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王贝艺
“以前干批发，现在基本可以说只做零售。”自1994年跟着亲戚入了行，谢红的手机生意一直做到今天，她在济南舜井街待了也将近30年。升级改造后，路两边建起现代化的大楼，虽说人还是不少，但都成了“匆匆过客”。曾是远近闻名的手机集散地，如今却稍显落寞。舜井街前路又在何方？
“西冷东热”
广场无人问津
4月8日，尽管是工作日的上午，泉城路依旧车水马龙。作为这条商业街的标志性建筑，世茂广场、贵和购物中心周边人流量自然不小。但一切热闹似乎与舜井街并无直接关系：南北贯通黑虎泉西路与泉城路，行人、车辆不曾间断，却没有多少人在此停留。
“大家要么去东边的世茂广场、宽厚里，或者再往西走去贵和购物广场、恒隆广场。”谢红自1994年跟着亲戚做手机生意，一直到今天，从街边的门头房到“一楼之隔”的淳和数码广场，她几乎没有离开过舜井街。
即便是同一条街，两侧的光景也大不相同：人潮向东边的世茂广场汇集，而西侧的舜井文化广场则稍显冷清。自下而上观察该建筑，外墙灰蒙蒙，窗户几乎紧闭。楼体东侧、南侧与北侧上方悬挂着几张招商广告，大多已经褪色，变得暗淡。一楼底商无人营业，有些玻璃门外侧被橙黄色贴纸完全覆盖，无法看到内部；有些门玻璃裸露，向内看只见光秃秃的承重墙，四周空无一物。
舜井文化广场横跨路南北，占据舜井街“半壁江山”，这里的冷清一定程度上“造就”了舜井街“西冷东热”的格局。谢红透过玻璃窗，偶尔能看到有车辆拐进舜井文化广场的地下停车场，除此之外再无像商户、顾客之类的身影出现。
广场安保人员也证实了这一点。“现在一个商户都没有。我们在这儿值班看着进出的车，因为地下停车场还在对外开放、使用。”
“对于很多人来说，现在的舜井街只不过是个‘过路地’。再年轻一点的人，甚至不会有关于老街的记忆。”谢红总觉得惋惜又疑惑：为什么现在车来车往的，人也不少，却不再是奔着这里来的了。
曾经全国有名
拆迁后人流分散
“原先这里的夜市可红火了。”年近60岁的王先生是黑虎泉畔的“原住民”，回想起“巅峰时期”的舜井街，他仍记忆犹新。“摆摊的商贩能排出三四排，看着就很‘壮观’。”
舜井街“红极一时”，还是凭借它曾在全国手机市场响当当的名气。
“得是2003年、2004年的时候了，手机批发生意很火爆。”当时，舜井街两边主要是二三层左右的商场，里面大部分做的都是手机相关的买卖。很多商户都不是本地人，周边地市的居多，也有很多操着谢红听不太懂的南方口音。“三星、诺基亚、摩托罗拉是当时比较流行的品牌，卖得最好。那时候既做批发也做零售，一天几千块钱的流水是没问题的。”有一种说法，那时在这条街上的经营者，都是济南最早的一批“万元户”，由此看来也不足为奇。
图片源自网络
其实在卖手机之前，舜井街就已经是长江以北举足轻重的小家电及通讯器材的集散地。“一开始我也是卖影碟机、DVD这些，差不多到2000年左右，大哥大、小灵通之类的手机出现以后，这里才慢慢成了‘手机一条街’。”那时候几乎人人都知道一句话——买手机，去舜井，其“江湖地位”可见一斑，甚至一度比肩深圳华强北。
当年的手机进货、销售渠道分布简单：既没有电商，也没有正式的运营商渠道。“济南是省城，交通便利，商业又发达，时下最新鲜、最时兴的东西都能在这找到。像是手机，那个时候对于下面的小县城来说都可以说是‘珍稀物品’，只能到济南来买。”提起对“老舜井”的印象，谢红就俩词——人多，热闹，“除了这里，应该也就是深圳华强北了。”
左右其命运的源于城市变迁。2008年，酝酿多年的解放阁-舜井街片区升级改造工作大刀阔斧地展开，该片区同时启动拆迁。曾经的商户也都分散，一部分像谢红一样选择了淳和数码广场，有些则去了山东通讯城，还有人干脆另谋出路。“说实话，干这行挺累。而且也越来越不好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城市也慢慢地有了手机店，所以“搬家”之后，谢红也不再做批发的生意了。“现在又有了网购。也难怪很多人赚够了钱，可能就去找下一个风口了。”
等舜井街上的大楼建成，一晃已经过去6年。东侧的世茂国际广场营业；随后，作为商业回迁安置项目的舜井商厦也很快完工，根据当时规划，一二三层为回迁安置户。
“楼建好的时候，大家基本也都在各自的地方站住脚了，很多人也就不愿再回来。”谢红说，“像我们这种小买卖讲求‘扎堆’，光自己一家是做不成生意、形成不了规模的。”
就这样，舜井街的传说也随着人流四散在时代的洪流之中。
开业时间一推再推
招商没有实质进展
当然，谢红和许多“老舜井”也不是没想过搬回来。“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又是另一回事。”
2014年，世茂国际广场营业，舜井文化广场完工。至此，舜井街算是完成了“进阶”。
与步入正轨的世茂广场不同，作为回迁安置户的落脚地，舜井文化广场等来的是一推再推的开业日期：2016年底，赢商网发布《2017年山东预计开业项目达71个——2016年年终盘点系列报道》，将济南舜井文化广场列为2017年开业项目；2017年10月，时任济南舜井文化广场总经理在接受采访时透露舜井文化广场将于2018年开业；2017年12月，运营方相关人士透露，预计2018年“五一”舜井文化广场就能开业，目前招商已经差不多了……此后，便几乎再没听到有关舜井文化广场开业的消息。
“当时也想过，如果这边开业了就搬回来。”谢红几乎是眼见着大楼盖起来，谁承想盖好了反而没了动静。
实际上，开业难背后，是舜井文化广场多舛的命运，在前期寻找项目的运营者时便有所显现。前后4次招标均以失败收场，不得已，历下区相关部门采用了单一来源的形式进行采购，最终在2016年1月觅得项目的运营方——济南海可工贸有限公司。
但该商业体复杂的业主结构给运营方带来不小的挑战。知情人士透露，在片区拆迁时，很多商户选择继续要商铺，而且大多处在好位置，然而商户们意见分散，很难统一管理。
同时，也有业内人士透露，目前舜井文化广场仍有一部分的产权还在被征收的住户手里，这部分钱还没有到位。记者整理资料发现，2021年9月，确有“舜井文化广场因部分回迁户起诉，法院正在审理”的消息传出。
另外，消防验收、综合验收等也存在问题。据2020年5月消息，因消防验收、房产证办理等问题，舜井商厦一直未能交付使用，项目由中央商务区集团接手，转入资料梳理工作。
时至今日，距舜井文化广场建成已过去近10年，何时开业依旧没动静，但也曾出现过关于舜井文化广场进展的风声：据2020年5月消息，中央商务区集团接手后，采用“双向评估置换补差价”的形式理顺了制约舜井商厦遗留问题解决的核心问题；2022年7月8日发布的“历下区大明湖街道三举措推进招商服务工作”一文中也提到，大明湖街道要“努力激活珍珠泉大厦和舜井文化广场等闲置载体”。
“也不是没考虑过给它介绍项目。”上述业内人士透露，两三年前确实有过“盘活”舜井文化广场的一些举动，曾考虑过把某品牌线下体验店引过来，但多次接洽没有成功。“它起码得是一栋手续齐全、验收合格的楼宇，才能再考虑下一步招商。”上述不具名业内人士表示。
记者从历下控股一工作人员处同样得知，“以前负责舜井文化广场的招商，前期对接过（招商的项目），只是在进行沟通，没有实质性进展。因为舜井文化广场没有启动，所以就没有跟进。”该工作人员说，“具体时间不记得了，但已经很久了。目前我这边也没有这个项目的最新消息，现在我不负责这个板块，也不了解谁负责这一部分。”至于招商到最后为什么没有落地，该工作人员表示不太方便透露具体情况。
此前，记者来到济南中央商务区集团，但未得到回复。
转型之路仍在摸索
未来将何去何从？
经历了更新换代，舜井街“按下了暂停键”，作为“中国电子第一街”的华强北也同样在经历转型的阵痛。
随着智能手机时代的到来，电商、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加大等因素的冲击，华强北面临新的挑战。2013年，华强北开始了地铁建设和步行街升级改造，直到2017年才竣工，再加上国内电子商务快速发展的冲击，华强北客流锐减。因为紧挨着香港，货物流通方便，华强北曾一度开启向美妆市场的转型，声势浩大，但仍走上批发的“老路”，被指出“换汤不换药”。2023年初，电子元器件和集成电路国际交易中心在华强北揭牌，或将帮助深圳电子元器件交易走向标准化、数字化。
尽管步履维艰，但华强北仍走在转型路上。而舜井街的路又在何方？
地处泉城路商圈，舜井街想要“独树一帜”，走“华强北式”继续在电子产品交易上做文章的路子显然不现实。另一条出路便是“融入”——向商业综合体转型。“现在东边有世茂广场，西边有恒隆广场。”谢红觉得，再多一家商场也很难“干得住”。
的确，随着周边业态多元化，如何避免同质化，又是摆在面前的一道难题。2017年10月，时任济南舜井文化广场总经理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将通过“传统购物中心 常态化文化街区 科技元素”的模式，把舜井文化广场打造成全国第一个主打文化品牌大型商业中心。
实际上用“商业 文化艺术”抑或是“文化艺术 商业”赋能地方经济发展的思路，今天来看也并不过时：背靠丰富的文化资源，西安推出永新坊、大唐不夜城等文化商业模式；上海永安百货基于百年永安的历史文化和南京东路未来发展，定位高奢酒店 商业复合体，充分挖掘独特资源和文化底蕴，打造“国际顶级酒店及文化艺术中心” ；公园1903是昆明地标性商区，依托滇越铁路历史文化与法式建筑艺术，打造充满浪漫氛围的“公园式”开放商业空间范本与新型文、体、商、旅综合体……
背靠泉水舜泉，舜井文化广场在呈现济南历史“舜城”的文化脉络方面有着“近水楼台”的资源，如若顺利落地，舜井文化广场或许能赋能泉城路全新商业变革。
现如今，“没落了”是谢红听到对舜井街最多的评价。舜井街是变了，少了很多人气儿，但低矮的门头和二层小楼消失了，脏乱差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高楼大厦和宽敞干净的马路。“像我的很多老顾客，十几年了一直来找我买东西。现在没事儿也聊聊家长里短的，成了老朋友。”谢红也觉得，还是有一些“老舜井”的“基因”保留了下来，几十年间成了一种习惯，也是一种情怀。而像她这样的“老舜井人”依然“坚守”在舜井街，守着自己的买卖，更是守着关于舜井街的记忆。
历史的发展向前，城市建设的越来越好，舜井街自然要改变、舍弃不符合时代潮流的地方。“只是盼望着有一天，舜井街再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谢红说。
（文中谢红是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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