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凉凉,孤夜茫茫,晚风戚戚,秋雨殇殇,城外烽火早已四起,城内歌舞依旧升平,若这座城再无白日,请忘记曾许下的地老天荒。这地狱我一人赴,你,只管笑靥如花焰火追逐……无限江山,只怕相见时难别亦难。
“兮儿,明天你出宫吧,向南走,听说那边鸟语花香,四季如春。”三皇子平躺在榻上,手中摆弄着腰间佩玉,闭着眼平和的对站在身后为其按摩头颈的侍女说。
“兮儿不走,兮儿要永远跟随在三皇子身边。”侍女看着三皇子,柔声说道。
“傻瓜,我明天就要随大将军去打仗了,战场惨烈,你岂能随我同去……出宫吧,过你想过的生活。”
“兮儿不走,兮儿永远在这等着三皇子……三皇子一定要平安归来。”兮儿哽咽道。
三皇子叹了口气,刚要言语,忽觉额头有物滴落,兼有余温,他抚了抚额头,睁开眼,正看到侍女兮儿泪水潸然。兮儿见泪滴到三皇子额头上,立马跪下惶恐请罪。
三皇子见状甚是怜爱,他坐起身一把将卧榻旁边跪着的兮儿拉到自己怀中,兮儿深知尊卑有别,她低着头连忙起身欲行跪拜之礼,然而三皇子臂力之大,她竟在其怀中动弹不得分毫。
三皇子一手揽着兮儿的肩膀,一手将她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抬起头。”三皇子温柔的说道。
兮儿不敢违背但又羞于直视殿下,便微微抬头,视线下移。
三皇子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深情地说:“兮儿,以后没有我的日子,你一定会过得更好。”
“不……不会……没有殿下的日子,兮儿的生活同行尸走肉又有何异。”侍女兮儿激动的抽抽噎噎。
三皇子见她梨花带雨,忙将其拥入怀中,轻抚安慰。
窗外月光凉凉,秋风瑟瑟,繁星照耀下的这座曾繁盛一时的皇城,不知能否度过接下来的深冬。
第二日一大早,兮儿便服侍三皇子更换行军盔甲,二人泪眼盈盈,相对无言……
“兮儿,你收拾下行装,一会儿随我一起出宫。”
“殿下……兮儿不想走……兮儿想等殿下归来……”侍女兮儿哽咽道。
“这人心混杂的宫墙内,我岂能放心你一人待此……”说罢,三皇子拔出利剑将腰间佩玉摘下,一劈为二,“这玉是母妃临终前交予我,此玉世间仅此一块,今日我将其一半与你,出宫后没有我的庇护,你要多加小心,必要时,你拿着此玉去万福庵找静娴师太,她定会帮你。”
“见玉如面,殿下,兮儿一定会等到您战胜归来日,此玉重合时。”兮儿泪眼婆娑,她紧紧地攥着断玉,坚定的说。
三皇子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在这烽火乱世,拥抱竟也成了奢侈之物。
兮儿随三皇子来到城门处,离别终究还是来了。
心中虽早已做好准备,但真正面对时还是千般不舍万般难捱。
兮儿看着一步步离自己远去的三皇子,泪水肆意了全脸。她深知今日别后,再见已渺茫,悲恸欲绝的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的追着三皇子的战马跑去,三皇子黯然泪流未曾回头。
战马疾驰,兮儿拼命追赶,慌乱中被脚下石块绊倒在地,三皇子见状立刻下马,跑到兮儿跟前将她扶起,含泪起誓:“城墙未到,伊人未老,我定归矣。”
兮儿泪如雨下:“护城河畔,院落炊烟,等君归来。”
夜慢慢,雪漫漫,转眼已入深冬。兮儿放下手中的梭子,披了件斗篷走到门外,她拿出一直放在怀中的半块玉石,看着茫茫远方耽心言语:“海角天涯,务必归矣。”
殊不知,战场上战鼓四起,狼烟滚滚,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敌方雄狮百万又骁勇善战,三皇子带队殊死相搏,损失惨重。
“慕容黎,怪就怪你生错了国家,若你生在晋,我定会与你成为兄弟。今日将你围堵在这暮雪崖,只要你肯归顺我东晋,本王定不*你”敌方将领大喊道。
“哈哈哈……刘挚,你以为我是那贪生怕死之徒吗。”三皇子站在残余的部队前面,看着敌方将领仰天长啸,“兄弟们,我慕容黎无能,不能带领大家打胜仗……今日我们大败在这暮雪崖,我不想兄弟们再跟着我做无谓的牺牲,有谁想投降的,我定不阻拦。”
“殿下!身为大燕战士我等决不投降。”众将领坚定不移,跪在三皇子面前以示忠心。
“好,既然都这么有骨气,那本王就成全你们……放箭。”
众人抵挡不过,又不想被敌方*死,便一起跳下身后万丈深渊的暮雪崖。
“兮儿,对不起我终是付了誓言。若有来世,我定会与你做一对布衣芒屩,执手到地老天荒,”三皇子紧紧握着断玉,含泪跌下暮雪崖。
“殿下,殿下……”兮儿满头大汗的从恶梦中惊醒,她看了看怀中的断玉,定了定神。忽然她听到外面吵吵闹闹,便起身去查看,只见大街上人们纷纷背着行装,拖家带口的荒乱出城。
“大娘,这是怎么了?大家都干嘛去?”兮儿急切的问道。
“姑娘,快逃走吧,我们败了,过不了多久敌方的铁骑就会来了。”大娘快速的说完,赶紧又带着孙女走了。
“败了……败了……”兮儿如经历了晴天霹雳,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三皇子呢?”“三皇子呢?”“求求你告诉我三皇子回来了吗?”“……”兮儿像疯了一样,抓着街上的人不停的询问,可人们只顾着逃走,根本就不理会她。她泣不成声的一再询问,一不小心就被一个大汉推倒在地,忽然间她感觉天地翻转,烟云滚滚,身子一软便摊倒在地上……
醒来时,她躺在自己的床上,桌旁坐着敌方将领刘挚,“你醒了。”刘挚摆弄着断玉,低头言语。
兮儿看到刘挚手中的断玉,忙惊道:“还我。”
“还你?这到底是什么,能让你在生命迷离之际还攥着它?”刘挚瞪大着眼睛,生气又有丝怜惜的问道。
“快还我!”兮儿完全不理会刘挚,一双眼睛牢牢地盯着断玉,虚弱的说。
“我问你这是什么?是不是那个三皇子慕容黎给你的?”对于兮儿一再的追要,刘挚更加生气,他大步走到床边,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着兮儿的脖颈,将她狠狠地推倒在墙上,怒目圆睁的说道,“你竟然为了一个区区慕容黎,背叛我……你不要忘了你是堂堂大晋的安和郡主,是我刘挚的胞妹。”
“我……不是……从你……设计……让我色诱……燕王……开始……我就……我就不再……是你妹妹……”兮儿被掐的气息微弱,但仍眼含怒气的盯着刘挚,坚定的说。
刘挚一听想起了过往,心中有愧便松开了右手。他甩袖离床,向前走了两步,又言:“安和,今大燕已灭,只要你肯忘了那个慕容黎,随我回府,之前之事我可既往不咎。”
“多谢王爷厚爱,只不过这世上早已没有安和,有的只是兮儿。”兮儿垂泪。
“你……”刘挚转身,想呵斥一番,但看着她的样子又无可奈何。
他将断玉放在桌上,又将身上的银子拿出放下,刚要走又停下说道:“慕容黎已坠入暮雪崖底,那万丈深渊决无生还之意……你永远都是安和郡主,王府永远是你的家。”
兮儿低眉冷笑,想起当年刘挚为让燕王出兵帮他上位,不惜设计让自己去色诱燕王,母亲更是骗自己喝下催情散,从而失身于燕王,若不是事后她装疯卖傻,被燕王嫌弃,机缘巧合又被三皇子救下,时至今日这世上早已没有了自己。想到这些,又想起刘挚刚说的话,兮儿只觉得讽刺好笑。若问这世上谁对自己最好,唯有三皇子慕容黎。
兮儿不顾身体虚弱,换上行装拿上断玉,便赶往暮雪崖……不见尸体,她绝不信慕容黎已逝,即使要跋千山涉万水,历百劫经千难,她也要找到慕容黎……
“孟婆大人,你说这慕容黎真的死了吗?”琴弦化作侍女,看着孟婆利用忘川河水绘出的慕容黎与兮儿故事的影像,好奇的问道。
“这世间的灵魂只要没有灰飞烟灭,那必定会到孟婆亭。”孟婆说。
“对啊,如果慕容黎死了,那他肯定会来咱这孟婆亭,可一直未曾见他,那就是他还没死喽。”琴弦激动地说。
“有种痛苦叫生不如死。”孟婆冷冰冰的说。
“……孟婆大人……”琴弦惊恐,一时不知该说何是好,“我们……帮一下这二人吧。”
“好!你带着这瓶汤水去找兮儿,然后将汤水浇在她那块断玉上,断玉就会带着你们去找慕容黎。”一向以冰冷绝情示人的孟婆夫人,这次不知为何竟出手相帮这二人。
“……夫人,您当真要我去救她们……”琴弦甚是疑惑的问道。
“你不想去就罢了。”孟婆拂袖去除影像。
“去,去……我这就去。”琴弦高兴地连连应道。
“另外,兮儿的寿命只剩不足半月的时间,你一定要让她在死之前见到慕容黎。”孟婆叮嘱。
“是,夫人。”琴弦回道。
这夜天降大雪,兮儿栖身于破庙之中,琴弦化身医女一同躲进破庙避风雪。
“这位姑娘,见你面色憔悴,你这是去往何处?”琴弦装作初相识,和兮儿聊天。
“我去暮雪崖。”兮儿虚弱的说。
“我正好也去暮雪崖,明儿一早咱一起上路吧。”琴弦开心的说道。
“我……我要尽快赶到暮雪崖……中途不会经常休息。”
“我也是,我是医女,暮雪崖上的长生草半月后就会枯萎凋谢,所以我必须要在半月之内赶到。”琴弦对自己的谎话甚是满意,不禁心中暗喜。
兮儿一心只想着慕容黎,对琴弦的话根本没过多理会。琴弦见兮儿身若浮萍,气若游丝,如此长途跋涉只恐她坚持不了几日,便以医女身份骗她吃下一粒药丸,为她多延续几日寿命。此外也借机将孟婆夫人给的汤水浇在断玉之上。
第二日,吃下药丸的兮儿如正常人一般精神奕奕,早早便起床赶路,她忽然发现断玉一直闪着亮光,正疑惑之际,琴弦佯装打趣道:“它好像在给咱们带路唉。”
兮儿一听大喜:“对,是三皇子在呼唤我,是三皇子命玉给我带路……三皇子肯定没有死,肯定没有……”
琴弦听此,心中竟不是滋味,轻叹一声,跟着兮儿又出发了。
她们日夜不停的赶路,渴了就喝溪边水,饿了就食硬干粮,这一路上不知摔了多少跤,擦破了几层皮,终于在半月之内赶到暮雪崖底。
断玉的亮光最终在一条两边开满血红色鲜花的河边不停地闪烁,兮儿瘫坐在河边崩溃大哭:“三皇子你到底在哪?”
琴弦见兮儿如此痛苦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看到眼前这条河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而且断玉指示的地方就是这条河,她不禁大惊:“难道慕容公子在这河底。”
为确认自己的想法,她腹语传音给孟婆夫人,孟婆只回了个:“见即是真。”
琴弦走到兮儿跟前,小声说:“兮儿,慕容公子可能困于河底。”
“河底?”兮儿疑惑的问道。
“这不是一条普通的河,它叫忘川,本流于阴间奈何桥下。如今他为何出现在阳间,我也不解。但这条河的河底有一颗巨大的彼岸花树,它能锁住灵魂使其不生不灭。慕容公子当时从崖上坠落下来,掉入这忘川河,灵魂未离开本体,所以他应该是被锁在彼岸花树下,不生不死。”
“那我怎么救他,琴儿你知道那么多,你肯定知道该怎么救他。”兮儿紧紧地拉着琴弦的手,恳求道。
“孟婆夫人掌管彼岸花,虽然能救他,但也只是灵魂被救上来,躯体是没办法的。”琴弦无可奈何的说。
“那怎么办?三皇子……我该怎么办……”兮儿绝望的站在河边。“如果我跳进这忘川河,是不是就能见到三皇子。”
“不行,凡人进入此河,身体会如烈火灼烧般撕裂的疼,你还未游到河底,也许就已经疼死了。”琴弦忙阻止道。
“烈火灼烧又何妨,只要能见到三皇子,就算让我马上去死,我都毫不犹豫……琴儿,你知道吗,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只有三皇子,若没有了三皇子我一人独活又有什么意义。”兮儿含泪说道。
兮儿纵身跳入忘川河,她整个人像被火团围住一般,烈火焚身。正在她承受不住,迷离之际,一双手拉住了她,她微微睁开双眼,眼前这个人让她泪眼滂沱,“三皇子,三皇子……兮儿终于见到你了。”
二人于水中仅仅相拥在一起,缓缓沉入河底,可正接近彼岸花树时,二人身体自下往上散落成纷纷红叶落入树下化作春泥。两块断玉也自行结合在一起,就在这时,只见整条河流白光一闪,本污浊的忘川瞬间变得清澈透亮。
琴弦站在孟婆身后看的一脸惊讶,忙问道为何。
原来那块玉本是一块具有超强净化能力的灵石,忘川河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吸收了过多灵魂的怨气,急需净化,所以在慕容黎坠落暮雪崖之时,孟婆划出三维空间,将忘川河出现在阳间,从而使慕容黎坠入即不属阳间又不属阴间的第三方空间的忘川河底。但要想此玉发挥净化能力,必须使此玉完整,而且还需一个至阳之人和一个至阴之人做引子。所以孟婆不惜延长兮儿的寿命,也要让她见到慕容黎。
河水渐渐平静下来,不一会儿,忽然从河底缓缓生出两朵彼岸花,孟婆接过浅笑道:“从今以后,你俩就跟随在我身边吧。”
注:图源自网络,侵删致歉
如果您喜欢此文章,可移步至晋江文学城(或直接点击下方连接)查看同一作者的连载文章《未竭》
Copyright © 2024 妖气游戏网 www.17u1u.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