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目賞評 | 季國平 | 砲戰第一村的兩岸情緣——看高甲戲《圍頭新娘》

劇目賞評 | 季國平 | 砲戰第一村的兩岸情緣——看高甲戲《圍頭新娘》

首页休闲益智阿公系我啊更新时间:2024-08-01

近年來,有關海峽兩岸題材的作品有不少,泉州高甲戲《圍頭新娘》演繹兩岸奇緣,悲歡離合,以情動人,題材獨特,寓意深刻,廣獲好評。

圍頭村地處福建東南沿海泉州灣的圍頭半島,與金門隔海相望,正麵距離僅5.6海裡。這個有着1200年曆史的古老村落,因1958年“八二三”砲戰而聞名於世,圍頭人民“愛國愛鄉”支前參戰,贏得了“英雄的圍頭”的美譽。然而,更具傳奇性和戲劇性的是,圍頭與金門的民間交往並沒有中斷,圍頭村的新娘演繹着美麗動人的愛情故事,海峽砲戰第一村成爲兩岸通婚第一村。高甲戲《圍頭新娘》正是以圍頭“砲戰第一村”也是“兩岸通婚第一村”的傳奇爲背景,演繹了一段親人不得歸、冤家變親家的悲歡離合,見証了昔日的海防最前線到今日的對颱最前沿,兩岸人民情濃意濃結善緣、攜手共建美好家園的時代變遷。該劇的創作有着深刻而重大的現實意義。

《圍頭新娘》是在真實的生活基礎上創作而成的。編劇在談及該劇的創作時説,圍頭“八二三”砲戰紀唸館裡有一張照片令她怦然心動,照片中兩三個女青年在朝金門放風箏,這在當時是一種重要的宣傳方式。令作家沒想到的是,風箏上冩的不是什麼響亮的政治口號,而是冩着“我的親人盼你回家”!編劇仿佛聽見了這些女人對滯留在金門的親人的呼喚,對親人的牽腸掛肚。同時,更令編劇驚奇的是,一位圍頭的女兒因爲愛上了金門的一位男青年,竟不顧兩岸堅冰尚未消融,不顧戰爭的恐懼,堅決地嫁到金門,成爲兩岸隔絶幾十年後,第一個從大陸嫁到颱灣的新娘。圍頭新娘對愛情的執着追求,竟也改變了兩岸的關繫。此後,圍頭村有100多位姑娘相繼嫁到颱灣。而在圍頭村的建設日益美好的同時,颱灣亦有許多姑娘嫁到圍頭,使圍頭村成了兩岸通婚第一村,使得兩岸的通婚不再是禁區。

《圍頭新娘》取材於圍頭新娘的故事原型,更有着作家的藝術獨創。該劇以海峽兩岸宏大的曆史爲背景,從一個小小的圍頭漁村切入,經過典型化的藝術創作,演繹了親人不得歸和冤家變親家的傳奇故事,塑造了奶奶烏英和孫女飛燕兩代圍頭新娘的鮮活形象,生動展示了圍頭女人複雜的情感和不同的命運。奶奶的命運是悲劇性的,1949年以後兩岸隔斷,她在盼夫歸來的淒苦中等待了一生。而在特殊年代和背景下成長起來的孫女,卻不屈服於命運的安排,執着地追求自己的真愛。全劇生動地講述了非常時期圍頭女人的情感故事,深刻地揭示了政治和曆史夾縫中的人性光輝,折射出60年來兩岸關繫的冷暖變化,彰顯了“真情真愛不但能改變人的命運,還能改變村子的命運和時代的命運”的深刻內涵,讓該劇在近年來有關海峽兩岸劇目的創作中脫穎而出,引人注目。

《圍頭新娘》集中描冩了奶奶烏英和孫女飛燕兩代新娘的情感和命運,具有很強的時代性、傳奇性和戲劇性,結構是獨特的,風格是悲喜交加的。全劇開場,映入觀衆眼簾的是痴情的奶奶烏英不顧頭頂呼嘯而過的砲彈,舉着冩有“我的親人盼你回家”的風箏跑向海邊,期待藉着東北風,讓風箏飛到金門,呼喚離家已久的夫君的歸來。奶奶的夫君早年去了金門,1949年兩岸隔絶後就再也回不來了,隻留下新婚時夫君贈送的一支髮簪——這一愛情的信物。海邊的望夫石上,望眼欲穿的奶奶淒苦地唱着:“雨仔雨蒙蒙,送君去出門。舉起爲君遮雨傘,俯落爲君穿雨鞋。問君何時返家門……”一曲當年的《送郎歌》淒涼悲傷,催人淚下。

奶奶烏英是貫穿全劇始終的靈魂形象,她悲涼孤寂,時而清醒、時而迷糊,淒風苦雨中的等待構成了她人生命運的主線。與奶奶烏英淒涼苦盼的命運不同的是,孫女飛燕對於命運的不屈抗爭和對於愛情的執着追求,構成了她的情感和行動的主線。她爲尋找阿公第一次出海,在海上與金門小夥唐越傳奇性地相遇時,已然播下了愛情的種子。10年後再次相見時,他們衝破傳統和時局的藩籬,大膽追求愛情。不管是奶奶還是孫女,圍頭村的女人都有着堅韌的品格和對於愛情的執着,而麵對命運,奶奶是忍耐的,結局是淒美悲愴的;孫女是抗爭的,伴隨着時代的變遷,孫女最終是幸運的、團圓的。全劇巧妙地將二人的命運扭結在一起,構成了劇情的核心內容,也形成了該劇悲中有喜、喜中有悲、悲喜交加、期盼圓滿的藝術風格。

情濃意濃結善緣,以情動人是該劇的一大亮點。全劇有着濃烈的情感戲,無論是奶奶盼夫歸來的悲情,還是孫女執着愛情的痴情,都體現了海峽兩岸割不斷的親情和鄉情。而孫女與金門青年走向愛情團圓的結局,冤家變親家,血脈緊相連,更展示了海峽人民期盼親人歸來、兩岸團圓的美好願景。該劇非常善於運用細節塑造人物,豐富形象,抒情達意,感染觀衆。如貫穿全劇首尾的奶奶放風箏的細節,有着重要的兩岸團圓的象徵意義。又如,安葬金門軍官“好兄弟”的情節是編劇在圍頭採風時獲得的真實事件。當年砲戰中,圍頭人曾在海裡撈到一具穿着國民黨軍裝的浮屍,按圍頭的風俗,海上的浮屍都是“好兄弟”,都要帶上岸埋葬了,但當時安葬這具國民黨軍官浮屍會冒着極大的政治風險,然而善良的圍頭人最後還是按鄉俗,當作“好兄弟”體麵地入葬了,還將墓碑朝着金門,讓死者天天都能看見家鄉。如此人性化的處理,不僅體現了圍頭人善良的人性光輝,而且爲接下來的劇情髮展,爲飛燕與金門唐越的愛情做了重要的鋪墊。又如,“提着麵線,抱着公雞”的閩南民俗,有特別意義的金門菜刀、金門高粱酒,等等。

最爲動情的細節是金門女婿唐越找到了阿公洪水智留下的一封信和35支髮簪。奶奶顫抖着接過髮簪並全部插在頭上,35年的期盼頓時化作親人已逝的巨大悲痛,而象徵着愛情的髮簪卻又瞬間將奶奶那張“縱橫交錯着皺紋的老臉映照得光彩奪目”!奶奶含着淚水問道,“像不像當年我出嫁時的樣子?”是悲亦喜,她要爲待嫁的孫女辦一場熱熱鬧鬧、紅紅火火的婚禮。時代不同了,冤家變親家,全劇在一場海上婚禮的熱鬧之中將情感和場麵推向了高潮,“奶奶和阿公的悲劇不能重演,讓兩岸春風和煦花好月圓”,“讓兩岸多一份溫暖,讓人間少一份冷寒”!這是圍頭新娘的美好期盼,也是《圍頭新娘》一劇的深刻寓意。

《圍頭新娘》有非常精彩的舞颱呈現,舞美簡潔大氣,陳娟娟、陳情瑜分別飾演奶奶烏英、孫女飛燕,唱唸俱佳,給觀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飛燕聰明伶俐、勇於進取的性格,決定了她的形象是活潑的、外向的,唱和唸都有着較強的外在形體的表達。而奶奶烏英的表演更多是沉穩的、走心的、厚重的,不僅因爲奶奶比孫女年長,更與其悲劇性的命運相關聯,全劇結束在奶奶靜坐在海邊的岩石之上,手裡拿着風箏,無限深情地望着大海。但劇中奶奶豐富深沉的內心世界,時而又有適度的爆髮。顯然,奶奶的表演難度更大,更要把握好人物內心情感表達的分寸和節奏。其他如劇中飾演村支書週永平的鄭添龍,飾演飛燕金門戀人唐越的葉建國等,都有出色的表演。即便是媒婆等高甲醜的喜劇性表演,也充滿了生活的情趣,爲劇目和劇種增色。

高甲戲是海峽兩岸百姓非常喜愛的劇種,劇種特色鮮明,表演形態獨特,唱做並重,亦莊亦諧,化醜爲美,妙趣橫生,有着濃烈的生活氣息。泉州市高甲戲傳承中心是高甲戲的代表性劇團,《連昇三級》是該中心曾經影響全國的優秀保留劇目。當然,泉州高甲戲有《連昇三級》之“諧”,也有《昭君出塞》之“莊”,劇目豐富,最爲擅長表現多姿多彩的世間炎涼和人生百態。《圍頭新娘》的創作充分髮揮了高甲戲亦莊亦諧、悲喜交加的劇種優勢。綜觀該劇的劇情髮展、人物設置和表演風格,就是亦莊亦諧、悲喜交加的。

從海峽隔絶的悲愴到兩岸相通的喜悅,奶奶與孫女兩代新娘命運的悲喜交加,到整出劇目的表演形態、舞颱節奏的莊諧轉換,無不如此,全劇正是在沉重悲愴和喜悅諧趣的變奏中,生動地演繹了海峽兩岸關繫的悲歡離合、冷暖炎涼。劇目還融入了閩南和金門兩地濃厚的民風民情,進一步增強了劇目的鄉土氣息。顯然,《圍頭新娘》在弘揚劇種優秀傳統的同時,又融入了新的時代元素,堪稱“創造性轉化、創新性髮展”的成功之作,對於高甲戲在當代的傳承和髮展也有重要的意義。

(作者繫中國戲劇家協會顧問,中國戲曲現代戲研究會會長,研究員)

責任編輯 羅鬆

設計製作 竹子

主管 中國文學藝術界聯合會

主辦 中國戲劇家協会

来源: 騰訊微信公衆號-中國戲劇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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