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穿越的第七年 那群答应带我吃香喝辣走上人生巅峰的家伙都死了

全班穿越的第七年 那群答应带我吃香喝辣走上人生巅峰的家伙都死了

首页模拟经营我们全班穿越啦更新时间:2024-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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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黄八筒

全班穿越的第七年,那群答应带我吃香喝辣走上人生巅峰的家伙都死了。

明明大家都拿着炮灰身份牌,他们却自信自己是穿越者,完全可以逆天改命。

直到看着他们被历史的巨轮卷入其中,倾轧得粉碎。

我才想起学委说过的话,「聪明人更喜欢自作聪明,只是这里不需要那么多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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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们全班都穿越了。

大家前一秒还在高考考场上奋笔疾书,下一秒就来到了洪武二十五年。

全班三十一人,一个不少。

拥有十年小说阅读经验的我摩拳擦掌,准备干出一番大事业。

却发现我只是浣衣局的一个小宫女。

每天都是洗不完的衣服,吃不饱的饭,睡不好的觉。

起床就开工,散工就睡觉,连洗衣房都走不出去。

这是什么地狱模式啊!

生活艰辛,但好在我不是一个人。

刚穿越来没两天,我就和班长接上了头。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终于找到亲人了!

班长运气比我好,穿成了锦衣卫,多少有点地位,还能在宫里四处行走。

我一边泪流满面地吃着班长带来的馒头,一边听他说话。

他说这几天他已经找到好几个同学了,都分散在各个宫里。

不是宫女,就是侍卫,只有学委运气不好,穿成了太监。

我啊了一声,馒头卡在嗓子眼差点给我送走。

他拍拍我的背给我顺了下去。

这……看来我并不是最惨的。

2.

班长已经好几天没来给我送吃的了。

十根手指洗衣服洗得红肿破皮,刚开始我还委屈地哭了,但挨了一顿打后,我就只惦记着班长什么时候能来给我改善伙食了。

整整四天,我每天饿得睡不着,想着班长走之前跟我说的明天再来看我,不由得生气。

同学情真是单薄如纸啊。

今天宫里很奇怪,乱糟糟的。

要知道浣衣坊在整个皇宫最偏远的地方,平常除了往来送衣服的宫女,基本上见不到什么人。

但今天整个皇宫都像炸锅了一样,远远地就能听见匆匆的脚步声和甲胄敲击声。

管事的姑姑平常我一偷懒她准能看见,今天却心不在焉。

这个时候我就开始痛恨我历史实在学得不好了。

3.

班长死了。

在等不到班长的第七天,我用攒下的银子向巡逻的锦衣卫打探。

他收下银子,小声地告诉我,班长死了。

昨天太子朱标病逝,皇帝大怒,服侍在侧的所有宫女太监侍卫都被赐死了。

我失魂落魄地被管事姑姑领着耳朵揪回去洗衣服。

双手触及冰凉的井水时,才被痛意激得回过神来。

我低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盆中。

不是说给我带包子吗?

怎么就死了呢?

4.

我已经洗了三个月的衣服。

浣衣局后面的那棵树开始长出新叶,我已经是浣衣局头号洗衣宫女了。

没有谁能比我洗得更快更干净,也没有谁比我吃饭吃得更快更多,更没有谁比我睡觉睡得更快更香。

要不是遇到学委,我都快忘记我是穿越来的了。

见到学委的时候,我正在晾衣服。

经常洗衣服的人都知道,洗完的衣服在晾的时候,一定要狠狠地抖几下,这样晒*衣服才不会有太多褶皱。

作为高质量宫女,我恪守这个原则。

狠狠地抖了几下衣服,水珠散开,均匀地洒落地面。

「放肆!」

尖锐的声音吓得我手一抖,一个回手掏,我接住了差点掉落的衣服。

拿开挡在眼前的衣服,一个穿着紫色衣服,面白无须的人满脸是水地站在我跟前。

刚才的话也不是这人说的,而是跟在他身后的另一个面白无须的人。

「你过得倒是舒坦。」

我最开始真没认出来他是谁,直到他弯腰重重地敲了敲我的额头。

这动作……

「学委!」

他哼哼两声,「看来还没洗傻。」

5.

我终于不用再洗衣服了!

跟着学委离开了浣衣局,他带我来到了一个豪华的院落。

香喷喷的房间,软乎乎的床铺,热腾腾的饭菜。

这是什么人间天堂!

学委很是看不起我这副穷酸相。

「你没见过世面吗?」

「世面?」我狼吞虎咽,说话间差点喷出饭粒。「你在浣衣局呆小半年试试!」

学委撇嘴没说话。

吃饱喝足,我才想起来班长曾经说过的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的脐下三寸。

他看到了我的眼神,黑着脸就要离开。

我赶紧讨好地给他捏肩,毕竟以后他可就是我的金大腿了。

「没事儿没事儿,大丈夫不拘小节。再说,那啥是万恶之源,六根清净才能做成大事嘛。」

我可能真的是不太会说话。

本来是想着安慰安慰学委,但我说完话,他更生气了,铁青着脸直接走了。

6.

学委不愧是学委,在哪里都混得很好。

我现在名义上是伺候他的宫女,实际上是一条蹭吃蹭喝蹭住的米虫。

学委每天忙得不行,早出晚归。

我偷偷向洒扫的太监打听,才知道他已经混到御前侍奉了。

我满心敬意,彩虹屁吹得更是勤快。

学委历史单科最高考过九十八分。

从前我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现在才发现真的太了不起了。

他简直是一本活的历史书,翻到哪页读哪页。

之前我只大致知道现在是明朝,皇帝是朱元璋,太子朱标刚去世不久。

但学委不一样,他知道之后马上要发生什么,皇帝马上要实行什么政策,哪个朝臣会被处置,哪个朝臣会升官。

曾经他学过的知识,都成了他在大明朝风风光光活下去的资本。

而我没有这个资本,更没有这个智商。

只要安安心心地跟着大佬,混吃等死就好。

也是这时我才知道,班里所有同学的情况他都已经打探清楚了。

我因为最倒霉地去了浣衣局,成了他最后找到的倒霉蛋。

7.

那其他同学呢?

这个问题我憋了很久,想问但是不敢问。

班长的经历让我曾经的踌躇满志烟消云散,我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也不聪明,只要好好活下来就好。

可是其他人呢?

学委沉默了很久。

「班长死了。」

「我知道。」

他有些讶异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是没有发问。

「全班三十一个人,十五个是宫女,十五个是侍卫……」

这题我知道,还有一个是他。

「宫女除了你在浣衣局,其他人都分散在各个皇子娘娘和皇帝身边,侍卫有五个在御前伺候,七个在皇城内,三个在外执行任务。」

他换下了那身有些花里胡哨的外衣,坐在桌边,已经看不出什么青涩少年的影子了。

「珊珊、鲁盈、余燕、林菲……」

他一口气报出十七个名字,都是我熟悉的朋友同学。

「他们怎么样了?我好想他们哦!」我实在压制不住兴奋,「他们都比我聪明,肯定现在过得很好吧。」

学委摇头,「都死了。」

我如坠冰窟。

「什么?」

「他们都死了。」

怎么会?他们成绩那么好,那么开朗,那么讨人喜欢,怎么就都死了呢?

我又哭了,没有发出声音,但眼泪一串串地停不下来。

学委有些冷漠,他没看我。

「聪明人更喜欢自作聪明。只是这里不是自由的现代,不需要那么多聪明人。」

8.

学委没告诉我他们怎么死的,我就偷偷地打听。

打扫院子的小太监人脉很广,我给了他点好处,向他报出那几人的名字,得到了他们的消息。

珊珊在贵妃身边伺候,在穿来的第一天就因为暴露身份,向贵妃说她是百年之后穿越而来人,被当成中邪*了。

鲁盈活得更久一些,她是淑妃身边的宫女,她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历史发展告诉淑妃,得到了一些好处,却被皇帝敏锐的发现,以窥伺帝心的理由*了。

余燕在另一个嫔妃宫中,死因很草率,因为失手打碎了花瓶。

其他人也是这样,要么是仗着掌握历史知识想成就一番事业,要么就是因为运气不好犯错或受到迁怒。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清晰地感受到时代的残酷。

之前班长死的时候,我虽然难过,但总觉得如在梦中。

现在梦醒了,我要继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活着。

9.

时隔半年,我又见到了两个同学。

因为太过害怕,我一直躲在学委的保护伞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不好奇,宅居保命。

学委也知道我害怕,他每天忙忙碌碌,却从不管我。

但今天很不一样,他带了两个人回来。

他们回来的时候,我正抓耳挠腮地在桂花树下的石桌上写作业。

是的,我一个穿越者,在大明朝的皇宫中写作业,写的还是历史作业。

都是学委,他说怕我一直这样待着脑子生锈变成傻瓜蛋,专门抽空给我出了几套历史试卷,让我每天写一张,他一周批改一次。

「呵呵,这也能错。」

一声冷笑吓得我手中的笔都掉了,我惊恐回头,眼前是一个大美女。

我慌手慌脚地站起来,赶紧装成鹌鹑,同时向学委使眼色。

这谁呀?一看就是很有身份地位的人,我该咋办啊?

学委接收到了我的眼神,挡在我身前。

「吓唬她干什么?」

咦?这语气……

穿着富贵的大美女翻了个白眼,「你还是这么护着这个笨蛋。」

叫我笨蛋也太过分了吧!

等等!

我扒着学委,探出头仔细看着她的表情,越看越激动,最后冲上去一把抱住她。

「阿英!是阿英!」

「哼,还不算特别笨。」

10.

我的同桌石英,超级学霸大美女。

我抱着香香软软的同桌,简直想哭。

她想推开我,但我粘的很紧。

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出,戳着我的头往回推。

「金元还有我还有我。」

我这才看到阿英身后还有一个人,梳着跟我差不多的发式,看起来像是她的宫女。

这也是我的同学?

看出了我的迷茫,她不开心地又戳了几下。

「是我呀,童果。」

童果!我的干饭搭子!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跟她们一同叙旧,我才知道阿英和童果刚穿过来就在一起,阿英现在混的很好,已经是皇帝的嫔妃了。

我皱着眉想说话,学委就在桌下踢了我一脚。

阿英看见了,有些不高兴。「想说什么就说,做这么多小动作干什么。」

我还是问出口了,「皇帝的年纪……」

「一把年纪又怎么样?」阿英扬眉,「他可是朱元璋,大明的开国皇帝。」

好吧,我不说话了。

11.

大家好像都在奋斗。

学委越来越受重用,也越来越忙。

阿英和童果也很少来了,她们也在忙。

我窝在屋里学习时,学委突然被抬了进来。

我慌张地跟了上去,看着他沾满血污的衣服被掀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

人群进进出出,我站在门口帮不上一点忙。

他昏过去了,面上一点血色也没有。

随行的人告诉我,自太子病逝,天子性情愈加暴戾,稍有不慎,便是*身之祸。

学委算是御前红人,天子对他宠爱有加,因此只是皮肉之苦。

我趴在床边,守着学委,突然觉得自己很没用,只能躲在他们的羽翼下。

学委伤势恢复了一些,又开始催促着我学习。

阿英和童果来探望他,他完全无视了二人。

我左看右看,气氛有些凝滞。

阿英坐在我身边,面色冷凝。「我警告过你,手不要伸得那么长。」

学委慢慢批改我的试卷,头也不抬,「没办法,总要分个高下。」

我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冥冥之中,我总感觉他们已经背道而驰。

12.

之后的日子,我很少再见到他们。

学委、阿英还有童果。

他们都往前走,只留我一人在原地。

某天学委突然回来了,还喝得大醉。

我很奇怪,现在的酒,酒精度数都不高,学委怎么会醉。

我扶着他躺下,他抓着我的手,很用力。

「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他说得很小声,我凑很近才听清楚了。

我心中一凉,慌忙追问。「什么意思?」

「死了,都死了。」

我愣在原地,忽然觉得很冷。

「他们都死了?」

他没有再说话,我却都明白了。

13.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我陪着学委过了二十岁的生日。

虽然他作为太监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作为学委,他今年才刚满二十。

今天我写完了学委出的最后一张试卷,却没有等到答应回来批卷的学委。

那个眼熟的太监让我换了身衣服,慌慌张张地带我走出了几年没出来的大门。

我的心跳得很快,一边被拽着往前走,一边回头望向身后。

一阵风吹起头发,挡住了我的视线。

幽深的长廊后,暗潮涌动。

14.

我出宫了。

具体怎么出来的我也记不得了。

只记得那天下了点小雨,我低着头,穿过一道道宫门,离人间烟火越来越近。

那个小太监没有像以往那样爱说话,他将我安置好后,只说了句,是大人的意思,就匆忙地返回宫中。

我在那个僻静的宅子等了很久,没有任何人来找我。

我每天买菜做饭洗衣,日子平平淡淡。

今天的菜市场有些喧嚣,我跟随人群挤了过去,听见他们说是什么人要受刑。

我在人群里钻了半天,终于看见了被按在刑台上的人。

那一瞬间我像是被扼住脖子,整个人只能僵直地站在那里。

学委似乎也看见我了,他冲我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垂眸听着那些人念着判词斩令。

「勾结朝臣……贪污受贿……罪不容诛……剥皮充草……即刻行刑!」

血……

我从没见过那么多的血,也从没见过人皮被剥离之后蠕动的血肉。

整个行刑长达三个时辰,到了最后几刻钟,他才终于咽气。

我一直在那里看着,所有人都走了,我还在那里看着。

行刑的刽子手收敛了工具残尸,蹲下身笑着看我。「小姑娘,胆子真大。」

我强撑着笑了笑,转身一步步离开。

15.

按照学委教我的,我选了个完美避开所有危险区域和危险分子的乡下住下。

乡下的日子很清闲。

就是种菜的时候有虫,打水的时候太累,做饭的时候生不起火,其他的一切都好。

刚开始我吃不下自己做的饭,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吃完饭我照例来到后山,看着新长出来的小草止不住叹气。

「怎么每天来除草,还是会长啊。」

抱怨了两句,活还要照干。

我拿着小锄头锄草,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我警觉起来,这荒郊野外,不是什么匪徒吧。

举起锄头,我藏到草丛里,小心翼翼地看着那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只见一个眼熟的女人拎着一包东西晃晃悠悠地走上来。

真的很眼熟,我眯着眼看了很久,终于认出来了。

手中的锄头掉落在地,惊动了那人。

她看过来,满脸惊喜。

「金元!」

是童果。

16.

我没想到童果会来。

毕竟自大学委和阿英闹掰之后,我们就再没有见过。

看着她皱着眉头吃了两口我做的饭,实在是难以下咽地放下筷子,我忍不住发问。

「你……」

童果等了很久,没有等到下一句,她就笑眯眯地自顾自说起来。

「我是来投奔你的啊!」

「投奔我?」

「是啊,学委死了,阿英也死了,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只有你一个同学了。」

我一脸震惊。

「阿英死了?」

她点头。

阿英怎么会死?她那么厉害,连学委在她手下也落得那个下场。

我一直以为,阿英会是最后的赢家。

童果叹气,「没办法,阿英虽然厉害,但运气实在不好。」

她拿出包裹,里面是金银珠宝和几身阿英的衣服。

「嫔妃无所出者殉,你知道吧。」

我原先是不知道的,但学委都细细的教给我了。

原来到最后,没有赢家。

17.

我和童果留在了这里,她也开始每天和我一起山上除草。

除了除草,她来之后我还多了一个工作。

我在学号 24 号旁又挖了个坑,把童果带来的衣服放了进去,把土埋上后,我们立了个碑,刻上了阿英的学号。

29 号,是阿英在高三二班的学号。

她旁边是学号 7 号的学委和学号 24 号的班长。

我们还提前挖了两个坑,

一个童果的,学号 30。

还有一个是我的,学号 31。

18.

人果然不能没有干饭搭子,

尤其是穿越到古代还不会做饭的人。

我好不容易适应了我做的饭菜,结果吃了一口童果做的饭后,我才发现那简直不是人吃的东西。

就这样她做饭来,我种地,我俩过上了「采菊东篱下」「种豆南山上」的幸福生活。

一场大雨来得猝不及防,出去钓鱼的我俩被淋成了落汤鸡。

顶着大雨回到家,却发现屋里像是进了强盗一样,被翻得乱糟糟的。

看到被大喇喇扔在地上的金银财宝,我知道来人不是为了钱财。

「糟了!」

我快步跑出屋子,果然发现周围满是杂乱的脚印。

拉住想跟出去看看的童果,我转身找了块包袱皮,把散落的财宝都装好,扯着她急吼吼地往外走。

「你干什么?」

「逃命呀!来者不善,我俩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童果也反应过来,冲到桌前捞起个饼子揣到怀里就跟上来。

「想去哪?」

身后传来的声音没有让我们停下脚步,我俩对视一眼,拔腿就跑。

来人冷笑两声,一群骑着高头大马的官兵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将我俩团团围住。

眼见逃跑无望,我深吸一口气,转身丝滑跪下,湿冷的泥水湿透衣物,我头也不抬,连声求饶。

「饶命呀大人。」

童果愣在原地,被我拧了一把后,也跟着跪了下来求饶。

那人慢悠悠地走近,我只能看见他黑色的长靴。

「知道求饶,还不算太笨。」

咦?

19.

是!学!委!

这语气不是他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我兴奋抬头,站在身前的是一个撑着伞长身玉立的男子。

不是校园里十八岁青春洋溢的学委的样子,也不是四十岁被剥皮充草的学委的模样,但我知道他是学委。

我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一边打喷嚏一边扯着学委的脸验证是不是在做梦。

「怎么会是你呢?」

我真得想不明白。

明明我亲眼看见他被一刀刀剐下肌肤露出血肉,亲眼看着他黑亮的眼睛暗淡下去,他怎么又活过来了,还换了副样子呢?

如果学委活着,那其他人?

「怎么不是我?」

他拉开我的手,环顾了一圈我们的小屋。

「你们可真能躲啊。」

我挠头傻笑,躲得是有点远了。

「班上其他人都穿到了一起,就你俩来了这荒山野岭。」

班上其他人?

我和童果对视一眼,瞳孔放大。

我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地问。「班上其他人?」

学委没有看我,饶有兴趣地翻着我桌上放着的一沓子历史试卷。

「之前怎么没见你学得这么认真?」

我干笑两声,不敢看他手里的卷子。

「全班三十一人,二十九个都穿到宫里,除了你们俩。其中十三个是宫女,十五个是侍卫……」

这题我又知道,我开始抢答。

「还有一个是你,穿成了太监。」

学委的脸色黑得像锅底,曲着手指狠狠敲了敲我的额头,咬牙切齿。

「知道得挺多嘛。」

我捂着额头,心里一下塞满了冰块和火炭。

又来一次,又来一次!

20.

我们全班又穿越了一次,除了我和童果。

似乎是对上一次的结局不满意,这场游戏又重开了一局。

学委告诉我大家都是在高考当天穿越的,穿到了永乐七年。

他穿成了一个小太监,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到了明成祖朱棣的青睐,有了点权利地位后,开始到处找班上的同学。

其他人很快就找到了,只有我和童果,他翻遍皇宫也没找到我们的影子。

他几乎以为我们没有穿越了,却在一个病死的太监那里找到了一封信,顺着信上的蛛丝马迹,他找到了这里。

「你们有什么瞒着我?」

学委本意是来带我们回京的,但我和童果犹豫了,说要考虑考虑,他也就在这里等了两天。

但他多聪明,早就发现了我俩的异样,因此在这里堵着我质问。

我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起。

难道我要告诉他,你已经穿越过一次,死得凄惨无比。

你和上一次拿着一样的剧本,下场可能也好不了哪去。

不是不能说,而是我害怕,我害怕告诉他之后,会有更令人害怕的结局出现。

「你变了很多。」

学委狐疑的看着我,眼神锐利的像是要把我解剖了。

「你要是穿越来就在这里,那个太监为什么会知道你在这里?你之前去过皇宫?不,应该不只是去过。」

他站到门口,望着后山的小路。

「那后面藏着什么,我看你们经常上去。」

我心乱如麻。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你知道我不聪明,我怕搞砸了。」

他们都还活着,还是最美好的时期。

我要把血淋淋的过往揭露给他吗?

我听见他长叹一声。

「算了,不逼你了。」

我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还没松完,就听见他说。

「我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21.

学委人高马大,腿比我长一半。

我没拦住他,其实也有点不想拦。

他看见后山那整整齐齐的坟头,愣了很久。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这种不聪明,不再运筹帷幄的表情。

他走过去,一个一个数着墓碑上的号码。

在看到 7 号时顿了顿,最后停在了还没填埋上的 31 号前。

我吞吐了几次,不知道说点什么。

是该说,恭喜你抽中「再来一次」。

还是该说,没想到吧,再来一次你还是太监!

我情商不算很高,但也知道这些话不太好听。

最后还是他先开口了。

「你……没死是吗?」

刚开始我没听太懂。

我肯定没死啊,要不然站在他面前的是鬼吗?

但想了一下,我知道他问的是,『上一次』我没死吧。

我摇头,「没有没有,我和童果活得好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22.

「为什么会重来一次?」

学委问的这话也正是我想问的。

我左思右想,答不出来。

不过没关系,毕竟学委那么都聪明也想不出来答案,也就不会显得我很笨。

不管怎么样,在最开始莫名的恐慌之后,我便只为大家都还好好活着而欢呼雀跃。

童果做好饭端进来,搓搓手小心翼翼发问。

「那个,阿英她……还好吗?」

我也偷偷瞧着学委的表情,他好像不是很在意曾经被阿英设计惨死的事情。

也是,他们都没有之前的记忆,我俩经历的过去,对他们而言只是空白的只言片语。

「挺好的,她已经是管事宫女了。」

我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这次的走向与上次还是不一样的。

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利益冲突,应该就不会斗得头破血流两败俱伤了吧。

23.

学委要离开了。

他是外出办事时抽出时间过来的,只有这两天有空。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我们会跟着他走,却没想到我和童果都拒绝了。

学委的脸很黑,他眉头皱成麻花,眼神中全是火光。

「你不相信我能保护你?」

童果「啊」了一声,撇嘴离开。

哼,当她不存在呢?

我头如捣蒜。

「相信,当然相信,怎么可能不信!」

他一直很好很好地保护着我,也正是因为有他,我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毕竟我这么不聪明,没有学委我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浣衣局,迟早会在那里累死饿死。

「那跟我走。」

他冲我伸出手。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抓住了他的手。

下了雨,我的手很冰,但他的手很暖和。

24.

我又回到了京城,只是没进皇宫。

那里实在没给我留下什么好的记忆,我害怕得紧。

童果没来,她留在了乡下。

我住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里,院中种了好大一棵桂花树。

我在桂花树下读书学习,恍惚中又觉得自己还在宫里。

学委也会抽出时间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顺便检查作业。

唉,人这一辈子,不死就要学习。

只是我没想到,这次推开门的不是他,而是阿英。

「笨蛋!」

我从花树下抬头,看见不远处的人,恍若隔世。

「阿英。」

阿英也换了张脸,换了个身份。

我有点担心,却看见学委在她身后冲我摇了摇头,便放下心来。

阿英很好很好,只是对输赢排名太看重了,我害怕之前的事会让她和学委心存芥蒂,还是不告诉她最好。

「你和童果跑哪儿去了?谁都找不到你们。」她有些生气,「我……大家都担心你们是不是出事了。」

「对不起啊。」

她又戳我的头。

「这个需要道歉吗?你别像个软包子。」她哼一声,瞥了一眼学委,「随便别人怎么拿捏。」

我嘿嘿笑了两声。

「没事没事。」

大家都是好人,没有人会欺负我。

25.

回不去,就要好好活下来。

他们指望不上我,于是只能自己奋斗了。

我每天战战兢兢,害怕他们又奋斗错方向。

但好在这次他们拼的事业各不相干,没有什么利益相交。

知道了之前的事后,学委也特别注重其他人的安危。

他想尽各种办法,将所有人都拢在羽翼下,避免他们一不小心踏入历史汹涌的暗流中。

我开始慢慢放松下来,有了前车之鉴,这次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毕竟大家都那么厉害。

我养的小猫很不乖,总是抢我买回来的鱼。

但它实在太会跑又太可爱了,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街对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一把抱起小猫,从它嘴里把鱼给我拽了回来。

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冲他道谢。

他把鱼放到我手里,却还抱着猫不放。

这是来抢猫的?

他一边撸猫,一边定定地看了我很久。

我后退几步,要不是猫质在他手中,早就脚底抹油了。

「那个可以把猫……」

我刚开口,他眼睛唰地就亮了。

「金元!」

啊?

啊……

啊!

「班长!」

班长班长是班长!

班长在屋里坐下,从怀里掏出个纸包。

我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太好了是活的班长。

「给。」

他把纸包递给我。

「什么呀?」

我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两个热乎乎的馒头。

「来找你的时候看见路边有卖的,还是热的,赶紧吃吧。」

「嗯。」

我低头啃着,馒头从甜味慢慢变成咸味,越来越咸。

「怎么了?」班长不知所措地抬手,想动又不敢动,「怎么哭了?不好吃?」

我嘴里包着馒头摇头。

「好吃,特别好吃。」

26.

我有时真烦我这体质,一般不哭,一哭就停不下来。

我这次真的不该哭。

毕竟看见我哭了,班长走的时候都还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

我看着他慢慢融入夜色的背影,挥了挥手。

那之后我就再没有等到他答应给我送来的馒头。

不仅是他,其他人也再没有来过。

永乐七年九月。

淇国公丘福远征漠北,兵败身死,全军覆没。

上大怒。

自古天子一怒,伏尸万里。

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上上下下却也死了不少人。

我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再没有人来过这方小院。

也许只是他们太忙了?

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直到在闹市上看见陈展着的几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大都血肉模糊,好一点能看清楚脸的我也不认识。

但站在一具看不清皮肤的尸体前,我看见他被鲜血染红的衣角上,绣着一朵小小的金黄色的桂花。

我其实没有在学委身上见过这朵桂花,毕竟是绣在里衣上。

但冥冥之中,我知道这就是学委。

呼吸不由控制地急促起来,我害怕得发抖,这里的尸体多得我数也不数不清。

我一具一具地看。

谁是他们?他们是谁?

我第一次恨我为什么这么笨。

为什么不能更聪明一点?

是不是像学委和阿英一样聪明,我就能提前预料到这些事情,让他们好好活下来。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活下来的是我?

我趁着夜色从乱葬岗里把他们的尸体一具一具拖出来,实在分不清谁是谁,干脆点了一把火,看着他们慢慢被火焰吞噬。

还会再来一次吗?

再来一次的结局还是这样吗?

27.

童果来了。

乡下闹洪灾,小屋虽然没被淹,但洪灾之后容易有大疫,她只好循着我信上的地址来投奔我。

童果看着没有那么年轻,我也没有那么年轻了。

她问了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像变了个人。

我只是笑,说想吃她做的饭。

她看起来很担心,却还是去做了一桌饭菜。

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我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

她的话没说完,可能是我的表情实在是太可怜了,她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但这次我也没打算瞒着她。

「我和学委来了京城后,他们还是死了,重来一次他们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了。

我真的很慌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我又猜,他们也许会再活一次呢?毕竟已经有过先例了。」

童果脸上的笑没了。

我没有哭,看着她的眼睛。

「我要在这里等着。」

「好,那就等着。」

我知道童果也很想在这里等着他们。

等着在冰冷皇宫中与她共同进退,相扶相持的阿英。

等着与她共同度过了三年高中生活的同学。

28.

我的猫死了。

明明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倒在门口没了生机。

我心神不宁地摸着它冰冷的身体,身后的门却被猛地推开。

我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一把抱住。

他抖得厉害,喘个不停。

「我回来了。」

童果从厨房出来,看见这一幕眼睛瞪得溜圆。

我没心情跟她解释,只是闭着眼,稳住呼吸。

「学委?」

「嗯,是我。」

又来一次,却又和上次不太一样。

学委有上一次的记忆,但也只有上一次。

他记得院子里有一棵桂花,我喜欢在桂花树下写他出的试卷。

却不记得,宫廷深处的某个院落中,也有一棵桂花。

「其他人呢?」

「一样,他们也记得之前的事。」

乱了,全乱了。

我唯一笃定的事情被全盘推翻了。

循环解除了吗?

我的忧思太明显了,童果看出来了,她劝我,「有变化总比没变化好,放轻松啦。」

也是,事情总不能更坏了。

29.

「你呀你呀。」阿英戳着我的脑袋恨铁不成钢,「你怎么还是这么没有志气!」

啊?

我伸出去想夹糖醋藕片的筷子,在她犀利的目光中又小心地缩了回来。

我冲童果挤了挤眼睛。

阿英怎么又生气了?

童果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我俩暗中的交流被阿英发现了,她一手一个揪住我和童果的脸。

「说的就是你俩。重来一次,你俩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样下去该怎么办啊。」

学委拽了我一把,把我扯了回去,我捂着脸,没有说话。

童果乐呵呵,「有你们呀,你们才不会不管我们。」

阿英哼哼了一声,也没有反驳。

碗里多出来一块藕片,我抬头看着学委。

「吃吧,别想那么多。」

「嗯。」

只是这片藕片怎么有点苦?

30.

刚开始被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叫住时,我还没认出来她是谁。

「这么多年,你怎么还是这样?」

我提着菜篮,里面还有一尾活鱼在蹦跶,鱼尾巴上的水甩了我一身,我不敢碰鱼,就捡了根棍子戳着它。

「你认识我?」

她笑眯眯地在鱼头上一敲,鱼就不动了。

「我是徐姑姑。」

徐姑姑?

徐姑姑!

我想了很久终于想起来,兴奋地啊了一声,差点把菜篮子丢了。

「徐姑姑!浣衣局的徐姑姑!」

这些年经历了太多事,浣衣局远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但徐姑姑的出现,还是让我想起了那里冰凉的井水、皂角的香味和阳光下洗好的衣服随风飘动的场景。

我和徐姑姑聊了一会,她就走了,家里还有一家老小在等着她呢。

临走之前,她对我说了一句话。

「你走了之后,我再没遇见像你一样聪明,衣服洗得那么好的宫女了。」

我有些恍惚,原来我并没有那么一无是处,至少衣服还是洗的很好嘛。

31.

有人告诉我,人是*的合集。

我觉得这话说得真没错。

带着上一世的失败惨死的记忆重来一次,他们却只是警醒了片刻,继而便是有恃无恐。

穿越加重生,多么大的金手指,不妥妥的主角配置,稳稳拿捏古代人。

他们的野心和*越来越膨胀,毕竟谁能在享受过权力的滋味后还能回归平常心?

我不太一样,主要是因为我太懒了,也太苟了。我太清楚自己的能力边界在哪里,能有吃有喝地活着就行,野心有一点,但对现实屈服得也很快。

我真的害怕,他们只记得一点,可我是亲眼看着他们被一遍遍卷入权力的倾轧中,周而复始地惨死在我眼前。

我死在别人面前,和别人死在我面前,带来的阴影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可我拦不住他们,我只能一遍遍劝他们。

我劝学委时他满脸的运筹帷幄。

「同一个错误再一再二不会再三。」

我劝阿英时她骄傲的昂着头不屑一顾。

「上一次只是运气不好,这一次天命在我。」

我劝班长时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跃跃欲试。

「都掌握这么多优势了,没问题的。」

我劝不住他们。

他们都太聪明了,都太相信自己的聪明了。

就连学委,也完全不记得之前说过的话。

他只是重复着几句话,敷衍着我。

「没关系。」

「我会小心。」

「之前的错我不会再犯。」

「你相信我。」

我看着他们被纸醉金迷的权势*裹挟前进,禁不住浑身发冷。

32.

「阿英阿英!」

我想抱住她,但她一身绫罗富贵,让我实在无从下手。

我缩回手,挡在她身前。「阿英,我们不这样做好吗?」

阿英双手抱胸,睨了我一眼,嗤笑一声。

「你怎么不让他收手?你聪明点吧,谁都不可能是你一生的依靠,自己的人生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学委把手中的杯子一摔,「我们的事,你说她干什么?」

「你不要总装成这样为她好的样子。」阿英发了很大的脾气,「我知道你的小心思。圈养?她是人,不是你的阿猫阿狗,你不就是想让她离不开你?龌龊!」

「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学委拂袖而去,我尴尬的站着,哪头都不敢帮。

阿英最看不惯我这副样子,她恨铁不成钢。

「跟我走,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走?去哪?皇宫吗?

我知道阿英很厉害,在宫里混得很好。

只是那个地方,是吃人的地方,我出来了,就再不想进去了。

33.

院子里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童果进宫了。

她倒不是想要权势,只是阿英来接她,她实在是想阿英了,就去陪她了。

她走的时候我紧紧地扯着她的袖子。

阿英还翻了我个大大的白眼。

「我是带她去享福,不是带她去送死。」

童果也很为难,只能拍拍我的手。「我会回来看你的。」

「不去行不行?」我摇头扯着她不松手。

童果一脸为难,在我耳边轻声说。

「你有学委,可阿英只有我了。」

童果也走了,只剩我一个人守着这棵树。

34.

听到她们的死讯时,正是中秋。

他们有空还是会来找我玩,只是学委和阿英意见越来越不和,利益越来越冲突,待在一起也是两看相厌。

好不容易我与他们约好了,中秋相聚,摒弃前嫌,大家都是同学嘛。

可来的却只有学委和班长。

他们带来消息,童果死了,阿英也死了。

听学委说是阿英不慎落水了,童果跳下去救她,结果两个人都没上来。

我好像早就猜到了,来不及伤心,只是说着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劝他们收手,劝他们离开。

学委有些生气地走了,很久都没再来。

只有他不时传来的消息。

林菲死了,余燕死了,班长……也死了。

到最后,再也没消息传来,因为他也死了。

我竟然没有很伤心,只是有点害怕。

还会重来一次吗?

这一次又是怎样的?

35.

大家又来了,时隔两年,我这小院难得地热闹。

学委、阿英、班长都来了。

还有童果,高三二班的童果。

他们和第一次重来一样,是高三的他们,是青春肆意,正为梦想前行的他们。

我看着青涩又稚嫩的他们,尤其是童果,我感觉世界都被割裂了。

为什么为什么?

会什么会循环?为什么又不一样了?为什么他们总是在皇宫?为什么总会爱上虚无的权力*?

童果也进入循环了,那我呢?是不是我死了也会进入循环?

我觉得我快疯了,或者已经疯了。

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实吗?还是只是一场梦,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

「怎么病得这么严重?」

阿英的手放在我额头,凉丝丝的很舒服。

「总觉得她每天心事重重的。」

「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这么重的心事?」

童果坐在旁边撑着下巴,「想家了?」

大家都沉默了。

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代,谁不想家呢?

我迷迷糊糊听不真切,过了很久,我醒过来,大家在旁边看着我。

「发生了什么?你在难过什么?」

我看了学委很久,没有说话。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学委摸了摸我的额头,「很难受吗?」

我突然笑,一边笑一边掉眼泪。

「笨蛋!你穿越的时候脑子坏掉了?」阿英也凑过来。「这里可没有能做脑部手术的医生。」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过于激动的情绪。

「没事,我没事。」

我闭上眼,有些抗拒地不再和他们交谈,也不再劝他们。

没有人会听的,已经试过很多遍了,不是吗?

良久,我听见学委叹了一口气,出去了。

很久后我睁开眼,床边的小桌子上摆着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一包馒头、一块绿豆糕、一支绒花的簪子和一张手写的试卷,试卷上撒着星星点点金灿灿的桂花。

36.

又一年冬天了。

屋里烧了炭,不算很冷。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我数不清重来了多少次,有时候他们只剩血肉模糊的尸体,有时候他们尸骨无存。

我实在不知道循环对他们是好还是不好。

说不好吧,毕竟是重新给了他们生命。

说好吧,又将他们的生命困在了写好的命运中,一遍一遍走着残酷的死亡道路。

我已经很久不笑了,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好笑了。

外面积了厚厚一层雪,踩上去只有细碎的声音。

我听见脚步声出去的时候,只有阿英倒在雪地里。

她的周围是红色的雪,那鲜红的色彩一点一点扩散,就像她这个人,热得像火,红得似血。

「阿英!」

我着急忙慌地跑过去,却在雪地上重重摔了一跤。

阿英吐出一口血,抬手拍开我冲她伸过去的手。

「快走……」

我从没听过她这么小声地说话,所以她喃喃了好几遍,才听清楚她说的什么。

「快走……马上来了……他们……你快走……」

这一次我也身在其中吗?

我摇头,眼泪落在她脸上的伤口上,她疼得嘶了一口气。

「这一切与你无关,快走……」

这是阿英第一次死在我眼前。

之前我只是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穿越到宫中。

或无可奈何,或野心勃勃地开始循环往复的争权夺势。

看着他们起高楼,宴宾客,等着他们楼塌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走上死亡之路。

我会为他们收敛了尸体,然后在这里等着,等着下一次的际会。

可这一次,我突然明白,我并不只是看客。

我是他们的同学,我是他们的同伴,我的命运与他们死死纠缠,分也分不开,剪也剪不断。

37.

离开京城的时候,雪还没停。

我只带了一个小小的包裹。

坐上马车时,我回头遥望那座被宫墙包围的庞然大物,只有满满的无力。

没有人能征服它。

不论多聪明的人,最后都只是埋在泥下无人知晓的枯骨。

我回到乡下,当年的滔滔洪水早已看不出痕迹。

我和童果住过的小屋已经破烂不堪,收拾了很久,终于勉强能住人了。

我点起炭火,借着火光从包裹中取出一沓又一沓的试卷,那上面有我的字,也有学委的字。

一字一句写着他知道的所有历史,一字一句写着正在发生的历史。

历史历史,就算知道这么多历史有什么用!到最后不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等等……

历史无法改变?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笑得止不住地咳嗽,笑得怎么也停不下来。

38.

后山满是杂草,我几乎找不到上去的路在哪儿了。

艰难上山后,我花了几天的时间除草。

曾经我亲手建的坟墓早就没什么样子了,乍一看去,不过是几个小土堆。

我脱力的倚着学委的墓碑坐下,顺手擦了擦学号上的灰尘。

阿英和班长的碑就在身旁,我坐在这里,就好像他们都站在我身边,看着我,陪着我,守着我。

休息够了,我把从阿英身下取下的簪子放到了 30 号,仔细填上了土。

童果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她那么喜欢阿英,就让阿英的簪子一直陪着她吧。

打开我的小包裹,取出一沓一沓整整齐齐叠好的做完的试卷。

我站在 31 号前,看着不深不浅的坑,松开了手中的纸张。

一张张或泛黄或洁白的纸如同被扯断的蝴蝶翅膀,散落在泥土中。

39.

我死了。

割开了大动脉躺在属于我的 31 号里。

缓缓流出的温热血液模糊了纸张上的文字。

「洪武、建文、永乐……

被穿越者揭晓的历史再次被掩埋。

历史是不允许被改变的。

我们的存在是不被允许的。

历史一旦改变,出生于未来的我们将不复存在。

可我们仍旧存在着,那就证明了历史没有被改变。

怎样保证历史不会被我们改变?

只有清除所有改变历史的可能,也就是我们——穿越者。

可我避开了历史的漩涡,逃开了所有死亡的节点。

其他人一次一次地重来,不仅是为了将我卷入历史潮流,以合乎历史逻辑的方式死去。也是为了警告所有站在全知视角俯视历史的野心家,妄图改变历史,最终结局只有死亡。

历史清除异物,就像清除卡在牙缝里的青菜,一点都不能留,不然难免会觉得不适。

我们必须死,全部都必须死。

只有都死了,才能保证历史绝不会出现差错,才能结束这永无止境的死亡轮回。

只差我了,只差我了。

为什么不管多少次,都没有赢家,因为我们都是作弊者,都是怀揣着答案做卷子的作弊者。

现在我要把我猜测出的答案填在试卷上,我不会再作弊了。

我可能真的是疯了,我疯得不再害怕了。

就算错了也没关系,就算全错了也没关系。

我会和他们一起,生生死死,无限轮回。

我们总该一起的。

只是还是希望我能聪明一次。

40.

下了好大的一场雨,狂风吹断了山间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树。

一声惊雷炸开,浑浊的泥浆混合着石块滚落下来,掩埋了山腰处三十一个无名野坟。

大明朝仍是那个大明朝。

41.(结局)

一觉醒来天气骤然变冷,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已经悄然落下。

我裹着厚厚的棉服推开门,看见不远处有个小女孩在偷偷向院子里张望。

从屋里翻出一块糖,我招手叫她过来。

小女孩犹豫几下,还是没有抵抗住诱惑。

「你喜欢吃的话,以后也可以经常来找我。」

小女孩摇头,「我阿娘不让我来这里玩。」

我好笑地学着她奶声奶气说话,「那阿娘为什么不让你来这里玩?」

「阿娘说这里住了个疯子,成天自言自语,又哭又笑,还会吃小孩呢!」

我失笑,这附近就住了我一家,哪来的什么疯子。

「你阿娘吓唬你呢,别怕,以后想吃糖了就来找婶婶。」

「婶婶?」小女孩迷茫地看着我,「可你明明是姐姐啊。」

「你嘴真甜,我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能是……」

姐姐?

我颤抖着手摸上自己的脸,光滑细腻,完全不像四五十岁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

我疯了般冲上后山,把小女孩吓得哭着跑回家了。

后山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没有荒草,墓碑也很新。

我挨个数过去,在看到最后一个空的深坑时顿住脚步。

只剩 31 号了……

为什么为什么?

明明 30 号也应该空着啊。

不对不对!

不止童果,我不是也死了吗?

「现在是什么时候,现在是什么时候?」

我抓住每一个路过的人询问,他们都惊恐地避开我。

好不容易有个人停下脚步,他用可怜的目光看着我说:「现在是洪武三十年。」

洪武三十年…太子朱标逝世第七年,也是学委死的那年。

我终于想起来了,在皇宫时学委喝醉后跟我说的话。

「死了,都死了。」

班长死了,阿英死了,童果死了,其他人都死了……

原来早在那时候,就只剩我和他了。

可那之后又是怎么回事?

一次又一次的循环呢?一次又一次的厮*呢?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呢?

难道那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吗?

梦醒之后,还是只有我一个人。

是梦?不是梦?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薄薄的雪融化后,掺杂灰土变成一地泥泞。

我坐在脏水中自言自语,又哭又笑。

一个妇人小声对她的孩子叮嘱,「这就是娘说的那个疯子,你一定要离她远点。」

「可姐姐说她不是疯子,她还给我糖吃。」

我摸了摸脖子,上面结痂的疤痕有些硌手。

「我怎么会是疯子呢。」

我清醒得很。

可我有时候也真恨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清醒,以至于发疯都是符合真相的残忍。

算了算了,管它是梦是醒,是真是假。

疯了也好,没疯也罢。

反正不论现实还是虚幻都同样痛苦,不管是洪武还是永乐都同样孤单。

怎样都无所谓了,毕竟只剩我一个人了。

53.(平行时空番外 1:结束轮回的高三二班)

高考前的最后七天,我们在大雨中奔跑,冲老班大声喊着「我爱你!」。

高考前的最后三天,我们在红云似火的傍晚,躲过了教导主任去摘花园里摘还没熟的枇杷。

高考前的最后一天,我们在其他班沙沙的翻书声中,在走过跑过摔过无数遍的操场上,拍了最放肆大笑的大合照。

高考结束的第一天,我们在每天都路过的露天烧烤摊里,开了啤酒,点了烤串,大哭大笑。

高考结束的第二天,我们在从没去过的 KTV 唱着每天都唱的歌曲,玩着藏着暗恋与被暗恋的真心话大冒险。

高考结束的第三个月,我们背上背包,踏上了青春之外的另一场旅行。

高三二班,三十一人,相片定格,永不散场。

54.(平行时空番外 2:穿越过来后没被其他人找到的我)

走上人生巅峰之我在大明洗衣服。

「洗衣服不仅仅只是洗干净那么简单。我们在拿到一件衣服时,先不要着急放进水里。第一步非常重要,来来来,你来说一下第一步是什么?」

「是检查材质!」

「不对!是看看有没有遗留的物品!你是不是上节课又没有好好听讲!」

用戒尺轻轻敲了敲刚进宫的小宫女的头,我继续开讲。

「之后是检查材质、颜色和绣工…」

讲了一天课,我累得口干舌燥,灌了两大杯水后,嗓子终于不再冒烟了。

这是我穿越到大明朝的第十年,也是我在浣衣局的第十年。

这十年我每天专心洗衣,吃苦耐劳,终于混到了「讲师」级别,好歹是不用亲自动手了。

刚才被我罚过的小宫女进来偷偷塞给我了一块她藏下的甜糕,蹑手蹑脚地准备出去。

「等等。」我叫住她,从箱子里取出一盒东西递给她,「冬天井水冰寒,容易生冻疮,这个你拿回去和大家一起用用。」

她开心地拿着走了。

我叹了口气,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才刚穿来,什么都不懂,吃了可多苦了。

没办法,毕竟这不是有我的家人朋友同学的现代了。

一切路只能靠我自己走了。

55.(平行时空番外 3:穿越过来后没找到我的学委)

数不清是第多少次重来了,我还是没找到她。

她来了吗?

我希望她没来。

这里这样凶险,她不来是最好的。

又来一次,我仍然没找到她。

算了,不找了,她那么聪明,就算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会过得很好。

如果她在这里,如果我能遇见她,我一定会多出几张历史卷子给她。

她那么聪明,只要把那些东西都记下,一定能避开所有的危险。

我马上又要死了,这一次会遇见她吗?

……

你在这里吗?

你过得好吗?

你有没有…想我?

56.(阿英与童果)

「阿英阿英!我给你也抢了一碗饭!你快吃,吃完病就能好了。」

「笨蛋,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好啊。」

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起身接过那碗寡淡无味的白饭,大口大口吃下。

童果见她吃了饭,终于安心了。

「我会更加努力干活,就算在这个朝代,我也会让你每天吃饱饭。」

阿英笑了,却很快又沉下脸。

嫔妃肆意的打骂,其他宫女的针对,防不胜防的暗算。

一切一切都在直白地告诉她。

在这个地方,不争就会死,不拼命往上爬就会被人拽着往下拉。

童果这么单纯,在这深宫里一定会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所以不论用什么手段,不管拿什么交换,她都必须站到高位上。

57.(班长)

也不知道金元今天吃饱饭没有?

上次看见她,瘦得跟个小鸡崽子一样。

还好中午偷偷藏了一个馒头,一会儿散值就给她送去。

怎么今天进出的人这么多?每个人的脸色还那么难看?怎么还哭上了?

斩首?发生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头颅落地的声音,有点像上课犯困时老师粉笔敲击黑板的声音。

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热血洒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染红了怀里温热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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