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先生
高若雨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到八十年代末，在太行山下一片偏僻的土地上，有个叫庄子人民公社的地方，位于榆次的东南部，方圆有大几十公里，有二十二个自然村，村和村之间都是土路，有的还凹凸不平，一下雨泥泞的很，就连条像样的县路都没有，更不用说国道了。七十年代末的时候才有了一条县路。有的村和村之间隔一条很深的沟壑，栽下去，爬上来便是另一个村。就在这样一片贫瘠的土地上，在那些弯曲的羊肠小路上，人们常常能看到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的男子，骑一辆旧的二八红旗牌自行车，穿一身灰色的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背一个有十字标志的旧医务药箱，无论刮风下雨，地冻路滑，都奔波在这方圆几十公里的各个村落之间，这便是当地大名鼎鼎的＂二狗先生＂。
二狗先生并非教书先生，而是一个医生，一个乡村中医，他医术精湛，平易近人，服务热情，整个公社甚至超出本乡之外，人们一提起二狗先生都啧啧称赞，谁家有人得个疑难杂症，最先想到的不是去城里大医院而是请二狗先生来看，更不用说头痛脑热的小毛病了。
那个时候，不像现在有很多诊所，治病救人的地方都是国家政府设立的公立医院，在整个庄子公社也就只有这一个医院，医院所在地就是庄子村，而其它二十一个自然村也就是有个当时叫赤脚医生的，能卖点应急的退烧止疼药之类的。可能是因为交通和通信不便的原因吧，生病了，很少有人去医院看，而是让家人去医院请个大夫到家里看病，然后大夫便自己骑自行车到病人家里去看病，所以就有了前面那一幕。
二狗先生出生在一个中医世家，大名叫梁海民，小名二狗，不知怎么，人们不叫他大名，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大名叫什么，都称呼他二狗先生，可能是对他倍加敬仰和亲切的原因吧。据说他的爷爷辈就是中医，在他父亲的时候，更是把我中华的精髓一一中医发挥到一定的高度，中医一向讲究和易学相结合，如果不懂阴阳五行学就不是一个好中医。
传说他的父亲就特别厉害，用中医和易学相结合给人看病，只要经他手，无论什么病大多都是药到病除。还有一个民间传说他能预测寿命长短，能精确到你寿寝的时辰，当地人都称他为＂活神仙＂。二狗先生十来岁便跟着父亲给人把脉抓药，父亲传承给他多少，谁也不知道，事实是他医术确实精湛，那时候我还小，印象中他就是个神医，什么病都能看好。还有一个特别怪的现象就是他只要一犯困，就得马上睡觉，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即使是在路上正骑车，他也得把自行车扔在旁边，在路边睡一觉，可能这就是特殊人特有的功能吧。
那时候，人力资源非常缺乏，一个乡镇医院真正国家派遣的医生也就有数的三两个，下来就是从各村招的合同制赤脚医生，他们只是经过短期的培训，然后边学边工作，这些人大都是二狗先生的弟子，都称他为师父，跟着他学医术。人们去请大夫时，首选便是他，如果听家属描述的病情不严重时，他会让徒弟们或其他大夫去，如果是较严重或复杂的病，他便亲自去。想想看，整个公社二十二个村有多少人，就那么几个大夫，所以大夫们就天天忙于各个村落之间，骑个自行车奔忙在那些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还经常被野草的刺把车胎扎爆。有时候一天能到四五个村庄，到晚上才能回到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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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亲是练功力拳的，练武之人对阴阳太极，五行八卦略有研究，所以他们因为有共同的话题，二狗先生便让父亲做他的练拳师父，和父亲有了很深的交集，而母亲恰体弱多病，孩子们又多，不是今天这个发烧了，就是明天那个咳嗽了，所以二狗先生便成了我家的常客。
记得我在上小学五年级时，当地一种叫黄胆肝炎的传染病在孩子们中间爆发流传，迅速蔓延各个村落，几乎每家都有孩子染病，二狗先生和他的弟子们便没日没夜的奔波在各个村落各个家庭之间。我从小也体弱，和我最小的弟弟也被染了这种病，便休学在家。记得根本没去大医院检查化验，一有症状，二狗先生硬是把脉给确诊了，开始吃他的中药，隔三差五的就去我家一次，因为病人实在太多，一天要骑自行车去好几个村庄看病，有时候到我家时已是华灯初上了，把脉，开处方，第二天父亲便骑自行车去医院抓药。就这样，根本没有打针输液，吃一片西药，吃一段时间中药后，姐弟俩痊愈了，而且没留下任何后遗症。经过二狗先生和他团队一冬天的奋战，一边隔断传染源，一边中医治疗，硬是把一个特容易传染的流行病用中药给控制住了，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还有一年也是初冬季节吧，我们家隔壁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一个下肢瘫痪的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人长得白白净净，瘦瘦高高，特别精神，可惜不知为什么就瘫痪了，下肢根本就没有了知觉。原来他是个外乡人，是隔壁邻居家的亲戚，因为得了这种怪病，去县里省里的大医院看了，一个是因为经济条件根本就看不起，一个大医院会诊结果是没十分把握能好，即使好了也可能有后遗症。听说我们这里有个很有名的中医，便来试试。二狗先生第一次给他看完病，因为就在隔壁，就过来和父亲聊聊天，依稀记得二狗先生和父亲说，这病挺难治的师父，是一种罕见的腰锥疾病，挺精神一小伙子，如果看不好，会终身瘫痪的。父亲便问他有几分把握，他低下头，等一阵才说，老百姓真不易啊师父，我尽力吧。
后来就记得他三天骑他那辆破旧的二八红旗牌自行车总要来一次，医院所在地距离我们村五华里地，有一条土路，冬天一下雪，路滑的很，就这二狗先生坚持不懈，有一次下大雪，他硬是推着自行车在寒风中走五里地过来。把脉，检查，开药，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煎药的方法，小伙的腿慢慢开始有了知觉。在一个月的时候，便能站起来了，而且拄拐扙能走了。当时二狗先生洋溢在脸上的笑容里那发自内心的高兴和成就感是那样的甜蜜灿烂。记得那天中午是在我们家吃的饭，还和父亲喝了点小酒，他说师父，每治好一个疑难症患者，能为这些到大医院看不起病的老百姓恢复健康，作为我，一个普通的乡村医生心里有多高兴呀。后来这个小伙竟痊愈了，还结婚生子。
像这样的例子真是数不胜数。
当时都是公有制，好像也没什么奖罚制度，每天出诊，也没什么出诊费补助，我记得他和父亲聊过，看多少病也就是每月基本工资，好像是四十左右吧。他说到每个百姓家看病，就是他的工作份内之事，救死扶伤就是医生的天职。去患者家看病，碰上饭点了就吃口便饭，六七十年代的伙食也就是些粗茶淡饭，高梁面玉米面之类的，条件好点的给炒个鸡蛋西红柿，吃点白面条就是＂佳肴”了。有时候为了赶时间，从一个村到另一个村，饭点正好在路上，到下一家时已过饭点了，便饿着肚子给患者看病。有时候患者实在过意不去，送他点土特产之类的他坚决拒绝，反而有时候看到实在买不起药的人家还要自己掏钱贴补个三块五块的，那时候的中药也就几块钱一付。
到后来，随着他年龄的增长慢慢的就出诊少了，而且人们生活也改善多了，交通也较方便了，他就在医院坐诊，每天找他看病的人排成长龙，再晚也要看完最后一个患者，让病人痛苦而来，满意而归。
我和他最小的姑娘是同学，听他姑娘说，她父亲之所以医术这么好，一是受父辈的传承，另一个便是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学习，他每天早晨必做的一件事就是背中医汤头歌诀，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人活到老要学到老，对子女及弟子们也要求特别严格。他的二儿子就是他的弟子，小姑娘后来也从医了。听他姑娘说一天教导他们做一个好的医生必须站在患者的角度，急病人所急，想病人所想，全心全意为患者服务。就这样，二狗先生带领他的弟子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忙碌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出入在平常百姓家，为人们解忧除难，经他的手，有多少人从病痛的折磨中走出，恢复健康，有多少家庭从忧虑中解脱，获得快乐。二狗先生用他精湛的医术，平易近人的态度及热情周到的服务，确保了这方土地上百姓的健康平安。
这就是真正的白衣天使一一二狗先生！
作者简介
若雨（笔名），山西散文学会晋中分会会员，榆次朗诵协会会员。喜欢读书，写诗，旅游，多愁善感，喜欢用笔墨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