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ZAAR ART独家探访建筑大师诺曼·福斯特可持续学院（新鲜面包师的开幕日游戏）

听说过建筑师创办教育学院吗？当然！从20世纪初期以来持续影响建筑、艺术与设计的包豪斯运动，就是德国建筑师瓦尔特·格罗皮乌斯（Walter Gropius）于1919年在Weimar创立的包豪斯学院。就在赫赫有名的包豪斯学院创立105年之后，“泰晤士河岸的福斯特男爵”——建筑师诺曼·福斯特（Norman Foster），在马德里创立了诺曼福斯特学院（Norman Foster Institute，简称NFI）。

然而，不同于包豪斯有五花八门的学科，NFI只开办“可持续城市”——一个与马德里自治大学（Universidad Autónoma de Madrid，简称UAM）合作，为期一年的硕士课程。

在学院开幕之际，BAZAAR ART 特约记者Peifen Sung受邀前往诺曼福斯特学院，通过与福斯特本人、老师和学生的对话，探索这座由“明星导师”开设的“天才学院”将如何塑造未来的年轻设计力量。

诺曼·福斯特

©Yukio Futagawa Norman Foster Foundation

即使你没有听说过这位88岁建筑师的名字，你也很可能接触过他的设计。从北京首都机场搭飞机回老家，就必须从他设计的机场起飞。苹果电脑故障拿到门市部修理，那也是福斯特的事务所设计的。

福斯特在世界各地留下的印记，可能远远超越任何建筑师。德国议员在他设计的国会大厦玻璃穹顶下上班，到大英博物馆看木乃伊，一定要走过他设计的中庭。如果驱车前往法国南部，你会开过在他设计的一座高架桥，这座桥比埃菲尔铁塔还要高，被公认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桥梁之一。

在五十多年的职业生涯中，福斯特斩获了建筑界最负盛名的奖项，其中包括“建筑界的诺贝尔”普利兹克奖、日本高松宫殿下纪念世界文化赏和英国皇家建筑师协会金奖等。不过，他成为建筑师的道路并不平坦。

诺曼·福斯特

©Jose Manuel Ballester，Norman Foster Foundation

福斯特于1935年出生在曼彻斯特附近一个工业城Stockport。

福斯特成长的过程中，家里没有人看书，只有零星的《曼彻斯特晚报》和父亲带回家的香烟卡。这些香烟卡上印着汽车、火车头等图案，激发福斯特对汽车的兴趣。

他回忆，在当时，许多期刊都洋溢着乐观主义，认为科技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答案，他至今仍然相信科技的力量。他很喜欢制作飞机和轮船模型。也对火车头有着强烈的兴趣，常常被它们的轰鸣声和雄伟的外观所吸引，有时候一看就是几个小时。福斯特最喜欢的艺术家是来自曼彻斯特附近的画家洛瑞L S Lowry，因为他的画作生动地描绘了城市生活，与福斯特居住的铁路沿线的景象十分相似。

和周边同龄的孩子一样，福斯特在16岁辍学，开始在曼彻斯特市政厅工作。市政厅雄伟的建筑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他经常利用午餐时间在曼彻斯特四处走走，欣赏其他建筑，还从图书馆借了两本对他影响深远的书籍，其中一本是关于瑞士建筑师勒·柯布西耶（Le Corbusier），另一本是美国建筑师弗兰克·劳埃德·赖特（Frank Lloyd Wright），更加激发了他对建筑的浓厚兴趣。

福斯特在曼彻斯特市政厅工作两年后，在18岁时去英国皇家空军服兵役。退伍后，他不想再回到市政厅工作，于是向一家约翰-E-比德肖建筑设计事务所（John E. Beardshaw and Partners）申请一份助理的工作。

他的工作地点位于曼彻斯特大学旁，一座优雅的乔治亚风格建筑。那里有个绘图室还有个位于屋顶的小露台。在绘图室里，他非常敬畏那些穿着白色制服的建筑师。

有一天，福斯特鼓起勇气走进绘图室，直接问在里面上班的人，怎样才能成为一名建筑师？

从那以后，他开始疯狂地练习画图，买了水粉颜料，开始构建自己的作品集。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决定告诉老板比德肖先生，他希望申请大学的意图。比德肖看了福斯特的作品集之后，非常惊讶地看着福斯特说：“你现在的工作是用方枘圆凿，你应该到绘图室里！”比德肖于是给了福斯特一本由伯纳德、塔特和朗（Bernard， Tate and Long）建筑师事务所制作的标准书，那是一本DIY建筑手册，里面包含楼梯剖面图、台阶高度、坡度、窗户细节等信息。有了这些信息，再加上一块木板和一个丁字尺，福斯特终于进入了绘图室，成为了其中一员。

为了拿文凭，福斯特靠打零工来养活自己，他卖过冰淇淋、当过夜总会保镖，还一度成了烤面包师。顺利拿到文凭之后，福斯特还在1961年获得耶鲁大学的奖学金，在耶鲁尚未开学时，福斯特在伦敦的富布赖特奖学金活动上认识了罗杰斯（Richard Rogers）。

“从建筑师的角度，Richard和我有着相似的想法和理念。我们几乎拥有着一种共同的语言，即使只说几句，就能立刻明白对方的意思。毫无疑问，我们在建筑上是同类人。”

福斯特记得20世纪60年代的耶鲁，正处于变革时期。当时的美国充满了乐观、活力和动力。那时正值太空探索的早期，一切都令人感到难以置信。”

回到英国后，他于1967年创立了福斯特及合伙人事务所，在城市总体规划、市政、文化、办公和机场开发等领域享有盛誉。

从一开始，福斯特就认为建筑必须具有压倒性的实用性。他曾说过，人们常常把建筑学当作一门艺术，用华丽辞藻来精心包装。可实际上，它是一门包罗万象的学科，横跨科学、艺术、数学、工程、气候、自然、政治和经济等多领域。

当他在80年代成为国际知名人士时，他已经开始着手解决日后主导规划师和设计师思维的问题，以及到本世纪末，建筑和社区的可持续发展，技术创新与低能耗、环保设计相结合的必要性。

1986年，香港汇丰银行总部开业，这是他在国际上取得的第一个巨大成功。汇丰银行大楼当时是美国以外最高的摩天大楼，开业时，其外部的支撑结构将一丝不苟的细节和惊人的风格融为一体。自然光是内部照明的主要来源，中庭安装了巨大的镜子作为反光板，在世界上最拥挤的城市景观中营造出一种宽敞的感觉。

几年内，他为东京设计了千年塔，为巴塞罗那设计了最高的塔，还为德国统一后的柏林议会设计了国会大厦。

1991年，福斯特开始建造斯坦斯特德机场（Stansted Airport）。福斯特对钢材的使用、高耸的曲线以及最大限度利用空间和光线的决心，使他的设计具有鲜明的特色。评论家们有时会这样评价他：他设计的许多机场航站楼都是他脑海中从未离开过的模板，有时甚至成为了他的指南。

对他来说，这始终是一个实用性问题，通过提供空间和光线使建筑发挥作用。

他自己在伦敦的事务所总部就体现了这一点。这是一座由仓库改建而成的建筑，位于泰晤士河畔的巴特西桥和阿尔伯特桥之间，没有阴暗的角落，没有多余的墙壁，每扇窗户都能看到美景。

Norman Foster 伦敦事务所总部

福斯特一生热衷保护环境。他也因为对建筑的贡献而被授予贵族爵位，在全球享有盛誉，因为他展示了环境意识的重要性、对创新风格的承诺，最重要的是，对城市设计和社区未来进行建设性和敏感辩论的必要性。

用诺曼·福斯特自己的话描述一座典型的福斯特建筑：“以正确的价值观为基础，提出正确问题的结果，具有一定程度的永恒性，希望这座建筑能够经久不衰，给使用它的人和考虑它的人带来一定程度的满足感和欢迎感。”

“面对变化，我们本能地会抗拒，因为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因此，变化是不可避免的。当变化真正提高了生活质量，改善了城市环境，创造了更健康的工作场所，增强了工作场所的社会性，提升了我们的生活质量，我们才会欣然接受。然而，我们却容易忘记这些积极的影响，再次陷入对未知的彷徨和不安。”

塞恩斯伯里视觉艺术中心

Sainsbury Centre for Visual Arts 1974 - 1978

©Nigel Young，Foster Partners

©Dennis Gilbert

©Nigel Young，Foster Partners

©Peter Cook

圣玛利艾克斯30号（又称：小黄瓜）30 St Mary Axe 1997 - 2004

©Nigel Young/Foster Partners

米劳高架桥

Millau Viaduct 1993 - 2004

©Ben Johnson

©Nigel Young / Foster Partners

©JEAN-PHILIPPE ARLES Reuters Corbis

大英博物馆大中庭

Great Court at the British Museum 1994 - 1999

©Nigel Young / Foster Partners

©Richard Bryant / Arcaid

©Nigel Young / Foster Partners

扎耶德国家博物馆 Zayed National Museum 2007 – 2025

©Foster Partners

福斯特在2017年创立了诺曼·福斯特基金会，除了诺曼·福斯特档案馆和图书馆之外，基金会还安排一系列的座谈会、研讨会、高峰会、工作坊，最主要的目的是促进跨学科思考和研究，帮助新一代建筑师、设计师和城市规划人员预见未来。

根据多方研究报告，到2050年，全球三分之二的人口将生活在城市。城市虽然创造了全球90%的财富，但城市化的挑战也相当可观。城市的交通、住房、教育、社会治安等基础设施必须为发展做准备，城市产生的排放量也将提高到全球的70%，对气候变化影响极大。诺曼·福斯特基金会从创立以来，就聚焦在如何应对这些紧迫的问题，如何创造可持续城市的未来。

基于这六年来累积的工作，基金会认为有必要教育新一代创新者和城市领导者。这是一个为期一年的课程，旨在培训来自不同学科的学者，使他们了解城市的可持续发展和未来战略。这将通过实地考察和社区参与、使用先进的模拟工具以及将可持续发展目标（SDGs）纳入地方行动计划来实现。

诺曼·福斯特基金会和马德里自治大学签署协议，提供可持续城市硕士学位。左：Amaya Mendikoetxe 右：Norman Foster

©Norman Foster Foundation

诺曼·福斯特学院（Norman Foster Institute，简称NFI）于是在2024年1月22号正式诞生。

NFI的学术及师资阵容相当可观，包括阿拉维纳（Alejandro Aravena）、坂茂（Shigeru Ban）、凯雷（Francis Kéré）和拉卡顿（Anne Lacaton）等历届普利兹克奖得主，以及来自普林斯顿大学的科洛米娜（Beatriz Colomina）、麻省理工学院的拉尔森（Kent Larson）和纽曼（Dava Newman）、南非开普敦大学的皮特尔塞（Edgar Pieterse）等顶尖大学的学者。

诺曼·福斯特学院成立 ©Norman Foster Foundation

左图：NFI 马德里开幕活动

右图：第一届Shelters项目研讨会学者演讲

©Norman Foster Foundation

董事会成员则有塞拉利昂共和国首都弗里敦（Freetown）市长阿基-萨维尔（Yvonne Aki-Sawyerr）、西班牙前司法部长米沙维拉（José María Michavila）以及西班牙艺术家伊格莱西亚斯（Cristina Iglesias）等人。和这些人上课，好比足球员同时接受贝克汉姆、内马尔、C罗、拉莫斯等明星的训练一般。怪不得即使每年的学费高达52000 欧元，仍有1200多人申请，其中只有30人被录取，录取率不到3%，让NFI成为全世界门槛最高的学院之一。

©Norman Foster Foundation

目前NFI只开《可持续城市》这个课程。“旨在培训未来的决策者如何实现可持续城市发展。”

当然，建设可持续发展的城市必须依靠社会各个结构的配合，不能仅靠建筑这个行业，也就是如此，首届项目的学生（NFI称他们为“学者”，本文为表达清楚，一律称他们为“学生”）来自不同的专业背景。其中约60%来自建筑，其余还有工程、经济、心理学、政治、设计和艺术等。他们的年纪大多在20岁上下，来自世界五大洲的23个国家。

诺曼·福斯特可持续城市学院在马德里成立

©Norman Foster Foundation

NFI开学前一天晚上，我在晚宴上和其中几位学生闲聊，感觉上他们与一般研究生要成熟得多，我不是说年纪，而是他们心智上的成熟。这些20多岁的学生似乎非常专注，或多或少知道自己想要达到什么目标。这些年轻的精英，加上一流的教学设施及名师名单的确很令人佩服，然而一年52000欧元的学费，不论对什么人都是很大的投资，名师和高端设施就一定能和成就未来画等号吗？

诺曼·福斯特研究所成立，旨在改善全球城市的生活质量 ©Norman Foster Institute

©Norman Foster Foundation

我恰好认识一位哈佛大学设计研究生院（Harvard Graduate School of Design，简称GSD）的教授，我于是打电话到波士顿请教她对NFI这个硕士课程的看法。

类似于NFI，GSD也是一个综合建筑、城市规划设计、景观和设计研究类项目全面的学科体系。这位教授告诉我，哈佛的硕士课程比NFI稍微长一点，不过和NFI类似的地方是，一般欧洲的学校，学生们往往来自相似的背景，但是在GSD，学生不一定必须具备设计的背景，这与她过去在欧洲所接受的教育有很大的差别。

和来自不同学科的同学一起学习有很多好处，她强调，可持续发展和未来城市的问题很复杂，不能只从一个角度来解决，多学科的上课理念非常有帮助。

诺曼·福斯特基金会研讨会，2019，城市论

协作中心：模拟数字融合实验室

谈到教授的辅导，她回忆过去在欧洲大学念书时，班级人数往往超过100人。“你必须脱颖而出，才能让教授们记住你的名字！”

不过她觉得不只是教授，同学们之间的反馈也很重要。因为班级很大，同学们参与的项目很多，所以会有机会接触到非常多样性的想法，毕竟任何问题本身都不会没有单一的解释，没有单一的解决方案。

她指出，NFI当然是尽最大的努力来办好这个课程，但是任何教育计划都需要时间，都需要尝试和测试，也许有些会奏效，也许有些需要改变。即使是哈佛的GSD，从1936年创立到现在已经有将近90年的历史，依旧必须不断尝试和测试。

除了各大名校的名教授、明星建筑师之外，教师名单上还有各领域的杰出领导者：不同城市的市长、前任市长，埃及前国务部长，旧金山交通管理局主任，西班牙前住房部长，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戈达德空间研究所（GISS）所长，欧洲核研究组织（CERN）特别顾问。

对学生来说，这无疑是拓宽人脉关系的大好机会。但这位GSD教授认为，拓展人际关系不应该仅限于师生之间，还必须是同学与同学之间，特别当学生们来自不同国家、不同背景，彼此间可以技能互补，甚至进行职业上的合作。

在课程启动仪式6周后，我与NFI的一名学生聊天。6周上课以来，他说课程虽然很繁重，但是有机会和来自各界的老师面对面学习，带给他很大的启发。他目前正在等候学校给他指定一个城市做案例研究。

在这个学年，NFI将希腊首都雅典、西班牙北部的毕尔巴鄂，以及位于意大利境内的“国中国”圣马力诺作为研究案例。

圣马力诺

上图：雅典

下图：毕尔巴鄂

三个不同的城市，三种不同的问题：雅典面临了严重空气品质的问题，因此要植树造林，绿化城市；毕尔巴鄂存在着与城市结构相关的社会问题，可以通过新手段来解决其中的一些社会问题；圣马力诺历史悠久的市中心几乎被观光客和纪念品商店湮没，应如何在旅游景点让历史街区重新焕发生机？学生们会被指定其中一个城市做案例，NFI的理念是在完成学习后，学生们可以将所学知识付诸实践，所以也提供了领导技能、创新和创业等课程，包含了参与进程、商业模式、筹资、众筹、社交媒体管理、营销与推广、利益相关者外联等不同的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