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靠在哥哥怀里,嗅着林间的花草馨香和哥哥身上独有的气味,知道桐庐这辈子我都不会回去了。
我勒住缰绳,马嘶长鸣,哥哥将我抱下来,摸了我的头说:累了吧,我们休息一会。我笑着吐了吐舌头:跟哥哥在一起就不累。
我从马背上解下水囊递给哥哥,看着他的喉结快速滚动,几滴水溢出嘴角,伸手用袖子擦了哥哥的嘴角,撒娇说:哥哥亲我。
哥哥捋顺我凌乱的发丝,低头亲了我的额头道:阿紫,你长大了,以后我不能在你身边护着你,保护好自己,万不可像是在家里那般妄为。
我从脸上解下丝巾缠在手腕上一圈又一圈,转过身偷拭眼泪,知道哥哥迟早要叮嘱这些,如今,也不过是在滴血的心上再剐一刀。
突然,马儿惊恐的转过头,一阵急促的风声穿过高大的树木,哥哥拉我翻身上马说快走。一支支弓箭从我耳边穿过,簌簌射向前方的树干上,马儿狂奔,后背一股潮湿,预感不妙,急问哥哥怎么了。
哥哥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贴在我耳边说:阿紫,拿好这枚玉佩,肝胆有人阻拦,这块玉佩就是防身符。然后他翻落下马,打了马屁股一鞭,叫我快回府。
我哭着喊:哥哥,哥哥。声音淹没在山林里,哥哥练过武功,一定不会有事,我越是安慰自己,越发紧张。不知道是谁要暗*我们,哥哥把皇帝御赐的护身符给了我,他怎么办。
回到府里,我从马上翻滚下来,跌跌撞撞跑书房找爹去救哥哥,权叔说爹刚出门,大半夜的不知去了哪里。
我知道了,去找豫王,我骑马跑到豫王府,大门紧闭,两只神兽面相的铜环龇牙咧嘴的望着我,顿生一股寒意,我拍打铜环,开门的是豫王的贴身侍卫。后来我想,开门的为什么是豫王的贴身侍卫,莫不是豫王知道我会来,那就更证实了我后来的猜想。
台上,莺歌燕舞,裙摆叮当,台下豫王一席白色锦袍散漫不羁端着一杯酒斜坐在席子上假寐。
我来不及行礼,跪下道:“求豫王救救我哥。”
他看也没看我道:“未来的豫王妃,还没过门,就闯入王府,迫不及待了吗?”
他的嘲讽怎抵得上我哥的命重要。我一遍过又一遍道:“求豫王救救我哥”。
“你哥?确定是你哥,而不是你的……”
他没说完将手中杯子捏碎扔到地上,转过头愤恨地道:“如果想让你哥活命,就该老实一点,丞相是老糊涂了,你和你哥还年轻,不要做糊涂事。”
“豫王答应陛下娶我,难道不是看上我爹号令朝廷的宰辅之权,不是看上我哥镇北将军的守国军权,既然是交易,你也得遵守规则,要不然我林幼薇宁可玉碎,不会瓦全。”从他刚才的威胁来看,必定知道我和我哥的关系,我猜林中弓箭也是他安排的。
02
我刚及笄,父亲迫不及待让同僚尚书上书曰:宰相林佑甫之嫡女矜持不苟、娴淑典雅 、贤惠端庄、宜室宜家,适与太子婚配。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父亲上朝回来,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哥哥。哥哥托词我还小,在爹娘跟前多轻松几年,毕竟一进宫门深似海。
外面总是传来我要嫁给东宫太子的消息,前来巴结我爹的朝中大臣莫不是夸我秀外慧中,或者是奉承爹教子有方。
爹听了这些自然高兴,他还请了宫里一个嬷嬷教我礼仪。
一年,两年,三年,皇上也托词太子尚小,应多加历练,爹又鼓动钦天监的人观天象,让皇帝择吉日要太子完婚。
以前,我从不敢违逆爹爹,但听说要嫁给太子,我慌了,我不想离开哥哥,拽着爹的袖子声泪俱下祈求他,我不想进宫,想一辈子侍候爹娘身边,爹的眉头微皱,不耐烦地甩掉我的手说:生在官宦之家,享受荣华富贵,就要背负光耀家族的重担,你知道,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多少人觊觎这个位置,别不知足。
我可怜巴巴地望着爹说:“我同意进宫,但进宫之前哥哥陪我去庙里为家人祈福。”
其实,我知道如果没有刚才声泪俱下的祈求,爹断然不会答应哥哥陪我出去。
城外的九江庙里,我跪在莲花蒲团上一拜再拜,求什么?五花马?千金裘?锦绣前程?家人健康平安?与所爱之人白首偕老?千百年来,所拜所求无非这些,他人都如愿了吗?
我磕完头起身看到站在一侧的哥哥禁闭双眼,嘴里念念有词,我问哥哥刚才求了什么?哥哥刮了我的鼻子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换上丫鬟的衣服,在隐卫的掩护下,和哥哥骑马飞向更远的山林。
不知道的是,我们出府后的行踪全在豫王拓跋珪的掌握之中。当时他的暗卫和弓箭手就隐藏在周围,如果那天哥哥与我做出不伦之事,肯定死在豫王的手里。以哥哥的习武经验,他应该感受到了周围暗藏的*机,所以才让我速速回去,第二天早上去看哥哥,发现一支箭穿透了他的左肩,我更恨豫王了。
03
爹还在做着他的黄粱美梦,朝中同僚都前来巴结未来皇帝的岳丈,送来的金银珠宝都被他尽数收下。
皇上说太子妃由太子本人说了算,毕竟作为结发妻子希望能如太子意。
当太子请求皇上将我赐于他时,皇帝却拂袖离去。
我有自知之明,何时我林幼薇这么香了,不过是身为宰相父亲的权力罢了。
皇上并没有把我指给太子,而是将我赐给豫王拓跋圭,皇帝最小的亲弟弟。
父亲愣怔了,因为他不甘心多年培养的棋子居然没用上,哥哥也愣怔了,他的好兄弟,他的上主,居然要娶他心爱的女人。
哥哥是豫王的幕僚,他几番请求豫王想办法让让皇帝打消我入东宫的念头,不知豫王谋划了什么,风向突变,皇上竟下旨将我赐给豫王当正妃。
坊间有言:豫王拓跋圭性情暴虐,阴晴不定,放荡不羁,就是皇帝对他七分纵,三分惧,由着他的性子折腾,当朝太后的偏宠更是助长了他嚣张的气焰,可以说在整个洛阳城里横着走,甚是令人讨厌。
不过,拓拔圭善舞棒弄枪,耍的一手好剑,闻鸡便起,在海棠树下运气练剑,眉宇间总是一股摄人的*气,这也是当今皇帝忌惮他的原因,但也有人说他韬光养晦,故意装出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给皇帝哥哥看。
世人皆惊皇帝就算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也应该把丞相之女嫁与太子,而不是日渐权欲膨胀的豫王啊!
谁能玩得过皇权呢?这句话是豫王后来告诉我的。
自从我与豫王有了婚约,哥哥整日愁眉不展,有时从豫王府回来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望着湖面发呆,后来渐渐连豫王府也很少去了。
贴身婢女翠英打开窗户时说:少爷竟是越来越痴楞了,老爷给他说亲也不要,到底是喜欢哪家姑娘,以少爷的英姿娶个公主也不为过,老爷也能给他找了来,就怕少爷喜欢的是要不来的人,才这般苦闷。
我心头一颤,莫非是翠英知道了我和哥哥的事,故意说给我听。
我说:少爷的事,我们不要妄加猜测。
哥哥也问我若抛却这钟鸣鼎食之家,寻一处青山绿水,草屋两三间,桃李罗堂前,过寻常人家生活,可否愿意。
我笑笑道:我本是寻常人家女子,怎地过不了寻常生活。
我们都知道皇帝不会放过我们的父母,而如今的宰相父亲更不会放过我的亲生父母。这样沉重的爱我们背负不起。
我们常常这样自问自答,又于沉默中否定,婚期将近,煎熬折磨诚惶诚恐。
04
近年来匈奴和突厥联合起来*扰我国边境,烧*抢掠如同旋风般逃离,皇上派豫王领兵一万去收拾这些刚刚起势的部落。
一万怎么够,这不是去送死吗?圣上之心,路人皆知。
哥哥要随豫王去打仗,爹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答应哥哥血染战场。
可是哥哥无法疏解心中疼痛,他没法眼睁睁看着我被送进豫王府。他想要么自己战死沙场,要么……他没说出后半句,是我用手指堵住他的嘴。哥哥一口咬住我的手指,轻拢慢捻,我泪珠盈睫。
我在哥的小院子里喝闷酒,不想让哥哥去冒险,更不想嫁给豫王,其实,我心上人,是我名义上的亲哥哥林博宇,大我五岁,是一名武将,曾暗中助阵豫王拓跋圭。
05
我七岁那年,正是天元盛世,当红宰相林佑浦命心腹以五十两银子的高价从我亲生父母手里将我买回府里。至今记得娘亲说我是跟着大官人去洛阳享福,对于一个孩子来讲,我宁愿跟在亲母身边,也要不要什么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美味佳肴的啊。
林佑浦有个女儿和我一样大,同年同月生,她叫林幼薇,五岁会背诵诗篇三百余首,六岁能弹高山流水古筝名曲,7岁与兄长一起陪读宫中太子,习古文典法。作为嫡女,她是被当做太子妃培养。不料,冬至刚过没几天,偶感风寒,请遍了名医,也没留住这位富贵小姐。
林佑浦痛失爱女,但作为权臣,不想失去任何稳固他丞相的棋子。女儿死了,他瞒天过海,找到我这个七分像的冒牌货,顶替林幼薇。
是的,我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我也受到严苛的训练,琴棋书画,知书达理,林幼薇会的,要我在15岁之前通通都学会,在这段痛苦的学习生涯中,是哥哥林博宇陪伴在我身边。爹有时候罚我跪祠堂,是他说情免我皮肉之苦,说不通的时候陪我跪在一边,跟我讲小时候或外面的趣事,最让我感动的是他一直在暗中接济我的亲生父母,虽然我恨他们,但还是希望他们过得好。
在这个家除了哥哥给我的温情,感受不到半点快乐,常常望着墙外发呆,因为爹怕我出去穿帮,很少让我出府,包括与从小的玩伴太子殿下。
名义上的父亲只知道训诫我,母亲只有看到哥哥时才会露出笑容,平时闭门不出,在家的祠堂诵经念佛,我知道她对于弄权的丈夫无力反驳,更是对逝去女儿的思念。
我虽拥有宰相之女的富贵身份,山珍海味摆在我面前却吃不出美味,绫罗绸缎穿在我身上感受不到美艳,父亲的算计,母亲的冷漠,学无止境的枯燥……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想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时间长了,连我都把自己当成一个舍我其谁的工具,年纪轻轻,总是郁郁寡欢。
除了哥哥带给我一丝温情,世间竟无我留恋的,长达十几年的相府生活,让我对哥哥的感情超越了亲情,我依恋他,爱慕他。
爹让年纪轻轻的哥哥出门历练,跟随当朝的常胜将军秦浩外出打仗,立了不少功劳,每次他出门,我都望眼欲穿,思念深处,情难自抑,便给在外打仗的哥哥写信: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哥哥说我像一个等丈夫归家的小媳妇。是的,在我心底深处,哥哥是我这辈子依仗的大丈夫,可怎奈命运的捉弄,我亦没有博弈的能力。
06
豫王出征之前,突然要与我完婚,而皇帝乐得高兴,赐了我很多东西,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这是给足了丞相面子,而爹并没有半点高兴,只不过是不好拂了皇帝和豫王的面子。
对于这个未来夫婿我并不陌生,以前我经常去他府上找哥哥,我对他毕恭毕敬,可以说敬而远之,对于我的经常造访,他并没有表示什么,我也不必特意去请安。
上次请求他救哥哥,算是我们第二次过招。如果我嫁给他,有的是机会被羞辱,反正我贱命一条,打算跟他死磕到底。
豫王有点像异域男子,高高的鼻梁,深蓝色的眼睛,薄唇紧紧的抿着,还经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且讨厌别人碰他,总是与人保持距离,哪里有哥哥半点风度,不过,我还有点怕他。
十里红妆,整个洛阳街人头攒动,豫王神采奕奕,骑着高头大马,身穿一袭降红色的黑边金绣锦袍,上面绣着雅致竹叶的镂空花纹,腰系金丝滚边玉带,头上的羊脂玉发簪在太阳下熠熠发光,更衬的他贵气天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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