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萨那4月25日电(记者阿扎奇)在也门,美好的事物似乎都格外短暂。
去年3月,沙特阿拉伯和伊朗在中国的调停下实现和解,也门的和平进程随之出现重要转机。就在3000万也门人民翘首以盼和平曙光时,突如其来的红海危机却让我们再次陷入绝望。
3月26日,也门民众在首都萨那的一处救济中心排队领取免费的食物。新华社发(默罕默德摄)
新一轮巴以冲突去年10月爆发后,红海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这让我忧心忡忡。我的妻子纳迪娅安慰说:“只要巴以冲突结束,也门就会恢复平静。”
但巴以冲突没有结束。随着加沙战事的延宕和平民死亡的上升,红海危机也进一步加剧。
1月12日凌晨,我入睡前突然收到同事的信息:“美国和英国很可能要空袭萨那。请注意安全。”
尽管之前有预感,但“靴子终于落地”时,我仍感到无比沮丧和愤怒,因为空袭意味着也门的和平进程将全面停滞。
叫醒了妻子和女儿,我们开始焦急地在屋里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虽然萨那此前经历多年空袭,但这附近仍然没有专门的地下避难所。最后,我决定:“你们快躲到床底下去。”
“怎么了爸爸?”我8岁的女儿茜德拉担心地问我。
也许是出于急躁,也许是出于恐惧,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急切地、甚至粗暴地要求她躲起来。茜德拉乖乖地钻进床底,只是用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着我。我心里感到一丝歉疚,将她最心爱的玩偶塞给她,然后对妻子说:“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我还有工作要做。”
我来到屋顶,外面漆黑一片。由于基础设施落后和电力缺乏,萨那这座也门第一大城市,在夜晚也总是灯光稀疏。不知在城市的其他角落里,会不会有其他人像我一样站在黑暗里凝视着夜空,焦急而又忧虑地等待着。
这是1月12日在也门首都萨那拍摄的空袭后的爆炸画面(手机照片)。新华社发
突然,我听到了那陌生而又熟悉的飞机轰鸣声。几年前,空袭曾是萨那居民几乎每天都要面对的日常,每个人都对战斗机和民航客机发出的不同轰鸣声了如指掌。战斗机通常更响,更尖锐。我抬起头,看不见那些战斗机在何处,漆黑的夜空中似乎最后一点星光也隐没到云层之后。
一阵尖啸后,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一声、两声、三声、四声……每次爆炸都比上一次更响。脚下,地面微微地抖动。邻居的狗开始狂吠。我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松了一口气,因为在萨那人们常说:“如果你能听到爆炸声,那说明你起码还活着。”
随后我一直忙着写稿,几乎是不间断地工作到了第二天晚上,稍作休整时,恐惧和不安才慢慢涌上心头。看到女儿脸上的恐惧,我不禁悲从中来:她究竟还要在战争的阴云下生活多久?
茜德拉是在也门内战爆发后出生的,一出生便经历许多动乱。现在情况刚刚有些好转,但一夜之间,那小心翼翼编织起来的希望又要被剪碎了吗?
第一次空袭过后,胡塞武装加大了对红海航线的袭击力度。与此对应,美国也继续打击胡塞武装目标,仅针对人口密集的萨那就进行了两轮空袭。
2月24日,也门首都遭到美英战机空袭后升起浓烟(手机拍摄)。新华社发(阿扎奇摄)
2月24日那次尤为严重。整个城市好似发生了地震,震颤了好几分钟,我家的窗户全被震碎。茜德拉害怕地躲进我怀里,问我为什么美国人要来炸我们,我们会不会像加沙的民众一样,被迫离开家园。
对于这些问题,我没法给她一个可以理解的答案。我们如今生活在一个紧密连接的世界里,加沙的战火似乎必然会在红海掀起巨澜。而我们所有人如同海上的小船,被无情地卷入风暴之中。
我的邻居穆塔哈尔去年11月刚办好手续,准备前往邻国阿曼治疗长期以来困扰他的关节疾病。但现在,他的出境许可被无限期推迟。他多次去申请,得到的答复都是“等待通知”。
“重获希望后又再次落空,比本来就毫无希望还要难受。”穆塔哈尔说。
过去一年多,也门人曾几乎就要摸到那遥不可及的和平希望,但红海危机转眼间就让一切化为泡影。这希望仿佛暗夜中的烟花,转瞬即逝,徒留一次又一次失望与悲愁……(翻译整理:王尚)
来源: 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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