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进西西里的盟军部队
在1943年夏天的盟军登陆西西里岛战役期间,英国人为了夺取岛上两座至关重要的桥梁而实施了敌后特种作战,这一大胆的行动取得了成功。
行动目标:大桥
西西里登陆在7月10日打响,这是盟军反攻意大利的第一步。参与“赫斯基”行动的英军和美军兵分两路,分别在锡拉丘兹以南的海滩和盖拉附近的海滩实施登陆。
由蒙哥马利将军指挥的英军第8集团军在登陆过程中顺风顺水,当地的意大利守军战斗力极弱,根本无力对抗英军的抢滩登陆。到10日上午8时,英军第13军的前锋第5步兵师便开进了卡萨比勒镇,此后一部兵力前往夺占港城锡拉丘兹,另一路部队则开始沿着指向奥古斯塔的沿海公路向北面进发,其目标是坎塔尼亚。
第二天一早,蒙哥马利和他的参谋人员从马耳他乘船出发,等他们到达西西里的时候,重要的港口锡拉丘兹已经完好无损地落入英军的掌握之中。这个消息让蒙哥马利心情愉快,但是第5师随后发来的战报就破坏了他的好兴致。
乘车赶往前线的蒙哥马利将军
原来,在这天上午的推进过程中,英军部队在普里迈尔附近遇到了德军的强有力阻击,当面之敌乃是德军第15装甲师派出的施马茨战斗群,经验丰富的德国老兵配有大量反坦克炮,甚至还拥有令人生畏的“虎”式重型坦克的支援,这便使得英军第5师的前进步伐一下子陷入了困顿。
蒙哥马利开始催促同属第13军的第50师加快行动以支援第5师,同时在南面也投入了重兵,也即由苏格兰高地战士和加拿大人所组成的第30军。同时,蒙哥马利决心把他酝酿已久的特种作战计划变为现实,这便是高度机密的“福斯蒂安”行动,内容是出动英国突击队和空降部队夺取尚处于德军控制区域中的两座大桥。
具体而言,由约翰·杜恩福德-斯莱特中校指挥的英军第3突击队将在阿贡内附近的海滩登陆,然后朝内陆前进,夺取莱昂纳多河上的马拉蒂桥。同时,第1空降旅的1 800余名伞兵将以跳伞的方式拿下横跨在锡迈托河上的唯一桥梁普里莫索尔桥,这座桥在马拉蒂桥北面8千米处。在敌后夺取并控制这两座桥,将为攻向坎塔尼亚的第13军打开前进的通道,并瓦解敌人依托这两条河流建立防御阵地的企图。
7月13日晚上,斯莱特中校被召到设在锡拉丘兹的第13军军部,准备接受新的指令。令斯莱特意外的是,他不仅见到了第13军军长邓普西中将,还见到了蒙哥马利将军,而在附近的港区中,第8集团军的兵员和装备正在不断涌入。蒙哥马利显然精神振奋,他告诉斯莱特,特战部队的介入对于确保西西里战役的胜利至关重要。
斯莱特得知,突击队和空降部队的夺桥行动在当天晚上就要开始。蒙哥马利对局面非常乐观,他告诉斯莱特:“现在所有人都已经动起来了。当然敌人也在前进,这样也很好。您可以帮助我们达成胜利。祝您好运,斯莱特中校。”
英国工兵抢修普里莫索尔桥的桥面
仓促间接到如此重要而危险的任务,斯莱特觉得有些措手不及,不过他随后从邓普西中将的参谋们那里得知,驻守在马拉蒂桥的只有意大利人而没有德国人,而且守军的人数不多。接受命令后的斯莱特立即行动起来,制订了分两步走的作战计划。第一步,第3突击队的第1和第3小队在登陆后直接夺取马拉蒂桥;第二步,剩余人员继续登陆,然后一起向内陆推进。在夺取马拉蒂桥之后,斯莱特将派出一支巡逻队与袭击普里莫索尔桥的伞兵接触,而另一支巡逻队将与沿着坎塔尼亚公路前进的英军地面部队取得联络,两者预计将在7月14日拂晓会合。
兵分两路
如果说第3突击队是在最后一刻才匆忙上阵的,那么第1空降旅的作战计划则已经谋划了数月之久。为了准备西西里作战,英国伞兵已经在北非地区驻训了很长时间,不过第1空降营的营长阿里斯泰尔·皮尔森中校对身处的环境并不满意:“指定的机场就是沙漠中的一片平整沙地。我们在中午到达那里,唯一的荫凉处就是在C-47的机翼下,当我们躺在那下面时,感觉就像是在被慢慢烘烤。”
战斗在西西里的德国伞兵
西西里登陆开始后,伞兵们得知有不少盟军飞机竟然因友军的军舰误击而坠毁,这个坏消息自然对空降旅的士气没什么帮助。这样,当7月13日的夜晚也就是空降旅将要投入“福斯蒂安”行动的时刻到来时,伞兵们纷纷祈祷此行可别让自己人给打下来。
在当晚负责运送1 865名英国伞兵的是美国陆航第51运兵联队的105架道格拉斯C-47运输机,以及英国皇家空军第38联队派出的11架中型运输机。至于第1空降旅参战部队的重型装备,则由19架受“哈利法克斯”式轰炸机牵引的滑翔机负责装运,包括10门6磅反坦克炮、18辆吉普车以及77名炮手。
按照计划,第1空降旅的3个空降营将同时降落在普里莫索尔桥周边不超过3千米的范围内,第1营负责占领大桥,第2营在桥南面着陆,第3营负责控制北面区域,滑翔机将比伞兵稍迟降落。晚上22时过后,C-47运输机开始陆续起飞,英国伞兵在夜空中奔向他们的目标。
差不多与此同时,第3突击队也参与到了这场行动中,“阿尔伯特亲王”号运输船在阿贡内附近的海滩放下了载有第3突击队的快艇。当时整条海岸线正处于一种狂乱的状态中,盟军正在对敌人发动空袭,西面的天空中闪耀着灯光和曳光弹,锡拉丘兹方向的空中亮如白昼,而在突击队员的头顶上,C-47和滑翔机正在向普里莫索尔飞去。
一经上岸,突击队就压制了海滩上的两处碉堡,这充分证明了突击队员的实战能力。彼得·扬少校带领第1和第3小队朝着离海滩有8千米远的马拉蒂桥奔去。在夜间穿越仙人掌、灌木丛和葡萄园的过程并不容易,突击队员们甚至遇上了一队英国伞兵,这些伞兵的降落位置偏离了原计划,扬邀请他们加入突击队,但遭到了拒绝,这队伞兵继续朝他们自己的目标摸索前进。
14日凌晨3时许,扬和他的突击队员来到了长达230米的马拉蒂桥的东北端那一头。英国人用手榴弹压制了意大利人的两处碉堡,随后清除了意军工兵布置在桥上的炸药。接着,扬让他的队员们在桥身周围散开,利用河滩的石块构筑防御阵地。
在空中,同伞兵们的祈愿内容相反,第1空降旅所乘坐的C-47机群还是遭到了友军舰船的误击,而当它们开始飞近海岸时,又受到了敌军高射炮的集中轰击。对于拥挤在舱内的英国伞兵来说,这确实是一次艰难的旅程。
又飞了一阵,飞行员示意已经到达跳伞区域,伞兵们纷纷出舱。皮尔森中校回忆道:“我认为我们的飞行高度太低了,但别无选择。跳离舱室没多久,我便几乎立即掉落在了地面上,我的膝盖因冲击而受伤,但无大碍,而和我同机的伞兵,有人受了重伤,有人直接断了气。”
空降旅的跳伞情况很不理想:只有不到20%的兵力降落在正确的位置上,另有30%的人被找不到空降区的飞机带回了基地,最终将只有12名军官和283名士兵得以参加战斗。
突击队的进与退
尽管兵力严重不足,但伞兵必须完成任务。和马拉蒂桥相比,处在114号公路上的普里莫索尔桥较小一些,不过地位同样重要,它是进出坎塔尼亚的门户之地。这座钢质大桥横跨锡迈托河,长120米,比河面高3米,周边环绕着橄榄树林和杏树林,以及被绿树成荫的田野隔开的葡萄园。
亲自上阵的第1空降旅旅长杰拉德·拉斯伯里准将在落地后,发现身边只有一名叫雷克的伞兵,他们便在黑暗中向普里莫索尔桥的方向前进。他们的降落位置离大桥有5千米远,不过幸运的是,他们在途中找到了一个武器箱。走了一阵,拉斯伯里准将遇到了第2营营长约翰尼·弗罗斯特中校和他的50名士兵,于是大家一起朝着目标走。
快到大桥附近时,传来了好消息,第1营的伞兵已经在附近埋伏待命。整个夜晚,不断有小股伞兵汇入,而当晨光初现时,又有几十名伞兵加入了他们的行列,于是拉斯伯里准将在拂晓时分发起了攻击。
意大利人此前在大桥的两侧入口处分别建造了两座碉堡,增援而来的一队德军士兵则在碉堡之间架设了铁丝网,不过在其中留下了一个供卡车行驶的缺口。英国伞兵就朝着这个缺口冲去,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交火,拉斯伯里准将被手榴弹弹片击伤,但彼得·斯坦因福斯上尉拆除了桥身上的炸药。
出敌不意发起进攻的英国伞兵赢得了战斗的胜利,他们从意大利碉堡里找到了能为自己所用的武器:几挺布雷达重机枪。此后,英国人又发现了两门意大利50毫米火炮和一门德国75毫米反坦克炮,这些东西都有助于加强伞兵就地固守的能力。
在突击队的那一方面,由斯莱特亲自带领的第二波部队的200余名突击队员在黎明到来之前赶到了马拉蒂桥,但没过多久,附近的德军就对大桥周边的突击队员发起了反击。晨光初露,英国突击队开始承受巨大的压力,“所有人都在射击,到处一片混乱。”
英国人奋力还击,突击队员使用PIAT反坦克火箭筒打中了一辆德军的弹药车,引发了猛烈的爆炸。不过,斯莱特指示第5和第6小队袭击德军侧翼的企图遭到了挫败,英国人因兵力不足而后退。同时,“虎”式坦克仍是突击队面临的最大麻烦,它停在数株柏树后面,超出了PIAT火箭筒的射程,突击队员对它完全无可奈何。
越来越多的德军部队开始赶来参加战斗,前后抵达的有3个营的装甲掷弹兵、数辆坦克以及一支意大利步兵部队。有一辆“虎”式重型坦克开始直接炮击马拉蒂桥,第3突击队的伤亡人数开始上升。
清晨6时不到,斯莱特与扬短暂商议,他们承认自己正在迅速失去对局势的控制,德军的坦克和迫击炮造成了许多伤亡,附近仍没有英军地面部队的迹象。在了解到自己部下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员倒下后,斯莱特别无选择,他命令幸存的士兵分批撤退。
在这场敌后作战中,第3突击队付出了150余人丧生、受伤或失踪的代价,但他们至少一度夺取了马拉蒂桥,并且成功地拆除了桥上的炸药,其结果是此后当英军的地面部队终于到达这里时,仍然可以使用未受破坏的马拉蒂桥。
任务完成了一半
7月14日上午,在马拉蒂桥北面8千米处,英国伞兵在普里莫索尔桥的周围也陷入了绝望的战斗,一名伞兵后来回忆道,“我们在那里就像是捅了一个马蜂窝。”多股德军部队从不同方向来袭,英国伞兵在大桥两端用步枪和布仑式轻机枪击退连续不断的进攻,不过德军的火力显著占优,他们出动了多门*炮,甚至还召唤来了Fw190战斗轰炸机。
针对普里莫索尔桥,德国人还出动了自己的伞兵。本来,在1941年伤亡惨重的克里特空降战役之后,希特勒已明令规定不得再实施伞兵空降作战。但是身处西西里岛的德军指挥官决定不顾元首的命令,向普里莫索尔桥投入了第4伞兵团。德国伞兵实施了准确的降落,一经落地后便开始向英国伞兵的阵地攻击前进,双方在芦苇覆盖的河岸短兵相接。
在突击队和伞兵深入敌后的时候,蒙哥马利正催促地面部队加快前进,在第5师仍被德军战斗群阻遏的情况下,快速前进的重任交给了第50师,师长西德尼·柯克曼少将则让自己麾下的第69旅充当先头部队,他对这个旅的旅长爱德华·库克-科里斯准将说,“一刻都别停,不要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但是第69旅的行动很快就落后于时间表,他们本应该在7月14日清晨到达马拉蒂桥以解救第3突击队,然后再进取普里莫索尔大桥,并同那里的伞兵会合。但是第69旅一路受到了德军持续阻击而推进缓慢。
14日上午,柯克曼少将被召往第13军军部,蒙哥马利在那里向他强调了地面部队推进的重要性,要求第50师“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前进。柯克曼忧虑自己的部队正在浪费宝贵的时间,于是又投入了自己的第151旅,此外,蒙哥马利调派而来的第4装甲旅也成为一支有力的增援力量。
在一个师和一个装甲旅的全力以赴下,当面的德军抵挡不住,第69旅的第7格林·霍华德团在当天下午的晚些时候攻到了莱昂纳多河,并惊喜地发现马拉蒂桥仍然完好无损,此前在小股突击队的持续袭扰下,德国人错过了爆破这座大桥的最佳时机。
至此,蒙哥马利所设想的“福斯蒂安”行动完成了一半,另一半则取决于普里莫索尔桥的归属。就在第151旅的第9达勒姆轻步兵团和第4装甲旅的坦克奔向普里莫索尔桥的时候,英国伞兵正在作着最后的抵抗。
出乎伞兵们意料的是,他们居然从海上获得了支援。在随伞兵一起行动的英国皇家轻炮团军官维尔·霍奇上尉的无线电召唤下,英国皇家海军的两艘巡洋舰“纽芬兰”号和“阿雷修萨”号实施了精确的炮击,打压了德国人的进攻势头。
不过从14日下午到傍晚,守在普里莫索尔桥周边的英国伞兵处境险恶。仍然没有地面部队的信息,拉斯伯里准将找来第1营营长皮尔森中校商议,拉斯伯里表示:“我还有大约100名士兵,伤亡很大,弹药不足,但我认为我们可以坚持到天黑。”
傍晚时分,德国人用反坦克炮轰掉了大桥北端的碉堡,那时英国伞兵的轻机枪已经打完了最后的子弹带。拉斯伯里只得下令撤离,桥上的伞兵在昏暗的光线下退向仍由第2营把守的山丘,这时是晚上19时30分。
西西里战役结束后第3突击队的合影
大功告成
就在这样的绝望氛围中,英国伞兵却突然有了令他们振奋的发现,原来,得到第4装甲旅坦克支持的第9达勒姆轻步兵团的前锋在附近隐约可见。虽然一路赶来的步兵们疲惫不堪,无法在当晚就发动全面攻击,但他们的到来等于是为普里莫索尔桥的安全加上了一道保险。
得知英军地面部队到达后,原先全力进攻大桥的德军部队不得不转入就地防御,为加强配置,德国人还紧急调动了两门威力强大的88毫米高平两用炮。
第二天也即7月15日早上,达勒姆轻步兵团涉水过河,开始向对岸的德军阵地发起全面攻击,第50师的战史后来写道,“这次袭击缺乏想象力,同时需要相当大的勇气。”英国步兵打得很英勇,但难以占得上风,连《伦敦时报》的随军记者都称“德国人战斗出色,他们是经历过克里特和俄国战役经验丰富的老兵,打起仗来冷静而熟练”。
新的战斗到16日黎明时分才开始,英军投入了新到场的第8达勒姆轻步兵团,以及两个连的坦克。德军的火力从多个方向袭来,英国坦克在冲到普里莫索尔桥北端以外300米远的地方受阻,两门88毫米炮连续击毁了4辆“谢尔曼”坦克,失去了坦克支持的英国步兵无法继续前进。参与此战的中士雷·皮琴回忆说:“这场战斗非常混乱,非常血腥,给我们所有人都带来了极大的悲伤。”
连续强攻不克之下,第50师师长柯克曼将军亲临前线指挥,而在接到他的无线电报告后,第13军军长邓普西跟随蒙哥马利将军一同向前线出发。17日凌晨1时过后,达勒姆轻步兵团一改正面强攻的战法,改而在附近一处水位较浅的位置悄然过河包抄德军的侧翼,对此防备不足的德国人再难立足而向后败退,于是正面战线上的英军也得以大举过河,彻底宣告了普里莫索尔桥的安全。
“福斯蒂安”行动至此大功告成。不过英军为了夺取普里莫索尔桥付出了颇高的代价,第50师的前卫部队损失了220人,第1空降旅仅在大桥周边就有27人丧生、78人受伤,超过100人失踪,另有约400人在前往大桥的途中被*、受伤或被俘。
蒙哥马利为获取一场显赫的胜利而投下了重注,他成了赢家。兴高采烈的蒙哥马利将马拉蒂桥更名为“第3突击队大桥”,以此来纪念突击队的英勇表现。直至今日,在这座大桥的入口处还保留着一块刻有这个名号的铭牌。
敌后夺桥行动加快了盟军在西西里岛的推进进程,在一个月之内,盟军就将完全控制这里,从而为向意大利本土的进军打下坚守的基础。
特种作战的利与弊
英军在西西里所实施的夺桥作战,充满了惊险剧的戏份。“福斯蒂安”行动充分展现了此类敌后特种作战所具有的两面性,一方面,它具有出奇制胜的潜质,另一方面,也充满了危险性。在战斗进行的过程中,分别袭取两座大桥的英军突击队和伞兵一度都陷入了绝望,几乎处在将要全军覆没的境地中,只是在英军地面部队加快推进和德军部队作战不够坚决的双重作用下,才得以转危为安。
“福斯蒂安”行动可以说是蒙哥马利所主导的一次冒险,这次冒险在西西里取得了成功,也就极大地增强了蒙哥马利遂行此类特种作战的信心。到了1944年9月,在蒙哥马利的坚持下,盟军在荷兰展开了另一场规模大得多的空降夺桥作战——著名的“市场-花园”行动,然而那一次,特种作战的危险性成为了主导因素,盟军遭受了惨痛的挫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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