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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湾“屋顶花园”
2021年7月，
深圳湾出现了一座庞大的空中花园。
9月，上海的第一座高线公园也横空出世。
“高线公园”，即呈线性的高空花园，
通常由旧铁路、废弃天桥等“城市伤疤”改造而成。
纽约高线（The High Line）
被誉为开创先河之作，
改造后的空中步道拯救了原本“死去”的街区，
不仅成为最受欢迎的景点之一，
甚至让周围的地价上涨了5000美元/平方米。
纽约高线公园The High Line
上海曹杨百禧公园
在此之后，
高线公园在大城市中不断涌现，
“城市边角料”被重新利用了起来。
而抬高的步行空间，又会为市民带来怎样的体验？
当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性时，
城市“旧”了，还能重生吗？
我们收集了全球四座高线公园设计，
并向其中三组建筑师
了解当地的高线公园如何贴合城市特色、
复述城市记忆。
一座沟通过去和未来的桥梁
将成为大城市的标配和新名片吗？
撰文 谭伊白
深圳湾屋顶公园毗邻深圳湾
2009年圣诞节，董灏和同为建筑师的妻子冰可第一次走上纽约High Line，冰可一句无心的话“希望有一天我们也能做出这样的作品”让董灏一直记着。
2021年，在深圳，夫妻俩共同设计建造了大湾区最大的“屋顶公园”，包裹在闲置的一条地铁厢房屋顶上，于7月开始使用。
毗邻深圳湾，望向对岸的香港，这条空中体育公园总长1.2公里，架空15米高，最宽处70米，最窄处也有50米。
“很多优秀的城市，其伟大之处就在于地面。”
建筑师、景观设计大师爱德华·斯通曾说，一座城市，需要漂亮的建筑，但单纯追求建筑的壮观是不对的。现代城市高速发展下，行人是最被忽视的一角，步行空间被挤压，而人行道上也不再只有行人。
纽约高线公园成为了纽约最受欢迎的景点之一
于是，高线公园仿佛逐渐成了大城市的必需品——平地之上，老旧、废弃的城市基础设施被设计成步道、运动场、花园，刺入城市人口最密集地区，连接重要节点，提供各式各样的功能和服务，同时，带来了一种看待城市的新“高度”。
上海、东京、首尔......争相涌现出不少各具特色的高线公园。相比纽约High Line在城中街区穿梭的蜿蜒曲折，深圳高线公园容纳了大量的户外设施，首尔则将重点放在了生物多样性上，而东京给予了一座老旧公园“重生”的机会。
活化后的城市剩余空间将人与人、人与城市再次连接。
上海曹杨百禧公园
长度：800米
特色：旧菜场改造、烟火气、多层级
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个规划建设的工人新村，上海曹杨新村代表了一个时代的集体记忆和历史进程。它最早是一个承运铁路，之后很快就被城市化给吞没，废除后做成了一个菜市场和一些小商品市场。
曹杨市场旧貌
在2019年的时候，因为疫情和卫生原因，菜场被关停了，这里成为了一片废弃地，而居民穿行街区的道路也受到了阻断。
建筑师刘宇扬希望留下这里的“烟火气”，让改造后的空间如藤蔓一样生长，生活场景变得更加丰富。
但基于通道并不宽敞，必须要拉伸立体维度，于是，有了低、中、高三层复合型设计，服务于不同功能。半地下的空间常年可作为展览场地；地面层连接途径的多个小区，供居民们直接进入；架空层则拓展出了一个阶梯舞台，市民可以歇息或举办小型活动。
一个冬日的下午，穿行百禧公园，能在这里看到晒太阳的阿姨爷叔、排练节目的社区合唱团和放学后来打篮球的学生们。
公园途径十几个小区、一所小学，生活气息十分浓厚。小区居民可以通过门禁直接进入，住家与公园虽只有一墙之隔，但设计时考虑了私密性，层高控制在了居民楼二楼以下。
百禧公园“十景图”
市民们在广场看电影
居民陆阿姨说百禧公园“相当惊喜”，像是为周围的老小区环境抹上一道亮色，“买完东西走路回家的过程都让心情很愉悦”。接小孩放学的陈先生也觉得小朋友下课后多了一个去处，“饭后和家人还能来散散步，很舒服的。”
二期工程正在进行中，将加强绿化以及驿站的建设。建筑师之一刘泽弘说：“增加一些小卖部、公共卫生间和活动室等等，让这里真正成为一个居民的大客厅。”除此之外，有的小区希望围墙能更通透，直接看到公园内部，不同的需求都在被一步步满足中。
深圳湾屋顶体育公园
长度：1.2公里
特色：铁路屋顶改造、绝美景致、服务于青少年及爱运动人士
董灏笑称自己和冰可的建筑事务所是“夫妻店”，深圳湾这个高线公园项目对他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困难重重，前所未有”，2015年时深圳政府希望改造这个闲置的地铁站房屋顶，在当时是非常开放和先锋的想法，国内完全没有可以借鉴的项目。
董灏和蓝冰可
曾在纽约学习、生活过的董灏和冰可对纽约High Line再熟悉不过，如果能在深圳实现一个有引领性的高线公园，“也算实现了十几年前的一个小梦想吧”。耗时近六年，直到2021年完成这个改造，董灏回想第一次和冰可走在纽约High Line的瞬间，充满感慨。
超过33%的深圳人平均年纪不到30岁，在这座人口稠密的都市，年轻人们需要更多的休闲娱乐空间。再加上深圳气候宜人，可以最大限度地增加市民们使用户外空间的可能性。
就在几年前，董灏改造了旁边的深圳湾学校，学校内部缺乏体育设施，操场也不大，于是在建造这座高线公园时，“学生和年轻人”成为了他们设计的出发点和最重点考虑的受益对象。
主要划分为三块功能区：一个面向青少年的体育训练；一处供毗邻学校使用，发挥教育功能；最后一处用于体育俱乐部的训练。
因为疫情公园还未完全开放，只有在规定时段内，你能看到隔壁的学生们穿行天桥从教室直接抵达公园，而之后，市民们也可在开放时间内从6个通道进入。
在这片足有77000㎡的高台通道上，放置了5个网球场、6个篮球场以及2个五人制足球场。还包括3条跑道（460m、160m和200m）。专业比赛和训练区则配备了2个草地球场、6个赛级网球场、4个训练场地以及2个红土场和2个排球场。社区部分设有绿地和一个标准尺寸的足球场。
从高空俯瞰，“它像一块缺失的拼图，和谐融入了毗邻的社区。”也有市民打趣说：“都说深圳人爱搞钱，但搞好身体更重要！”
首尔SEOULLO
长度：1公里
特色：废弃天桥改造、空中植物园、通行时间缩短一半
在2006年，首尔市中心一条上世纪70年代修建的高架桥被鉴定不安全，面临被“遗弃”。但居民希望能留下它，改造成人行通道和公共空间。
负责改造的建筑事务所MVRDV说：“亚洲城市的人行天桥都是纯功能性的，但由于首尔站天桥最初是为车辆通行而建，因此比一般人行道要宽很多。这为改造创造了一个独特的机会。”
于是，他们决定把24000株植物搬到半空。
过去，首尔市的许多建筑都包含了供神龛、宫殿使用的花园，传统房屋往往围绕庭院而建，为城市内部提供了绿色空间。然而，随着城市的现代化，这些绿色空间被越来越高的密度所取代。
市民在“天桥植物园”里休息、拍照 ©Ossip
人们希望能在市中心重新引入一些绿色植物。长达一公里的SEOULLO高线公园拥有了50个科目的128 个当地物种，按照朝鲜字母表顺序排列，天桥摇身一变为一本植物字典。
在开放后的第一个月，就有200万游客走上天桥公园。不仅通行时间从25分钟缩短至11分钟，在公园里还设有16个小亭子，用作咖啡馆、商店、展览、花店、蹦床、舞台等，进一步增加了公园的乐趣。
SEOULLO夜景
夜幕降临后，蓝色灯光逐渐亮起，24小时开放的SEOULLO依旧提供一个浪漫的去处。
但它也存在弊端，有市民反映，移植的植物大都体积较小，无法在夏日提供遮阳功能，而植物的混凝土容器也把通行空间挤压得较为狭窄，人多时通行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东京涩谷宫下公园
长度：330米
特色：商业中心区、吃喝玩乐一条龙
东京涩谷十字路口，每分钟约有3000人通过，每天约有250万人走走停停。这里有一座“年岁已高”的公园，近半个世纪以来，储存着不少东京人的记忆。
它也因为设施陈旧、无法抵抗强震和脏乱差等原因被无数东京人诟病。2017年，对它的改造大刀阔斧地展开，于2020年疫情期间结束。公园大变脸，新建的狭长区域把商业、休闲、餐饮、住宿全包了，这座高线公园虽然全长只有330米，但有四层高，可能是全世界你能待上一整天的独一座。
涩谷这片商业区的公共空间非常稀缺，而如今商业空间变得公共化，公共空间也变得商业化，二者界限模糊，负责的建筑师说：“城市里的消费者变得更加敏感，想要打造其中任何一个空间都越来越难。”
但宫下公园改造完成后，即使东京疫情严重，也仍有人不断前往打卡，“人们在公园里会感到轻松”——或许佐证了现代人需要怎样的理想公共空间。
最瞩目的设计是顶部形似树冠的人工林冠。由于公园地处空中，需要绿荫遮蔽的同时，也得防止树木倒塌对周围的铁路造成影响，所以建筑师决定用它来实现公园绿化，也能控制树木的生长走向。不仅成为了涩谷区前所未有的一个象征，也像在提醒路人：你已进入宫下公园。
屋顶运动沙场
它所面对的人群，是对时尚和文化高度关心的千禧一代以及拥有消费力的游客。与此同时，建筑师不希望公园太过闲适，反而加了些“刺激”——
付费的运动区，包含滑板场、攀岩区和沙场；商业区也大都是户外商场，在设计上“透明化”，让路人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吸引点；酒店的入口也设在了公园屋顶平台。
改造后的宫下公园脱胎换骨，创造出人们真正追求的“休憩”与“繁华”。
俯瞰纽约高线公园
作为标杆案例的纽约高线公园（The High Line）在2019年底完成了第三次升级改造。
纽约高线的原址是建于1930年的高架铁路。1980年停运后，废弃的铁路被改造，自2009年它的第一部分向公众开放以来，已经成为纽约市内的最主要旅游景点之一。创始人Joshua David说：“那时候我们从未想过它将成为纽约的新地标。”
穿行于高楼林立的街区的High Line
单2010年一年，纽约市政府从高线公园相关的开发项目中获得的税收增长就达到一亿美金。一个优秀的城市景观设计不仅仅能改变城市的样貌，还能促进区域经济发展，成为城市的宣传名片。
每年这里大概要组织80多场不同的活动，大多数参与者都是来自纽约、住在高线附近的居民。也会有成千上万的学生们来到高线公园，参与一些现场课堂，包括在这里举行的历史、设计等等不同方面的课程。还有一些年轻人来到高线，经过培训，在花园中工作，获得就业的机会。
公园第三段天桥上放置的艺术品《砖房》
落日下的纽约高线一景
时隔10年，高线最北端、也是最后一部分近日正式开放，取名为“Spur”。凭借360度的全景视野，游客们又多了一种全新方式与周围的环境连接。原本纽约高线就途径多个美术馆、画廊，艺术氛围浓厚，而第三段最瞩目的艺术装置与小剧场的设计更让人眼前一亮，连车行都成了电影画面。
“至少在公园里，人人平等。”人们在这里尽情地放松，成为大家思考的地方、狂欢的地方，也是充满浪漫的地方。
随着城市不断变化 ，废弃的基础设施将越来越多——公园、铁路、天桥......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我们应该尽量避免拆除现有的建筑，它们都可以被回收和再利用。这每一个过程，都提供了一个更深入思考城市需要什么的机会。
就像上海曹杨公园的建筑师刘宇扬说：“越一线的城市，它开发历史越久，就越需要存量再开发。”高线公园可能是往天上，但也有可能在其他城市会往河边走，往地下走，往城墙上走。
“当大城市率先进入了从增量到存量的时代，像一个先行者一样去做示范时，其他城市可能更需要防滥于未然。”不要等到已经开发到不能再开发了，拥挤不堪的时候，再回过头来尝试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