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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地狱是什么样的。
一方小坛,不见天日。
坛中篆刻咒文,贴满符箓,使我日日夜夜受业火煎熬。
被锁在逼仄的坛中,往昔的记忆一刻不停地翻涌。
对于我这样的落魄农户,幸福是江南的雪,存在却鲜有。
披着破旧的红盖头,和杨康乐拜高堂时,我以为找到了毕生依靠。
女儿唤第一次娘时,我恍惚间觉得此生无憾。
往后,无边苦难烤干我的神魂,那点微薄的幸福,轻而易举就化了。
建平五年,杨康乐进京赶考第三年,洪水决堤,瘟疫四起,良田千里颗粒无收。
父母公婆死在逃难的路上。
再见面,他是高高在上的驸马,迎娶当朝三公主,我是衣衫褴褛的难民。
他不认我,衙门的老爷也不肯帮我,反而将我关进大牢。
女儿被杨康乐带走,不知所踪。
三个月里,我尝遍了酷刑,被折磨成一滩烂肉。
直到杨康乐亲手捅我一剑,施以我更进一步的痛苦。
我死后,杨康乐将我大卸八块,炙烤四十九日,骨灰封在坛子里,用铁链缠绕,符箓封口,埋在院子里。
我看着他官运亨通,连升三品,与三公主有了一个女儿,阖家美满。
烈火淬炼着我的怨恨。
我能感觉到,我的理智一天一天在丧失。
我渐渐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有何过往,连痛苦,都在一日一日的折磨里变得稀松平常。
只有对他的仇恨,熊熊燃烧,一刻不停。
我被锁了整整五年。
死后第五年,他升了户部侍郎。
迁府之际,他女儿玩闹,撞到这只坛子,额角磕出点点血珠,沾到了符上。
稚子之血至纯至善,可破迷障、伤妖邪,加上我日日在坛中挣扎,得以破开道口子。
五年炼狱,终于得见天日!
我怨气太甚,一时间,六月里乌云蔽天,满城飞雪,郁郁之气甚嚣尘上。
皇帝亲临安若寺求高僧做法,连做十天法事,才让怨气彻底散去。
五年折磨里,我早已失去神智,在城中游荡,只有复仇的执念支撑着我行动。
法事第十天,六公主落入安若寺后的冰湖中,满心仇怨。
两股执念相互吸引,她的魂入了轮回,而我,成了当朝六公主。
第二章 蓄势
六公主的娘亲名叫叶皑,宫里人都叫她贞妃。
我昏睡了五天,她衣不解带,看顾了我五天。
见到我醒来,她眼中含笑,抱着我痛哭流涕。
可一对上我的目光,她的笑容就冷了,手也撤了回去。
「你们都下去吧。」她屏着气说。
等一众仆人都下去,她的神态突然就变了。
眉眼变得舒展,不复之前的拘束,背挺得笔直,眼神中透出一股摄人的气魄。
可她那么悲伤,像是一尊烈日下的冰菩萨。
她似乎要开口,顿了顿,再次捏住我的手问:「吾儿已逝否?」
一句话惊得我不敢回应,愣在原地。
她俯身向前,添了几分迫切:「你回答我,吾儿已逝否?」
我咬牙,拖着无力的病体,下床给她磕头:「村妇黄思梓,建平五年含冤而亡,魂魄遭人囚禁,公主忧愤跳湖,嘱托我替她报仇雪恨。公主如今,已入轮回!」
说罢,我死死低头,不敢动弹。
可久久的,她没有说话。
抬头去望,她已经泪痕满面。
「我护不住她,是我护不住她……」
她拭干泪痕,出了门。
三天后,她再来,对我稽首道:「思梓,我求你,替我儿报仇。」
叶皑和我说了她与六公主的处境。
她本是将军府嫡女,入宫时风光无两,盛宠之下怀了六公主。
可还没等她分娩,将军府就因为勾结敌国、意图谋反的罪名被抄,连同叶皑的生活也一落千丈,只因承蒙过君恩留下一条性命。
六公主降生那天,她父兄被斩首示众,家族女眷流放岭南,唯有两位姐姐逃了出去。
原本意气风发的叶皑从此带上一幅谨小慎微的面具,堂堂一宫嫔妃,面子上荣华富贵,内里不知受了多少折辱,。
只是朝堂上叶家旧部众多,且都是忠肝赤胆之辈,皇帝才留她一条性命。
是以六公主从小任人欺凌,不受宠爱,不光吃穿被克扣,还常被奴仆虐待。
皇上登记以来未立皇后,叶家没落,除去浮光掠影的莺莺燕燕,只有娴妃、静妃分庭抗礼。
「娴妃跋扈,相貌平平,教养的太子、三公主性情张扬;静妃聒噪,爱慕虚荣,三皇子耳濡目染,是个笑面虎,其他皇子公主不受重视,都是草包。他们庸碌,你不要任他们欺负,也不能过于出头,找准时机,方好一击制敌。」叶皑教我写字时,握着我的手说。
她在我这里藏了纸墨笔砚,偷偷让我读书,在她谆谆教导下,我也渐渐看清前朝后宫的局势。
如今太子虽立,可他德行有亏,外强中干,全靠娴妃家族庇荫,下面三皇子协当朝新贵虎视眈眈。
而我的好夫君杨康乐,是寒门子弟的领袖,只为陛下所用。
高中状元后,娴妃有意拉拢他,将自己所出的三公主许配给他,使得朝中势力隐隐向太子倾倒。
原本他只是个言官,自建平五年以来,他平步青云,已经做到户部侍郎的位置。
可我成为六公主后,打听到他时常办错事情,险些失了陛下的欢心,如今位置岌岌可危。
叶皑多次帮我打听女儿的消息,可皆无功而返。
我清楚,她如今可能只是街边一捧腐骨。
但执念难消,我总抱有点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曾经问叶皑,知不知道六公主为何落水。
她指着安若寺,目光烔烔:「在这宫里,人人越是缺什么,越要别人夸什么。而龙椅上那位,要所有人叫他圣上。而今我们势力不够,先要报了你的仇,再为我女儿讨个公道。」
第三章 筹谋
午间,叶皑来我榻上小憩,给我捎了两块绿豆糕吃。
她看着我吃得很香,道:「按我们之前的筹谋,如今的上策,是联合朝中我的暗部势力,策反后宫嫔妃,凭权势碾压,居高临下,只是以你我现在的实力,恐怕还要十数年。
「中策,便要委屈你嫁入杨康乐府上。他府中秘辛众多,从外部不好入手,依我猜测,他或许不仅仅效忠陛下,只是另外的主子是谁,一时也说不准。你若嫁进去,便如训狗逗鸟一般,暗中指挥他,又让他感觉操控你,如此,探清他的势力。
「而今世家和寒门势力隐有融合,杨康乐为寒门领袖,皇上早有为他抬一门平妻的打算。」她指指自己,又指指我,「如今后宫里不站队、无靠山的,只有你我。所以再过一阵子,我便打算为你求门亲事。」
她握住我的手,试探我的意思。
我紧紧地握回去,趁机把糕点碎渣蹭到她手上,表示自己对此早有准备。
她见状,卸了力气,软软地瘫在榻上,打趣道:「而下策,是你争得他的宠爱,指望他迷了心智,自寻死路,这仇报不报得,全要看他的意思。」
我嫌弃道:「如此蠢法,如何复仇?」
叶皑“咯咯”地笑:「我想起早些年看的戏曲,不外乎如此,当个玩笑话讲。不过情况不定,要随时随地找出应对的法子,用好我交付给你的人脉,才能将他千刀万剐。」
想到将他千刀万剐的样子,我胃口大开,把绿豆糕一扫而空。
虽然是其他宫里不要的点心,但这绿豆糕甜而不腻,回味绵长,只是放得久了有些糊口。
小小一块的造价,可以供应数百口灾民的薄粥。
「我儿时听到的话本传说里,都是妻子复生,感化丈夫,与之再结良缘。」我砸着嘴感叹,「最后一定恩爱一生,子孙满堂。」
「这样做,便是下策中的下策,蠢货中的蠢货。」叶皑翻了个明目张胆的白眼。
我深以为然。
第四章 再嫁
三公主的死讯来得突然。
几天前,杨康乐被皇帝怒斥,她还进宫为他求情,转头就卧床不起,病况急转直下,匆匆地去,连葬礼都草草了事。
当天三公主的女儿被抱到宫中,由娴妃抚养。
明面上说是体恤杨康乐,实际上也有挟以为质的意味。
原本前朝三方势力维持勉强的平衡,如今伴着三公主身亡,庙堂之上泛起躁动。
新贵连着三天上表,从静妃生下的两位公主中选出一位,许给杨康乐。
世家一方近些年渐显颓势,只是凭借家族姻亲互相牵连,才有死而不僵之势。
当年能够靠杨康乐拉拢寒门,已是世家大宗里几位长者联合上表,才求来的恩典,如今后宫没了云英未嫁的公主,只能从宗族里拨一位女儿。
太子连奏十二章,皇帝不说,但已经有了忌惮之意。
一下子,杨康乐从岌岌可危的罪臣,变成了权力斗争的中心。
最终,一日早朝,皇帝思念公主过度昏迷,醒来便称公主托梦,要再许杨康乐一位公主。
前朝的旋风终于牵扯到后宫,刮来无穷无尽的惶恐。
宫里罕见的热闹。
几位公主都闹着上吊割腕,娴妃悲伤过度昏迷不醒,静妃急火攻心犯了心症。
一时间取笑的、担忧的、谋算的,种种议论把后宫的天都掀翻了。
我和叶皑在宫里看了好久热闹,还热了壶小酒喝,佐一碟陈醋花生米。
尽管我们都知道,最终嫁过去的只能是我。
一个晴好的天,皇帝嘴上起着燎泡,带了两盒进贡的首饰,来叶皑宫里呆了三个时辰。
叶皑在这三个时辰里,给我敲到了丰厚的嫁妆。
于是,匆忙地,我又要嫁给我的好夫君了。
出嫁那天,叶皑给我画了花钿,涂了口脂。
昏黄的铜镜里,映着她灼灼的目光。
她的眼泪晕在我的嫁衣上,我不知道她在看谁,我或者她的阿琤。
六公主去的时候不过十三,我想叶皑一定梦到过她很多次,幻想若她平平安安地长大,会不会也在十六岁嫁人,脱离皇宫的泥淖。
「思梓,往前便是龙潭虎穴,最好让他永堕地狱。不论结果如何,一定要护住性命。」
我环住她,脸贴着她的腰,感受她一起一伏的呼吸。
烈日缓缓地烤着人间。
伴着一声唢呐,我被送进杨康乐的府邸。
第五章 新婚
怀抱三公主的牌位,披着盖头,熄了蜡烛,我坐在新房中,想起同杨康乐拜堂的情形。
彼时刚丧了父母,杨康乐是我唯一的浮木,我得牢牢地抱紧他。
他的手掌宽大厚实,握住我的手,送来阵阵暖意。
就像儿时在田垄上耍累了,他牵我回家时一样,他说:「阿梓,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恍惚间,我又想起那年除夕,地牢里阴冷潮湿,蛇虫鼠蚁啃食着我的躯体,他身着华锦,说:「阿梓,你也想让我官运亨通对不对?你肯定是愿意为我牺牲的对不对?」
话虽然这么说,他的神情间还是止不住的厌恶。
然后他握着剑,一寸一寸捅进我的心口。
一阵闷雷将我从回忆里惊醒。
门外人影绰绰,像是困住我多年的梦魇。
他开门时,一道电光劈开夜空,照得四周通亮。
杨康乐看到我捧着牌位,被吓得脚下一踉跄,摔倒在地。
我径自掀了盖头,捧着牌位,蹲下来看着他。
那张我日日夜夜思念的脸,而今终于呈现在我面前,我恨不得此时就划烂它。
可我换上一幅笑脸,温顺道:「夫君,我等你好久。」
随后将牌位奉上:「而今姐姐丧期未过,我虽然得陛下准许嫁给夫君,可不能做罔顾天伦之人,请夫君与我一同祭拜长姐。」
杨康乐不情不愿地同我磕了三个头。
我握住他的手,满脸笑意:「如今姐姐虑舟知晓了我们的婚讯,想必魂魄一定日夜伴我左右,保佑我夫妻和睦。」
杨康乐僵了一下,随后应和道:「我同你姐姐多年恩爱,如今她见证我另寻佳人,想必也会心存祝福,得以安息的。」
他的神情自如,可眼神躲躲闪闪。
想必,三公主的死另有蹊跷。
杨康乐此时心中有再多的得意也被我搅得七七八八,匆匆地过了礼,昏睡过去。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冲散了我满心满腹的*意。
我静静地看着杨康乐的睡颜。
从小到大,我都觉得他是顶好看的人,笑起来眼睛弯弯,盛载一条夏日的星河。
今天再端详,他早不复当年的清俊,脸上早早地生出细纹,长期的纵酒贪欲,让他显得萎靡不振。
更要命的是,我看到他面中透出一股闪着金光的黑气,中间掺杂着丝丝怨气。
他究竟行了怎样伤天害理的事情绿轴,才会有如此面相?
第六章 诡异
杨康乐的府上处处都不对劲。
我核算了府上账本,除去府上开支、应酬,加上他玩弄古董字画、招妓的银钱,每月居然有三千两的亏空,就算三公主嫁妆丰厚,这么多年过去,这府上也早就该空了。
而府上装饰远不是一个户部尚书该有的规格,库房中,珊瑚、蜜珀堆砌在墙角,名品丝绸有些已经被虫蛀坏。
杨康乐如何境遇,才能有这泼天富贵?
院子里的摆设也奇怪,他书房中,足足摆了九面铜镜,后院道路曲折,若非他的贴身丫鬟念桑仔细教我认,我一定认不清路的。
后院中,除了一圈桑树外,中间还栽了一棵槐树。
这样的摆设照理可招徕百鬼,但现在这院子干净得吓人,就我一只鬼大摇大摆。
三公主金枝玉叶,自然不懂这些,想必杨康乐也是如此想我的。
那我当然要扮一个蠢货。
晚饭时,我亲手给杨康乐熬了一盅梨汤,他喝得很高兴。
「夫君日夜操劳,难免上火,今后我天天给夫君熬梨汤喝,去火降燥,好不好?」
我拿了块手帕,给他拭去汗水。
随后我又提到:「怎么不见婆婆公公?夫君不曾把他们接来赡养吗?」
杨康乐面露难色:「早些年乡里发大水,父母不慎被淹死了。村里仅有我一人生还,千辛万苦才来到京城。」
我紧紧攥住手帕,怕一个没忍住,把他活活掐死:「夫君的经历当真让人心碎,不若这样,我今天就去做两块牌位,供奉在家里,日日祭拜,好不好?」
杨康乐快要被我的话噎死了,含糊地答应,推脱有公事,赶紧走了。
他父母是活活饿死的,在他花天酒地、锦衣玉食的时候。
饿死的人,早已经不是皮包骨的模样。
他们的身躯渐渐浮肿,被撑得看不出本来的模样,青黄色的一大摊,手指按在皮肤上,会留下一个大坑。
他们倒下的时候,离京城已经很近了。
他们把最后一点干粮留给我和女儿,倒地再没有起来。
那时候他们一定在幻想,找到杨康乐后,将享受怎样的天伦之乐。
没有的,找到他之后,只有生不如死。
第七章 念桑
在叶家旧部的协助下,我慢慢将府上的人换成我的手下。
我换不动的几个人,就是杨康乐的心腹。
账房、管事这类要职不必提,奇怪的是,他的贴身婢女念桑竟然也动不得。
建平五年,府上不少仆人丫鬟染了急症故去,杨康乐匆匆地搜罗了很多人进府。
念桑那年才被招进来,论资历也算不上是多老,可杨康乐只让她在书房伺候,真是让人费解。
此间以守丧为名,我从不与他圆房,尽管时常偷偷招妓,可没过多久,他就忍耐不住了。
一天我去书房给他送梨汤的时候,听到念桑凄厉的惨叫。
我本想冲进去救人,可我又听到,这叫声中有几分春意。
杨康乐的喘息夹在在其中。
我躲在一旁,短短十余个呼吸后,他满脸餍足地出了房门。
此时我再进去,念桑正瘫倒在书桌上,呼吸微弱,身上脸上都有血迹。
她见我进来,连累都顾不上,一个劲儿地给我磕头:「奴婢错了,夫人留我一条性命,奴婢错了,夫人留我一条性命……」
可怜的姑娘。
她原本就是卖身葬父才进了府,无依无靠的,被杨康乐凌虐也不敢反抗,使得他兴致盎然,是不是就欺侮她一番,以泻兽欲。
我可怜她,给了她上好的药,时常贴补她吃食。
若是现在把她换来我身边,总有其他人要受苦。
唯有铲除了根源,才能万事大吉。
第八章 遇刺
自从建平十年六月飞雪后,皇上每年要去安若寺祈福,连同皇子、公主和受宠嫔妃一并前来。
刚下马车还没站稳,便听得太子打趣:「六妹妹做了继室,从三妹那里讨了福气,果然就不一样了。比从前向我们这些活人乞食,要强上很多。」
我冲他甜甜一笑:「我盼着大哥也给我福气。」
他挑眉:「妹妹在咒我了?」
「怎么会?」我双手合十「我朝能够安稳繁荣,全靠佛祖庇佑,大哥和父皇是深受福泽之人,我只盼能分我一些福气罢了。」
他悻悻地走了。
杨康乐问我:「你们曾有过节吗?」
我道:「儿时玩闹,积攒了些怨气ℨℌ。」
只不过是他按着我,给我喂了许多馊饭腐肉罢了。
安若寺建于高山上,有三百八十一级台阶,要徒步走上去。
皇帝在前,皇子其次,女眷最后,沉默地行进着。
山间空气律周潮湿闷热,又有蚊虫夹道,实在让人烦闷。
众人疲乏之际,两旁树林里突然窜出几个蒙面人,挥舞匕首刺中太子。
队伍直接乱成一团,侍卫护着皇上往寺里赶,不少人因为慌忙直接滚落台阶,又有暗卫上前与之搏斗,挣扎间,我滚进旁边的树林。
一名蒙面人直接拎起太子窜进树林,连带着后面一群人,都追进去。
这片林子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树木遮天蔽日,虽是白日,却如黄昏。
冥冥中一股lvz力量指引着,我居然找到了太子。
此时他满脸鲜血摊在地上,周围暗卫和*手躺了一地。
而杨康乐在他旁边,捡起一把匕首,一下一下地扎进了太子心窝!
我想起他捅我的画面,心口一阵剧痛,闷哼出声。
杨康乐一下子捕捉到我的声音,挥着匕首大喝:「谁?!」
我自知绝对跑不过他,柔柔道:「夫君。」
小跑几步,我跑到他面前,捧着他的脸:「夫君可曾受伤?」
我清清楚楚看见,他眼里已经有了*意。
我赶忙掀开裙摆,露出脚踝,捡起一块石头,重重地砸下去。
杨康乐大惊:「你作甚?」
「而今太子遇刺,虽有*ᴸᵛᶻᴴᴼᵁ手,可夫君一人生还,难免惹人怀疑。此时我伤了脚,你便说见我受伤,拖慢了步调,ℨℌ转眼间,太子便不见影踪。如此,夫君方能洗脱嫌疑。」
他依然怀疑:「他是你亲生兄长,你竟愿意帮我?」
我死死握ᴸᵛᶻᴴᴼᵁ住他的手:「他虽然是我兄长,可对我处处虐待,若非侥幸嫁给夫君,怕是此时还在宫里受苦。而今你我夫妻一体,你的荣耀便是我的荣耀,我当然lvz要替你周全。」
杨康乐不信我,但他信自己。
他信自己天神下凡,救我于水火。
而我,合该为他倾倒,为他奉献。
于是他扔了刀,扶着我,走出树林。
我回头看了一眼,太子躺在那里,死不瞑目。
第九章 手串
出了如此大事,一行人都赶往安若寺修养。
侍卫当天夜里找到了太子的尸首,皇帝大恸。
我看着皇帝伏在太子身上痛哭,只觉得他造作,仿佛一举一动都精心设计。
杨康乐在一旁握住我的手,感激地笑笑。
夜里我胸中郁郁,拖着伤腿,在寺里闲逛,在佛堂里遇到一位僧人。
他看到我,很是惊奇。
佛堂中只亮了几盏油灯,佛像的脸半明半暗,随着火光闪烁,忽喜忽嗔。
他冲我行了礼:「施主身体与魂魄不相容,却都是受尽苦难之人。」
也许是佛堂清净,是我内心平静,我竟不惶恐,问:「既然我占了别人身体,为何佛不收我?」
「施主只有怨气,非奸非恶,一副可怜魂,占了可怜身,两种解脱罢了。」
我手指着客堂:「那里面具是大奸大恶之徒,为何佛不收他们?」
小僧的头更低一些:「佛祖不惹尘埃。恶因恶果,他们总会自食。」
「我家乡里,修建堤坝的钱款被人克扣,千里良田被淹,流民上万;赈灾的银子被贪墨,民不果腹,易子而食,如此种种,佛渡是不渡?如今这佛寺借着皇家,金碧辉煌,可曾想过为何京城怨气甚重,六月飞雪?」
他不答。
我转头,为我女儿磕了一个头,转身离开。
因为出了事,今年的祈福也取消,第二天,我们便踏上了回程的路。
一大清早,昨天的小僧顶着乌黑的眼圈,送给我一个手串。
「此物可镇妖邪,施主怨气重,如今定然恩怨未解,我不便沾染尘世,唯有此物,祝施主得偿所愿。我看俗世之中,施主还有一段善缘,如今正在三皇子府中。」
我谢过他的恩情,看着手中手串,伸出左手:「小师傅可愿给个成全,让我凑上一对?」
第十章 秘法
此遭过后,杨康乐便对我不同,知道我不介意他贪食饮酒、临幸花魁之后,越发中意我。
我对他温柔小意,日日给他送一碗梨汤。
自从可以大方招妓,念桑的日子也好过许多,她对我很是感激。
一日杨康乐去上朝,念桑拉住我进了书房。
「夫人,老爷让我在书房伺候,泄欲是其次,主要是让我照看一个东西。」
说罢她打开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九面镜子反射下,阳光汇聚在一块地砖上。
她一边掀开地砖,一边解释:「这镜子是有高人布阵,无论何时,阳光都能汇聚在这块地砖上。唯有这样,才能使这东西安稳。」
说罢,她一掀,下面的东西露出来。
我死死盯着,几乎不能呼吸,心中恨意翻涌——那是个坛子,和埋我的坛子,一模一样。
上面捆绑铁链,贴满符箓,要让里面的东西永不超生。
「老爷说,这东西金贵,要在书房里镇压一年,方可埋进后院槐树下,可保全家荣华富贵。可我怀疑……里面的是先夫人。」
我脑子里轰然炸开。
如果杨康乐镇压我的魂魄,是要滋养他的荣华,那么我逃了,他又怎么保证他的富贵?
三公主她的死,又是谁的手笔?
我不敢想。
念桑把地砖盖回去,又冲我磕头:「全府上下只有我知道这件事,等东西养好了,老爷又要对我怎么样?这东西还有一个,埋在后院里,可我都问过了,根本没人知道,之前看顾的丫鬟又哪去了?夫人,我害怕,求求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她接连磕头,被我扶起来。
如此看来,之前知道此事的下人,早被杨康乐料理干净了。
我如今都是要生剐了他的念头,须得冷静下来,才能图谋。
第十一章 真相
叶皑是半个月后传我进宫的。
不过一阵子没见,她竟然雍容了许多,最要紧的是,她和娴妃结了盟。
叶皑啜了一口龙井,和我讲:「你的消息对我很有用。三公主本就去得急,娴妃心存怀疑,如今太子被刺*,皇帝表现得悲痛,却不下令追查凶手,我一一讲这些阐明,她当然乐意帮我。只是今天告诉你的事情太过可怖,又与你息息相关,你得做好准备。」
随后她喊我去了娴妃宫里。
娴妃的容貌从来不出众,不过精气神饱满,让人过目不忘。现今她失了儿子女儿,人垮了大半,虽是盛夏,却得穿上冬天的衣服才能保暖。
她冲我点点头,意思打过招呼。
宫里人对我都不好,娴妃最爱看我冬日里穿薄衣裳,再笑话我冻坏了身子,以后一定无子。
所以我看着她,也并未觉得可怜。
她一声招呼,一个道士被压上来,我定睛一看,他十个手指甲已被剥落。
旁边的太监给了他一巴掌,喝到:「说!」
道士勉强抬起头,满口鲜血,含糊地说:「八年前,我刚从西洋学了术法,进京时……只有杨康乐信我……他的发妻刚好进京,他*了……炼了四十九日,又镇压……这几年,效力减弱,他还想富贵,于是……三公主……发妻的女儿,给了三皇子……炼了……」
听到女儿的消息,我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攥住他的衣ℨℌ领:「女儿呢!女儿被炼成什么了!」
他满嘴鲜血,被我攥着说不出话,我给了他一巴掌,不料佛珠与他接触的地方,竟留下灼烧的伤痕,索幸未有人看到。
他受了痛,继续说:「三皇子,为争储位,把那个女童……炼了小鬼……」
我此时已经双目通红,喊:「怎么炼的!」
「把她……饿死,拿蜡烛,烤下巴,然后,拿这个油……去炼尸首……」
我怒从心头起,一拳把他掼在地上,一下一下砸到他脸上。
直到叶皑把我拉开,紧紧抱住我,我才渐渐平息下来。
道士被撤下去,阖宫只剩我们三个人。
娴妃先开口:「我要让杨康乐死无全尸。」
「不够,」我开口「千刀万剐。」
叶皑拉住我:「此时不能动他。他为首的寒门子弟一直明面上效忠陛下,可进奉道士给三皇子,又刺*太子,便是效忠三皇子。」
娴妃发出一声低吼。
「可阿琤在府中所看到的种种珍宝,又有些是太子拿到的赏赐。杨康乐此人,势必左右逢源,长袖善舞,他刺*太子,便是打破这种平衡,损失利益。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她手指冲上,「是上面那位。娴妃,不,陈瑞珠,你要做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要掀了这片天。」
叶皑目光幽幽,问她:「你敢弑君吗?」
第十二章 清醒
回府第一件事,便要放了三公主。
我握紧了佛珠,掀开地板,把符箓都扯下来。
坛子顿时躁动起来,叮叮咚咚,盖子忽地掀开,三公主的魂魄腾空而起,满是怨气,冲我嘶吼不止。
我怕引来其他人,一时着急,一巴掌扇过去。
不料佛珠光芒闪烁,她竟生生挨了这一巴掌。
若是打得到,她又有何可怕?
我一手擒住她,一手左右开弓。
她神志不清,骂道:「贱人!我*了你!我*了你!」
我回骂律周:「蠢货!是谁害了你!你该*他!」
一番辛苦下,三公主的怨气被消解了,只是辛苦我手酸。
她神志清明,我才知晓原委。
她入宫为杨康乐求情后,回家用过晚饭便神志不清,一觉醒来,已经被锁在床上,舌头被拔,眼睛已瞎,连求救都无方。
她在那里被折磨了两天,第三天夜里被带到书房,割喉放血,焚尸碎骨。
想必念桑就是那个时候,察觉到不对。
可能因为封印时间太短,她才能这么快恢复神志。
我嘱咐她藏在后院槐树上。
我回想起在地牢里的两个月。
尽管身躯不同,那些记忆仍然牢牢印在我记忆里。
我明白我为何会遭此一劫。
作为杨康乐的糟糠妻,我便是他欺君罔上的罪证,越是折磨我,越能表现出结盟的诚意。
我受到的折磨,只是太子和三皇子谄媚的较劲,我越是生不如死,他们的盟誓越是牢固。
而最后刺死我,不过是他发现我有新的用途。
滔天的怨气虑舟滋养起他的辉煌,唯有我永不超生,他才能荣华一生。
只是滥用邪术,总会遭反噬。
杨康乐不得好死,其余人等亦然。
而放任他们厮*,不顾万民生死的皇帝,一样不能有好下场。
第十三章 揭露
杨康乐的仕途更顺了。
陈瑞珠知晓世家,让他们不再和新贵针锋相对,杨康乐在皇帝和三皇子那里两头讨好,银子绿轴在府里汇成一条江。
我伺候得他很好,日日给他煨一碗梨汤,知道有青楼女子怀了他的孩子,开心地让他养了外室。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他摩挲着我的手感叹,「等你出了丧期,我们一定生几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我冷笑。
叶皑和陈瑞珠的谋划一步一步进行。
半月后,皇帝为求长生,开始炼丹求药。
三个月后,皇帝上朝时口吐鲜血。
朝中立储之声不绝于耳。
皇帝在世的儿子里,除去三皇子,只剩下年幼的六皇子。
三皇子一时权倾朝野。
此时杨康乐一封奏疏皇帝,弹劾三皇子豢养私兵,叶将军旧部奉旨查抄三皇子府,昨天鲜花着锦的三皇子府,转眼就凋敝了。
府上人等通通斩首。
静妃被禁足在宫里,自身过得艰难不说,膝下两个公主也受尽折磨。
可怜的女人,穷尽一生谋划,不过是成为别人故事里的一隅。
皇帝可能昏懦到求取仙丹,但他绝对不允许有人觊觎自己的权力,太子如此,三皇子亦然,连世家和新贵的势力也是如此,哪一方过盛,便被打压。
杨康乐的日子越发好过了。
又一个好日子,皇帝食用仙丹过多,吐血昏迷。
一场暴雨,浇灭了杨康乐的烈火烹油。
他把装我的坛子埋得很深,我刻意把它放得浅浅的。
念桑一脸惊恐,满府大喊:「后院挖出一个邪物,快来看啊!」
于是,全府的人都见到了这个坛子。
我一个眼色,早已安排好的婢女惊呼:「这是献祭活人的法子!要折磨生人使其满腹怨念,再烈火焚烧,用符咒镇压,能保人官运亨通!」
她气沉丹田,声若洪钟,一时间,议论之声四起。
杨康乐憋红了脸,和我解释:「娘子,我并不知院里为何会有此物……」
再欲狡辩,就见周遭阴云四起,一下遮蔽了太阳,三公主从槐树上化形,猛然扑向杨康乐,一口咬掉他半张面皮。
他痛得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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