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植和书音是一对女性好友,
平日在厦门生活与工作,
每逢休假,她们会相约到漳州地瓜村,
过短暂的避世隐居与育儿生活。
她们租下280亩的土地,
开垦菜地、果田,养殖鸡鸭鹅、猪狗羊,
在池塘泛舟、做花艺,围着篝火舞蹈、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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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植与书音一家人
人到中年,她们面对不同的人生课题。
家庭变故后,小植试图重启人生;
二胎妈妈书音,反思内卷,尝试新的教育理念;
她们都在回归自然中得到启发和疗愈。
12月初,一条在漳州见到小植与书音。
自述:小植、书音
撰文:陈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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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托邦”的建筑是闽南传统的红砖厝
日常事宜由当地村民管家负责打理
从厦门驱车,一个小时路程,便能抵达地瓜村,这里是龙海与漳浦县的交界处。驶过迂曲的小路,往村庄更深处走,花藤掩蔽中,忽然看到一扇布满红绣的大门。
10年前,小植的先生和几位朋友,打造了这片被他们称为“猪托邦”的避世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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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植与书音一起上山采花
他们开垦菜地、遍植果树,又养了鸡、鸭、鹅、羊,把房子一点点造起来。建筑主体是闽南传统的红砖厝,有着燕尾式的屋脊结构。红砖厝前门处,是一大片晒谷场,穿过厅堂,可以望见一方小小的池塘。夏天铺满荷叶,秋冬时节则散落满池残荷,有另一种凋敝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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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音一家人与“猪托邦”的六只小猪
之所以叫“猪托帮”,是因为在这里养猪,同时也羡慕猪“活在当下,没啥烦恼。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高高兴兴,哪怕有天被宰*。”
所以猪托邦还有一个别名,叫“猪高兴”——虽然有几分幽默与调侃意味,更多还是对生活的天真愿景:人应该像猪一样少点思虑、多点高兴。
文明越发达,整个社会就越焦虑。早些年,这个藏在福建漳州地瓜村庄深处,寄托缓解焦虑、避世隐居的“猪托邦”,并不对外开放,只向几个好友敞开门庭,只要有时间,大家就会从厦门赶来住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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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高兴的杨梅酒窖
对联出自李白《将进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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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门联:“月老饭饱已乘白鹭去,灶神酒足又骑摩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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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由书音先生设计
这里的春联别有巧思。比如,大门处石刻的“龙虎豹大象犀牛没有,鸡鸭鹅肥猪很多”,活像是一个动物庄园;主建筑正门上挂着“地瓜村里约朱熹,桂花树下邀常鹅”,又有几分调侃趣味;厨房门口一幅“月老饭饱已乘白鹭去,灶神酒足又骑摩托来”,是极尽逍遥的生活态度。岁岁年年,每逢春节,就重新手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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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植与书音一家在池塘边吃饭
2019年,小植的家庭发生变故,几位好友也相继退出,做了好多年全职太太的她,走出家门,开始接手先生留下的“猪托邦”。她请来自己的女友书音一起合作,也为这个家园注入更多女性的细腻感知与视角。
小植是70后,目前是一位花艺师,同时也是厦门白灼艺术空间的主理人。书音是80后,10年前从体制里辞职,成了一位职业经理人。小植的女儿在国外留学,书音的大女儿在念大学,小女儿则是一个四年级的小学生。
“书音比较理性,我会更放肆,我们是互补的性格。”小植说。而书音眼里的小植,“她对人很坦诚,她说我有时候像贵妇,我说她像文艺女乞丐,我们可以互相调侃,完全不需要去戒备什么。”
两个女友打理着2.0版本的猪托邦,过着城5乡2的生活,在这里获得继续前行的勇气。
以下是小植的自述。
我先生自从2019年7月底发生意外去世,当时因为各种人事的变动,我就接手猪高兴农场。
我跟我先生感情很好,以前我先生像一棵大树,保护了整个家庭,而我是被保护的对象,所以我几乎没有出来做事情。
人就是碰到一个坎,无法释放自己的时候,我走到了山里。当我被山谷里的植物环绕,我就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内在的焦虑释放掉了。
大自然疗愈了我以后,我发现我省了好大一笔去看心理咨询的钱。
我很容易被山野的植物所打动,慢慢会觉得,花店或者大棚长出来的花,太娇弱了。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也是温室里的花朵,而当我走到山野的时候,发现周围的植物这么富饶,都是非常蓬勃怒放的生命。慢慢地,我开始与植物有了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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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植用山野植物做的花艺作品
我会在这里做一些插花的课程,每次都会先和朋友、学员一起上山采花。一年四季,植物都在变化。春天,桃花、梨花相继开放,蜜蜂落在花蕊上,发出细小的声音,欣欣向荣,特别美好;夏天,有木槿花、金银花,记得我第一次看到杨桃的花时,我就吓了一大跳,原来这么美。
秋天结柿子,看着莲雾开花结果,我会想到一句诗,“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有一天我坐在水池边发呆,黑山羊正在吃草,一只白鹭就停在了羊背上,非常田园气息。
在厦门,马路上都是汽车声。上下班,解决事情,那是属于工作的状态。我同时在工作,又感到很焦虑。每当车开到地瓜村,能听到鸟鸣声、虫鸣声和风吹过植物的声音。早上被鸟鸣声吵醒,而不是被我的闹钟吵醒。
我终于成了一个能够和植物一道在风中起舞的人了,这是自然给我的疗愈。
以下是书音的自述。
2000年,我从学校毕业后分配到漳浦的一间小学,教小学语文,当了13年班主任。2013年辞职后,生活和工作的重心都转移到厦门。
因为是主动从体制内出来,时常有人问我对于现行教育的看法。大家都说体制内的教育很卷,其实是个“剧场效应”,当你前排的人站起来的时候,你不站起来就看不到,所以你必须去补课,根本上卷的还是我们家长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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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音的小女儿安安
虽然是80后,但是我已经有两个女儿了。大女儿读大一,跟他爸爸一样学建筑设计专业。大女儿的教育算是比较正统,该上的兴趣班,舞蹈、跆拳道、钢琴、英语、画画、编程,一样不落。
唯一她发自内心喜爱的是画画,连续画几个小时也不觉得疲惫。我也慢慢发现,当孩子对一件事情不感兴趣,你推着她走,是完全没有用的。
我在两个女儿的教育上,有一个观念转变的过程。我们家两个孩子性格完全不同,小女儿安安在3、4岁之前都比较内向,你要去牵她的手或者抱她,她都会抗拒,不太会主动去探索新鲜事物。
我接受她们成为自己想要的那个人,所以小女儿走跟大女儿不一样的路线。
当我们来到农场时,安安才5岁。她就非常自得其乐,牵着小狗、赶着羊,参与性很强。
小鸡在鸡群里会有争斗,鸭子在池塘里“红掌拨清波”,这是坐在书桌前做多少题目都得不到的生机。所以,我觉得动物与自然治愈了我的女儿。
在大自然里,安安慢慢就变成一个很活泼、很开朗的孩子,我们都叫她“社交达人”,或者是这里的“编外管家”。
寒暑假,周六、周天,她会迫不及待地和我们离开城市,期盼来到乡村。然后,像野孩子一样满山遍野地跑,忙得不亦乐乎。我意识到,她感到这个环境是安全的、治愈的,所以慢慢学会和自己相处,也慢慢学会如何和我们相处。
我们还养了6只很可爱的小猪,夏天水塘种满荷花,秋天果实累累,像龙眼、柚子。小鸟总是比我们更知道哪一颗火龙果的味道最好,板栗一掉下来就会炸开,我们的速度赶都赶不上松鼠的速度。
在厦门的生活会比较紧张一点,我先生晚上加班是一种常态,各种赶图通宵。我想把我的先生从高强度的工作状态中拽出来,把我的孩子从题山课海的状态里头拽出来,找到城市生活之外的疗愈。
我和小植是好朋友,是合作伙伴,更像是一家人。来到这里时,我们都忘记很多烦恼。我不再是一个职业经理人,我先生不再是一个设计师,我的女儿也不是一个小学生。我是一个母亲、妻子,我先生只是一个丈夫、爸爸,而我女儿就是一个小女孩。我们抛开所有的社会角色,找回生命最纯粹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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