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人生路(中)
刁顺亮
故事还是要从一九八一年三月十二日晚上,我和爸爸在上海市闸北区天目中路,乘上十三路电车开始讲起。
上车后,爸爸买了两张四分的车票,异常拥挤的车厢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让拎着行李的我无所适从。突如其来的急刹车让我一个踉跄,随之倒下的行李不小心碰到了一位女乘客,引起了她的不满。
“乡下人。”从一位漂亮脸蛋的女士嘴里吐了出来,算是给我来到大上海的“见面礼”。
有三个客车门的电车如同巨龙一般,开得摇摇晃晃。窗外的高楼一闪而过,街边是手挽手的情侣,悠然自得地沐浴在灯火璀璨中,你侬我侬地享受着幸福甜蜜的时刻。变换闪烁的霓虹灯照进车厢,让我置身在光影的海洋里。城市的夜晚如同一个不夜城,而乡下一到晚上便一片漆黑。
到底是大城市,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年少读书时,同学曾开玩笑地说,“学好数理化,不如有个好爸爸。”今天是爸爸改变了我,赋予了接班的机会,让我从一个农民的儿子摇身一变成了无产阶级工人。
售票员手拿一面插在竹杆上的小红旗,头伸出窗外,看着后面骑车的人边敲打着车身,边用上海话报着站名:“高阳路马上到了,高阳路马上到了,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下车准备。”爸爸闻声招呼着我向中门走去,随着车停了下来,我们两人到达了高阳路。
马路上人来车往,我们走到周家嘴路、高阳路四叉路口处,绿灯的时候,沿斑马线朝西走。街边的一切都令我感到陌生又新鲜,我看城市多妩媚,然而城市对我无所谓。
沿着通州路继续往西走,路边的高楼大厦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平房。相比前一刻的繁华,更多了一种破旧感。透过沿街的窗户,能看到朝南的屋子里亮着一个大灯泡,门口放着几张八仙桌和凳子,还不时从锅炉里冒出一阵又一阵热气。
“这是老虎灶。”爸爸顺着我的视线望过去,用手指了指。
“这是供应热水的店。”爸爸又补充道,而我似懂非懂。
“马上要到了。”爸爸说的马上要到的地方是我未来的家,也不知道它会长成什么模样。
不一会功夫,我们来到一条狭窄的弄堂里,拐了一个弯,站在一座漆黑的门前。爸爸从裤带上解下了钥匙,对了半天总算将钥匙插进了锁眼,将门打开时顺手在门边上拉了一下电灯的拉线,刹的一下屋内亮堂起来。
看清屋内陈设的我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这是一间最多只有十五个平方的双人宿舍,放着两张床。爸爸的床紧靠着门这边,床头处用一块三角板从底封到顶,床的上面搭了一个能放东西约二米左右的小搁层。跟随爸爸多年一个破皮箱,此刻正静静躺在上面,将来我就是它的主人了。
爸爸用一根废弃的日光灯管,做了一个晾毛巾的衣架。一张八仙大桌上放着一只外套是竹子做的热水瓶,略有点家的味道。
墙是雪白的,地上的水门汀有点潮,里面还有一间门锁着。这么一个简陋的宿舍,我无法想象爸爸是怎样度过的,不知道我能不能适应。
“去老虎灶泡瓶热水去。”爸爸说着递给我二分钱和一只热水瓶。“好的。”捏着二分硬币提着热水瓶的我走出门。忽然觉得生活在妈妈、姐姐她们温暖的怀抱时的自己,有点少年不知愁滋味。
说来你也许不信,这个“家”居然连自来水都没有,刷牙、洗漱的水都必须去门外一口井里汲取。这里是不是被城市遗忘的角落呢?
以后我就要自己打水了,爸爸将我领到井边,熟练地示范起来。先提起一只系着绳子的铁皮铅桶,将桶的屁股微微翘起头朝下,抓紧绳子将铁桶扔了下去。不一会儿,爸爸便不费吹灰之力将水从井里提了上来。当我接过爸爸递过来的铁皮铅桶时,心想这种小儿科的玩艺难道还会难倒我?
还真是验证了那一句,“看人挑担不吃力。”我边回忆着爸爸的动作,边试着自己打水,然而很多时候意外就是瞬间发生。我还没回过神来,手却一松,绳子和铅桶一起吊进了井里。爸爸没有埋怨我,默默走到墙角处拿了一根带钩的长竹杆。借助手电筒的微弱光亮照进井底,钩住铁皮铅桶上的绳子,将它拽了上来。
记住上次教训的我怎么也不敢松懈了,绷紧神经再次尝试打水。好在这次没有意外。
简单收拾下,就该休息了。印象中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和爸爸零距离同床共眠。垫被已没弹性且有点僵硬,狭小的床上挤着两个大人,害得我连身都不敢翻,生怕影响到爸爸。乡下的冬天,我们用稻草铺在床上取暖,用一块毛巾一扎变成了枕头,睡在上面如同睡在弹簧上一样。而且我有属于自己的大床,翻来覆去不成问题。
路途的奔波让身体早已疲惫不堪,回忆的力量没能让我清醒太久。再睁开眼,天已大亮。
我极不情愿地走在大街上,满脸通红连头都不好意思抬,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捧着沉甸甸的痰盂一路小跑。化粪池前男男女女都在排队等着,我也加入了队列,心中埋怨爸爸一大早就让我干这个。
总算结束回家。多年养成的习惯,我总会在清早喝一杯水,今天也不例外。然而,当我喝上第一口,一股漂白粉味直冲脑门,我不禁将水吐了出来。
“没事,慢慢就会习惯了。”爸爸见状轻声说道。
是的,很多事情都会慢慢习惯的。我想着自己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努力克制由漂白粉带来的恐惧与恶心,再次举起了杯子。
“走,吃早饭去。”爸爸让我拎着一只黑色的人造革包,沿着岳州路朝北走去。
沿街几乎没有什么商店,也不通公交汽车,骑自行车的人倒不少,大都行色匆匆。
岳州路与高阳路的转角处,有一间饮食店,里面飘来一阵又一阵诱人的香味。早点的品种琳琅满目,油条、大饼、麻团、小馄饨、阳春面等,大饼有甜有咸,有豆腐浆,还有一块块长方形煎的黄黄的饼。当时我并不知道它的芳名,后来品尝了,才知道叫“粢饭糕”。
服务员戴着白色手套从一个圆木桶里抓起一团米饭,使劲捏了捏并在米饭的当中揿出了一个瘪塘,将一根油条折断后塞了进去,再弄点米饭将刚才的瘪塘填上。服务员的表演令我眼花缭乱,这么多早饭更是让我挑花了眼,有些不要说吃,根本是看也没看过。
“吃什么?”爸爸问我。
“油条、大饼、阳春面,”我脱口而出。
油条让我想起上小学一年级第一天去读书的时候,我赖在床上死活不肯起来,妈妈对我说,“快点爬起来,第一节课下课的时候回来吃半根油条。”长得一副馋相,天生对吃敏感的我禁不住诱惑,一骨碌爬起来穿好衣服,呼拉拉喝了两碗粥,背起书包兴高采烈地朝学校走去。即使在课堂上,心里也一直惦记着妈妈有没有从集市买回油条?下课铃声一响,我便嗖地一下窜出教室,一路小跑回到家里。妈妈看到我奔回来,从篮子里拿出油条,撕了半根给我。油条已蔫了,失去光泽且不脆,嚼在嘴里有点咬不动,但我依旧吃得津津有味。眨眼功夫半根油条被我消灭掉了,舔了舔油腻腻的手指,心满意足回到学校去了。我对油条的钟情可谓由来已久,不知道上海的油条和我记忆里的心心念念的味道是否一样。
爸爸从中山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手帕,小小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翻开一层又一层,取出了最里面的钱和粮票,可见爸爸对任何事都是那么细心和小心。
阳春面很快端了上来,我用筷子搅了一下堆放整齐的面条,除了浮着的几粒葱花,什么都没有,有一种上当的感觉。爸爸提醒我:“小心,烫!”
我轻轻吹开上面一层油,确实烫得不得了,冒失的我如果猛地喝上一口,说不定会将嘴里的皮烫掉。
当时的我还不知道上海阳春面的精髓就在其汤汁。汤上面飘着的油花,是用板油熬制的,这个汤经过七至八个小时,用猪骨头小火慢慢煨出来的。虽然看着平淡无奇,却香味扑鼻,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淡淡香气。有人说:“没吃过阳春面,枉到上海来。“
曾有一老字号,每天从早上五点至七点售卖阳春面,引得食客们从四面八方赶来,尝一尝怀旧的味道。
不一会儿,油条和豆浆也上桌了。刚出锅的油条让我无比兴奋。轻轻地咬下去,香脆的油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细嚼慢咽,生怕太快将它吃完。
若干年后,我再路过当年走进大上海,第一次品尝早点的岳州路高阳路转角处,留在记忆中充满人间烟火味的饮食店,早已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海派气息的新建筑。
早饭店边上有一处人气很旺的地点,嘈嘈杂杂走动的人群,拎着菜篮子东一个摊位西一个摊位,看看瞧瞧有什么需要买的。原来这是一个马路菜场,它的名字叫东安菜场。
对于菜场,我也有自己难忘的童年记忆。小时候妈妈经常会给我二元纸币,让我去镇上的集市打肉。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菜场可是个精彩的地方,保不准就会看到什么新鲜玩意儿。
那次我一如往常,捏着两元巨款来到菜场。在集市一拐角处,看到很多人在围观一个走江湖的人表演魔术,表演者自称来自“大城市”——邵伯。表演的项目是将一枚五分的硬币,从眼睛里面穿越,然后从肩膀的后面取出来。表演者振振有词,嘴里不停地说,“变、变、变”,在众目睽睽之下,硬是将五分硬币塞进眼睛里。再举起空空如也的双手,让围观的人查看,围观者无人看出破绽,而表演者弯着手到肩膀后面取出五分硬币,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可谁知,此人变魔术是副业,推销老鼠药才是正业。表演结束竟卖起了东西,原本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
这回我来到了真正的大城市,不知道菜场是不是也和小时候看到的不一样。爸爸带着我向菜场深处走去,路过老虎灶里喝茶的茶客不约而同地和爸爸打着招呼,爸爸回敬了他们的早安,将我介绍给这些上了年纪的茶客。门口一个大炉子上正烘着一个比脸盆还要大、厚厚的,上面布满了一层白色的芝麻,发出滋滋的声音的东西。后来我知道它的名字叫羌饼,走南闯北在很多地方吃过这种形状做法差不多的饼,唯独当年这种羌饼,才有资格算得上是正宗。
最后,我们停留在了东余杭路一一二九号余杭理发店。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以前爸爸写信回来,信封上写的就是这个地址。
店里师傅都热情地和爸爸打着招呼,爸爸将他的“得意之作”——我,展现在众人面前时,他们用上海话说,“侬尼子卖相介嗲”、“宁老长得”等等,我似懂非懂地笑着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但从爸爸的笑脸上看得出他很开心。
一阵寒暄过后,爸爸说要带我去办大事,便又将我带去下一个地点,这次来到了派出所户口办理的柜台。爸爸从包里拿出户口簿和调令单,交给了办理户口的户籍民警。民警看着材料不吱声,他不问我也不说,我一直对警察有点发怵,也算是事出有因。
还在乡下的时候,曾经有人写大字报举报公社*和某某有染,不知哪个好事者偏说此事与我有关。后来生产队队长带来了一个穿便衣的陌生人,说他是警察,这位警察同志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关在一个房子里,审问了半天一无所获,最后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回去吧!”这对当时还很年轻的我造成了巨大的心理伤害,并且留下了阴影,自此看到警察我总是习惯性退避三舍。
户籍民警站了起来,转身从一个竖柜里取出一大本厚厚的户籍簿,翻找了半天又仔细核对。看了看之后,又合上户口簿。全程中没有人说话,然而户籍警的一举一动我都不敢错过,生怕什么地方出现了差错导致我不符合户口落沪政策的要求。
翻找半天,总算集齐了材料,户籍警再次坐到我们面前。拆开装订着的封面,翻到中间取出有爸爸名字的一页,在空白表格上写上我的姓名、年龄、籍贯、宗教信仰及婚姻状况等,重新装上之后,又将我这些信息写到户口本上,一切完事后,抬起头没有一点笑容,将户口簿放在柜台上。心急的我打开户口本一看,里面还有另外两个陌生人的名字,原来这是一个集体户口。但此刻的我并不在乎,个人户口、集体户口有什么区别呢?这一天是我人生的大日子,崭新的不只是户口本,还有我的人生。我永远不会忘记,一九八一年三月十三日,从那天开始,我是名正言顺的上海人了。
后来,爸爸还带我去了粮食所办理了购粮证,并领取了每月二十斤粮食、油票、布票、香烟票。当时的政策是可以凭购粮证每月到指定的粮店,一个人一个月可以购买五斤大米,大米黄糙糙的,吃在嘴里有点隔年米的味道。购买煤球的卡也办好了。
沉浸在户口喜悦里的我分不清东南西北,跟在爸爸屁股后面,像个小尾巴一样接下爸爸递来的一切。
时间过得飞快,爸爸看了看手表说:“吃饭去。”这么一说,刚还被喜悦占据的大脑总算回过神来,觉得肚子有点唱空城计了。我跟着爸爸走进东安菜场的食堂里,食堂里排队的人蛮多的。买了两块红烧肉、两只肉圆、一盆油煎小黄鱼、宫爆鸡丁,还有一盆炒蔬菜,外加两碗米饭。爸爸用玻璃杯零拷了一杯绿豆烧老酒,我们在食堂里大快朵颐。
饭后,爸爸带我去见了几位他的老客户,阿姨们和爸爸看起来很熟悉。知道我是从乡下来的,饭量大,她们毫不吝啬地递给爸爸一张又一张粮票,临别时还细声细气地说:“不够再来。”
一路上跟在爸爸身后的我不由感叹,爸爸和每个人看起来都是那么亲密,除了手艺之外,待人处事估计也有他的“独门秘诀”。
忙了一天总算回到宿舍,昨晚还让我觉得略显简陋的这个“家”,现在竟也让我感到了一丝温暖,毕竟这是我在这座城市的第一个落脚点。爸爸取出客户给的粮票,小心翼翼地用一张旧纸包好,打开放在搁板上的一只皮箱,放在衣服下面,又用手掖了掖。
三月十五日,安顿完一切的我终于要开始在这座城市里上班了。一大早,爸爸就带我来到岳州路三百四十一号,门口挂着一块醒目的白底黑字的招牌,上面写着上海市虹口区服务公司理发四中心店。
我们蹭蹭蹭来到二楼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只拨号电话机,一位叼着香烟喝着茶正在看报的人,用一口苏北话和我们打着招呼,讲话的时候露出了三颗银色的牙齿。
领导模样的人先是打量了我一番,随后用苏北话说道:“小家伙,人高马大,是块剃头的料。”这句话一下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这几天听了太多的上海话,让我有点云里雾里。
“好好学,你能学到你爸爸一半的手艺,不愁没饭吃。”看得出来这位领导也是一个直性子的人,开门见山。领导随即拿出了一张表格让我填写入职报告。
“小家伙,两个字写得不丑嘛!好好干,将来超过你爸爸。”说完让我和爸爸自己去新的工作单位报到。
一路上爸爸把刚才那位*的话当作名言和我说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是对我的激励和鞭策。不知道爸爸的理发水平是否真的“鹤立鸡群”,还是领导随口一说。但不管怎么样,既然上苍恩赐了这么一个机会,我将不遗余力,为之奋斗。
跟在爸爸后面七拐八拐,让我有点晕头转向,一会儿是水泥路,一会儿是弹硌路。马路两边的房子低矮杂乱,有的是用油毛毡铺的顶,马路上到处是积水,还有人在生煤球炉子,袅袅升起的烟雾有点呛人。
虽然没有幻想过自己的工作地点会多么的高大上,但眼前的落差多少让我有些吃惊,可这番景象恰恰真实反映了虹镇老街棚户区当年的模样。
我们的目的地:天镇路110号爱国理发店,它将陪伴我度过学徒时最美好的时光。我站在门口看了看,门面是一块透明的玻璃,一块白布从左到右遮挡着,却没有到顶,墙上悬挂着一只红蓝白三色花棍,它不知疲倦从早上八点转到下午十八点下班。
推门而入,爸爸非常客气地和每一位师傅打着招呼。可惜爸爸和我都不抽烟,否则一定会奉上香烟作为见面礼。来的路上怎么就没想到买一包烟做做样子,敬敬未来的师傅们呢?这爿理发店是长方形的,层高也有点矮。我往当中一站,1米8个头的我,头都要碰到天花板了。怎么会将我分配到这么小的一个理发店来学徒。嘴上没说,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
“老周,你好!”爸爸来到正在给顾客剃头的周师傅面前。
“老刁,老刁!”周师傅说话时嗓门大的很,给人一种震撼的感觉。人虽不高,但突出的大眼睛令我还有些怕他。店里从头到尾一共六张理发椅,是专剃男子发型的理发店,偶尔也有一两个上了年纪的女顾客光临,都剃一些没有技术含量的发式。只有一位姓汪的女理发师,汪师傅是这些师傅中年龄比较轻的,是返城知青。
唯一让我觉得没有距离的是,师傅和前来剃头的顾客讲的都是苏北话,附近居住以盐城、兴化和赣榆的人多。
爸爸站了一会,和师傅们说了几句闲话,打着招呼走出了理发店。我跟着走了出来,有点孤独的感觉,爸爸只道,“安心学习。”便转身离去。我什么都没有说,看着爸爸远去的背影,体会到了分别时的惆怅。
周师傅看到我呆呆地站着,趁我不注意,也没有问一下,踮着脚尖一把伸出他壮硕的手,非常粗鲁地将我的帽子从头上摘下来,嘴里还嘀咕地说了一些什么,弄得我满脸通红。之所以戴帽子也是巧合,没来上海接班之前,我头上不知怎么生出了一块块红斑,痒且不时渗出水来。为了上药方便,剃了个光头。好巧不巧,头剃了三天爸爸回来了。注意形象的我在头发没长出来的时候都戴着一顶黄军帽。
周师傅取出一件洗得有点发黄的白色工作服递给我。从这一刻起,我成为理发大军中的一员了。
理发店不提供午餐,大多数师傅都是从家里带来隔夜饭菜,更谈不上伙食补贴。中午用餐的时候,店里另一位龚师傅会带我去后面弄堂里的食堂吃午饭。直到今天我都没能忘记,从当天领的三十六元工资里,取了十元钱买的菜票和饭票。好在食堂提供三餐,午餐和晚餐正常情况下都在食堂里,肚子吃饱,痛苦减少。
师傅也不含糊,布置了学徒生涯的任务是扫地、搓洗毛巾、倒痰盂、上门板、生炉子等。正常情况下站在师傅的后面,看师傅手握轧刀,怎么样配合小木梳,从客人右边开始剃头的。
地上的头发已堆了厚厚的,如黑色地毯一般,师傅们忙的不得了,像是参加剃头比赛一样你追我赶。平时这些事都是谁有空谁来做,有时还会为了这些琐碎的事争上几句。我的到来,解决了扫地、搓毛巾,让师傅引起争端的烦恼。
扫地还要学嘛?这是必须的。刚开始扫地的时候,师傅们说我扫的不对,难道扫地也是技术含量高的高科技?师傅们看了我扫地的样子后,向我讲解扫地的要领,关键是扫地的时候,腰要弯点下来,扫帚不能离开地,扫帚和地呈四十五度的角,这样扫的地清爽,即使有灰尘也不会扬起来。
哈哈,还有这些关目山,要想把剃头这门手艺学会学好,看来真的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呢。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忙到了下班的时间,两只手还有点酸胀的感觉。
“明天早上七点三十分来。”周师傅对我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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