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各自成了家,我们都到了中年,我们都经历了人生的许许多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忘却了,有些正在忘却,然而,菜窑里的一幕却使我永远不能忘记。每每回忆起来,顿感无比的甜密、幸福。
下乡插队的头一年,我们没有准备过冬的菜,过了春节就没菜吃了,上顿下顿都是清汤。第二年,我们吸取了教训,挖了一个十米长、两米宽的大菜窑,储了一万多斤白菜和萝卜,隔十天半月就得收拾一次。那时候,同学们的积极性都非常高,不用指派谁,一有空就主动去收拾。
这天早晨,我和女生郝丽歇工。吃过早饭,我们俩便一块下到了菜窑里收拾菜。做饭的王大爷喂猪路过菜窑,见窑盖开着,问了声“有人嘛?”,我们俩只顾干活,没听到。王大爷以为没有人,就撤走了梯子,盖上盖子走了。当我和郝丽发现时,王大爷已经走了。
菜窑离青年点三十多米,喊破嗓子王大爷也听不到。这时,我们俩才着急了。可是急也没用,窑顶两米多高,没有梯子是无论如何也上不去的。郝丽看看我,我看看她,没办法,只得等着什么时候来人,我们才能出去。
于是,我们又继续收拾菜。可是,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大白天在菜窑里,还盖上了盖……那时候,我们正处在青春期,对男、女生的事很敏感,常常因为哪个男生和哪个女生多说了几句话而惹出一堆是非,更不要说男生、女生单独在一块了。我偷偷地看了郝丽一眼,她只顾低头弄菜,脸红红的,显然,她也在跟我想一样的问题。
我想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可一时又找不到话题。于是,也只好低头弄菜。
忽然,她尖叫一声:“妈呀!老鼠──”
我立刻冲过去──保护女生是男生的天性。她紧紧地靠着我,指着白菜垛说:“就,就在那儿。”
我翻腾了一气,连个老鼠影子也没找到。我说:“你怕它干嘛,那么一点点,其实它怕你。”
郝丽说:“我不怕马,也不怕牛,就怕这老鼠。”
我说:“你天天看见马和牛,熟悉了,如果天天和老鼠地一块,也就不怕了。”
她打了我一掌:“可别说了,吓人,四害之一,谁天天和老鼠在一块?”
我说:“它也是一个生命,是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物中的一种,跟我们一样,你这样一想,心态就平和了,就能容忍它了。”
她点点头,承认了我的道理:“那么老鼠在这里只能吃白菜了。”
我说:“是吧。”
她说:“这老鼠一定是掉进来的。”
我说:“是吧。”
她说:“将来白菜吃光了怎么办?”
我说:“是吧…”
她笑起来:“你怎么就会说‘是吧’?”
我差一点又要说“是吧”。因为我的脑子里正在想一部苏联战争影片《日日夜夜》里的男女主人公在战壕里亲吻拥抱的镜头……
老鼠虽然没找到,但却找到了话题。就这样,我们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一个上午竟没有人来。肚子饿了,我们俩就扒了两个白菜心吃。我清楚地记得她说:“我们也跟老鼠一样了。”
我说:“没错,一个男老鼠,一个女老鼠,一块偷白菜吃…”
她笑着又打了我一掌。
那一瞬间,我千真万确地产生了想吻她、想拥抱她的念头。可是没敢,仅仅是想想而已。
那一瞬间,我甚至希望老鼠再出来,那样她就会再靠到我的身上来…
那天,我们谈了很多很多。直到晚上,有下工的同学来收拾菜,我们才终止了谈话。说实话,那时候我真希望不要来人,永远不要来人,我们就那样谈下去。
第二天,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我们俩在菜窑里的一天,很快被演绎成了一段风流故事,弄得我们俩个好长时间不敢说话。
后来,我参军离开了集体户。再后来,她也招工回了城。
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各自成了家,我们都到了中年,我们都经历了人生的许许多多。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忘却了,有些正在忘却,然而,菜窑里的一幕却使我永远不能忘记。每每回忆起来,顿感无比的甜密、幸福。
我深信她也有同感。因为在同学聚会时,她特意给了我一个白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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