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尔眼中的毛泽东(六)

特里尔眼中的毛泽东(六)

首页游戏大全暴君的游戏安卓汉化移植更新时间:2024-06-30

在整个历史进程中,当政治形势仍处于不成熟状态时,半知识分子往往是最具影响力的人。在军队中,*开始显露自己是个半知识分子。*拒绝参加学生团,不仅因为他比他的同学们都年龄大、个子高,而且还因为他对整个教育界怀有一种复杂的心态。

他对学校给他的影响有一种恐惧感。作为毛顺生的儿子,他现在比他自己所希望成为的人有了过多的受过教育的绅士味。在都是文盲的士兵中间,他喜欢当一个象征性的文化人。他曾回忆说:"我能写字,有些书本知识,他们敬佩我的博学。"他给他们起草家信,还从报纸上读一些零星消息给他们听。

其他士兵吃水都是自己从叫作白沙的那个地方的公用水井去取,而*是从送水到军营的水贩子那里买水吃。由于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将有新的前途,他只是不经意地说:"但我是一个学生,不屑挑水,只好向挑夫买水。"尽管他父亲实施了暴君式的管教,最终也没能把泽东调教成一个普通的种田人。

"我以为革命已经结束,"*回忆1912年春天的往事时说,"便退出军队,决定回到我的书本子上去。"孙先生和袁世凯已达成协议。这个袁世凯是个靠不住的铁腕人物,他脚在革命阵营,可心还在旧王朝。革命的军事阶段结束了。

*没有培养出对军队的感情。他基本上没有参加过战斗,他的军旅生活主要是当勤务员伺候军官。他之所以参军,是因为他觉得军队将为建立新中国而有所作为。他毫不掩饰对儒家道德的不以为然,对一个朋友说:"如果民众都软弱可欺,那么完善其道德又有何用?最重要的事情是使其强大起来。"

连长和排长都劝他留下来。但是当军队不再回应时代的召唤时,他迅速地离开了。学校的吸引力又把这个18岁的半知识分子拉回来了。

但是去上什么学校呢?*拿不定主意。他浏览了《湘汉新闻》和其他报纸上教育栏的广告。还有,怎么付学费呢?从韶山传来的回答是,泽东现在应该找一个工作了。

这个退伍士兵在一间为湘乡人开设的廉价宿舍里租了一张床,并开始了他一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由漂泊的日子。一条警察学校的广告吸引了*。但他也看上了另一条广告,可以提供制造肥皂的课程,可能觉得这是一项清洁美化中国的行动?两所学校他都报考了,但到临开课时,他放弃了。

他又报考了另外两所学校,相信这两所学校对他的家人有足够的吸引力,可以从他父亲那里讨到学费。一所是法律与管理学校,另一所是商业中专。

*在提到写信向父亲要钱去上第一所学校时,他说:"我把将来当法官的光明图景向他们描绘了一番。"但还没等到韶山方面的回音,这个拿不定主意的青年,对这两所学校又都失去了兴趣,同时又一次损失了报名费。

*听取了他以前同学一个接一个的建议,但一个也没有敲定。按他自己的话说,用10个指头去抓10个跳蚤,干看着跳蚤都跑掉了。

很快,*看准了一个"跳蚤"作目标。他付了报名费,注册了一所高级商业学校。毛顺生同意支付学费。"我父亲很容易理解善于经商的好处。"于是年轻的*坐下来开始学习经济学。

他事先所作的调查可能不够细致,结果发现很多课堂讲授和课本都使用英语。他学语言的本事不好,只在东山学到英语的一点皮毛。

*回忆说:"这种情况使我感到很讨厌,所以到月底就退学了,继续留心报上的逛告。"

*由于缺钱花,比以前更显得邋遢。他在长沙闷热而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个个木板房茶馆里坐下,睁大眼睛缓慢地扫视着报纸上的广告。做点什么呢?

在一段时间里,*对他周围的生活采取了一种戏弄的态度。他看到一切都有两面性。他不与其他人交往,圈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在想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他坐在人生的露台上,凝视着下面人群徒劳地奔忙。

"我即宇宙。"他在道家一样的沉思中匆匆写下自己的感悟。

他和几个朋友一起去观赏一场巨大的"篝火"。湖南省政府军的军火库爆炸,燃起熊熊大火。在一年之前,他还以火一般的热情加入了这支军队,然而现在他却只是幸灾乐祸地议论眼前的景象:"比起放爆竹来要好看得多了。"

有一天,三个朋友在天心阁的顶层碰见*。他正独自一人从这座建在城墙上的七层楼高的明清风格的阁楼之上凝视着长沙层层叠叠的屋顶,很专注。*很快从他的白日梦中惊醒过来,于是四个人一起离开去喝茶吃瓜子。

这三个年轻人在社会地位上都比*高一等。其中一个还时常借钱给他。或许在实际生活中,他们对政治比*也知道得多一些。其中一个姓谭,父亲是个高官。他说,废除君主制就意味着"我们人人都可以当总统"。

当另一个学生用俏皮话打断谭的议论时,*不再沉默:"让他说下去,我很感兴趣,让他说。"谭接着解释为什么对一个政治领袖来说,学问不如斗争意志那么重要。这一观念使*陷入沉思,就像刚才他看着长沙层层的红色屋顶时一样。

在一层迟疑不决的雾障后面,这个漂泊者似乎正在形成一种世界观。

他跨进另一所学校,这次是湖南省立第一中学,但6个月后他又离开了。关于学校,他已经充满了自信心。在第一中学的考生中,他的入学考分最高。

或许有点自鸣得意,他对这所学校有两点批评:"它的课程有限,校规也令人反感。"这种批评在很大程度上表现出青年*的性格。

一位老师借给*一本他很喜欢的书,即官方的历史书《御批通鉴辑览》。这本书成为他随后采取下一步行动的出发点。比起教室里能够提供的资料,他更喜欢书中读到的敕令和皇帝们的备忘录,因此他决定自学一段时间。

就好像6个月是他能够集中注意力的限期,*把自己关在湖南省立图书馆里半年时间,像一名隐居修道士一样闭门读书。

每天早晨图书馆一开门他就到了,晚上关门时才离开。他像一座低着头的狮身人面像,趴在桌上读书,旁边堆着一摞书。他只在中午离开阅览室一会儿,买一块饼或是一个肉包子当午饭。

他如饥似渴地阅读现代西方的历史和地理。为拓宽视野,他也读小说、中国诗歌和希腊神话。他攻读了新近由改良派严复翻译成中文的亚当·斯密、赫伯特·斯宾塞、约翰·斯图尔特·穆勒和达尔文的主要著作,还有他曾在东山学堂时在《世界英雄豪杰传》中读到过的两位哲学家﹣﹣卢梭和孟德斯鸠﹣﹣的著作。

他长时间地盯着图书馆墙上的一幅《世界堪舆大地图》。他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地图,上面画出了中国,但只是遍布世界的几十个国家中的一个,而不是只有中央帝国并仅仅是礼貌性地加上周边模糊的非中国边缘地带。

他对萧三开玩笑地说,在湖南省立图书馆他"像牛闯进了菜园子"。后来他认定这半年的读书生活,是他一生中的制高点之一。

在和别人一起工作时他有猴子的特性,而当他必须依靠自己的意愿办事时,他可以成为一只老虎。

*每天晚上从图书馆回到那个廉价宿舍,这是为湘乡人开的一所俱乐部,住满了临时滞留的退伍兵、学生和流民。*会在周围闲逛,观察人生百态。

一天晚上,士兵和学生之间大打出手。士兵冲上去,试图打死那些学生。*似乎仍然像个自保的道教信徒,而不把自己看作一个重要的公民。谈到那个血腥的夜晚时他说:"我躲到厕所里去,直到斗殴结束以后才出来。"

读书的热情不能用来付房租。没过多久,*又不得不重新开始浏览广告栏目。他碰巧看到一条关于教书的广告,一所师范学校的广告,"很有吸引力"。不用付学费,吃饭、住宿都很便宜,毕业以后当老师。

*的两个朋友也劝他进这所学校。他们希望*在入学考试上帮他们的忙。*答应下来,并写了三篇文章。"那时候我并不认为我为朋友代笔是不道德的行为。"他回忆说,他只把它看成是一种友谊。此外,他还从中获得一种乐趣,因为他可以显示一下他的文学才能,正像他曾在军队士兵中所做的那样。三篇文章在第一师范学校都通过了。韶山家里同意了*的选择并寄来了费用。此时他意识到,前段时间自己确实过于轻浮、率性,很可笑,现在这些终于结束了。23年之后*回忆说:我从此"抵住了后来一切广告的引诱"。

政治形势变得很糟。袁世凯竟然试图复辟帝制,改头换面要当皇帝。一方面是游戏式的新传统主义,另一方面是中山的激进主义,缺乏凝聚力的联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两种势力之间形成了紧张局势,而军阀们趁机爬到了前台。在长沙,一个军阀*害了1911年起义之后在湖南掌权的两位激进派*。到1917年夏季,中国有两个政府:在北京是军阀杂拼的政府,在广州是中山领导的苦苦支撑的政权。

日本对中国正进行蚕食,但没有人出来组织全国性的抵抗。国内的军阀再加上外国列强正在冲撞中国脆弱的国门,给中国百姓造成了新的苦难。在10年之内,湖南的存栏生猪减少了一半,知识分子中间弥漫着悲观情绪。

中国甩掉了旧的外壳,但仍然抓不住新体制的核心。

这种形势对*来说倒不完全是坏事。他不得不仍然冷眼旁观,因为就他现在所处的地位,他还不能为一团糟的中国做什么事情。现在是取得良好教育的宝贵机会,他及时抓住了这个机会。早期的一段课堂笔记表现了他对学习的乐趣:"记下随时产生的想法,自由地表达我们想到的东西,这样可以帮助我们保持平衡。"

*和其他400名学生一样,穿着蓝色毛质校服。他们的校园建筑是英国式的(由日本人模仿修建),四周是带柱廊和拱门的两层楼,中间是庭院。

像中国所有的学院一样,第一师范学校是新建的,但它有很好的设施。教师们继承了湖南深厚的做学问的传统。学校的外墙上刻写着第一师范的校训:"实事求是"。这里的"实事"就像校园的建筑风格一样是兼收并蓄的。*午饭前在读中国历史,而到午休时又在读德国哲学。

他仍然身材瘦削,更突显了他严肃的大眼睛。他的两只手,他的发型和他穿的鞋子已显示出他是个年轻的知识分子。灰色的长袍替代了以前肥大束腰的粗布上衣。他的言谈和举止仍然是从容不迫的。他并没有变得像一般的中国学生那样口若悬河、指手画脚。在会议上他很少说话。

*在学校繁多的课程中有选择地进行学习。他研读了亚里士多德、霍布斯、柏拉图、康德、尼采和歌德的部分著作。在斯宾塞《社会学原理》一书的译本中,他读到一种思想,他用自己的话记在笔记本上:"美国谚语说:'吾国说对即对,吾国说错即错。""他显示出广泛的好奇心,并愉快地、兼收并蓄地吸纳各种知识与思想。在给萧瑜的一封信中,他说:"耶稣被断章取义了。这样做的人未必有罪,即使真的有罪于一个睿智的人来说也不足挂齿。"

"这所新学校有很多校规,"*说,"我赞成的极少。"在第一师范,值得炫耀的事和丢人的事他都做过。有一次他在宿舍读书到深夜,把棉被扯得离油灯太近,结果引起了一场小小的火灾,烧坏了几张床。一个同学家里为他安排了一桩他很不情愿的婚姻,*非常同情他的痛苦,就跑到这位同学家,力劝他父母放弃这桩他们认为不错的婚事。

在第一师范,人们似乎不怎么称呼他的名字"泽东",而称他的字"润之",字面意思是"使受惠"或是"润滑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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