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旸
近年来,国内影视市场几乎每隔一两年就有数部聚焦“西游”的影视剧出炉,演变为类型片中的醒目一支;在音视频等知识付费平台,“钱儿爸讲西游”“凯叔西游记”“米小圈《西游记》”等节目点击率颇高;以西游命名的网游、手游及二次元周边数不胜数;全国多个西游主题乐园等方兴未艾……《西游记》作为中国四大名著之一的IP,依然在当下大众流行语境中拥有“流量”扛鼎的生命力,持续爆发出多维度、多领域的文化能量。
但在针对这一超级母本的多维度阐释改编中,有专家发现,经典符号的转码开发,虽不排斥娱乐化消费,但一些仅为博眼球而一味戏说、散播谬误的乱象值得深思。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竺洪波指出,《西游记》的当代转码和域外传播,有着丰富广阔的解读空间和创意资源,但也难免有些流于浅层惰性的标签式消解,更应该警惕的是打着 “颠覆” “解构”名义的“恶搞”式创作,用“娱乐至死”的狂欢遮蔽了经典的光芒。
一味“曲解”“戏说”,谁来把关“段子手”背后的知识安全
“经典转码过程中需小心‘误译’和‘生造’,大开脑洞不等于空口无凭。”学者李天飞观察到一个怪现象,由于信息的泛滥,有些网络的伪作或帖子依托名著不负责任地散播“不安全”甚至“有毒”的知识。“比如有热帖曾写《西游记》在明代是禁书、孙悟空死在了取经途中……这些专业研究者不屑一顾的戏说,有时在民间反而流传甚广,甚至成了‘常识’。”
在学界看来,类比“食品安全”等话题,对名著经典的解读同样应做到“知识安全”的把关。竺洪波以网上热帖“为什么孙悟空在八卦炉中烧不死,为何是火眼金睛”为例谈到,文中给出的解释令人匪夷所思——“说古时候炼丹炉大多是烧炭的,太上老君的炭炉火焰温度1200摄氏度左右,孙悟空是从东海边石头里蹦出来的一只石猴,石头主要成分中含有二氧化硅,这是一种耐高温的非金属氧化物,而二氧化硅熔点高达1670摄氏度,当然就烧不化了。”在他看来,此说更接近于搞笑,没有参照原著的背景与逻辑,容易误导青少年读者,“读过原著的人明白,八卦炉按八卦原理构造,孙悟空恰恰跟须菩提祖师学过,精通八卦五行,能在里面灵活躲避。例如风助火威,但风本身却没火,所以躲在巽门逃过火焰。而烟四处弥漫,无法躲闪,所以被熏成火眼金睛——流泪不止的红眼病。”
此外,网上有人开讲唐僧几度阻止孙悟空打死白骨精,是出于佛祖的“阴谋”,或唐僧对她怀有私情;又有人说须菩提祖师之所以禁止孙悟空认他为师父,因孙悟空原是他的私生子,应该叫爹,不愿听他叫师父……
“这些或猎奇或庸俗的观点,多取人物只言片语、过度阐释,是对《西游记》的恣意曲解。”竺洪波说,一旦经典成为无底线戏仿、颠覆、嘲讽的对象,空有“段子手”式表演,反而大大浪费了母本题材,开掘的深度与角度有待进一步探讨。
海外传播也有讹误?是时候重估拓展“西游学”新格局
近年来随着《西游记》域外热度不减,对这部经典的翻译和研究也水涨船高。但在海外传播之旅中,《西游记》的转码也并非一帆风顺。
比如在日本就出现过翻译的讹误,曾有日本译者将猪八戒定位野猪妖怪,是典型的望文生义——汉语里的“猪”在日语里被称为“豚”,日语里虽也使用“猪”这个汉字,但多指野猪,在《西游记》原著里没太强攻击性的猪八戒就容易在日文语境里被理解成一个凶暴粗鲁的家伙。上世纪80年代末,日本学者中野美代子多次像唐僧取经一样来中国实地考察,从神话学、人类学、地理学、宗教学、民俗学、社会学等层面诠释“西游记的秘密”,最终也不得不感慨对于西游的解读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当“西游学”发展迅猛,作为“战略性文化资源”的《西游记》如何在转码中成为对外交流新标杆?前不久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聚焦“当代视域下的《西游记》学术转型”主题的论坛上,竺洪波谈到,在“一带一路”倡议的背景下,是时候重估并拓展“西游学”的新格局。香港中文大学博士后研究员吴晓芳《〈西游记〉英译史概述》、同济大学朱明胜《西游故事在英语国家的研究》等文章,也梳理了《西游记》国内外学者的研究互鉴。
一个显著案例是,瑞士译者、汉学家林小发曾凭借其翻译的《西游记》首个德文全译本获“莱比锡书展奖”翻译类大奖,在欧洲掀起一波“西游热”,靠的不是一味简化或戏谑,而是在语言转码的基础上帮助海外读者理解东方文化。她分享过翻译心得——孙悟空在《西游记》中被称为“心猿”,代表了人的心、人的精神。“他跟着唐僧上西天,将自我奉献给更高的目标,最后到了西天拜佛求经,这个心猿也才走到了自己心中无所不包的佛性,才真正‘悟空’。这是个比较完整的、释道合一的修行过程。”(许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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