当解风情地点火:“猜猜看会抽到什么呢?”
掷地有声的调情立刻引起台下疯狂的尖叫。
大屏幕上的数字滚动起来。
先是区域。
滚动到了VIP3区。
接着是横排。
九个数字接连变换,然后缓缓停住。
是5。
温哲尔低头看了一眼前排座椅上的4。
最后是座位号。
数字变换的速度比之前快,为了营造紧张刺激的气氛。
倏地,屏幕停滞。
21号。
旁边的观众激动地看着她。
中奖?什么?
21号。
中奖?!!!
舞台上,男人的目光淡淡的,一双狐狸眼好像一眼就把人打透了,眉宇间冻着疏离的冰霜,漆黑的瞳仁凝视她的方向,缓缓吐出她的名字:“温、哲、尔。”
他的声音仿佛具有某种特殊的蛊惑力:“上来。”
摇臂在狂狼的尖叫声里,带着摄像机漂移到VIP3区。
四周的声音渐渐落下去,温哲尔僵硬地浮在座椅上。
邵也面无表情地眯着眼,将沉默的时间延长到尴尬的节点,慢悠悠的,他低头,装模做样地看了一眼手里平板:“我没叫错名字吧?”
温哲尔这回确定,邵也认出她了。
她觉得再按兵不动下去解释不通,更有点被刚才的调侃挑衅到自尊心,好像不站起来她就输掉了一样。
隐晦的针锋相对让温哲尔起身都带着较劲的利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随工作人员来到通向舞台的楼梯。
楼梯很黑,头顶却很明亮。
工作人员为了表示热情都来迎接她,只有邵也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男人歪着头调整话筒,微卷的发丝勾在脸颊边,眼眸陷落在鼻梁深邃的阴影里,给他的面部表情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
他很少在镜头面前表现得严肃冷漠,对着粉丝,他的笑容都跟不要钱似的大放送。
可唯独对她,连一眼都不想多看。
温哲尔移开快要凝固的视线,鼻子突然有点酸酸的,她紧抿唇瓣,弯出个貌似害羞的浅笑,极不情愿地被簇拥着走到邵也面前,近得能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木质调香水味。
邵也不开口,温哲尔也不说话。
助理很快察觉出自家老板不想开口的心思,为了今年的年终奖一狠心,咬牙打破尴尬:“咱们这位粉丝刚才是没意识自己这么幸运被抽中了哈,那你现在反应过来了,有什么想对邵也说的呢?”
温哲尔:“没有。”
助理对着无辜的夜空翻了个白眼,心说这粉丝怎么这么难搞。
温哲尔也意识到刚才的回答过于冷漠,补充道:“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
“哈哈哈,没关系,紧张很正常。” 助理说:“邵也有没有送给这位幸运粉丝的祝福呢?”
邵也瞥他一眼:“没有呢。”
助理不敢置信地看着邵也,头皮一阵发麻,有种朗朗晴空被雷劈的感觉。脑子里飞速闪现出五六个紧急公关方案,正准备挑一个绕过这个话题。
“今晚的游戏是大冒险。”邵也说:“其实吧,对我有什么企图也可以直接提。”
众人这才明白刚才不过是一句玩笑,暧昧的话像仲春时节的春雷,惊醒了沉睡的粉丝。
台下整齐划一喊道:“睡你!”
邵也像料到她们会这么接话,故作矜持地摇摇头:“就我一个人以身相许太过分了,这可不行,不是欺负人吗?你们也得发誓,要永远对我保持忠诚才行。”
他话音未落,就被尖叫声掩盖。助理高高悬起的心砸回肚子里。
“……”
温哲尔颇为震惊地立在原地,一时间觉得自己跟这个过于奔放的时代有点脱节。
被一个陌生人大庭广众地说想睡你,这件事本身就足够羞耻了,邵也现在是乘五万倍,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调戏回去,不知道该说他脱敏治疗太过成功,还是自身属性被挖掘到最大,给花花公子搞个职称评级的话,邵也绝对是正教授级别。
温哲尔有些释然了。
说到底,她只是想找一个充分的理由告诉自己不要再做梦,即使在电视和新闻头条上看着邵也一步步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她仍然会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是一种被动的幻想,因为那个炙热的梦想曾经也鼓舞、感动过她,但事实上,从他们分手的那一刻起,邵也和她就注定不会再有交集。
她不想让自己那么可笑,不想一醉不醒,所以她来了,想亲眼看看他们之间越来越难以想象的差距。
看到了,也就死心了。
邵也转过头,把手里的平板调整到大冒险抽签界面递给温哲尔。
温哲尔接过时,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
她犹豫着要不要礼貌地说对不起,抬眸斜睨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神压根不在她身上,于是放心地把道歉咽了回去。
屏幕上滚动的大冒险时不时能激起台下千层浪。
温哲尔按下暂停。
大冒险缓缓停留在“喂蛋糕”三个字。助理像是早有预料,屁颠屁颠地去拿蛋糕。
这种抽奖活动无非是个噱头,活动内容早就定好了,不会为难艺人,像邵也这种地位的大明星,大冒险内容肯定是提前报备过的。
温哲尔知道这点,根本没犹豫。
温哲尔从助理手里接过蛋糕,用塑料叉子戳住一块草莓,远远地递到邵也唇边。邵也没张嘴,她又把草莓往唇角蹭了下。
“我不用塑料叉子吃蛋糕。”邵也侧过脸躲开裹着糖浆的草莓,他把领口的话筒摘了,说的话只够他俩听见,那熟悉的拖长了尾音的腔调,听起来相当欠揍。
温哲尔错愕地看着他,缓缓放下拿着叉子的手。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她都看不懂邵也,不知道这个向来喜欢打破规则的人想干什么。
“这就不喂了?”邵也说:“不是千里迢迢来看我演唱会,还特意买了VIP区的票,见到我激动得都快哭了,这么幸运被抽中,不玩儿大冒险也太亏了。”
温哲尔心下一颤,有种被人戳穿秘密的心虚。他果然看见她了,也对,他在VIP区转悠那么久,前排的面孔不可能看不见,如果她没有被抽中,或许邵也会装作没有看见过,从此,他们又会走上两条平行线。
“是啊,你确实挺贵的,那么多钱都没法跟你亲密接触是挺可惜的。”温哲尔不想被人占上风,几乎没过脑子就用宣传标语上的话揶揄回去。
“……”
空气凝滞了一刻。
我说了什么?
哦,挺贵的。
那么多钱都没法跟你亲密接触。
哦,挺贵的!亲密接触!!
啊!
啊啊啊啊!
邵也的眉心明显抽搐了下:“你再说一遍。”
“我是说你太火了,身价挺高的。” 温哲尔心情复杂:“蛋糕你还吃不吃,我想下去了。”
邵大公子估计从来没被人不耐烦地对待过,眉宇间尽是难以置信,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温哲尔,又恢复如常。
“我不用这叉子,你想个办法吧。”邵也嗤笑一声。
温哲尔转头看一眼邵也的助理,但助理正忙招呼其他人收拾舞台。
大屏幕上只有他们两人,时间拖得越久越奇怪。
温哲尔一瞬间有些担心,要是被别人注意到他们刚才的对话怎么办?不过就算被人解读出来,对现在的邵也应该也没什么影响。
邵也虽然长得祸国殃民,粉丝都说他是“人间妲己”,但事实上,这五年来他一直都是靠才华稳扎稳打走到现在。
温哲尔自嘲地弯了下嘴角,她几乎把替邵也考虑当成一种本能,五年前就是如此,无关分开多久,习惯真是种可怕的魔咒。
她压制着内心的翻涌,用手拿起蛋糕,在邵也错愕的目光中,捧到他嘴边。
“这样,你可以吃了吗?”温哲尔不卑不亢。
“……”
邵也嘴唇抖了抖,一阵心慌蔓延在心头,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个“不”字,他莫名觉得自己刚才就像在欺负温哲尔,公然欺负一姑娘算怎么回事?
“行。”邵也低头啃一口温哲尔手里的蛋糕,因为咬的地方是边缘,没想到舌尖碰到了一块温热的皮肤。
“你……”温哲尔像被开水烫到,用力抽回手。
疯了吧,她连站都不敢离邵也太近,生怕第二天就有无良媒体揪着照片瞎编,这要是被拍到,说不定会被怎么造谣呢。
邵也僵了几秒,盯着温哲尔抽回的手,不自然地轻咳了下:“扯平了。”
“扯平?”温哲尔疑惑地看着他。
邵也恢复了往日里妖孽的模样,若有若无勾起的嘴角,笑得像只勾人心魄的狐狸:“才占了我的便宜,转头就忘了,这确实挺温哲尔的。”
他说的是刚才不小心碰到手背那次,她以为邵也没注意到,原来他都知道。
温哲尔觉得自己无端被扣了个薄情寡义的帽子真的很冤,她本来想道歉的,可邵也根本连眼神都没给她,要是道歉了,他难道不会觉得是故意在搭讪吗?
“不好意思,侮辱你清白了。”温哲尔有点破罐子破摔。
“……”
邵也像是被气笑了,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思考片刻,音调沉下去一半:“温哲尔,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温哲尔猛地抬头,对上男人微眯的眼睛。
强烈的逆光让邵也的瞳仁漆黑如墨,他周身流露着风流随性的气质,仿佛无论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甜言蜜语,可贴近了看,又会发现他其实极为冷淡,并不像个多情的人。
温哲尔哑了下嗓子:“没有,我是陪朋友来的。”
邵也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体育馆飘起纷纷扬扬的金箔雨,是为最后一首歌做的特效。
俊美的男人站在雨中,耀眼得如同灿烂的朝霞,他讽刺地笑了笑,眼底染上一层微不可察的灰暗情绪,不知道在讽刺自己还是她。
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我还以为过了五年,你仍然对我旧情难忘呢。”
温哲尔怔了下,勉强扯出笑容:“放心吧,不会的。”
她知道,那个能把她捧到天上去的邵也早就消失了,眼前人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但是她一点都不后悔,就算重来无数遍,她还是会做无数次相同的选择。
那年盛夏,夜空下的临大操场。
少年眼眸低垂,抱着心爱的白色吉他。
每一句歌词都像流星撞入她的心扉。
引我
那年夏天来的格外急促,气温像封印解除在五月骤然飙升至三十度,风驰电掣地结束了持续两个多月的倒春寒。
临江的雨季接踵而至,无论走在校园里,还是乘坐交通工具,都能听见市政府广播里提醒市民出行携带雨具,偶尔还插播两条某道路排水系统故障请绕行的提示。
晚霞染上天空时,温哲尔正坐在公共课的百人教室里,用笔记本电脑汇总新学期住宿情况。
暑热蒸的她脸颊微红,眼睛湿漉漉的。
[温温,我大姨妈来了肚子疼,今晚记得帮我签到,爱你!]
信息是蒋涵发来的,这是她这个月来的第四次大姨妈。
“同学,这里还有几个空座?”抱着篮球的男生擦掉额头的细汗,抓了两下头发,似乎想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帅气些,担心汗水落到女生的桌面上,他不动声色地后撤一步。
温哲尔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她给蒋涵回了个‘好的’,纠结了一阵,又加上个可爱的表情包,显得没那么冷漠。
“这里面没人。”温哲尔正想把占座用的书本收走,男生已经殷勤地递给她。
温哲尔这才抬头看向男生。
四目相对,男生局促闪躲,运动过后的阳光气息让他看起来很有青涩的朝气。
温哲尔认识他,男生是校篮球队的主力,她之前为了凑素拓分在校新闻部当过两个学期记者,当时校篮球队夺得全市第一,她采访过他。
“谢谢你。”温哲尔接过书,礼貌地笑了下,并没打算继续攀谈。
“不,不用谢。”男生的耳尖微微泛红,不好意思地皱下鼻子,他把篮球放在角落里,从后面跨进座位,挨着温哲尔坐下。
辛雅从教室后门冲进来时,正好看到这样一幕。
临大篮球队的帅哥主力正斜睨眼,小心翼翼地盯着温哲尔清秀的侧脸,他用玩手机当作掩饰的盾牌,然而手机屏幕上打开的微信界面,却让意图搭讪的心思暴露无遗。
辛雅眉飞色舞地“哎”一声,踮起脚尖,做贼似地溜到两人身后,在男生几乎要鼓起勇气加微信的时刻,出人意料地拍了一把温哲尔的后背,惊得两人同时抬头。
“兔子,你怎么不给我占地儿?”
辛雅是温哲尔的室友,411寝室唯一主修新闻传播的同学,据说申请调宿舍是因为跟之前的室友闹了矛盾,因为辅修金融,所以调到金融系的寝室里。
事实上,温哲尔觉得辛雅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性格活泼开朗,生活习惯良好,偶尔爆发大小姐脾气,也是因为宿舍的居住条件过于惨不忍睹。
临江大学是一所拥有百年校史的名牌大学,聚集了世界各地的精英人才,但似乎老校区的历史太过久远,宿舍硬件差得离谱,跟一条马路之隔的高精尖实验室天壤之别,以至于历代临大学生间都流传着一句自嘲:“寝室是堕落的温床,快去实验室打地铺吧!”
家庭条件不错的同学都会选择租房,但是面对临江东区高得吓人的房价,温哲尔实在没法从国家励志奖学金里挪出一部分来创造更好的生存条件。
辛雅搂住温哲尔的脖子,猝不及防地在温哲尔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眼神暧昧地对男生说:“不好意思哦同学,你来晚了。”
温哲尔都傻眼了,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仿佛在问辛雅捣什么鬼。她看向男生,对方的表情古怪得如同这两天临江市的天气,对上她的目光时,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温哲尔瞬间明白过来,这个男生刚才可能想加她微信。
“不好意思,她闹着玩儿的。”温哲尔觉得这么轻浮拒绝别人很不礼貌,有点欺负人,结果男生比她还不好意思。
他脸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不不不,你们这种情况有点特殊,是我唐突了。”
“……”
许是终于被这尴尬到极点的气氛扎了心,男生扔下一句“对不起”就慌慌张张地冲出教室,连角落里的宝贝篮球都忘了拿。
温哲尔无奈地看着辛雅,后者无辜地摊摊手:“你不是大学期间不谈恋爱要一心搞事业,这样多好,一劳永逸,这位伤透心的帅哥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温哲尔实在说不出一个“好”字,毕竟以欺骗的方式拒绝别人不符合她的原则,她重重迂出一口气,祈祷以后别再见到这个男生。
“今天晚上老师要点到,你还翘课吗?”温哲尔想起班委群的通知,习惯性替别人操心。
辛雅从限量款Chanel包包里掏出粉饼,神秘地笑了下:“不用担心,今晚会有很多同学翘课,老师法不责众的。”
“哟,还卖上关子了。”温哲尔问:“今晚有什么活动吗,你怎么知道很多人都会翘课?”
辛雅帮温哲尔把脸颊上的口红印擦掉,觉得白白嫩嫩的脸蛋手感出奇不错,又揉了几下才放开:“不是吧温姐姐,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邵也今晚要在操场唱歌,学校论坛都刷爆了好吗?”
温哲尔茫然地摇摇头,别说有人要唱歌,她这几天忙着统计全系的住宿情况,连论坛都很久没上过了。
辛雅补了几下妆,一脸严肃地拍了下温哲尔的腿:“不行姐妹,我一定得拉着你一起去看!”
“为什么?”温哲尔猜测着问:“他在学校人气很高?”
辛雅一副看新奇物种的眼神看着温哲尔:“邵也啊,那个你可以在任何网络刷到的邵也!算了,像你们这种打开微博只知道看社会新闻的估计说了也不知道,你现在就跟学委说,你要陪我去校医院,我今天一定得刺激刺激你的荷尔蒙!”
“……”
辛雅一拍桌子:“走!”
教学楼到操场之间有一条横跨草坪的彩色碎石路,风在叶丛中叹息,天黑得时候会有很多情侣在这散步,今晚却出人意料,途径的都是三五成群的漂亮女孩。
讲实话,温哲尔从来不觉得她是个喜欢打破规则的人,这是她人生里第一次翘课,为了去看一个素未谋面的明星唱歌。她尝试说服自己接受这片刻的欢愉,心底顿时悄然升腾起一种狡黠的窃喜。
她踩在石子上,脚步轻松,连带着唇角都微微勾起来。
辛雅在快进操场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温哲尔隐约看见屏幕上“周嘉彦”三个字,她能察觉到辛雅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
温哲尔无意打探,于是体贴地找了个想去厕所的借口暂时跟辛雅分开。她漫无目的地在操场和体育馆之间的通道散步,人群大多聚集在操场和看台,后面人很少。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难道从始至终你都是玩玩儿而已吗?我不相信,你肯定是喜欢我的。”女生的声音里染着浓重的哭腔,看样子是在控诉男朋友,温哲尔莫名觉得声音十分耳熟。
通道被两面高耸的墙夹在中间,墙壁上设计感十足的石块层层叠叠,声音传递得格外清晰,女孩哭泣的声音里,一道慵懒中透着不耐烦的男声传了过来。
“这是什么话?”男生似乎相当烦恼:“你知道我有女朋友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你留下了错觉,但是请你不要再打扰我。”
“不可能!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替我解围?为什么要在周嘉彦给我难堪的时候帮我?”女生不依不饶地追问,有些口不择言:“你跟沈清清在一起快一个月了,肯定快分手了,难道你不是暗示我当你女朋友吗?”
温哲尔心下一惊,她从声音辨别出,女生是她的另一位室友蒋涵。她本来想转身就走,但听见周嘉彦的名字,又停下了脚步。
周嘉彦是辛雅的青梅竹马,还是她的未婚夫。
温哲尔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是他们是豪门联姻,默认了肯定要结婚的,但是蒋涵为什么会跟周嘉彦扯上关系?
“周嘉彦是我兄弟,他订婚了,我不想在第二天的八卦头条上看见周氏继承人当街怒甩旧爱的新闻,这么解释你能听明白吗?” 那道男声似乎烦透了,语气淡漠冷硬。
温哲尔倒吸一口冷气,脑瓜子嗡嗡的,她没想到自己会无意间听见这些秘密。她不由得替辛雅感到惋惜,周嘉彦是这么花心的一个人吗,怪不得每次辛雅提到他都很难过。
就在温哲尔陷入要不要跟辛雅交代的纠结时,辛雅的电话打过来了。
“噔噔噔噔”的清脆铃声在通道里响起,骤然打断两人的争吵。
温哲尔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只有心高高地悬到嗓子眼,掌心冒汗,全身微微颤抖,那惊慌失措的样子仿佛她才是被撞破秘密的主角。
听见铃声,蒋涵慌张地抹掉眼泪,她想要知道偷听的人是谁,但是被邵也一个侧身挡住。
“我来解决。”邵也吊儿郎当地双手插兜,懒散地笑了下,眼神里却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强硬。
蒋涵咬了咬下唇没说什么,如果邵也解决不了,她更解决不了,这么想着,转身跑了。
温哲尔像尊雕像般定在原地,她从来没这么心虚过,本能告诉她快跑,但是理智又告诉她逃跑是最可耻的行为,她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可能会因此再也无法面对辛雅,她不想这样,可谁来告诉她该怎么办?
邵也看着蒋涵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慢悠悠地收回目光,他迈开长腿走了几步,就看见僵在原地的温哲尔。
邵也勾着一双狐狸眼,大约是很久没见过这么诚实的人,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这一笑,简直像在温哲尔的心上割刀子。
“别紧张,你不想回头就背对着我吧。”邵也的声音轻飘飘的,比晚风还要温和。
或许是面前的女孩留着一头未经烫染的长发,过膝的长裙配白色球鞋,露出纤细白皙的脚踝,怎么看都乖巧,让一向坏透了的邵也忍不住逗逗她。
“我们,聊聊?” 温哲尔清了下嗓子,像是下定很大的决心。
她听见地面上树枝断裂的声音,以为男生走过来了,连忙阻止:“你别动,就站在那儿聊!”
邵也伸手从身旁的盆栽里掐下一朵小白花,搁在嘴边吹了吹尘土,衔在嘴里没有嚼,他配和地“嗯”一声:“不会动的呢。”
“……”
温哲尔不擅长跟陌生人聊天,更何况是有求于人,她就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邵也把眼前这姑娘猜了个大概,不像故意偷听的,倒像是听见这些秘密弄得自己都很焦虑。等明显能感受对方焦躁不安时,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别出去瞎说。”
“嗯。”温哲尔重重地点了下头。
邵也从胸膛里涌出一声略带气声的笑,听着有点轻挑,他拖长了尾音说了声“乖”,自顾自地离开了通道。
温哲尔站在原地晃了很久的神,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那声轻浮的“乖”好像顺着耳廓点燃了她的心跳,等她慢慢转过身的时候,早就没有男生的身影。
辛雅的电话再次打来。
“喂,兔子,你刚才怎么不接我电话?”
温哲尔咬了下唇瓣,嫩白的脸颊泛着微醺:“没什么,遇到只妖精。”
“啊?妖精?哎呀别看妖精了,快过来,马上轮到邵也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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