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虎在城楼埋伏好甲士,派人请竖刁前来议事。竖刁毫无察觉,欣然来到。高虎在城楼摆开酒宴,款待高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高虎开口说道:“如今宋公纠集诸侯,起大兵送世子回国来争位,怎么对付啊?”
竖刁说:“已经派易牙率兵出城迎敌了。”
高虎说:“我们人少,对方人多,寡不敌众,怎么办呢?我想来起去,终于得到一条妙计,不过还需要你帮忙,才能成功解救齐国面临的灾难。”
竖刁说:“我有什么本事?如果老大夫用得着我,就是要我脖子上这个脑袋,我也毫不含糊。”
高虎伸出大拇指,微笑着说道:“说得好!正是要用这颗脑袋,向宋国谢罪!”
竖刁吓得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说话都结巴了:“靠!你、你……你玩真地?我……”
话没说完,只见高虎喝令左右:“还不动手?”埋伏的甲士呼啦啦冲出来摁住竖刁,“咔嚓”一声,把脑袋剁了下来。
随后,高虎大开城门,命人到处大喊:“世子已到城外,欢迎世子的都跟着我走!”齐国人因一向厌恶雍巫、竖刁,因此对无亏也非常不感冒,见高虎出城迎接世子,一呼百应,纷纷跟随。
国懿仲进宫去求见无亏,说道:“齐国人愿意戴世子,都出城去迎接了,你赶紧跑吧,跑得慢了脑袋不太保险。”
无亏问:“雍巫、竖刁在哪里?”
国懿仲说:“雍巫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竖刁被愤怒的群众给弄死了。”
无亏大怒:“群众弄死竖刁,你难道没有参与?”吩咐左右要抓国懿仲,国懿仲一看不对头,转身就跑,心说,这傻小子,我念你是桓公的儿子,想救你一命,没想到你不知好歹,那只好随你的便了。
无亏带领内侍几十个人,乘一辆小车,愤然仗剑出宫,下令聚集人手,发给兵器迎战。内侍东唤西呼,没找到一个帮忙的,反而叫出来许多冤家。
这些冤家,都是高氏、国氏、管氏、鲍氏等众官员的儿孙辈。当初只因不同意无亏立为国君,被雍巫、竖刁*害的那些人,他们的家属都在家咬牙切齿等机会报仇,今天听说宋公送世子回国,雍巫率兵迎战,一个个都盼着雍巫兵败,自己好报仇。等到听说高老相国*了竖刁,去迎世子,无不喜欢,都说:“老天终于睁眼了!”一齐带上家伙,到东门打探世子消息,正好撞见无亏乘车来到。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帮老臣后代,齐举兵器,一拥而上把无亏围住。内侍喝道:“主公在此,你等竟敢无礼?”
众人齐声大骂:“王八羔子,哪个是我主公?”边说边举刀挺枪把内侍乱砍乱刺,无亏抵挡不住,急忙下车逃走,被众人追上*死了。
东门乱作一团,正好国懿仲赶来抚慰一番,众人方才散去。国懿仲命人把无亏尸首抬走殡殓,一面派人飞报高虎。
再说雍巫正屯兵东关,与宋军相持,夜里忽然军中大乱,到处有人议论:“无亏、竖刁全都被*了,高虎相国率领国人,迎接世子昭为君,我们不能帮助逆贼。”雍巫知道军心已变,再不跑的话,连自己也得撂这儿,急忙带领几名心腹,连夜逃奔鲁国去了。
天明时分,高虎赶到,安抚雍巫所率领的手下军兵,到郊外迎接世子昭,向宋、卫、曹、邾四国请求和解,四国退兵。高虎把世子昭接到临淄城外公馆,派人报告国懿仲整备法驾,率百官出城迎接世子。
公子元、公子潘听说了事情进展,一起去找公子商人,想共同出城迎接新国君。
公子商人满脸怒气地说:“我们在国家守丧,世子昭没有主丧,如今借宋国兵威,身为弟弟,欺负哥哥,老大被*,就这样回来继承君位,既不合礼,又不合理。听说诸侯已经退兵,我们不如率领各自家兵,就说为大哥无亏报仇,驱逐或者*了世子昭。在我们三个人中,由众大臣公议,推举一人为国君,也免得受宋国压制,灭了咱爹盟主的志气。”
公子元说:“如果这样,得奉宫中先君夫人的命令,才算师出有名。”于是入宫报告长卫姬。
长卫姬哭着说:“你们如果能为无亏报仇,我死而无怨。”当即命令纠集无亏剩下的一班人众,加上三位公子的家兵,一起去对抗世子昭。竖刁豢养的死士,要为其主人报仇,也来参加。这帮人分头守住临淄城各门。国懿仲怕四家人多,自己寡不敌众,紧闭府门,不敢出来了。
高虎对世子昭说:“无亏、竖刁虽然死了,余党还在,况且有三公子为主谋,紧闭城门不让进城,如果非要进城,只有开战。打又不一定能打赢,输了的话,更加不好收拾,最好还是再去宋国求救。”
世子昭说:“一切听国老的主意。”
高虎保着世子昭又去了宋国。
宋襄公班师才到边境,见世子昭又跑回来了,大惊,问明情况,襄公说:“都怪我班师太早。世子放心,有我在,还怕进不了临淄吗?”
立即命大将公孙固再增调兵马。原来有卫、曹、邾三国合兵,自己只出兵车两百乘,如今只剩下宋军一家,增加到兵车四百乘。命公子荡为先锋,华御事殿后,襄公亲自率领中军,保着世子,离开宋境,再到齐国边境。因高虎在前边引路,守关将士望见是高相国,马上开门把兵马放进去,宋军开到临淄城外下寨。
宋襄公见城门紧闭,吩咐三军准备攻城器械。城内公子商人对公子元、公子潘说:“宋军如果攻城,必然惊动百姓,我们不如率各自家兵,乘他们立寨未稳,合兵偷袭,如果打胜了最好,如果败了,先各自出逃避难,以后再找机会。如果死守,万一诸侯兵马都来了,必然守不住。”两公子同意。
当天晚上打开城门,三公子和竖刁余党各自率兵出来劫宋军营寨,因事先没有侦察清楚情况,只劫了先锋公子荡的前营。公子荡措手不及,弃寨逃跑。
中军大将公孙固听说前寨有失,忙率大军来救。后军华御事和齐国老大夫高虎,也各率部下前来接应,两下混战,直*到天明。四家兵马人数虽多,但各自有各自的小算盘,人心不齐,各自乱斗,全不考虑相互呼应救援,比不上宋军有统一指挥。
打了一夜,四家兵马被宋军*的七零八落。公子元害怕世子昭回国即位后自己难逃性命,乘乱带了几名心腹,逃奔卫国避难。公子潘、公子商人收拾败兵入城,宋兵紧随其后,守军来不及关闭城门,宋兵长驱进城。
上卿国懿仲听说四家兵马被*散,世子已经进城,才出来聚集百官,和高虎拥立世子昭即位,以本年为元年,这就是齐孝公。孝公即位,论功行赏,拜崔夭为大夫。大出金帛,犒劳宋军。
宋襄公在齐国边境停留了五天,看形势稳定,不会再有什么变乱,才班师回宋国。
当时鲁僖公起大兵来救无亏,快到的时候听说新国君已立,就班师回鲁国去了。从此鲁国、齐国就有了隔阂。
公子潘与公子商人一起琢磨一番,看公子元出逃了,就把出兵对付世子昭的事儿,一股脑儿都推在公子元身上。国、高两位国老,明知四家同谋,但希望孝公不要过于为难自己亲兄弟,就只治了首恶雍巫、竖刁两人的罪,把二人党羽全部诛*,其他的人一律赦免。
这年八月,把桓公葬在牛首堈上,连起三座大坟。把晏蛾儿葬在旁边,另起一座小坟。又因为治无亏、公子元的罪,对长卫姬、少卫姬以及两宫内侍宫人,命令全部陪葬,陪葬的人也有好几百。
宋襄公自从送世昭回国即位一战中,打败了三公子及竖刁余党率领的齐兵,自以为已经立下了不世奇功,打算号召诸侯,代齐桓公为盟主。又怕大国不搭理他,先约滕、曹、邾、鄫小国,在曹国之南会盟。曹、邾二君到了之后,滕国国君婴齐才到,宋襄公不让婴齐参与会盟,把他关在一间小屋里。鄫国国君惧怕宋国兵威,也来赴会,不过迟到了两天。
宋襄公问群臣:“我这是刚开始提倡诸侯盟好,鄫国这样的小国,就敢怠慢我,迟到了两天,如果不严重惩处,怎么立威?”
大夫公子荡说:“以前齐桓公南征北伐,只有东夷诸国没有征服。主公如果想立威中原,一定要先征服东夷。如果想征服东夷,就一定要用鄫国国君。”
襄公问:“怎么个用法呢?”
公子荡:“睢水岸边有一位神灵掌管刮风下雨,东夷各国都在那里立了庙,四季都要祭祀,不敢怠慢。主公如果把鄫国国君屠宰了作为牺牲,用来祭祀神灵,那么不只神要降福给你,就算东夷听说了,见到主公能够*死诸侯来祭祀神灵,谁还不吓得尿了裤子,争着来请求归附到你的麾下?然后再借东夷的力量来征伐诸侯,霸业自然成功。”
上卿公子目夷连忙阻止:“不行,不行。古人小的祭祀不用大牲口,是重视珍惜动物生命的意思,更何况是人命?像祭祀灶王爷这种小神,*几只蚂蚁就可以了。再说了,祭祀,是为人祈福。*人为人祈福,神也不会享用。况且国家祭祀谁不祭祀谁,也是有规定的,由宗伯掌握,不是逮着一个什么东西就能祭祀。睢水河神不过是妖鬼,连神灵都算不上!夷人祭祀,主公也祭祀,主公比夷人高明在什么地方呢?谁又会服气呢?齐桓公主持会盟四十年,把已经灭绝了的诸侯国又重新建立起来,每年都有恩德施行于天下。主公今天第一次盟会,就要*诸侯向妖鬼献媚。我只看见诸侯都要背叛主公了,看不到任何一位诸侯有来依附你的可能。”
公子荡说:“此言差矣,完全差矣了。主公图谋霸主之业,与齐国不同,齐桓公用了二十多年才成就霸业,主公能等得了吗?事缓则用德,事急则用威。达成目的所要求的时间长短不一样,对策当然也不一样!祭祀和夷人不同,夷人就会怀疑我;不让诸侯畏惧,诸侯就会戏弄我。内部戏弄,外部怀疑,怎么能成就霸主之业?当初武王斩下纣王的头,悬挂在白旗之上,武王那时候是诸侯,还要这样对待殷商的天子,如今对于一个小国的国君,为什么不能屠宰呢?主公一定要把鄫国国君用作牺牲,宰了他!”
襄公本来就要尽快得到霸主地位,所以不听目夷的话。派邾文公押出鄫国国君*了,然后洗剥干净放入鼎中,加了一点花椒大料耗油给炖了,用来祭祀睢水之神。又派人去召东夷诸国国君,来睢水共同祭祀。东夷诸国一向不听宋公安排,没有一个来的。滕国国君婴齐大惊,他对花椒过敏,赶紧派人送重礼请求放了自己,宋襄公收下礼物,就把他给放了。
如果现在上学的同学,看到这里,一定要记取鄫国国君的教训,千万不要随意迟到啊,风险很大的。老师平时罚个站啊,叫一下家长啊,那可都是轻的呢。
曹大夫僖负羁对曹共公襄说:“宋公急躁并且暴虐,必然不能成事,我们不如回国。”曹共公告辞回城,连招待一下的地主之谊也不打算尽了。
襄公发了脾气,派人追上去吓唬:“古代国君相见,都要馈赠一些礼品和吃喝用度,以表示两相亲好。我们主公在你们国境内呆了不止一天了,三军还不知道曹国的国君是谁呢?请你们国君自己想想这事儿,别跟没事儿人似的。”
僖负羁答道:“留宿款待,那是对王室的礼节。如今你们的国君来到南部边境,我们主公跑前跑后,也够意思了,还想怎么样?你们国君责备我们主公不尽地主之谊,我们对他尽不着啊,我们主公感觉羞惭得无地自容,他认为你们的国君太不要脸了,请他饶恕了我们吧。不然我们主公因为跟着这样的人跑前跑后,羞愧得都要自*了。”曹共公也没再理宋襄公,就回城去了。
襄公大怒,传令移兵讨伐曹国。公子目夷又来劝道:“以前齐桓公会盟的足迹,走遍了中原诸国。都是对别人优厚,收取别人的馈赠尽量要少,如果人家不送,也不强求,对送得少的,也从不抱怨,意思就是尽量帮别人的忙,却不给别人添麻烦,所以中原诸侯都佩服他。曹国缺礼,又没有给宋国造成什么损失,为什么要用兵呢?”
襄公不听,派公子荡率兵车三百乘,攻伐曹国,包围了曹国的都城。僖负羁尽心守城,和公子荡相持了三个月,公子荡攻不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郑文公首先和楚国修好结盟,然后又打算约鲁、齐、陈、蔡四国国君,和楚成王在齐国边境会盟。
宋襄公听说大惊,一怕齐、鲁两国之中,再出一位霸主,宋国争不过;二怕公子荡攻曹失败,挫了宋国锐气,遭众诸侯嘲笑,于是召回公子荡。曹共公也怕宋军再来,派人到宋国谢罪。从此宋、曹又和睦如初。
宋襄公一心要做霸主,见小国诸侯纷纷不服,大国不愿意搭理宋国,反倒跑那么老远要去和楚国结盟,心中又愤又急,和公子荡商议。
公子荡说:“当今大国也只有齐、楚,齐国从桓公死后,国内刚刚安定。楚国僭称王号,刚刚和中原诸侯有了联系,诸侯都怕楚国。主公可以派人带厚礼去楚国,多说软话,让楚国号召诸侯会盟,然后你做盟主。这是借楚国的号召力来聚集诸侯,然后再借诸侯压服楚国,也算一条权宜之计。”
公子目夷反对:“楚国好不容易招揽了几位诸侯,怎么会送给我们。楚国以它的名义召集的诸侯,会盟时怎么会同意让你做盟主,你这是猪油吃多了,想瞎了心吧?你敢这么干,以后不会有太平日子了。”
襄公觉得还是公子荡有妙计,目夷太傻,当即命公子荡带厚礼去求见楚成王。
楚成王问明来意,答应第二年春天在鹿上这个地方见面。公子荡回报襄公,襄公说:“鹿上是齐国的地方,得通知齐侯。”又派公子荡去齐国通知楚王约定会盟的事儿,齐孝公也答应了。
第二年正月,宋襄公先到鹿上,把盟坛筑好,等待齐国、楚国的国君,心想只要那两国来了,自己爵位最高,被推荐为盟主是顺理成章的事儿。楚国虽然已经称王,那是假的,就像某酒号称获得过一个并不存在的组织颁发给他们的奖项一样。
二月上旬,齐孝公才到。宋襄公觉得齐孝公能做国君,全是自己功劳,所以相见的时候,得瑟得不行不行的。齐孝公内心确实感激宋襄公的恩德,也是恭敬有加,并没有挑理。这下把个宋襄公美得看见狗屎都想吟一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又等了二十多天,楚成王才到,宋、齐二君接见的时候,按爵位为顺序,楚国虽然僭称王号,实际上是子爵,在诸侯爵位“公侯伯子男”中属于倒数第二位,所以宋公为首,齐侯第二,楚子排在最后,这是宋襄公定的位次,楚成王当时也没说什么。到了结盟这天,要登盟坛,襄公非常自信地以主盟自居,首先登坛,并不谦让;楚成王心中不悦,勉强受歃。
襄公拱手说道:“自从周王室建立,一直把宋国当作宾客相待,并没有直接作为臣子。我不顾自己德薄力微,打算约天下诸侯会盟,又怕人心不齐,所以借重二位国君,想在明年八月,在我们国家的盂地大合诸侯。如果二位国君不嫌弃我,能够率领自己结好的诸侯前去会盟,那么从我们殷商第一代先祖往下,都会感激二位国君,不只是我铭感五内。”
然后会盟签名,齐孝公拱手让楚成王先签,成王也拱手让齐孝公先签,二位互相推让,都不肯先署名。
宋襄公说:“二位国君如果不嫌弃我,就共同署名吧。”于是取出用来签名的木牍,不先给齐侯签,却先给楚成王,让楚成王先签名。齐孝公心中也不痛快,心说我是侯爵,楚成王实际是子爵,怎么让他排在我前面呢?
楚成王拿过来观看,木牍上说明了诸侯都要会盟的意思,要效仿齐桓公的衣裳之会,不用兵车,木牍末尾诸侯签名的地方,宋襄公已经先签在了最前面。
楚成王暗暗好笑,对宋襄公说:“以你的名望,自然能号召众诸侯前去会盟,何必让我签名呢?”
宋襄公说:“郑国、许国早就归附楚国,而陈国、蔡国最近又和齐国结盟。如果不借重二位国君,我怕他们有不三不四的想法。”
楚成王说:“如果这样的话,那应该是齐国先签名,然后才能轮到我。”
齐孝公说:“我对宋国,相当于附属关系,和我关系好的诸侯一定会去参加会盟,真正不能保证去会盟的,还是楚国属下的两家诸侯。”
楚王笑了笑,就把名签上了,然后把笔递给齐孝公,齐孝公说:“有楚国就行了,齐国签不签的没什么事儿。我是死后余生,能够保住社稷不灭已经是万幸,能跟着歃血已经感觉很荣幸了,无足轻重,实在没有必要再亵渎这个木牍了。”说什么也不肯签名。
齐孝公怪宋襄公重视楚国轻视齐国,所以坚决不签名。宋襄公自认为对齐孝公有恩,想当然地把齐孝公一番话看作发自肺腑,看他不签,也不再强求,命人把木牍收了起来。三位又叙谈了几天,然后作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相互告别。
楚成王回国后,向令尹子文说起三国相会的事儿。子文说:“宋君太过狂妄,主公为什么要答应他会盟?”
楚王笑道:“我早就想入主中原了,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如今宋公提倡衣裳之会,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来会合诸侯,这不是很好吗?”
大夫成得臣说:“宋公为人好名而无实,轻信而少谋。如果埋伏武士劫持他,一定能成功。”
楚王说:“我正是这个意思。”
令尹子文说:“已经答应人家会盟,再劫持人家,诸侯会认为楚国不讲信誉。以后还怎么让诸侯信服?”
成得臣说:“宋公一心盼望做盟主,心中必然瞧不起众诸侯。诸侯也不习惯听从宋国的安排,劫持他可以向诸侯示威,劫持之后再放了他,又可以向诸侯示德。诸侯都会瞧不起宋国的无能。到了那时候,不依附楚国,又能依附谁呢?拘泥于小的信誉而丧失建立大功的机会,不是良策!”
令尹子文说:“我想不出这样的妙计来。”
楚王命令成得臣、斗勃二人为将,各选勇士五百人日夜操演准备,预先制定劫持宋襄公的方案。
宋襄公从鹿上回国,满脸都是得意之色,对公子目夷说:“楚国已经答应带诸侯来参加我主持的会盟了。”
公子目夷说:“楚国是蛮夷之国,不讲究什么礼法信义,他们的用心深不可测。主公只得到他们口头上的答应,但不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我怕主公被他们骗了。”
襄公说:“你太多心了,怎么有那么多心眼子呢?我以忠信待别人,别人忍心欺骗我吗?”当下安排传檄各诸侯国会盟的事儿。先派人在盂地筑起会盟的盟坛,增修馆舍,务必尽量华丽,仓库中多多储备粮草,等各诸侯国前来会盟的时候供给。所有献祭犒劳用的物资,一一从厚准备。
到了七月,宋襄公传令乘坐平时出门用的车子赴会。目夷又劝道:“楚国兵强又不讲信义,我们还是带兵车去吧。”
襄公说:“我已经与人家约好了要作‘衣裳之会’,如果用兵车,我自己约的,我自己又违反,以后哪家诸侯还会说我讲信义?”
目夷说:“主公乘坐普通车子去赴会,我率兵车一百乘埋伏在三里之外,万一有事,也可以有个照应,这总可以了吧?”
襄公说:“你用兵车和我用兵车有什么区别?万万不行。”
临到出发的时候,襄公又怕目夷还是要带兵车前去接应,那就太有损他的信义了,于是要目夷和自己一起去,不想把他留在家里。
目夷:“我也放心不下,正要和你同去。”于是君臣一同到了会盟的地方。
楚、陈、蔡、许、曹、郑六国之君,都按约定日期到了,只有齐孝公心中不满,鲁僖公和楚国没有交情,两位国君没有来。襄公派人迎接六国诸侯到各自馆舍休息。
有人报告宋襄公:“各国诸侯用的都是平时乘坐的车子,楚王侍从很多,但也没有用兵车。”襄公说:“怎么样?怎么样?我就知道楚国不会欺骗我。我以信义待别人,别人怎么会欺骗我呢?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
太史卜得会盟的吉日,襄公命令通知各国,让大家事先安排好自己国家在坛上参与会盟的人员。
这天一大早,五更天的时候,天色还很黑,盟坛的上下,各燃起几锅大火,照耀得盟坛像白天一样明亮。盟坛旁边,设了休息室,襄公早早起来,先去那里等着,陈穆公谷、蔡庄公甲午、郑文公捷、许僖公业、曹共公襄五位诸侯,陆续来到。等了很久,天色快明的时候,楚成王熊頵才到。
襄公遵循地主应有的礼节,打拱作揖地让了一番,然后分左右两阶登坛。
右阶是宾客,各位诸侯都不敢走到楚成王前面,让他先登上台阶,成得臣、斗勃二将相随。其他诸侯也都有各自的随从大臣。
左阶是主人,只有宋襄公和公子目夷君臣二人。登台阶的时候,分一下主人还是宾客,登上盟坛之后,宰*牲口歃血,拜天,竖起弓箭,象征后羿射日,这一套仪式完了,就要在盟书上签名。签名要盟主第一个签,这个时候才到了会盟最关键的环节,推荐盟主。
宋襄公不能自己说,我来做盟主吧,他很讲信义,这样做怕别人笑话,但心里又非常想做盟主,不然折腾这玩意干什么呢?所以希望楚王开口推荐自己做盟主。
宋襄公用渴盼的眼神看着楚成王,楚成王低着头一言不发,故意不抬头看宋襄公。陈、蔡等各国面面相觑,都不敢先说话。
襄公忍不住了,挺胸抬头说道:“今天会盟,我的意思就是把齐桓公会盟诸侯的功业再做起来,尊崇王室,安定百姓,息兵罢战,和天下共享太平之福,诸位以为如何?”
诸侯还没有吭声,楚王挺身走到前面说道:“你说得很好。但不知道今天谁来做这个盟主啊?”
襄公说:“有功就论功,无功就论爵位,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楚王说:“对对对。如今大家都没有功,我在王的爵位已经待了很多年了,宋国虽然是公爵,也不能排在王爵的前面吧?那我就不好意思了。”说完,跨前两步,稳稳地站在了盟主的位置上。
目夷扯了扯襄公的袖子,意思让他别再废话了,有什么事儿回家再说。
宋襄公这么一通折腾,以为盟主的位子是老太太擤鼻涕,把里攥了,没想到突然出了这么一个妖蛾子,如何能忍得住胸中的怒气,马上疾言厉色地对楚王:“我是公爵,天子都以宾客之礼对待我。你这个王是僭越得来的,是假王爵,你难道要用假王来压真公吗!”
楚王问:“我既然是假王,谁让你请我来这里的?难道你是裤裆里撒盐,闲得蛋疼吗?”
襄公说:“你之所以来这里,也是当初在鹿上那个地方见面商量好了的,不是我随便约的。”
成得臣在旁边大喝:“今天的事儿,你们这么争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要问问众诸侯,是为了楚国来呢,还是为了宋国来?”
陈,蔡各国平时就怕楚国,齐声说道:“我们实在是奉了楚国的命令,不敢不来。”
楚王呵呵大笑:“宋君还有什么说的吗?”
宋襄公发现不对头,要和楚王讲理吧,他又不和你讲理,想要脱身离开,身边又无一兵一卒保护,正在踌躇,只见成得臣、斗勃脱去外面礼服,内穿重铠,腰间各插一面小红旗,把小红旗向坛下一招,那跟随楚王的人众,何止千人,一个个都脱衣露甲,扯出暗藏的兵器,像蜜蜂蚂蚁一样,密密麻麻地冲上坛来。
各国诸侯,全都吓得魂不附体。成得臣先把宋襄公牢牢抓住,和斗勃指挥众军兵,把坛上陈设的玉帛器皿一股脑儿卷走,坛上其他诸侯和随行大臣四处乱逃。宋襄公见公子目夷还跟在自己旁边,低声对他说道:“我后悔没听你的话,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你赶紧回去守国,别管我了。”
目夷一想,自己跟着也没用,于是趁着坛上一片大乱,逃回国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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