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奔流》关注乡村振兴,聚焦遗落久远的乡村故事(三十六)

《江河奔流》关注乡村振兴,聚焦遗落久远的乡村故事(三十六)

首页枪战射击迷境射击战场更新时间:2024-05-11
《远乡》长篇小说连载——作者云涛(三十六)

关山牧马

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英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传奇。那些遗落久远的乡村故事,那些对命运抗争的人们,如同河水一样,都有自己的前行轨迹,一路坎坷,一路向东。

正是:

世事茫茫多不平,

艰难困苦出英雄。

万里黄河奔大海,

一路坎坷直向东。

六月六日,日军对陌南镇的中国阵地发起攻击。

陌南镇的麦田,已经是青青泛黄,麦粒渐渐有了饱满的意图,即将收获的希望却是落空了。

孔从州,李硕儒,赵寿山三位将领在麦地里开会,决定突围。

一枚炮弹弹怪叫着在杨石头躲藏的战壕里炸开,瞬时天崩地裂,七八具残缺的身躯被抛向四周。杨石头被巨大的冲击波掀起,又重重地摔在战壕里,像秋风里的一片枯叶。死神打了个哈欠,杨石头幸运地漏网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苏醒过来,劫后余生的喜悦迅速传遍周身。

“我还活着!”杨石头很庆幸自己命大。

杨石头的耳朵里好像藏了一个马蜂窝,马蜂们为争夺蜂后的宝座,互相打架斗殴,嗡嗡作响。同时他发现自己被重重叠叠的尸体压得死死的,刚才还鲜活的生命现在变成血肉模糊或缺胳膊少腿的尸体。几百斤的重量压得杨石头喘不过气,杨石头探出脑袋,贪婪地呼吸混杂硝烟和血腥的空气。

正面对压着杨石头的是孙猴子,一块弹片斜贯左脸,眼珠子掉下来,黑血已经凝固。杨石头一阵恶心,胃液在翻滚,顺着喉咙向上翻。炮声全无,枪声时有时无,那是三八大盖的。枪声,尖锐而短促。

杨石头心里被恐惧充斥得满满的,身体僵硬,不敢动弹。阵阵厚重皮靴踏在地上的声音像野马奔腾,惊人心魄。杨石头的心脏猛然怦怦地乱跳,似有人在胸腔里擂鼓一样。他屏住呼吸,强惹着把酸水吞进肚里。将孙圣脸上的黑血给自己脸上抹了几把,闭上眼睛,等待命运的裁决。

日本鬼子哇啦哇啦的说话声真像老鸹在叫,难听,可怕,这是死亡的叫声。此刻,在杨石头藏身的上方,三个日本兵正围着一个断掉双腿的中国士兵。他们决定在这个可怜的人死掉之前戏耍一番,就像猫戏弄老鼠一样。

一把刺刀狠狠地捅进肚子,“啊!”伤兵一声痛叫,“日*,有种把爷一枪打死。”

老大,是老大!在那一瞬间,杨石头有拼死一搏的冲动。但顷刻之间,恐惧让杨石头思维接近僵硬。 现在不要说冲出去,就是稍微弄出点响动,自己也是难脱厄运。能救赵天明吗?杨石头再次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哈哈哈。”日本鬼子看到痛苦扭曲的身躯,激发出嗜血的兴奋。紧接着另一把刺刀捅进肚子。

“啊,啊,啊!”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声传到杨石头的耳朵里,他周身的神经恐惧得像弓弦一样紧绷。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具死尸,仿佛刺刀捅进自己的身体里。杨石头藏在死人堆里,上面发生的一切听得真真切切,心像在油锅里煎熬。

“咋还不断气啊?咋还不断气啊?”杨石头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一念之间,杨石头为自己冒出的这个念头感到羞耻,但这个念头一遍一遍像过筛子似的在大脑里来回闪现。

一个日本兵大喊一声,刺刀捅进赵天明的胸膛,*声骤然停下。杨石头突然感觉轻松了,不必再强忍着听惨叫,再下去,这声音能让自己崩溃。日本兵嬉笑着走开了,另一队日本兵又走过来了,偶尔三两声的枪响,不用说又是哪个伤兵倒了血霉。

经过漫长的等待,四周一片寂静,杨石头只能听到自己压抑的心跳声。他慢慢地把身上压住的尸体搬动,一具,两具,三具。

杨石头小心翼翼地猫腰起来,跪在战壕里,伸出半个脑袋向前后左右扫了一圈,确定安全之后,他爬出战壕。漫山遍野的尸体,像被收割倒地,捆成一堆堆的麦子,东倒西歪,散落在大地上。残肢断臂抛撒在雨后的泥地上,分外诡异。这个叫张家村的小山村,硝烟弥漫,断瓦残垣。

赵天明斜靠在一段半截子树桩前,大腿之下的部分不知道丢哪里去了,肚子流着黑血,脸因为痛苦严重扭曲,眼睛睁得大大的,旁边是胡育龙的尸首。

多么好的大哥,自己却只能悄无声息地躲在旁边,无耻地盼着他早点断气,杨石头觉得自己辜负了兄弟情,心里充满了愧疚,憋得难受心慌。他不敢看赵天明空洞的圆睁的双眼,慌忙抚闭。

苟连长硕大的脑袋耷拉着斜躺在机枪旁,两只手臂无力地垂在战壕上,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捷克式丢在旁边。那枚苟连长整天摸得金光发亮的戒指连同右手无名指不知去向。

死者长已矣,活人还要依赖生不带来的身外之物而活着,这就是现实。

日本鬼子实施了简单的粗略的搜刮,他们更看重真实的有价值的东西,国统区红红绿绿的钞票就是一团废纸。但这些废纸,对杨石头来讲,却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钱。杨石头首先翻动苟连长的尸体,接着又翻动了附近的几具尸体,将所有的口袋翻了个底朝天,多多少少都有点收获。

从死人身上搜刮出一叠钞票后,杨石头解开绑腿,将这些浮财放进去,重新紧紧地围扎一圈。接着将子弹顺着肩膀打个十字缠好,提起轻机枪,开始向河边跑。

山腰到山下,根本没有路。去年荒草似未死,今岁青草又长成,青黄一片,己没脚踝。许多不知名的野花,彰显着生命的顽强,静静地开放,静静地飘落。酸枣树随处可见,枣花如苔开,点点微黄。枣刺小而多,嫩而尖。杨石头一路疾跑,腿上胳膊上划出一道道口子。

“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强烈的求生力量让杨石头忘记了饥饿,忘记了恐惧。黄河东岸肯定已经全部占领,要想活命只能过河,再晚的话,估计就要死在这里了。杨石头扛着枪,连走带跑,五脏六腑颠得要跑出身体。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到黄河边,距渡口不远了。

黄河,混浊的黄河,奔流的黄河,一排浪推着一排浪冲向东方。这是他愤怒的呐喊,这是他激荡的长啸。河风吹来,全身的肌肉松弛了,骨头轻松了,真想睡上一觉,哪怕在湿滑泥泞的地上。

杨石头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将轻机枪撇在旁边,双手掬了一把黄汤水,洗了把脸,腥臭的气味让人忍不住咳嗽。

河边齐人高的芦苇丛,河风吹过,杨石头隐隐约约地发现有人藏在里面。

“谁?开枪了!”杨石头慌忙捡起枪,站起来,哗哗两下,拉起枪栓。

“别开枪,别开枪。”听到是中国人,杨石头放下心来。

“出来!你把我的魂都收了。”杨石头说道。

一个半大小子从芦苇深处一脚深一脚浅地蹚水出来。他穿着宽大的军装,帽子不知道撇哪里了,腰间别把刺刀。一脸的娃娃气,惊魂未定。

“叔,你也把我的魂收了。”这娃娃兵一口地道的陕西腔。

杨石头心想,我长得有那么老成吗?他伸出手,把这个兵娃娃拉上岸,还是个二等兵。杨石头注意到这个兵娃娃的右腿在流血。

“你是那个部分的?”

“我是一七七师九十六团团部的一名号手。”

“前面就到渡口了,你赶紧走。”杨石头准备上路。

“好叔哩,你把我带上。”兵娃娃一听杨石头要把他撇下,连忙央求。

“你腿受伤了,日本鬼子追来,咱俩都走不了。”杨石头急了。

“不碍事,你看我能跑。”兵娃娃挣扎着向前跑了几步,哎呦一声,摔倒在地。

转过身,杨石头冷冷的脸,兵娃娃慌了,流下眼泪,双手打躬:“老叔,求你了!部队打散了,我们十几个人被日本鬼子逼到河边,没办法,咕咚咕咚都跳河了,日本鬼子在岸上拿枪打,有淹死的,有打死的,我躲进芦苇丛里,腿上挨了一枪。我想活着,不想死啊!”兵娃娃哭喊道。

看着这个小兵,杨石头内心深处一个地方动了一下,杨石头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你起来,跟紧点,日本鬼子来了,我可不管你。”杨石头恐吓道。

一听这个老兵愿意带上自己,兵娃娃高兴了:“叔,你放心,不拖累你。”

兵娃娃在前,杨石头在后,走着走着,杨石头在前,兵娃娃在后。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杨石头真急了。回头吼道:“快走,过不了河,咱俩都得死在这里!”

兵娃娃见杨石头发怒了,眼里露出怯意,连忙一瘸一拐跑过来。

杨石头等兵娃娃近身了,一把抱起来,背在背上:“真想把你扔到黄河里喂鱼哩。”

兵娃娃心里明白,这个老兵吓唬自己:“叔,你是个大善人。”

“少给我戴高帽子,形势紧了,我照撇你不误!”

兵娃娃趴在杨石头背上,舒服多了,话多起来:“叔,你看我胳膊上刻着字哩,一个刘字,文刀刘。我叫刘满仓,潼关人。”

“好名字,你爹想让你一辈子有吃有喝,衣食无忧哩。”

“唉!” 刘满仓叹口气:“这是让团部伙夫张老汉用刺刀刻的,本来想把刘满仓三个字刻全了,生疼生疼的,刻个刘字,剩下满仓两个字,硬是狠不下心来。大伙说如是死了,好歹让收尸的知道是谁死了。”

“刘满仓,过了河,你还当兵不?”

“我爹在潼关西关开了一家乾元合的商号,如果能活着回去,规规矩矩,老老实实地给他打下手。征兵队说日本鬼子要渡河入陕西了,号召入伍,我从小爱听《说岳传》,精忠报国嘛。凭一股子热血,偷偷报名参军了。上了战场,才知道要死人哩,从来没有想到过死亡离自己那么近。”

他低下头,抹了抹眼泪,继续说道:“当独自面对死亡时,才发觉自己根本不是当英雄的料,胆吓没了,我要是死了,就再也看不见爹娘了,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杨石头心里翻江倒海,他望着刘满仓,仿佛看到自己同样面临的恐惧和懦弱。

所幸,雨虽然下得小了,黄河河面上雾气腾腾,如进迷境。正是这场雨,日本鬼子没有追上来。

前面的渡口露出模糊的轮廓,却没见一只船。在生命的倒计时下,没有人不是自私的,只能各人顾各人了。杨石头向刘满仓摇摇手,向前面村子走去。

“等一下我!”刘满仓喊道,杨石头根本不想听。刘满仓一瘸一拐跟上来,拽住杨石头的袖子。

“你咋还跟着我?”杨石头不耐烦地问。

“叔,要不向深山里钻,听说有八路军的游击队。”

“游击队打一枪换个地方,哪有那么容易寻见。”

“万一能寻见哩?”

“宝押偏了,咱可就吹灯拔蜡了。”

“那你说咋办?”

“我到前面转转,走一步,看一步。”

“你把我带上吧。”刘满仓央求道,一眼望去,雾满天地,更让人觉得未来不可预见。

“你随便,死活我不管。”杨石头在前,刘满仓瘸着腿,紧随其后。

云层慢慢地薄了,天色渐渐地青了,太阳终于出来了。雾气也散了,前面出现一个村子。村子南边是一片开阔的,荒凉的滩地。硝烟弥漫,枪炮如雷。一队日本鬼子像狗撵兔一样,正在追*溃兵和老百姓。

惨叫声,不绝于耳,今日今时,重现人间炼狱。

“叔,咋办哩。”刘满仓惊恐地问道。

“找地方藏起来。”杨石头扛着机枪的手在发抖。

两个人顺着沟道,紧张地寻找庇护所,隐身在一座破窑洞里。

兽兵在*戮,魔鬼在狂笑。一直等到晚上,夜色如墨,星光灿烂。等待是如此得漫长,好像过了几天,不,几年。日本鬼子在烧*抢掠之后,终于撤了。

这个叫沙口村的村子,劫难过后,幸存的村民和士兵们陆续回到村里。

“你们是孙司令队伍上的?” 一个山西口音的老人发现了杨石头他们,老人白发苍苍,拄一拐棍。

“我是独立四十六旅的。”杨石头回答道。

“我是一七七师九十团的。”刘满仓抢着说。

“孙司令的队伍好哩,不抢粮,不拉丁,买东西给钱,还公道。”老汉赞道,“我还藏了几个馍馍,你们将就吃点。”

老汉走进屋子,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四个馍馍:“你们从陕西过来打鬼子,我还要谢你们。”

“你咋不跑哩?”杨石头嘴里嚼着馍馍。

“唉!”老人一声长叹,老泪纵横,“我一个孤老汉,世事看够了,可死人这么多的,这么惨的,还是头一遭见,狗日的日本鬼子,算人吗?”

“老叔,能不能弄点盐巴。”杨石头央求道。

“好!”老汉走了。

待一会儿,从灶房出来,手里端了一个黑瓷罐子。把罐子竖直,才从里面倒出半把盐。

“只剩下这些了。”老汉有点不好意思。

杨石头将水倒进罐子,又添了些水,使劲晃荡几下。解下绑腿,沾湿一头,抓住刘满仓受伤的腿,解下绑腿,挽起裤腿,一个小洞,赫然入目,已经溃脓。

“还好,子弹打穿了。”杨石头说。

刘满仓望着这个老兵,哭了。

“尿水子还多,哭屁哩。”杨石头骂道。

“我就想哭!”

“*情!”

杨石头用绑腿沾着盐水,擦拭了伤口,缠好绑腿。

杨石头还给了老汉一个馍馍:“你也吃!”

“你们吃,吃饱有力气打仗,我不饿。”

缸里有水,杨石头用瓢猛灌一通,顺便洗把脸。刘满仓站在门口,对着杨石头狡黠地笑: “我真亏哩。”刘满仓发觉这个满脸血污的老兵竟是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顿时贫嘴。

“我叫了你一路的叔,叔长叔短地叫,你说我亏不?”刘满仓故意摆出一副后悔的样子。

“拉你一把,一声叔,你多划算。”

“你就比我大牙长点,叫哥抬举你了。”

杨石头走过来,弹了刘满仓一个脑壳:“真该把你扔到黄河喂鱼去,就怕鱼不吃,嫌你臭!”

“你俩吃饱的话,把门板拆了,房上还有檩条子,我们一起做个木船,连夜渡河。”老汉插话道。

“哪不是把你家拆了?”刘满仓惊问。

“没有国了,哪来的什么家?”老汉悲哀地叹道,“这里本来有个渡口,七八条木船,日本鬼子撵过来时,被征用过河了,载了不少人哩。听村里人说,一群陕西娃娃兵,被日本鬼子追着尻子撵,一边跑,一边把子弹带,枪,撇进黄河。最后一个当官的喊一声跳,扑通,扑通全从崖畔上跳河了,有的当场摔死的,有的跳到水里,一个个旱鸭子嘛,全部淹死了,恓惶啊!”

刘满仓则哭出声:“说不定是我们团的人哩。”

“惨啊!不能让你俩跳黄河,谁不是爹娘生的?”老汉悲哀地说道。

一个小时后,一只“木舟”建成。一块门板绑在四根檩条子中间,与其说是木舟,还不如说是筏子。

求生的力量是惊人的,杨石头在前,刘满仓和老汉在后。走了大概半个小时的光景,终于看到黄河了,稀软泥泞的河滩,走一步滑三步。对面的篝火,看起来是那么亲切,却是那么遥远。

“你俩小心,我回了。”老汉说道。

“一起渡河吧。” 杨石头和刘满仓异口同声劝道。

“我院子里有个藏红薯的地窖,可以藏身。人老了,离死不远了。”老汉叹了口气,黑夜里,尽显落寞,“我腿脚不利索,眼睛也看不清了,不费神了。你俩还年轻,赶紧渡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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