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富(四川都江堰)
炎夏时节,在都江堰市区西川下段的江安河上有一歇凉休闲的好去处,附近的原住民称之为“双龙岛”。它会让你自然放慢脚步,平心静气地与时光同行。
作为世界旅游文化名城(双遗产地)都江堰,人们休闲既可喜山,又可乐水;既可问道、寻禅,又可养眼静心的选择实在是太多、太多,多得难以取舍,因而时常冷落(或有意无视)了身边和眼前。这对其他城市的人来讲,那我们真应算作“奢侈”地享用上帝的恩惠了。“双龙岛”的名气不大,没有什么前朝旧事,更无道、禅附身之说。但每天来这里观光、喝茶、聊天的人络绎不绝,为什么呢?
前几日,炎阳炽热。刚吃过午饭便接到谭二胡的电话邀约到双龙岛喝茶,反复确认了地址后(以前只听说,没去过)欣然接受,立刻收拾出门前往。
过了观凤廊桥下的西川三街十字路口就隐约听到淙淙的水声,随着脚步的靠近,声响渐大,直至有凉意袭来,步行20多分钟便到了。忽然,似乎有微风带着水沫飞扑在脸上,像触电似的两肩不禁往上一抽。
一米多宽,20来米长的单跨索桥把岛与岸边连接在一起,走在上面有些摇晃,反倒有些乐趣。
喻名为“双龙岛”,除地理特征外,多少有些内陆人对大海宽阔的向往,和对龙的膜拜情结。这里最早就是穿城而过的江安河中段河心有一面积很小的河滩,生长着杂树竹枝。上世纪七十年代有关部门因地制宜选址修建了小型借水还水引水式发电站。在原河滩上游修建了厂房和截制闸房,把江安河一分为二。一边以水流冲转涡轮发电,另一边用于控制水位泄洪。下面的河滩抬高加固了不少便成了心目中的“岛”。水从涡轮机房排出流向了尾水河渠;机房前的水位高了则从另一边的泄洪渠排出。两条河渠各司其职,从左右两边依偎着小岛顺势而去。过了小岛后,又热切地啸聚一起,奔向生命的远方。
尾水河渠慢舞小唱,泄洪水道则时而婉约,时而热情豪放,甚有狂躁之时。一柔一刚的河流同出江安一脉,彼此呼应,犹如“双龙”护佑“小岛”。有龙的水是充满灵气的,“岛”也就有了生机,附了灵性,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双龙岛”。
双龙岛不大,但却很井然,功能齐全。远望青山近看水,棋牌茶酒品生活。最关键的是鸟鸣蝉唱,水润风生凉快。
岛上所有的陈设都是最近翻新改造过的:石板地皮、青石线雕护栏、回纹木条窗房子、青砖灰瓦、檐舍清净、槐影竹翳,如同清·民旧宅、名苑,让你顿感这热天里少有的平静、闲适。
谭二胡和方瓜子他们早已在青石护栏边的老槐树下围坐,并为我泡好了茶。带把的大号玻璃茶杯,冲泡的时间刚好:舒展开了的绿叶正徐徐下落,其他的则歪歪扭扭地伸着懒腰,就像经过高倍影像处理放映的一样。汤色绿得发翠,我端起茶杯看了看,又闻了闻,青茶绿味伴着好友的琴声直钻鼻孔,沁心润肺,真不忍喝掉。后来听周老板讲:茶叶都是龙溪深沟里清明刚过时,从古茶树上采摘后由老茶工用山上木炭火手工揉制的,这才是真茶客们享用的上品,色香味形俱佳而且还耐泡味长。所谓明前这个芽那个芽什么的,其实都是一种显“名贵”的概念而已,形式远大于内容。
一道喝茶的几位都是音乐的发烧友。擅吹拉弹唱且都是民间艺团成员,近来老鼓动我选学一样,还自告可为亦师亦友。一见面就问我考虑好没有,我面带微笑静静地欣赏不好作答。说实话我是喜欢音乐,但基因的骨子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音乐盲”。我一直认为音乐是所有艺术里最美妙、最浪漫,也是开合张力最大的,当然也就是最难的了。早些年曾一度感到过自卑,对从事音乐艺术哪怕是业余爱好者都会有几分赞许。我真下不了决心,就如一座高山挡在我面前,不敢起步攀登。我既是音盲,又是随性之人,怕选择了到半山腰又止步让大家失望。与其那样,还不如做一个痴迷的欣赏者、鼓掌者!我想无论是哪个层次的音乐都是需要有我这样的人群存在。借此,我由衷地为好友老方点赞,他用执着的热情登上去了,把心爱的萨克斯吹上了舞台。
身旁的老槐树可能是长在坎边,土壤少、不好走根的缘故吧,树干特别苍老,皮都开裂、粗糙、凹槽很深,好像有讲不完的沧桑岁月。尽管是今年的新枝叶,却比常见的槐树叶小了很多,而且每片都是泛黑的深墨绿色。时而有一两只土画眉在树边的石围栏上小憩,嘴尖左右不停地啄,并随之抖动尾部的羽毛。也许这是画眉在同我们示好,或许在述说着他们的故事。我虽无法明白但仍会意地点了点头,送去友善的目光。
闲聊漫步于小岛的末端,一大丛多年没有砍过的慈竹数十上百竿,新竹旧竹密密匝匝地高低相倚。脱落的笋壳夹着厚厚的竹叶躺在竹丛周围。竹子向外弯曲下垂如钓丝,半遮半掩地陪伴着仿古茅亭。竹丝不停地抚摸着亭子的顶部。亭子是带皮的杉木穿斗聊榫工艺建造,古朴、雅致、自然、和谐,简直就是“双龙岛”的点睛之处。伫立亭上,极目远眺,八百里青峰城廊,黛绿萦绕。
而那天让我醉心舒坦的还是在闭目神游中看钓鱼。身体的重心完全斜靠在高背椅上,眼睛是睁似眯,轻风低语不时掠过耳畔。放松身心的每一个细胞,一切都不想,一切都不用想,静静地品读着泄洪闸边垂钓者的意趣。岸边柳烟氤氲,枝叶相连。一挂泄洪瀑布飞流直下与深潭相拥化作神龙喷涌般的浪花,欢呼雀跃地翻滚前行。大小水珠四溅,湿润凉爽,因而站满了纳凉的旁观者。乘凉的观钓者都不讲话,有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里的鱼线;有的则看着钓者左右手一高一低,不停地扯动。在这又深又急的水域钓鱼,大多都是“挂白钩”(一种钓鱼技法)。不用鱼饵,鱼线上系有2至3根鱼钩,鱼线很长缠在木制线筒上。钓者左手拿着线筒,右手握着鱼竿,双手不停地放、收扯(灌县人读bie字才更准确传神)动,徐疾自如。这种钓法与“沉砣·浮飘”相比,垂钓者的经验与体能就是致胜的法宝了。
去年我曾听一位钓者说过:现在河鱼与前些年相比太难钓了,经常是空手而归,但仍然坚守在河里钓,而不愿去鱼塘,他们钓的是一种自然生态下的心境与情怀。
转瞬,太阳已经滑向遥远的山野。我们便在龙吟的水声与蝉鸣中开始了晚餐。周老板提出竹篾土陶酒,说是自己到乡下酒坊烤的纯粮白干,定要请我们喝两口。我是卖酒都不能偷嘴,吃藿香药水也会成“红官”的那类,只知这酒的确很香、很纯,不晓好坏。入口微甘甜、爽滑,但仍不失酒的本质,满口针扎。小酌几口顿觉热血往头顶冲,脸红筋涨,周身的细胞都极度地亢奋,躯体也有些轻软,大有随风欲去之感。真想纵身跃下玩一把与龙戏水。一不留神一股气流从喉头涌了出来,那感觉真比喝酒舒服多了:一点不辣,满口溢香。
炽热的阳光退隐了,迢递的关山浸润在最后一丝残阳里,有明有暗。结账付费(比我们的心理价位要少一些)后,便礼节性地与老板打个招呼算是道别。走到吊桥中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转向左边,双手握住桥栏绳索。人就置身于“龙背”上了,迎面泄洪闸巨大的水流落差欢声如沸。水雾随风向我们扑来,乍间湿意完全覆着了暑热,不出十分钟便打了一个寒噤,真不忍离去。
走下吊桥,人似乎还在游历,那水雾犹如织成了渺漫的轻纱裹附在了我身上。我把它带回了家,珍藏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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