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一样的《美国派》,仍捉住今天的脉搏

谜一样的《美国派》,仍捉住今天的脉搏

首页模拟经营甜心小公主舞会更新时间:2024-08-03

阿水

时间总是循环前行。歌舞升平时,人们抬起头,恨不能登上火星和月球。承受萧条、动荡、撕裂、抗议的痛苦时,一些特定的人和他们的思想会惯例般被想起。唐·麦克林(Don McLean)的《美国派》(American Pie)诞生于五十年前的相似时光——音乐已死,甜心再见,摇滚贴上肥膘,魔鬼开心得大笑。

唐·麦克林《美国派》

这首歌太著名,历经多次翻唱(麦当娜、加斯·布鲁克斯、邦·乔维、约翰·梅尔、林子祥、叶倩文、张国荣……),到今天还时不时地出现(最近一次大概是《怪奇物语》)。它纷繁的意象和典故历久弥新,一不小心,仍会撞见相似的情景。新闻照片里坐在波河干燥河床上的意大利女孩,和歌中干涸堤岸上喝威士忌与黑麦酒的老头子们何其相似。气候变化和岁月流逝都一样令人伤感。孩子尖叫、恋人哭泣、诗人作梦,五十年前的这些场景本已远离,却又逼近。

在一部新纪录片《音乐死去的那一天》(The Day the Music Died)里,唐·麦克林开口回答了一些长久的疑问。《美国派》最了不起的地方,是它简单如童谣的旋律,舀起了当时美国社会对自身的怀疑与不安。纪录片作者斯宾塞·普鲁弗(Spencer Proffer)说他之所以选择这首歌,是因为“它与当时的时代对话,也一样能捉住今天的脉搏”。

很巧,另一部关于一首歌的纪录片也刚刚上映。《哈利路亚:莱纳德·科恩,一趟旅行,一首歌》(Hallelujah: Leonard Cohen, A Journey, A Song)沿着《哈利路亚》穿过时间的河流,追问它为什么隽永,多棱镜折射出哪些人类隐秘的心理。《哈利路亚》和《美国派》有一个相似的地方,两首歌的歌词都无穷无尽,歌曲可能到达的长度远超录音室版本。歌手在现场随心所欲地更换歌词内容,你永远猜不到下一场他们会怎么唱。不过在斯宾塞·普鲁弗看来,两首歌的本质有所不同。“《哈利路亚》是灵魂的学习,《美国派》是社会学研究。”

送报小子唐·麦克林哼着旋律写歌时就很清楚,《美国派》将会是一首谜一样的歌曲。它持久魅力的一部分来自作者本人的缄默。1971年歌曲发表后,它持续几周占领多国的单曲排行榜首位。自那时起,不知有多少人猜测过每句句子的所指和深层含义。记者们锲而不舍地向麦克林求证,他始终拒绝回答。除了清晰响亮的开头,麦克林在写词时有意模糊指代的对象和事件,为听歌人最大程度地保留想象空间。

普鲁弗也想打破一些谜团。他跟麦克林说:“是时候拉开窗帘了。”麦克林竟然同意了。也许是因为诗人在五十年后也老了。老人想要轻松地退场,不想把秘密带进坟墓。

“音乐死的那一天”很明确,指1959年2月3日,一架搭载巴迪·霍利(Buddy Holly)、里奇·瓦伦斯(Ritchie Valens)和J.P.理查森(J. P. 'The Big Bopper' Richardson)的小型飞机在爱荷华州的一片玉米田坠毁。电影从这致命的一刻开始,找到了当年观看三人最后一场演出的观众和租飞机的人,找到瓦伦斯的妹妹康妮,后者感谢麦克林让亲爱的哥哥在歌里永生。

巴迪·霍利

然后,故事线跳转到唐·麦克林的童年。纽约郊区长大的男孩送报赚零花钱。某一天,他在报上读到偶像巴迪·霍利之死。那一天的情景落进心底,等待时间发酵。另一个更私人的死亡也在那里。麦克林的父亲在他15岁时死于心脏病突发。两件突然死亡形成的印象如闪电掠空,让他思忖良久。十年后,麦克林终于能够提笔,写下对死亡的感受。他用音乐的死亡类比人的死,产生超出语言所能描述的效果。音乐戛然而止的空虚感,和“某种深深触动我”的情绪共振。

第一段里有一句词:“我知道若有机会/我能让人们闻乐起舞”。唐·麦克林少年时起就在格林威治村的民谣俱乐部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他欣赏“织工乐队”(The Weavers)流露出的亲密和自然,尤其喜欢彼得·西格(Pete Seeger)。热爱彼得并和他交了朋友的民歌手有大把。西格音乐里丰富的社会光谱也影响到唐·麦克林。他们这一派的创作者很愿意把心掏出来当作水晶球,透过它观察时代的变幻。他们绝不孤芳自赏,写出来的歌就像篝火营地边的歌谣,人人听一遍就能记住旋律跟着唱。这些歌就像只有结构的房屋,欢迎众人用和声、改编的歌词和器乐为它添砖加瓦。

《美国派》不仅好唱似童谣,歌词里也嵌着童谣的痕迹。“杰克快啊!活络一点!”便取自古老的童谣。另一条童谣的线索藏在专辑封面上。唐·麦克林的脸隐在阴影里,前景是一只夸张的涂满油彩的拇指,原来指的是另一支童谣《Little Jack Honor》。歌里的小男孩坐在角落吃圣诞派,“大拇指插进派里,掏出一只李子”。天真,形象,细想之下有黑暗童谣的意味深长。童谣就像衔接人生首尾的渡船,在死亡的意象中回忆生命初始的时候。

美国派、圣诞派也有纷纭的指涉。歌曲的制作人艾德·弗里曼(Ed Freeman)在电影里给出一个广而化之的答案:“对我来说,美国派是未能实现的美国梦的挽歌。当时的我们见证了这个美梦的死亡。”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美国,城市在燃烧,示威游行遍地开花,举国陷入不详的火光。麦克林想写一首关于美国的歌。他的目标很大,不仅要囊括当时的民权运动和音乐风潮变迁,摇滚明星之死,登月一代的失落,“还想写前人未写过的”。

的确是有很多前人。保罗·西蒙(Paul Simon)写过《American Tune》,想象出海的自由女神。迪恩·蒂穆奇(Dion DiMucci)的《Abraham, Martin and John》写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和罗伯特·肯尼迪(Robert Kennedy)的遇刺。多年后迪恩说:“这些早死的家伙们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一个梦。这些人竟有勇气认为,一个由爱缔造的国度真的可以存在。”

如鲠在喉的情感,多年的观察,前人走过的路和上一张专辑《Tapestry》(1970)的无人问津,让唐·麦克林在《美国派》里寄托了太多的东西。签他的小唱片公司MediaArts对他没什么信心。看到这首歌的长度——整整八分半钟,就更没信心了。当时有热门歌曲不能超过三分钟的铁律。《美国派》把它打得粉碎。它还可以更长,歌词源源不断地冒出来,十六分钟都没问题。

唐·麦克林,1972年

下面是影片的解谜时间:弄臣、国王和王后分别指谁?长期以来,大家都以为“弄臣”是指鲍勃·迪伦(Bob Dylan),理由之一是他在《The Freewheelin' Bob Dylan》封面中的打扮,神似詹姆斯·迪恩(James Dean)在《无因的反叛》(Rebel Without a Cause),1955)里的扮相。

根据麦克林自己的说法,“弄臣”不是迪伦,“国王”不是“猫王”(Elvis Presley),“唱布鲁斯的女孩”也非詹尼斯·乔普林(Janis Joplin)。

不过,鲍勃·迪伦也长期以为自己就是“弄臣”。2017年的时候他语带嘲讽地说:“弄臣?当然了,弄臣还写过《Masters of War》《A Hard Rain's Gonna Fall》《It's Alright, Ma》呢。他(指麦克林)指的是别人吧。”

电影的另一部分拍了这首歌成形的过程。关键节点是键盘手保罗·格里芬(Paul Griffin)的加入。这人是个厉害角色,从鲍勃·迪伦到斯蒂利·丹乐团(Steely Dan),到处给人伴奏。钢琴是这首歌的主要驱动力,像个神出鬼没的小丑,总是在重要的时刻推一把。随着原声吉他的加入,歌曲从露珠的晨曦走向干燥的街道。鼓跳着最简单的舞步加入乐团,平地刮起一阵风。当钢琴再次在高音部响起,贝司也出现在街道较低的一侧。电吉他和戴防毒面具的鸟一起从高空俯冲下来,顿挫和空白的出现是为了继续爬坡。最后所有器乐合拢为一,热热闹闹地相拥走向海滩。在那里,有唱忧伤布鲁斯的女孩,有音乐消失后的余音袅袅。神和圣人们也搭末班车去了海边,城市空空荡荡。和声这时才出现。是否惟有音乐已死时,人才能唱出自己的歌。

好的编曲让长歌一点都不闷,但无论如何,八分半是个需要解决的难题。在当时的载体下,唱片公司把一首歌一分为二。A面一半,B面一半。还好《美国派》的结构质密,叠床架屋,密不可分,保证了买唱片的人A面听完后一定会马上播放B面。为了保证完整性,唱片公司要求AM电台必须播完整首歌。时风的改变也帮助了他们。FM电台正有意播放更长、更有深度的音乐。《美国派》正是它们的理想对象。随着FM在商业上的愈发成功,这首歌也像风筝,在远空中熠熠生辉。越飞越高越远的《美国派》在最初的辉煌后继续存在。它成为史上最长的冠军单曲,并保持这个头衔直至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的另一首十分钟长歌《All Too Well》打破记录。

这两首歌里都有愤怒,但是时间会改变一些东西。影片里就有歌迷说,现在听《美国派》和从前听时心境已大有不同。从前听,觉得处处黑云含雨,仿佛天幕随时破碎,就要兜头浇下一场倾盆大雨。现在只觉得庆幸,感激得到和尚未失去的一切。

翻唱过这首歌的加斯·布鲁克斯(Garth Brooks)说:“它有一种驱动着独立和发现的力量……使人相信一切都有可能。”

缓缓地向昨日的甜心小姐和老头子们告别,在即将触到死线时,猛地回弹,来到躲也躲不掉的群魔乱舞的今日。《美国派》飞快地从舞会(过去)、黑暗中的公园(现在)奔向未必存在的明天(如果核弹真的爆炸)。现实和幻想的差别只在于,你能否看见舞台上的魔鬼和地狱里诞生的天使。最后这一切都在魔法师的烟雾里消失。开往海边的列车上,坐着你的膜拜对象。连他们也无法忍受暑热难当,决意逃向大海。

歌里蕴含的时间力量是巨大的。普鲁弗也采访了很多年轻一代及非美国人的翻唱者,想找寻五十年前的一首歌和今天之间发生的联系。今年的传记新剧《性手枪》(Sex Pistols)的创作者不是这么想。他拍“性手枪”和他们的时代完全是出自个人兴趣,明确表示了无意用今天的语境吹响昨日的号角。

话虽如此,一部历史作品必然刻有拍摄年代的印记。因为历史事件、时代情绪绝不会只出现一次。它们总是在人性的驱动下,过一段时间就冒出来。永远不缺少若有所失的青年,愤怒的青年,不肯让希望消失所以拼命作梦的青年。有他们在,《美国派》就不会死去。

纪录片《音乐死去的那一天》

责任编辑:陈诗怀

校对:张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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