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光
雷龙华
“小么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呀，没有学问无颜见爹娘---- ”哼着儿歌，我心飞翔，飞越中青年，飞回到小学时光。许多老师、同学在我脑海中浮现出亲切的面庞。许多童年趣事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中一遍一遍放映。
我五六岁的时候，在陕北宜川县一个叫十里坪的小学上过几个月的学，记得班主任老师姓薛，很严厉，学生都怕他。记得班里有一个男生，牛高马大，上课就睡觉，还打呼噜，经常挨打罚站。他有努屁的毛病，常用右手模拟手枪，食指指着班里的女生，眯缝着眼瞄准，脸上努出古怪的笑容，随即一声屁响，他得意洋洋地坏笑。人的记忆就是古怪，几十年过去了，这个调皮捣蛋的坏小子，我至今还记得。不知现在“改邪归正”了没有。
妈妈临时工作结束，回到老家务农。她送我到天明小学上一年级，班主任是村里的民办教师李老师，教我识数，教我学拼音字母，每天朗读背诵韵母声母。为了让我打好基础，妈妈让我留级，二哥嘲笑我是“一年级万岁”，但我认为留级是值得的，我自信汉语拼音学得不错。留级一年里，给我代课的是女代教彭老师。她身材苗条，五官精致，青春靓丽，像年画里的明星。她口齿伶俐，和学生们打成一片，我们都非常喜欢她、崇拜她。记得学校搞勤工俭学，摘松球，打松子，捡拾橡子，同学争先恐后着表现。学校搞学雷锋活动，同学们把自己零花钱上缴老师，说是路上捡的，老师高度表扬我们拾金不昧的精神，我们心里美滋滋的，像吃了蜜一样。由于我去过陕北，“见多识广”，老师问我坐过电车、火车没有？我当然坐过，还讲了坐车感受，同学们一脸羡慕。老师又问我坐过飞机没有？我仍说坐过。她问我啥感觉，我心虚，就说没感觉，又说和坐拖拉机差不多，颠簸得厉害，同学们将信将疑。老师哈哈大笑，笑得那么甜，那么迷人。彭老师很喜欢我，常带我去她家玩。她家在小木场沟，独家独户，房后有竹林。记得第一次去她家时，她家里正在熬糖，烟气弥漫到房后的竹林里，很美很美，熬出的糖很甜很甜。她当代教时间短，一年后就再没见过她，听说嫁人了，去了新疆。长大后，我常回老家，去小木长沟散步，彭老师家的土房已无人居住，破败不堪，房后的竹林依然茂密。不知她现在可好？
上二年级，学校搬迁到黄土塬上，有独立的院落，高高的围墙，宽广的操场，整齐的平房。当时实行复式教学，二五年级一个班，三四年级一个班。带语文、音乐的是彭多宝老师，他是学校的负责人。据说他是县城人，师范毕业就扎根山区教书，在山区娶妻生子，是山区教育的顶梁柱。他教我们的时候已经四十多了。记忆里，他常戴一顶蓝鸭舌帽，满面笑容，和蔼可亲。老师讲课内容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老师三言两语给二年级把课上完，就给五年级上课，二年级学生做作业。记得语数课本是32开本的，女孩子爱美爱干净，发书时就包了封皮，我们男孩子才不管这些，每天早读翻书，上课翻书。一学期下来，记不清都学了什么知识，书已经破烂不堪。我对音乐课记忆犹新，彭多宝老师会吹笛子、吹口琴。他教我们红色歌曲《义勇军进行曲》、《社会主义接班人》、《少先队歌》、《天安门》、《逛新城》等，至今这些歌曲我还会唱。彭老师常家访，和家长坐一坐，谈谈家常。记得一次来我家，坐在火塘边烤火，讲他家故事，说他儿子有尿床毛病，好好的火炕竟然尿塌了。
数学老师是姓吴的民办老师，待人严厉，脾气暴躁。一次上课，我烤火不注意，把火盆弄出了响声。老师让我提火盆滚出去，我没听。老师生气了，夺过火盆，甩出教室，炭火、底灰洒落一地。随后又来拉我出去，我双手紧紧地抱着课桌，老师拨开我的双手，提着我的衣领，像摔小鸡一样把我甩出教室。这件事情虽然至今还能记得，但我并不记恨老师，知道这是教育我，为我好。我们这代人，小的时候，调皮捣蛋，老师打骂是经常的事，家长及学生都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教育就该这样子。现在再没有见到彭多宝老师，不知是否健在？但常常见到吴老师，提起小学时光，从表情上看，老师有歉意，但我心里有股暖意。
三四年级的事情，记忆很模糊。只记得语文老师是才来的代教，她像灭绝师太一样严厉，她让我们限时背诵课文，挨个检查，背不过就很随意地用教鞭在学生头上敲打，全班同学都被打遍了，很多同学起了一头的疙瘩，而且渗出了血。随后校领导调查此事，代教老师被辞退了。后来带语文是马老师，只记得他是县城人，三里漫村落户，很顾家，每天来校带一只竹笼子，利用课余时间，在校园犄角旮旯捡屎坨子补充家里的肥料（学校基础设施落后，厕所根本不够用，下课放学后学生随地大小便是习以为常的事）。在那个化肥奇缺的年代里，屎尿是优质农家肥，粪上足，蔬菜、粮食才会高产。
到我上五年级时，天明小学五年级撤销，合并到黄坪中心小学，离家较远。每天上学要步行三四里路。语文黄朝明老师，个子矮小，黄坪当地人。他不仅语文教得好，而且还会给我们辅导数学。数学李中峰老师，个子高，他善于启发引导学生思维，他常常鼓励我，给我布置数学应用题，让我独立钻研。啃不下来的试题，走路吃饭时我都在思考。往往一个问题，短则一天长则两三天就可以解决，解决后去找老师，老师必定表扬鼓励，从此我的数学进步很大。我总结出学数学的秘诀，那就是独立钻研，善于思考，锲而不舍。这个秘诀对我以后的学习很有帮助。 可以说，李老师是我的启蒙老师。 去年在县城见过他两回，他气色很好，还是记忆中的那样，健康、阳光、善思。
上小学印象深刻的事情就是玩耍，课间十分钟及上学放学途中，都是我们自由玩耍的时间。下课后同学们有多项活动，男生玩的游戏主要有打陀螺、滚铁环、斗鸡、跳马等。下课后，三五成群，抽陀螺比赛，扬起鞭子，抽打着高速旋转的陀螺，看谁的陀螺转得欢实，看谁的陀螺跑得远。滚铁环比赛，三三两两，排着队，用长长的铁钩子推着铁环走直线、转弯、减速及加速，掉队的就淘汰了。斗鸡游戏，左手抱起右腿，膝盖朝前，左腿蹦着上阵，用膝盖顶对方。这种游戏有危险性，不注意会受伤。还有跳马游戏，一人当鞍马，弓着身子呈九十度，背部朝天，其他人依次从人工鞍马上跳过去。女孩子玩的游戏主要有跳皮筋、打沙包、跳房子等。学校年轻教师也爱玩，下课后就和同学们打成一片，老师组织同学玩老鹰抓小鸡、跳大绳的游戏。 有时候，老师编排打仗的游戏，伙伴们各有分工，内容基本都是八路军打鬼子，解放军活捉汉奸、抓特务等，老师根据长相，指定鬼子、汉奸、特务等人选，经常演这些反面角色的同学就有了相应的外号。 许多同学课间十分钟玩得不尽兴，上课了迟迟不肯进教室，老师多次教育，效果不佳。校领导派专人管理，上课铃响后，及时督促学生进教室上课。如有违纪者，警告或惩罚。有一次，我打陀螺正兴起，上课铃响后，心存侥幸，想多玩一会儿。结果领导抓了现行，揪着我的耳朵，拉扯到五年级教室，在讲台上罚站，羞得我面红耳赤。经过教育后，以后再不敢贪玩了。
上学途中，乐趣多多。冬季天短，鸡叫三遍天还没亮，摸黑起床准备上学。我们山里，冬季很冷，上学都提火取暖，盆里放好黑炭，架起干柴，口袋里装一把包谷子儿。点燃引火柴后提起火盆往学校赶，燃着的干柴迎着风，呼呼响，在身后拖着长长的火苗，像奔跑的火龙，照亮了上学的路。到学校后，干柴基本燃尽，黑炭早已引着。如果火还不旺的话，就提起火盆扳，拉开架势，甩着圆圈，呼呼作响， 画出一个个火圈， 黑炭迅速燃烧起来，串起蓝蓝的火焰。经过几个寒冬，我们成了玩火的行家。上课时，一边烤火，一边听课，趁老师不注意，撒一把苞谷子儿进入火盆中的红火灰。过一会儿，包谷粒儿受热膨胀炸开，开出苞谷花儿。赶紧夹起来，放入嘴中，嚼一下，口齿留香。
夏季天长，小伙伴们一起上学，一路上边走边玩，在路边草丛中逮蚂蚱、捉蛐蛐装入麦笼中玩。摘马兜铃（中药材），扯菟丝子蔓，采菟丝子（中药材），积攒多了卖钱。摘覆盆子，放进嘴里，咬一口，酸甜可口。路过麦田，折麦秆做麦笛，吹出悦耳动听的音乐。
放学后，伙伴们不急着回家。夏季天热，先下河游泳，然后趟水摸鱼，用柳条穿了，回家后开膛破肚，掐掉鱼头，撒一把盐，用槲叶包好，埋在红火灰里烧熟了吃。上树捣鸟窝、逮鸟雀，掏鸟蛋。回家后，装进鸟笼养鸟玩。
上小学时，伙伴们关系好时，比亲兄弟还好，常常在一块儿玩耍打闹。放学后，你来我家，我去你家，好得不得了。山里人，为人厚道，来了小客人，家长也热情款待，好吃好喝供上，天黑了还留宿住一晚上，第二天早伙伴们一块儿上学。有时候恼了，互不往来，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在学校时不敢打架，回家路上，撸起袖子就开打。记得小木厂沟有弟兄三个，从老大到老三名字依次是大蛮子、二蛮子、小蛮子。放学后，我们弟兄与他们弟兄相遇，一言不合就开打，先对打，大哥对大蛮子、二哥对二蛮子，我对小蛮子。往往不分上下，分开后对骂，走远了就扔石头打。长大后，蛮子兄弟，在学界、商界混得风生水起。和他们弟兄见面，谈及小时候打架的趣事，倍感亲切。
时光像流水一样从手指间慢慢地流淌，不知不觉已近半百。我怀念那个纯真的、开心的小学时光，怀念那再也回不去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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