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张静雅)出生在湖南省会同县大山里的石瀛自幼便失去了父母,寄养在伯父家中。几经周折,她考上了湖南第一师范大学。2018年毕业后,石瀛选择回到家乡成为一名老师,带初三毕业班。从当老师的第一天起,她满心只装着班里的孩子,面对种种困难,让学生“一个都不能少”地完成学业,这是她对自己提出的要求。在这个过程中,她变成了孩子们口中的“问题解决器”。
石瀛带着班里的孩子学习。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
离开是为了改变命运
石瀛今年24岁,娇小的个头,纤细的四肢和有点婴儿肥的脸庞。她有一双爱笑的眼睛,却不时装作严厉的样子。石瀛是土生土长的会同县人。2018年大学毕业后,她从长沙回到老家,在会同县漠滨侗族苗族乡学校当初三年级的班主任。这所学校是九年一贯制寄宿制学校,有学生1416人,其中留守儿童约占总人数的80%左右。
留守儿童,石瀛并不陌生,因为,她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童年对于石瀛来说不轻松,母亲患有精神异常,父亲忙于奔波,家中只有她和姐姐互为依靠。父亲偶尔回家,带回来的也是无尽的争吵。可即便是这样,命运还是呈现了更为残酷的一面。在石瀛9岁的那年,因为一次意外,她的父母同时去世,她和姐姐成了孤儿。
石瀛姐妹俩寄养在年迈且单身的伯父家中。伯父身患疾病,根本无力劳作,她和姐姐需要帮伯父种地,才能勉强糊口。在石瀛三年级的时候,她辍学了。“辍学两年的时间,我在地里种地,每天只吃两顿饭。我很想去找在县城上学的姐姐,也想去上学。夜里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哭。”石瀛告诉记者这些,脸上带着笑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但是颤抖的手指却显示了她内心的情绪起伏。
两年后,在原来老师的帮助下,石瀛得到政府以及社会热心人士的资助,她回到学校读书,完成了小学中学学业。“那时,我欢喜得像是垂死的人又被救活了。”虽然如此,每周一的上学路仍是小石瀛的噩梦,她早上四点多起床,走近三个小时的山路回学校读书。山路崎岖,没有一点亮光,她经常被吓哭。“好在我是住校生,每周只有这一天需要走夜路上学。不过,也正是因为艰难,才让我更珍惜读书的机会。”
2012年9月,石瀛以优异成绩考取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免费师范生,怀揣着亲戚凑起来的200元,她走出大山到长沙上大学。“走出大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除了学习,我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石瀛和学生谈心。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
回来是为了帮助别人
从2012年上大学后,学校免除了她的学杂费。可石瀛要自己解决吃饭问题,为了生活,她兼职做过家教、清洁工、餐厅服务员、超市导购等。“上大学的时候,也遇到好心人想来资助我,我婉拒了。这个社会上有比我更需要帮助的人,我想把机会让给他们。”
毕业后,石瀛毅然选择回到家乡做一名老师。家乡物质条件匮乏,回去意味着告别了大城市的热闹精彩。“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也挺好的”,石瀛轻松地说。
石瀛的家乡会同县是有名的贫困县。这里的学生很大一部分没有上完初中便辍学了。在她上学的时候,最少的时候班里只有三四名学生来上课。“这种教育环境对学生的未来没有好处。”她相信,自己的经历更能贴近孩子的内心,也能更好地帮助他们。“说是报恩也好,说是奉献也好,总之,希望通过我的努力能为改变家乡尽一份力。”
石瀛去学生家家访,孩子接过老师给买的礼物。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
一到学校,石瀛就担任了一个初三毕业班的班主任。教导主任在她上任前打预防针:“石老师,这个班可不好带,你做好心理准备啊”。石瀛接班后,她发现,班里的三十多名学生,每个孩子都承受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伤痛。班里的钱秀玲学习一直很努力,有机会到县城里去上高中,但今年年初她却突然和石瀛说不想再上学了。
“我去家访才知道,原来她奶奶去世了,家里借了钱办了丧事,欠下很多债。她的父亲得了重病,妈妈在深圳打工,家里还有一个弟弟,生活压力很大。孩子很懂事,想早点出去帮妈妈挣钱养家。”知道情况的石瀛,把她一个月的工资两千多元都给了钱秀玲。“你坚持学下去,长了本领,才能真正改变家里的命运。出去打工,只能缓解一时的难题。”在石瀛的劝说下,钱秀玲继续回到了学校上学。
为了能够摸清孩子的情况,石瀛每周休息日都会安排到两名学生家家访。在过程中,她有过被拒之门外的经历,也有过当面和家长“发火”的经历。“我去家访的时候,班里的一个男孩子正在写作业。而家长就在一旁抽烟打牌,还叫孩子来打牌。看到这种情况,我真的忍不了,直接把家长数落了一顿。”说到这里,娇小的石瀛眼睛里似乎有着火苗,身体里满满都是能量。“家庭对孩子的教育来说是必不可少的,家长是孩子的终身老师,一定要和老师一起使劲儿才行。”好在,家长在石瀛的“教育”下,改变了自己的习惯。“现在知道督促孩子学习了,也不当着孩子的面玩牌了。”
石瀛给孩子们上课。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
班里学生一个都不能少
辍学率高是石瀛所面临的大问题。到初三,很多班级里都有学生无故辍学。一些老师面对这种情况也无能为力。“我的班里,一个学生都不能少,大家要一起毕业。”石瀛班里有几个“捣蛋鬼”,上课睡觉,下课胡闹。王新意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学习底子差,老师上课讲的他根本听不懂。在今年三月份,王新意不想上学了。“他要去福建找哥哥,一起打工。”石瀛知道,如果他辍学只能去打零工。“我希望他起码能初中毕业,上一个技校,学一份手艺,到社会上也好找到稳定的工作。”
石瀛多次找到王新意谈话,王新意的态度很无所谓,对她说的话根本听不进去。在一个周末,寄宿的孩子都收拾东西回家,只有王新意还在教室,他满脸泪水,眼睛肿得像个核桃。石瀛这才知道,三年前王新意的母亲离家出走了,他父亲总是无故对他打骂。“他不是不想学习,只是想逃离这个家。孩子心里的委屈太多了,却没有一个发泄的出口。”王新意的遭遇让石瀛心疼。她几次去王新意家家访,和他父亲谈话。
王新意的父亲是农民,小学都没有毕业,一辈子靠种地吃饭。他认为只要有力气就够了,学习可有可无。“孩子有学习的机会,家长就应该支持。孩子生下来,家长就有责任去养育照顾。我知道你怨恨妻子的离开,但是孩子是无辜的。”在她的劝说下,王新意的父亲久久抽着烟沉默。第二天,王新意穿着一件崭新的上衣去了学校。
班里的学生各有各的难,总有辍学的苗头出现。石瀛成了学生们口中不知疲倦的“问题解决器”,把他们遇到的问题一一摆平。“真心换真心,我知道,学生们已经接受我了,也开始和我讲心里话。”她坚信,不管遇到什么苦难,她班里的孩子“一个都不能少”要拿到毕业证,这是她的底线。“这是我对他们的交代,也是对自己的要求。看到孩子们的进步,我觉得回乡当老师,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文中学生为化名)
新京报记者 张静雅 摄影 王颖 编辑 张牵
校对 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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