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音流程“这年头,能好好用心做作品的不多,电影市场的大盘太好,大家似乎都积极向钱看齐。感觉就算再烂的电影,只要宣传得当,哪怕是做反向宣传,说它有多么难看多么蠢,也会吸引猎奇观众为票房添砖加瓦。但市场需要正能量,配音演员们更需要。作为一个不能‘独自盛开’的小众艺术行业,它需要更加优秀的原创动画作品作为平台,然后才能傲放。”
——配音导演 詹佳
中国:档期都公布了,配音还没做是普遍现象
美国:配音经常是在剧本完成前就开始的
《大鱼海棠》定档预告的配音曾经备受吐槽
国产动画电影《大鱼海棠》在制作过程中,曝光的首款预告片因为采用素人配音遭到网友广泛吐槽,甚至有网友毫不留情地指出“配音毁全片”、“配音0分”,并呼吁“找专业声优”。
当时导演梁旋和张春在发布会上表示,电影还在修改,希望能改到最后一刻。现在看来,这“修改”当然也包括那版试水不太成功的配音。
《大鱼海棠》“源起版”预告中季冠霖、金士杰等声优登场
紧接着在5月底,片方又发布了一版名为“源起版”的预告片,耳聪的网友发现“甄嬛娘娘”季冠霖、老戏骨金士杰等声优登场,预告片明显提气了。
不过背后的故事是,“椿”的配音季冠霖只录了两三天,后面仅有两次修改;金士杰是导演梁旋专门飞到台北去收的音,因为他没时间来北京配音。
实际上,就启用素人配音还是选择知名声优,《大鱼海棠》片方、导演、包括几位配音导演一直存在意见分歧,最后选择知名声优也是权衡之后较为稳妥的做法。
据说片方在上海试遍了各大录音棚的声音,在北京基本上把每个演员也都试了一遍,最后还是决定让“明星”来配。
电影档期都公布了,但配音还左支右绌,这在国产动画电影中是普遍现象,动画“大片”《大鱼海棠》尚且如此,其他电影的状况可以想见。
《海洋奇缘》北美正式海报
而在好莱坞的情况是这样的:一部电影的配音经常是在剧本完成前就开始了。动画电影的制作流程要3—5年,比真人电影长很多。
配音演员们很早就会加入到制作过程中,那时可能只有几个故事板和一小部分剧本。录音棚并不大,通常都有摄影机在拍摄演员们肩部和头部的活动,捕捉他们的表情,这些镜头可以给动画人物的外形和个性设计带来很大启发。
比如奥丽依·卡拉瓦霍和道恩·强森在为《海洋奇缘》里的莫亚娜和毛伊配音时,他们都被邀请到工作室与动画师们一起互动,帮助团队研究人物设定。
导演罗恩·克莱蒙兹甚至说:“是最初的配音塑造了《海洋奇缘》这些角色,有许多人不知道配音是在动画没完成的时候就先开始的。动画师们在与演员交流时,不但要听演员说的话,还要观察他们的动作,看他们的手是怎么动的,表情是怎样的。这些角色是由配音演员、编剧、动画师以及一些真实存在的人物融合而成的作品。”
《海洋奇缘》幕后工作照
《海洋奇缘》另一位导演约翰·马斯克则告诉大家:“当制作动画时,你会意识到莫亚娜这样做是对的,而那样做就不符合人物设定,或者某一种表情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这都是动画师从角色的配音中解读出来的,所以我觉得动画师和配音演员在整个流程中是尤其重要的两部分。Rachel House给Gramma Tala配音时,她光是读几句台词就给了动画师极大启发。我们都是做动画师出身的,所以知道配音有多重要,听见配音就能脑补出画面来。”
配音时长中国:主角配音两三天搞定,最后一刻还在改画面
美国:配主角前后要花两年,演员回片场做调整是常事
在美国,为一部动画电影的主角配音大概要花费两年时间,配音所需要的时间没有真人拍摄那么多,但配音会分成许多次,所以整个流程比较长。
在电影制作过程中,演员们被叫回片场做调整工作也是常事,如果他们在拍其他作品,那可以在纽约、芝加哥、迈阿密这样的大城市里找一个录音工作室,把台词录好。但大多数的录音工作都是在可控的环境下进行的。
陈佩斯、何炅《爱宠大机密》片段之配音版逃出生天就配得很好
而在中国,一部译制动画片的配音通常只有3—5天。陈佩斯就曾向记者“抱怨”《爱宠大机密》里的兔子小白只录了一天,这种节奏导致上了岁数的他“配到后面气力跟不上”,中间得添点儿茶餐、缓缓精神。“如果再多给我一天,这个角色会更好。”他说。
著名配音演员姜广涛则透露了一个颇为残酷的现状:“哪有时间让你准备?什么叫全球同步?美国这边片子还没最终做完呢,画面发过来,中国就得做了,做完全球一起上。来之能战,战之能胜。二三十个人,排着队录,恨不得下一个老师就在外面等着呢,给你一个小时你完不了,这次拖一点时间,下次就没你事儿了。”
姜广涛透露鹿神、嫘祖等几个角色总共配了一晚上
对国产原创动画电影而言,季冠霖为《大鱼海棠》的“椿”配音仅用了两三天时间。她告诉记者:“在国内的影视后期中,配音的流程基本上都是被压缩的,因为要在短时间内忙混录或者卖片或者是后期制作。《大鱼海棠》很紧张的时候我们会录到凌晨两三点,不能拖到第二天,因为后面还有人要录。”而姜广涛作为《大鱼海棠》的配音导演之一和“鹿神”的配音,他透露包括“鹿神”、“赤松子”、“祝融”、“嫘祖”在内的几个角色总共才配了一晚上。
黄莺直言:“现在资本大量涌入动画产业,主打视觉系成为近年来一大趋势,在剧本和内容都没打磨好的情况下,一开始就把关注点放在视效做得有多好,色彩有多好看,声音被压制到产业链的最末端,制作者把大量的时间和金钱都花在前期,给到声音部门的时间和金钱非常少,以致于档期都定完了声音还没有做,只能赶工,而赶工就会造成质量低下。这次我就碰到24小时终混,一般来讲终混最起码需要一周半或两周以上,但片方只给我们24小时,声音质量在一定程度上会不尽如人意,通宵坐在棚里人是会疲劳的,审美也会疲劳,但因为画面一直在改,声音也得跟着改,没有休息喘息的机会。”
《小门神》是先找配音演员然后进行画面创作的
据介绍,在国内只有《小门神》等少量动画是参照好莱坞流程先找演员配音,然后进行画面创作。更多时候配音演员拿到的都是“灰模”,即没有做完的半成品,不少角色的情绪和对手戏都要靠想象,导演会告诉配音演员角色处于怎样一种状态,但画面上那些没有成型的部分就成了“雷区”,因为主创会继续修改画面,审查意见下达后可能也要进行修改,所以很多作品甚至到母带出的最后一秒钟还在改画面,这些都造成声音部门没有足够时间完善。而如果画面改了,配音没跟上,毫无意外将出现“对不上口型”的尴尬。而“对不上口型”现象在真人影视剧中尤为明显,与其把演员再找回来补拍,最省钱的办法当然是改声音改台词。
《功夫熊猫3》为中国重制一版口型
所以有人评价《功夫熊猫3》为中文配音版重做口型是业界良心,连许诚毅都说梦工厂对中国观众偏心,据他所知,好莱坞此前还从没有一部动画电影为了另外一个国家重制一版口型,这是个浩大的工程,《功夫熊猫3》的团队做动画花了四年半,中文配音用了8个月。
黄莺经常和梦工厂、迪士尼的混音师合作,“他们可能会有半年时间做音乐、动效,配音也可以慢慢来,先预配,有了初步的动画,再配一版较精细的,然后再去抠口型,上映之前可能会给投资方、发行方、审批方做内容审核,然后给出综合的意见去修改这些台词,修改完了,再重新配修改的部分,再去比对口型。”
被圈里人调侃为“清高”、“有文人酸臭气”的配音导演陈喆特别羡慕老上译厂的工作氛围。他感慨道:“《大闹天宫》、《哪吒闹海》、《天书奇谭》那都是经典,特别是《天书奇谭》,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无可挑剔,这么短的片子他们配了多长时间?不下一个月。如果搁现在,这个长度的片子出不了一周,很可能一两天就完事了。”
《天书奇谭》配音时长不下一个月,如果搁现在,出不了一周,很可能一两天就完事了
陈喆曾经看过上译厂出的一本书里提到施融先生,他著名的配音作品有《茜茜公主》里的国王弗兰茨等,是当年给英俊小生角色配音的主要演员。那时施融有本日历,录完一场就把日历上的日期划掉,等做完一部作品,他跟全组同事说了一句话:“唉,这划掉的都是我们的生命啊。”显然,在国内,配音演员这种工作状态在今天已是不可想象。
好莱坞明星配音有机构专门给配音演员做代理
因配音而大获成功的人不在少数
南茜·卡特莱特为《辛普森一家》配音的声音被上百万人熟识
据了解,在好莱坞有机构专门给配音演员做代理,也有演员做配音的知名度远远超过传统表演的。配音演员们的公众知名度可能没有影视演员那么高,但并不表示他们被轻视了。
比如艾利克斯·布斯汀在系列电视喜剧 《疯狂电视秀》里出演了大约11年,现在也偶尔会演戏,但《恶搞之家》这样的配音作品却给她带来了更多的名气;南茜·卡特莱特很少出现在屏幕上,在公共场合也很少会被人认出,但是她给巴特·辛普森、纳尔逊·芒茨、拉尔夫·维古姆以及其他《辛普森一家》中的角色配音的声音却能被上百万的人所熟识;丹·卡斯泰兰尼塔偶尔也会去演戏,但是他大多数时间都在给霍默·辛普森这样的动画人物配音;H·乔·本杰明曾经做过很长时间的喜剧演员,但直到他给动画系列剧《射手》配音之后,他才得到了更多拍戏的机会。
至于薪酬,配音演员得到的是足够多的。第一,他们可以从电视剧中得到剩余报酬(跟重复放映挂钩的小额报酬)。这就意味着只要作品被重播,他们一直会收到报酬。
凯文·哈特想借《爱宠》获得艾迪·墨菲《史瑞克》般的成绩
第二,他们很可能会因配音而大获成功,并得到很好的待遇。例如,《辛普森一家》的配音演员们定片酬的时候都开价很高,因为已经成为角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剧中给多个角色配音的哈里·谢尔还曾因片酬不满意而辞演,幸好这件事最后解决了。
第三,如果一部电影升级成系列作品,配音演员也会有不菲收入,《怪物史瑞克》的艾迪·墨菲就是个例子。凯文·哈特很早就想为动画片配音,后来选择《爱宠大机密》是因为他觉得这部电影会有续集,他想获得艾迪·墨菲《怪物史瑞克》那种成就。
《怪物史瑞克》三位主演都拿到了电影票房的分红(包括续集的),所以他们赚了一大笔
总的来说,虽然配音演员们的报酬不低,但肯定比不上真人电影,不过也有例外。杰弗里·卡森伯格刚刚建立梦工厂的时候就直言不讳地说过想要让大咖来给动画片配音,这样才能在市场中*出重围。正因为如此,他选择了艾迪·墨菲,一个因其独特的嗓音和出色的模仿天赋而闻名的喜剧演员,以及卡梅隆·迪亚茨来给《怪物史瑞克》配音。片中的三位主演都拿到了电影票房的分红(包括续集的),所以他们赚了一大笔钱,每部电影都能挣到好几百万美元——肯定比那些不算红的演员们挣得多。
汤姆·汉克斯凭借他在《玩具总动员3》中的角色胡迪警长赚到了1500万美元,这部电影全球票房也才10亿美元而已。据说欧文·威尔逊给2011年的大热电影《赛车总动员2》里的闪电麦昆配音时,获得了250万美元的报酬。
马修·麦康纳在配《久保与二弦琴》时突然跑去做俯卧撑,对配音很有帮助
当然,演员们为配音也付出了的努力。《久保与二弦琴》的导演塔拉维斯·奈特讲了一个故事:有一次,马修·麦康纳在配音过程中想要进入角色,他忽然从导演视野里消失,趴到了录音室的地上,柯奈特就跑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来麦康纳很认真地做了20个快速俯卧撑,变得气喘吁吁了,然后他起身去录台词,呼吸很急促,柯奈特说这个做法对那场戏很有效果。
《变形金刚》大电影里有个女性角色叫阿尔茜,她的配音在接受采访时透露了一个细节,当年为这部电影配音的要么是影视圈的大佬,要么是如日中天的演员,包括宇宙大帝的配音都是《公民凯恩》导演奥逊·威尔斯这个级别的,只听配着配着“噗嗤”一声,有人太投入把裤腰带崩破了,这件事让“阿尔茜”记忆犹新。
《久保与二弦琴》
不过在国内,配音导演詹佳笑言:“其实棚里是不允许手舞足蹈的,因为一动就会发出声响,这声响就会被话筒记录下来。演员因为习惯了平时演戏时带着肢体语言表演,所以在棚里录音时也会身体跟着动,借力说台词。但我们都会告诉他们尽量不要发出声响。好多明星在棚里配哭的戏,我在控制室听着好平淡,可进棚一看本人,泪流满面的。但专业配音演员因为习惯了这种‘禁锢’的工作状态,一般不太会有大幅度的肢体动作,把全身所有的能量都集中在一张脸上,所以他们不喜欢在配音时人家对着他拍照摄影,更不能在正面围观,因为那脸实在是表情丰富极了,特别是录比较激动的戏时,简直扭曲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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