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抒怡
作为中国最知名的军事评论家之一，张召忠一贯是时髦的。即使在家接受采访，他也要为两鬓斑白的头发打上摩丝，根根分明的发丝微微隆起，清爽利落，看起来比同龄人年轻一些。他身上的白色T恤虽不起眼，但左胸上印着的“world peace（世界和平）”表明这是一件“局座同款定制T恤”，这款T恤在“局座召忠”微信公众号商城中售价138元。
2 0 1 5年的最后一天，张召忠开通了名为“局座召忠”的微信公众号，召集了一批“90后”年轻人试水新媒体。现在，他无论线上还是线下的朋友都主要是“90后”：微信公众号的粉丝数接近200万，一半以上是“90后”；微博粉丝数超过650万，八九成是“90后”；他的“90后”新媒体团队也壮大到了10多人。
如何和“9 0后”交朋友？张召忠微微一笑：“年轻人知道的东西，你必须要知道；有一点不知道，他就会看不起你。另外，你还要有些东西比他强，比如知识更丰富……不好弄着咧。”
“以后还要和‘0 0后’‘10后’同步吗？”记者问。张召忠一拍大腿：“那是必须的！他们越长越大，我就必须越活越小！”
退休两年，张召忠实现了“逆生长”。
在某新媒体榜单上，“局座召忠”在“百科类”公众号中长期位居前三。在新媒体摸爬滚打了两年，张召忠认为，“自媒体的核心就是要解决和网友互动的问题”。
通过互动来引导舆论，张召忠是有实战经验的。
作为“战略忽悠局局长”的简称，“局座”一词起初并不友好。从1992年起，张召忠在中央电视台多档军事节目中担任特邀嘉宾。2003年伊拉克战争，有在伊拉克工作经历的张召忠在电视直播中大胆预言美军会在伊拉克“陷入人民战争的海洋”“萨达姆将在家乡提克里特布下陷阱等待美军”。不料萨达姆的部队几乎没有进行有效抵抗，美国在开战第27天就宣布控制了伊拉克全境。
张召忠并没有因为那次知名的预测失误而停止发声。之后，一些军迷开始搜集他的观点，诸如“雾霾可以防御激光武器”“黄海海带绳会阻止美国核潜艇”等，并送给张召忠一个外号“战略忽悠局局长”。在互联网上，张召忠的照片被PS成奥特曼、武侠高手、宠物兔、二次元风格的动漫人物等，还有人创作了《进击的局座！舰娘之玉碎》漫画，漫画中“局座”化身“航公”，与代表军国主义的“舰娘”战斗。
出人意料的是，网络“恶搞”被张召忠收入囊中。2016年4月15日，《进击的局座！舰娘之玉碎》漫画被“局座召忠”微信公众号转载，当日即收获6万多阅读、3200个点赞和600多条留言，95%以上的评价都是正面的。
“不生气，我是一个有幽默感的人。”张召忠嘴角一咧，想了想又补充说，“我觉得解释是没有意义的。我被误解太多了，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面对嘲讽不辩解，而是躺平任人嘲，时不时还笑眯眯地自嘲自黑，这样的态度恰巧符合互联网的娱乐精神，结果不少网友宣布“黑转粉”。
然而这并非“局座”开通微信公众号的真正目的。“奥巴马怎么当的总统？当网红！特朗普怎么当的总统？当网红！希拉里为什么没选上？典型依靠传统媒体，不会玩网络。你说，这是不是让人‘细思极恐’？！”张召忠娴熟地用网络流行语来表达内心的震动。
根据张召忠的调查，微信上的“9 0后”占50%～60%，“70后”“80后”占20%～30%，只有6%是“50后”“60后”。年轻人都在新媒体上，老媒体人怎么办？“不能在岸上学游泳，必须下水。”
年轻时的张召忠在学习
“说话就要蹲下来，先得平起平坐”退休之前，张召忠官至海军少将，相当于部级领导，每天的一大工作就是开会。退休两年，张召忠和他的“90后”团队没开过一次会。怎么交流？“就在群里。”张召忠和团队有一个名为“局座军部”的微信群，讨论选题、交流信息，全在微信群里解决。
安：谢谢你的赞扬！其实如我在访谈一开始提到的一般，这样的能力绝非天生，而必须得益于帕内拉教授和齐科里尼教授对我的言传身授。是他们反复为我提供这样的解决方案，并一直告诉我，多数的所谓“技术问题”，其实大多来自对乐句音乐性的不理解。在跟随他们学习的几年之中，我一直让自己保持思考，以充分吸收他们的观点。而他们的艺术观点解锁了我对肢体的运用，以及我对音乐的理解。
在新媒体的运行中，一些原有的经验反而可能成为累赘。一开始，张召忠写的公众号文章中规中矩，比如2016年2月22日，他推送了一篇名为《朝鲜半岛局势分析》的文章，看起来就像论文，至今点击量只有6万多。“有段时间我都被吓着了，不怎么敢写东西。”张召忠说。“90后”加入后，他发现这些孩子写得都比他好，没有官话、套话，再加上表情包、动图，阅读量直线上升。
“原来的那一套，孩子们已经不买账了。”心理受到冲击后，张召忠决定抛弃原有的话语体系。
“跟小孩说话就要蹲下来，先得平起平坐。”张召忠总结与年轻人交流的几点体会，“一是思维方式保持同步；二是不能批评他们，他们不愿意听批评意见，少表扬就是批评了；三是不能生气。”
“过去*在延安给干部讲课，说的话都很接地气：‘弹钢琴要十个指头都动作’‘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红军爬雪山过藏区，为了和藏族人交流，吃糌粑、学藏语。为什么那时候做得到？”张召忠说，“传统的东西要与时俱进，但本质不能丢。”
“给大家挣个盒饭钱就行”2015年7月6日张召忠退休当天，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大学第一军休所的领导热情地带着同一批退休的老干部们参观老干部活动室，里面书法、绘画、摄影等兴趣班一应俱全。张召忠转了一圈，感觉书法还行，就买齐了笔墨纸砚，准备开启晚年生活。但练了两天，他就把笔墨纸砚“传”给了老伴。
“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折腾高新技术的东西，对新鲜玩意儿都很感兴趣。我是中国第一批玩网络的人。”在《进击的局座：悄悄话》一书中，张召忠介绍，自己的网龄已有20多年。2000年，他写了一本名为《网络战争》的专业书籍。在那本书里张召忠预测，再过10年，人类将实现数字化生存，人人身上都带着一张卡，消费、出行就靠这张卡，不会计算机的人将无法生存。
“有的老人每个月到发工资的时候，都必须让别人帮忙把卡里的钱取出来，数钱。”张召忠认为，这一个动作，就说明他已经和社会脱节了。
为了不被淘汰，张召忠不断用新知识、新技术武装自己，以避免成为他口中的“单机人（即没有联网的人）”。“有的人就等于个286、386电脑，还能用，但已经没人维护，也不再联网了。”
青年时期的张召忠
早期在央视录制节目时的张召忠
然而他也承认，新潮只是外表，其实他骨子里非常传统。
跳出自己的专业，面对“商业化”这个问题，张召忠显得相当谨慎。但是当粉丝一点一点增长，工作室如何生存下去却是个无法回避的问题。“我的很多粉丝都是小伙伴、学生，不要赚他们太多钱，成本上稍微加一点就行了。”张召忠的意见看起来并不怎么符合潮流。
“‘局座’自掏腰包搞爱国主义教育”的故事让他的粉丝们津津乐道。“局座召忠”微信公众号在粉丝达到40万之前没有营收，但招人、购买录音录像设备、装修演播室、支付工资都需要花钱，“局座”只好“一个人出钱战斗”。
“当时投了多少钱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就靠我赚的那点稿费顶着。”对财务张召忠并不敏感，他只记得央视上节目的酬劳是一次几百元，而请阿姨给团队的小伙伴们做饭每个月就要花几千元，必须贴上退休工资、讲课费，才能让团队挨过最艰难的时期。
粉丝积累到40万时，团队讨论要开商城卖周边产品：T恤衫、环保袋，上面写上“海带缠潜艇”之类。“我就怕别人说：‘这个地方有假货。’”张召忠拍了拍身上的T恤。为了检验质量，他提前从厂家买了两件，试穿了两个月。“别人贴了牌子卖得贵，我说我们就在成本价上加个10元、20元，给大家挣个盒饭钱就行。”
尽管如此谨慎，在海里游泳也难免呛水。粉丝达到80万时，有商家来投广告，然而最早的一个广告效果却不尽人意。广告一出来，评论里就出现了很多骂声。“这个事情给了我很大的教训。我让小伙伴们查了相关的法律。哪些能登，哪些不能登，要遵守法律的规定。”
张召忠参加过一场新媒体大会。听了半天，大家都在讲如何开发粉丝经济。轮到张召忠发言，他问：“是不是谁圈的钱多，谁就是网络英雄？是不是这么回事？”台下的新媒体从业者纷纷点头。“这太可怕了！我绝对不会为了赚钱干这事。”张召忠发现，原来自己不仅在传统媒体圈是个例，在新媒体圈也是另类。
互联网创业讲究的就是比拼融资，张召忠却反其道而行之。早在微信公众号粉丝数达到20万时，就有几位投资人找来，一出手就是一两千万元。“平白无故他们给我们钱干啥？我不懂。别进来干涉我的内容。”张召忠对风险投资的商业逻辑一无所知，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拒绝了投资。
“我有退休工资，不缺这点钱，也用不了太多的钱。我退休了，挣那么多钱干啥？就是想把这个事做好。”
张召忠甚至拒绝记者用“创业”来形容他退休后的经历。“创业讲究经济效益，而我想做的，只是打通两个舆论场。等我开出一条道路，就可以为国家在这方面制定相关政策提供一些借鉴。”在新媒体大海中扬帆启程的“局座召忠”，这样解说自己的战略目的。
（摘自《解放日报》，水云间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