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恐怖片，多如牛毛。
《哭悲》、《诡扯》、《新鲜》、《母亲》、《恐怖循环》……
制造恐怖的手段也总是那么几样，不断循环。
Sir前些天写完《哭悲》和《诡扯》后，本来已经觉得自己百毒不侵了。
直到这一部的出现。
腥红血雾中，一幢小屋前，一双长腿妖娆交叉呈
《X》
X。
是未知，是不确定，是流动，是禁忌。
但确定的是。
继《仲夏夜惊魂》后，A24又开始整活了。
编导一体的缇·威斯特，深耕恐怖片领域多年，他执导的《圣餐》还获得过第70届威尼斯地平线单元最佳影片的提名。
女主米娅·高斯，曾出演过拉斯·冯·提尔的《女性瘾者》。
影片的评分，也是“X”。
国内的评分曲线，和《哭悲》相似，一路下跌。
6.5，6.2，6.0，5.9。
可与之对应的，是国外烂番茄高达96％的新鲜度，和75％的爆米花热度。
国内外的口碑差异，观众和影评人的评价分野？
快来，和Sir一起打开这卷名为“X”的神秘地图。
01
前P站时代的美国梦
1979年，德克萨斯州的乡下农场，六个“有志青年”正在拍摄一部电影。
灯光，凑合；摄影，手持；表演，那可堪称一绝！
只见
女主衣衫除尽，熟练地坐在男人身上，使出浑身解数，完成了一场旷世表演。
看得旁边收音的小姑娘，也不由咽下了几次口水。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
模糊的玻璃窗外，一个诡异的老太太出现了，她正在偷偷地观察着这一切。
是的，这些人拍的是……成人爱情动作片。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的美国，思想解放，百无禁忌。
伴随着家庭录像带的兴起，B级片也迎来高峰，当然，这里面也包含着成人录像带。
电影的一开始，就是六人开赴农场准备拍片。
三对情侣，不同的类别。
野心组：制片人韦恩和嗑药的女演员小麦，一个自命不凡一个自觉是性感尤物；
专业组：看起来斯文的RJ是导演兼摄影，腼腆女友洛林做录音打辅助；
熟手组：黑人男演员阿杰和金发碧眼的女演员兰妮，业务专精，热情似火。
几人目标明确：要拍出剧情，拍出风格，扬名立万。
事实上他们也不止是说说而已，即便是在“独立电影”界，他们也是准备充分，工作认真。
他们有完整的电影剧本。
电影叫《农场主的女儿们》，听名字就知道是——群戏。
剧情丰富，说的是一个陌生人闯入一家农场引发的家庭矛盾。
他们有独特的电影审美。
1.375:1的复古比例，淡黄颗粒的胶片质感，少女尖尖的下颌和轻言曼语。
牛棚里铺展红格子厚毯沐浴在夕阳下，光晕都有一种油画质感。
唯美，诱惑，欲拒还迎。（片方什么时候把原片放出来？）
他们业务能力优秀。
上一秒，兰妮听阿杰呛导演RJ的话，露出八颗贝齿哈哈大笑。
下一秒，摄影机对准她，川剧变脸般秒变高潮表情，绝对敬业。
他们进取之心仍存。
中场休息时，阿杰靠着窗户抽烟，对自己的能力自我陶醉中，兰妮直接戳破他，展开对于到底“厉不厉害”的探讨。
-阿杰:我就是为这行而生的
-兰妮：可不是因为你，笨蛋，我这叫“表演”
-阿杰：你很厉害，但也没那么厉害
他们有事时谈谈专业和理想。
没事时弹弹吉他唱唱歌。
本来也是一切顺利。
可能用不了几天，他们就能把电影拍摄完毕，制成录像带，流传到市面上。
幸运的话，女主一举成名。
不幸的话，我们从头来过。
然而，正如开头所说，一位诡异老太太出现了，让整个事情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02
性*下的*戮
老太太本来只待在阁楼里，直到她看见了小麦。
没有戏的时候，小麦觉得无聊，便四处游荡，开启了解锁新地图的摸鱼模式。
夏季燥热，她来到湖边，一跃而下，悠闲裸泳。
湖里，灌木丛中，一双狭长微眯的眼睛盯上了她。是一头鳄鱼
小麦缓慢朝岸边游着，鳄鱼紧随其后、亦步亦趋，试问
小麦距离岸边还有10m，而鳄鱼距离小麦只有6m，已知鳄鱼身长3m，小麦身高1.68m，此时的游速是4km/h。问小麦需要以多快的速度，才能保证不被鳄鱼吃掉？
一无所知但运气爆棚的小麦，逃出生天。
可更恐怖的是，湖面上，也有一双眼睛盯着她。
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前面所说的老太太：珍珠。
老太太邀请小麦去了主屋，倒水，凝视，讲故事。
珍珠年轻时是位舞者。
曾经，丈夫老霍愿意为珍珠付出一切，珍珠把这归结为：美的力量。
而此时珍珠皮肤褶皱，头发花白，年老色衰。
△ 珍珠年轻时的照片和小麦一模一样，两个角色的扮演者为同一演员
这一天下来，狂欢，喧嚣。
妩媚的挑逗和低沉的怒吼早已穿透了老人的耳膜。
年轻与衰老，美丽与消逝，不断纠缠着她。
她忽然向小麦伸出了*之手，轻刮过她纤细的腰肢。
是的，她对年轻，还有渴望，对性，还有渴望。
小麦奔逃而走。
而在一开始我们说的“窥视”那场戏里，你觉得老太太只是单纯的窥视吗？
不。
导演用了一个老太太和女主面容交叠的镜头告诉我们：
即便是老人，也有性的*和需求。
然而
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们无法正视老年人的性需求，甚至于，天然地觉得这不应该存在。
一个直接的例子，或者导火线是，回到家，珍珠主动向老霍求欢。
但老霍呢，也以心脏不好为由拒绝。
愤怒，失望。
压抑、嫉妒。
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于是，一股脑地全倾泻在了这群年轻人身上。
*戮时刻到。
第一位惨遭毒手的是JR。
导演JR半夜出来，遇见珍珠，以为她梦游。
珍珠靠近他，拥抱他，JR全身蜷缩，支支吾吾，只想逃离。
下一秒，一把匕首插入JR的喉管
缓慢地，无声地，自然地。
像是做了无数遍，一刀一刀，从漠然变得癫狂。
血液喷溅在明晃的车灯上，珍珠像《燃烧》一般开始跳舞，犹如获得新生。
First blood，为这血腥夜拉开序幕。
然后是韦恩。
只穿着内裤的韦恩来找消失的JR，来到了牛棚，落入陷阱。
先是踩钉子，疼得龇牙咧嘴。
又是双眼往外看，一钢棍戳穿眼球。
Double kill，还顺便致敬了一波《寂静之地》和《电锯惊魂》。
△《寂静之地》&《电锯惊魂2》：在忙，勿cue
如你所料，这群年轻人被这对老夫妇一个个骗出来，分别解决掉。
一切都这么顺利，没一个人怀疑？
你可以说，这些年轻人都被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表象欺骗了。
阿杰听到老霍妻子走丢，立马穿衣服跟老头来到小树林。
兰妮到小树林找阿杰，只看到了身形萧索的珍珠，好心地给她裹上毯子。
但剥开善良的表皮，潜意识里却流露出轻视。
把毯子披给珍珠的兰妮露出姣好的身材，她一口一个“我奶奶”“像护士一样照顾您”，一直在珍珠的雷池上蹦迪。
最后让她滚开——“你这个丑八怪”。
△ 你老了，你丑了，过不好也不怪我们
阿杰打算和老霍分头行头，哪怕老霍已经提示，这里有鳄鱼，很危险，可前海军陆战队的阿杰十分笃定自信，无时无刻不刺激着老霍。
毕竟——“你退伍已经很久了”。
△ 没有冒犯的意思？
最后，兰妮阿杰双双落入鳄鱼之口。
显然，这不是对老夫妇第一次作案了。
洛林出来找男友，却被诱拐关到了地下室，看到一个全身赤裸被挂起来的男人。
小麦倒在熟睡，迷糊地睁开眼，一面年老的“镜子”，映入眼帘。
轻车熟路，相当稳健。
在老人看来。
这些年轻人健壮美丽，待人友好善良，本该有着美好的未来。
但他们自恃年轻而无意识的轻蔑，自恃年轻而无意识的挥霍，对老者是一种深深的刺痛。
何以解忧，唯有*戮。
电影的最后，互为镜像的小麦和老太太，拿着枪指向了对方。
小麦开枪，可惜，她的枪里没有子弹。
只听，嘭
03
烂片还是神作？
X般未知的结局，Sir先不剧透。
打开评论区，却发现两极分化。
究竟恐怖片的金棕榈，还是A24的烂片？
金棕榈或许谈不上，但绝对是恐粉狂欢。
毕竟，电影无时无刻不在张罗着迷影型导演的邪典趣味。
外部，有精巧的致敬。
托比·霍珀《德州电锯*人狂》的骨架搭建。
路过奶牛屠宰场的开场简直一比一还原，惨死在路上的犰狳尸体和惨死路上的奶牛尸体，都预言了一车人的惨剧。
萌宠鳄鱼发挥到极致。
《活活生吞》里宠物鳄鱼帮旅馆主人灭口，《X》里的鳄鱼帮老夫妇解决了2个年轻人。
△ 真·*手鳄
至于《闪灵》《月光光心慌慌》的斧头砍*、砍刀致敬，更是不胜枚举。
内里，有前后呼应的设计。
离开脱衣舞俱乐部时，巨大壁画的金发女人正被鳄鱼撕扯比基尼——金发美女兰妮被鳄鱼咬死；
韦恩说人们看自己拍的成人电影时，“他们的眼睛会跳出来”——韦恩被干草叉刺穿了眼窝；
阿杰多次提起越南服役时受到农民持枪的威胁——他最终被农场主老霍用猎枪打进湖里。
此外，不管有洛林中途借《惊魂记》要求中途改故事，还是珍珠*死JR的方式，都是对希区·柯克《惊魂记》从文本到镜头的致敬。
向来剑走偏锋的A24，早在恐怖片领域趟出了一片私有海域。
清教徒稗官野史的《女巫》；邪教泯灭人性的《遗传厄运》；传递深海恐惧、有克苏鲁内核的《灯塔》；用纯白达到眩晕、建立母系社会的《仲夏夜惊魂》……
相对于跳吓和单纯血浆的生理刺激，A24的恐惧向来攻心。
怎么攻？
看人脸。
脸，是心里感情的极大外化，恐怖片更甚。
X，曾是1968-1990年期间美国电影协会的一种分级制，在当年，X等级电影只适合16岁及以上的观众。
影片里，X是小麦对于性魅力的自我标榜。
她曾不止一次地对镜自视，赞叹自己是“人间尤物”。
她自我确证的自信，来源于无匹敌的年轻和美貌。
年轻人们追求时髦、性开放的恣意生活，仰仗的也是青春无敌的肉体和无休止的*。
对他们来说，美是力量，美是一切。
而《X》的恐怖之处就在于，它对于看似政治正确的“性解放”做了分类，对大尺度的受用人群进行排序。
对老年人来说，美是逝去，美是凶器。
金发碧眼的兰妮不知道说出了多少普通人的心声
每个人都喜欢性
它很美好
只不过我们敢承认
直的，弯的，黑人，白人……
都应该享受它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有一天
我们都会老得操不动了
生命太短暂了
老年人无法“性解放”，也不配“大尺度”，但他们都够坦白。
电影里，洛林执意加入拍摄后，JR愤怒，觉得女朋友是“好女孩”不应该拍片，明显地受着伦理道德的束缚。
而两个老年人，尤其是珍珠的对于年轻和性的渴望毫不遮掩，老霍夫妇两人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再尝一次禁果。
不管这果子是否会腐烂变质，不管最后禁果是否会成为“恶果”，两人都显得很有勇气。
《寻找黑暗》里某位恐怖片导演曾说：
“恐怖片越兴盛，说明社会环境越压抑。我们所害怕的东西反映了很多社会问题。”
我们害怕死，害怕英年早逝；
却又害怕老，害怕鸡皮鹤发。
或许最令人害怕的。
是你从来没敢面对过，真实*的自己。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编辑助理：西贝偏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