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小的杏仁,在一个风卷残云的苍凉之夜,在夜的黑陷入熊熊燃烧的晨曦之际,神奇地落在洞庭湖澧水之滨的鹿头山上。若干年后,这里诞生了一所学堂——津市一中。在这棵号称度过地球第四纪冰川运动的天外来客银杏的庇护下,这所学校已刻上了60年轮。
离开求学一中的日子已经20多年。然而,对于一中,特别是一中那棵孤独的银杏,我总是那么的魂牵梦绕。因偶然的机缘而成为他的一名学子,因理想和抱负而成为他的一片风中之叶,我记不清有多少次这么痴痴呆呆地凝望过这棵孤独的银杏。
远远望去,伟岸的银杏就像矗立起的一面桀骜的旗帜。这棵银杏,没有杨柳的袅娜多姿与参差披拂;没有苍松翠柏的涛声阵阵;没有白杨的叶稠阴翠与林中幽邃。但他遒劲挺拔,郁郁苍苍,深沉肃穆。漠灰色苍穹下,铁塔巍然般刺向无垠的空际,宛若一双男性有力的巨手,令人生一种莫名的感动和惊震。特别是那宛如扇状的银杏叶,在阳光的透照中,呈现墨绿、浓绿、翠绿、黄绿、鲜绿,层次各异,风采纷呈。阳光的灿烂辉煌与绚丽明亮在扇状的叶片上摇晃着,波动着,扩散着,弥漫着,变奏出一阙悠长的颂歌,一首古老的史诗,透露着一个深奥的哲理和宇宙的智慧。初夏明朗,高远,静谧苍穹上点缀着幽蓝奇妙的辉煌,与鹿头山上求学的灯火相映成趣,树叶轻轻摇着,等待已久的乳白色的雾霭轻悠悠地升起来。银杏周围浓淡疏密树木渐次朦胧,宛若一幅淡泊的中国画……
近观银杏,你能强烈地感受到银杏源源释放的种种魅力。“银杏,亦称白果树,公孙树。落叶乔木,叶扇形,雌雄异株。生长较慢,寿命极长,可达千余年。种仁供食用,外种皮可提胶。中医学上以种子入药、性平,味苦涩,功能敛肺定喘。”这段《辞海》上对银杏的诠释,似乎只说明了银杏的生理本质。而我心中的银杏,魅力的银杏,留给我们更多想象的银杏,则是我们把青春时代的痛苦和欢乐,追求和失落,投入并消融于银杏树下,他是我们永远的记忆。
“山环水抱,灵气所钟,宛如身在杏坛中……”这首几近被人所遗忘的一中校歌,很难勾画我们那个时代精神面貌。“为中华崛起而读书”,*的名言,是我们睁开眼呼吸新一天空气的第一道功课。银杏树下,我们读懂了鲁迅先生“从喷泉出来的都是水,从血管里出来的都是血”;银杏树下,我们的血管里灌满了侠士荆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豪气。十八岁的花样年华,年轻的浅肤与执着,浪漫的幻想,天真的虔诚,世事的缺憾,轻率的许诺,在银杏树下,我们尽情地挥霍着,银杏见证了这一切,这属于上个世纪80年代特有的气质。
我长久地幸福地享受着银杏带给我的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孤独者乐树的物与神游。
在银杏的亭亭如盖之下,没有萧瑟的寒潮,也没有缠绵的阴雨。风声起时,火也似乎呼啦啦地燎原起来。这时我的心也似乎点了火,亢奋着,激越着,一股热情直往眼睛外飞扬。有人怀疑,老子是第四纪冰川运动前的智慧人类,如同这银杏。他的“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至少有六种标点,这不同的标点从不同的角度道破老子解读宇宙和生命的内涵。东方圣贤破译宇宙的密码时,莫非就盘坐在银杏树下?正如佛祖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悟出世事万物真谛。西方神话的普罗米修斯,盗火给人间,更多的冲动是对人间的同情。而东方神话的夸父追日,则是更理性的崇拜光明与追求光明。夸父的智慧在与太阳相接之际,使他变成了东方的精神之父。他遗留下来的手杖,成了“弥广数千里”的邓林。邓林的每一棵树上一定早就刻有爱因斯坦的那句著名的话:“我们经历的最美好的事物便是神秘的未知,它是所有的艺术和科学的真正源泉。”中国文人的孤独英雄,怀揣“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屈原,在那棵橘树下找到了自己的理想;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却在他理想的桃林中找到了他的“世外桃源”。雄才大略,“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同样拥有“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梅树。从智慧之父、精神之父到开国之父,哪一个不是孤独者乐树。
精神的孤独正是精神的富有。孤独是孤独者通行证,它让我对这棵树怀着更崇高的敬意和感激,它让我体悟到自然之美和求学之乐,悟出了做人的道理和人生的态度。银杏见证,为教育呕心沥血的老师,虽然伴随时光的匆匆,没有任何勋章可以被记起,却早已成为我们这些莘莘学子心中的英雄;银杏见证,执教我们的老师,其殚精竭虑、一丝不苟的教学工作精神,绵延成了永不熄灭的火种。
银杏的诱惑不在于银杏本身,而在于他浑身不断释放的精神气象,他绵绵不绝地讲述着中国校园和教师的文化气质。他们身处楼阁,心忧天下;他们敏于思考,乐于奉献。正是如此,这棵孤独之树成了我的精神教父。走了很远很远,又回到最初出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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