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市的九零年代:再见,吉林东关的“跳舞街”

吉林市的九零年代:再见,吉林东关的“跳舞街”

首页游戏大全百乐森林舞会单机版更新时间:2024-04-26

作者:优雅的胡子(吴永刚-Max)

“亚里士多德说过,人是爱玩耍的动物,任何人都抵御不了享乐的诱惑。”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八十年代观看电影《牧马人》时——银屏中,外逃资本家许景由躲在灯光阑珊、音乐轰然的舞厅,对着许灵均和女秘书煞有介事地发表着奇谈怪论。那时候我年龄尚小,对玩耍的认知还仅限于老鹰抓小鸡、丢手绢、扇PIA唧,跳摇摆舞、跳交际舞无论如何还不能被理解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享乐。

片中二层楼为小百乐舞厅

有好事者介绍,吉林市早在民国时期就有了跳交际舞的舞厅,到了九一八事变爆发后,在后来叫做杭州路的三纬路上,日本人秋野铁次郎还依着新生活聚乐馆东侧,临街兴建了一座二层建筑——白山会馆。借着“省城”殖民经济的繁荣,每当华灯初上时,那些饱暖思淫欲的反动精英便鸟聚白山会馆。一时间,舞池中拥挤了西装革履与罗裙皮鞋,在摇曳霓虹中随着管弦、鼓点织就的靡靡旋律往复翻飞,跳荡出醉生梦死的舞步。三纬路也借跳舞场、影剧院、咖啡厅、居酒屋等东洋推崇的娱乐场所,而一度被卑鄙下流的日本侵略者称作“吉林的银座”——像日本东京银座一样的娱乐一条街。

或许是由于先天具有娱乐“底子”,当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交际舞盛行之时,由市工会管理的儿童公园内,就建成过吉林市东关地区名噪一时的跳舞厅。舞厅由当时旧日本神社改造而成,许多交际舞爱好者会在周末闲暇时聚集此处跳舞。跳舞在当时算是稀奇事儿,于是每逢音乐响起,定会引得周围许多顽童,爬上旧神社高高的窗台,探头探脑,向舞厅内卖呆儿张望。不过,杭州路上跳舞最火爆的时节,并不在那时。

不得不承认,娱乐是经济繁荣、思想解放的重要标志之一。经过改革开放的十多年积聚,当时代的年轮进入九十年代后,工业部门齐备,居民收入稳中有升的吉林市,人民生活日渐富足。吃饱穿暖后,许多思想活跃的人,对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也有了更高的需求。可惜九十年代的吉林市,能够与时俱进的娱乐项目少之又少。我党在第十一届六中全会指出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要同落后的社会生产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得到根本改善。从经验主义出发,作为成年异性之间文明交流的方式——跳舞,于是当仁不让地成为最具诱惑力的娱乐方式。

图片取自互联网

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吉林市文化系统就在一些剧场、俱乐部、文化馆,相继设置了舞厅。吉林东关一带比较著名的有工人文化宫(俗名大宫)、江城剧场、小白鸽等。1992年,吉林市文化局出台了承包政策,将一些舞厅、录像厅承包给个人经营。受此影响,吉林市许多文化单位竞相跟风。以昌邑区为例,小世界、小旋风、大百乐、小百乐、百斯特、小百花、朦胧、火凤凰(老食品厂)、奔驰舞厅、松江文化馆舞厅、江城宾馆舞厅、东关宾馆舞厅、江北火电文化宫、铁路文化宫舞厅等等舞厅,一时间遍地开花。

不过在吉林市,针对跳交际舞既有传统,又有继承,还捎带发扬,担得起“跳舞街”名号的,恐怕还得要算杭州路。从八十年代末开始,这条不长的街道上,先后有大百乐、小百乐、朦胧等三家舞厅诞生,从分布密度上,恐怕吉林市少有舞厅如此集中的街道。尤其是两家以“百乐”为名的舞厅,借上海“百乐门”舞厅盛名,把国产黑白片时代就深植人心的名声,经热播港片《上海滩》许文强在百乐门娱乐桥段放大,在吉林市产生了很好的品牌效应。舞客趋之若鹜,一时蔚为壮观。

大百乐最后的影像

不过1994年前后,吉林市文化系统进行内部调整,大百乐由舞厅进行了产业转型,娱乐项目由舞厅改为偏门儿顶球、宾果之类的电子游戏厅。杭州路跳舞娱乐则由小百乐和朦胧舞厅扛鼎。

由于跳交际舞这种娱乐本来就是老醋装新瓶,当时的舞厅气氛营造,主要还停留在早期上海滩流行的“摩登”套路上。舞厅内环境幽暗,由灯光明亮、闪烁调节,配合营造娱乐气氛;有简单的休息座位,小舞台由演奏员现场演奏舞曲(大百乐本身就是吉林市京剧团驻地)。私人承包后,舞厅为了增收,还开设了小卖部,出售高价饮料和小食品;而且还招徕一些男女“舞皮子”,以各种见得光或见不得光的方式吸引跳舞客源。

在最初几年,无论男女都要购票进入舞厅。舞票和电影票一样,有场次、时间限制,一般每场2小时。因此一个舞厅一天开设几场,往往能够反映一个舞厅的场地规模、经营效果、品牌价值。不过到了九十年代后期,跳舞行业江河日下,大多数舞厅开始只收男士的票,且舞票不分场次,一票当日循环通*。

九十年代舞厅内跳舞主要是交际舞。交际舞又按舞曲节奏有四步、三步、秧歌等多种舞步之分,舞客们根据乐队演奏曲目,选择舞伴下场按“一曲儿”跳舞。通常各种节奏的舞曲按一定的规则轮番演奏,一场下来,每种舞曲都能轮上几遍。不过这也苦了舞技不佳的人士,若只会某一种舞步,能够下场的机会就很少,大部分时间只能心焦焦、脚痒痒着在座位上观摩。好在舞厅内的舞客并不完全以跳舞为目的。

图片取自互联网

据说在没有QQ、微信、陌陌等交友软件的九十年代,舞厅是结识陌生异性,并进行简单接触交流的最主要场所。利用跳舞的方式交流优点颇多:首先是成本低,男女各自买票,理论上算是一种AA制;其次是需求趋同,舞客无论男女,在娱乐之余寻求刺激的大有人在,大家各取所需,心照不宣只为一拍即合;再次是具备交流条件,舞厅内灯光时明时暗,能看清彼此容貌、领略彼此气质,共舞时还可实现近距离单独接触,甚至简单的肌肤之亲;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舞厅抹黑儿结下的情缘,无非寻求刺激的“一场游戏一场梦”,大家好聚好散,比王阿姨介绍、李奶奶牵线,选择空间大、“脱手”余地多。

野羊顶角,孔雀开屏。任何吸引异性,并成为对方眼中的焦点,无论动物还是人类,都不是容易的事。在舞厅里,为了获得异性垂青,男女舞客纷纷扬长避短、各施各法:

通常,一个人的外在形象是取悦异性的决定因素——男士相貌堂堂、英俊潇洒,女士明眸皓齿、性感妩媚。当然良好的“底板”,也少不得打扮停当:你吹“奔式”头,我烫高山流水,怎么捯饬都只为在人潮汹涌中,搏个与众不同。

不过个人形象再好,在相对保守、尚不开放的社会风气下,也需要有技巧配合。据说当年许多舞客跳舞时,会在口袋里揣个苹果,跳舞时借苹果触碰、摩擦对方,借以试探对方的反应。对一些贼心泛滥、贼胆矜持者来说,也算是屡试不爽的“撩、钓”绝技。

舞厅舞厅,形象不行,可以舞技来凑,那些精通各种舞步的男男女女,往往以传授技巧、指点不足为名,披着“师傅”的外衣,包裹亢奋的色胆,在看似优雅、纯粹的推、拉、拥、转之时,借舞曲的迷幻,完成着一环套一环的情感渗透。

如若没形象、没舞技,那就只能用“炫富”之类简单粗暴的“显摆”方式达成梦想。你穿梦特娇,我披皮尔卡丹;你蹬老人头,我踏查理瓢儿。可惜那个年代,名牌普及程度不高,加之舞厅内灯光幽暗,穿名牌未必就有胜算——能够在第一眼就吸引人注意的炫富标的物并不是服饰。

在九十年代,BP机盛行,幽暗的舞厅内滴滴声起,汉显液晶屏忽忽乱闪,往往比老人头穿梦特娇,套皮尔卡丹,穿查理瓢儿更能引人瞩目。再后来,不管是不是真的信号弱,你若扛着大哥大,一路从屋里喂喂喂喂到屋外,不管声音多么粗俗不羁,那在很多异性心中,简直比乐队超水平发挥演奏的舞曲都要悠扬悦耳。

舞厅内的眉目传情、莺声燕语、你侬我侬,往往会让曲终人不散。舞会后,心仪的男女若提出宵夜的要求未被拒绝,那必将有80%的可能,会在星光斑斓的夜空下,为彼此划出一条或长或短的舞厅奇遇延长线。也正因此,大凡好舞厅,周边必有好的餐饮店。以杭州路为例,合作饭店、四美香饭店、天津包子铺以及数量众多的小吃部散布在街道两厢。舞会后的宵夜可能是一块钱一大碗的冷面,可能是三块五一盘的锅包肉,每人再来一瓶奥林或滋力宝,边吃边用语言试探,为接下来情感的发展进行绸缪铺垫。从某种程度上说,杭州路小餐饮的繁荣,与“跳舞街”的形成与昌盛不无关系。

宵夜过后的情况可想而知,可惜当时还没有那么多时尚宾馆。去小旅店、招待所云集的站前地区,如果没有熟络的“窝子”,贸然前往开房,马上就会落入专政机关的法眼,激情尚未释放就会被不菲的治安罚款折腾得心力憔悴。为了避免“那一夜,你没有拒绝我;那一夜,我伤害了你”,许多男男女女为寻找合适的“涮夜”场所而在夜色迷离的城市中东奔西跑,任凭荷尔蒙散落在城市的阑珊灯火中。

其实在大百乐转型后,杭州路上的舞厅就开始渐渐褪去曾经的风光。当时舞客的主力是年轻人,由于不远处吉林大街的文联舞厅是中心、附属等医院小护士下班常去休闲娱乐的场所,在“美丽”诱惑下,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成群结队向这家舞厅集中。另外,跳舞场所若雨后春笋般不断涌现,也分流了杭州路的舞客流量。这使得九十年代中后期,小百乐的日渐生意平淡。而此时,朦胧舞厅的市场定位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与文联舞厅相反,这里率先成为中老年舞客集中的舞厅。

朦胧舞厅位于儿童公园内,使用的是日伪时期遗留的日本神社建筑。据说是受特殊舞客扎堆儿的影响,这里最先出现了有偿陪跳。此前去舞厅跳舞,舞客只需凭魅力、借勇气,大胆去邀请异性共舞。而后来,一些女舞客开始以每次5元、10元的收费陪跳“曲儿舞”,即一曲一收费。5元、10元在如今不算什么,但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还是具有一定购买力的。所以,花钱跳“曲儿舞”过程中,收费方往往会给对方留有“揩油”的“封儿口儿”,或者干脆纵容一些舍不得多花钱又控制不住情绪的老家伙,借昏暗的光线,达成令人不齿的“老头乐”。鉴于不堪传闻在坊间时有流传,防不胜防的舞厅经营者在后来只好挂出“未满18岁禁止入内”的告示牌。

九十年代中期开始,社会上的娱乐方式花样翻新,特别是大东门地下娱乐城的崛起,将保龄球、台球、电子游戏融聚一体。包括歌厅在内,更新的娱乐方式打造出更新的交流平台,市民业余生活的娱乐选择呈现出多样化发展。传统的交际舞厅逐渐被边缘化,不再是休闲娱乐和结识异性的首选。

另外,在市场经济快速发展的那个时代,曾经痴迷跳舞的人也逐渐发生变化。他们和她们或被市场经济造富吸引,或被工厂不断的人员优化桎梏,或被娶妻生子后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折磨,或者最终摆脱吉林城的小天地,去很精彩又很无奈的外边世界,体会更加前卫的时代炫音与光怪陆离。杭州路的舞客流量日渐枯竭——这条喧嚣一时的跳舞街,最终落幕只欠一个时机。

九十年代末,伴随着吉林市东部城区改造建设,始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杭州路被挖地三尺,成为如今的解放东路一部分——在工地飞扬的尘土中,大百乐、小百乐荡然无存。其实从严格意义上讲,吉林市的杭州路没有消失——至今在天津街银狮大厦北侧,还有条断头小巷,就是当年杭州路东段的遗迹。少年宫、儿童公园虽已改换门庭,成了解放东路的临街单位,可大部分建筑物还有旧时模样。可是,九十年代末,具有六十多年传统的跳舞街却消失了,连同舞厅这个行业在儿童公园一带彻底消失了。

如今的吉林市,虽然也有几家舞厅,但舞客多以中老年人居多;作为一座现代化城市,也有年轻人偏爱的夜场,但那里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交际舞舞厅,即便是一些跳国标的青年,夜场里也只是跳现代舞嗨翻。八九十年代大众娱乐的交际舞,似乎已转为优雅高级的小众娱乐项目。

在一些广场、公园,偶尔会看到一些中老年人在便携音箱放出的舞曲伴奏下,忘情而专注地翩翩起舞。可惜再优美的舞姿,怎么看都不属于新时代,却又怎么看都像是在与一个旧时代织就的旧回忆作别。一如老鹰乐队(Eagles)在《加州旅馆》(Hotel California)中所唱到的那样:

How they dance in the courtyard,Sweet summer sweat,Some dance to remember,Some dance to forget……

他们在庭院里翩翩起舞,夏日的香汗淋漓,有些属于回忆,有些属于忘记……

相信对许多人而言,旋转的舞步就是回忆与忘记杂糅于心,于是我书写这些文字,替他们与“曾经”说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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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鸣谢二少金金铎、孤单的鱼、西关土著-泉等朋友对本人撰写此文给予的支持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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