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6月21日发行的移动端游戏【sky光·遇】，证明了“禅意”独立游戏在移动端、网游领域的巨大潜力，也在某种意义上掀起了一股“禅意游戏”的热潮，使得陈星汉和他的团队Thatgamecompany再度进入了大众视野。
不过，不得不无奈地说明，因为个人时间与精力问题，笔者本人对【sky】这款游戏知之甚少，本文旨在借【sky】的游戏热度，聊聊我对“禅游戏”的微薄见解。
所以，“禅游戏”到底是什么？
知乎作者“仗宏傻”，在他的文章【游戏中的“禅式（Zen）”玩法教会了我什么？——禅与游戏体验方法论】中，总结了游戏中“禅模式”的三大特征，即弱反馈感，低交互性和高自由度。当然，从本质上看，“禅游戏”与“禅模式”并不能简单地归为一谈——“禅模式”建立在游戏已有的规则框架内，譬如Alto'sAdventure中的禅宗模式，宝石迷阵3中的无尽禅宗，这些模式的设计初衷，是让玩家在正常游戏之余，拥有一种可以完全抛开挑战、失败、奖励进行游玩的休闲娱乐模式，“禅模式”更多的是一款游戏的“添头”。
而“禅游戏”则不同，“禅意”的表达，意境的营造，情绪的渲染才是其内容的核心。所以，相对而言，“禅游戏”会更注重整体风格的一致性，一般多为单线性、短流程、弱交互，游戏性弱，内容抽象化，没有或极少对玩家进行文字引导，少对话或无对话，更有甚者完全摒弃UI设计、交互引导，将一切的内容交给玩家直觉。
用一个词笼统概括——“氛围游戏”。
笔者最早接触到的“禅游戏”，是2014年陈星汉参与指导，EchostoneGames制作并发行在移动端的短流程独立游戏《双子Gemini》。
在【双子】中，玩家通过触屏控制一大一小两个光球，从地面逐渐向宇宙攀升，并在这段旅程中见证无数的奇景异象。
正如陈星汉以往的风格，【双子】的画面有一种抽象而精致、深邃而辽远的独特美感，操作反馈上流畅而精巧，且游戏内没有任何的文字引导，操作方式、游戏目的、游戏剧情、“关卡”设计，这一切的内容都需要玩家自己体悟揣测。
【双子】的“剧情”其实是很主观化的，在游戏流程中，我们可以看到起初顽皮活泼的小球逐步成长，可以看到沉稳成熟的大球对小球的舍身保护，我们跟随他们穿越云海，在风浪中举步维艰，直面席卷而来陨石碎屑，直到最终登上银河的穹顶。
薄暮央兮，流光盈盈，银汉恬谧，焚身涅槃——【双子】通过短短30分钟的流程，描绘出了一场完整的人生，一种纯粹的情感，一个关于“爱”的故事。
“禅游戏”的故事独属于每一个人，游戏提供了一个内核，我们的阅历与价值观决定了故事的细节与泪水的重量。
既然提到了陈星汉参与指导的小品游戏，那接下来便聊聊陈星汉和他的Thatgamecompany所创作的几部游戏。
个人认为【flower】是陈星汉先生所有作品中，最为赏心悦目，最为简单直白，也最适合反复玩味的一部。
单是【Flower】的选单界面就足够令人惊艳，六束盆栽对应六个场景，控制器靠近盆栽，游戏会自动拉伸镜头，以引导玩家点击——游戏从选单到职员表，没有一个按钮，没有一个引导性的单词，浑然天成，堪称完美。
在游戏中，玩家扮演一束风/一片花瓣，在不同的场景中自由飘舞，通过接触大地的万物，为本已灰暗死去的世界带回生机。花瓣所到之处，野花绽开，绿草流莹，风车转动，灯火重燃；细雨虹光，夕阳斜照，夜幕烁烁，丘壑灿灿。在游戏的结尾，花瓣破坏了那些锈迹斑斑的工业废墟，翻新了整个城市，点亮了整片晦暗的天空。
【flower】的主题是显而易见的——对人类社会发展带来的污染，工业化、城市建设中造成的破坏的反思与批判，对未来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向往。但与其他作品不同的是，我们是站在自然的视角，以一种近乎“机械降神”的方式“拯救自然”。
值得一提的是，在游戏中的夜晚篇章，代表人类文明的草垛可以被夜光点亮，而象征着现代科技的高架电线上，悬挂着一盏盏小夜灯。这些高度抽象化的元素，将作者的主旨淋漓尽致地传达而出，充满了梦幻感，却并不令人感到怪异。
“禅游戏”是夕阳的辉光，夜幕的灯火，复苏的城市，窗畔的独支，游戏可以将那些美好抽象化，集束化，动态化，交互化——在我们眼前上演的，是梦，是童话，亦是奇迹。
接下来，聊聊大名鼎鼎的【风之旅人】，陈星汉先生的集大成之作，一部将艺术性、游戏性、哲理性完美结合的，堪称完美的作品。
【风之旅人】讲述了一个求索的故事，一个勇气的故事，一个互助的故事。不同于上述的那些独立游戏，【风之旅人】稍显复杂的操作系统与解密元素，使得游戏不得不在起始阶段加入了一定数量的操作说明，不过就实际体验而言，对这点“不足”吹毛求疵也着实不必。
【风之旅人】的游戏剧情是高度抽象化的——通过一张逐渐展现全貌的卷轴，描绘出了一场“红袍小人”们的求道之旅。阻挠前路的巨像，插遍道路的墓冢，不明由来的遗迹，游戏的故事藏在场景之中，活跃在想象的串联里，每一位玩家都可以编撰出独属于自己的故事，将自己轻而易举地代入游戏角色之中；抑或着，用一种更meta的解读，这正是我们亲历的一场旅行，在虚拟世界。
【风之旅人】中有很多图腾化的符号，笔者无意探究其中的深意，但对于其所展现出的文化厚重感，深邃感，与使命感颇为喜欢——游戏对世界观、剧情没有一处正面描写，却在每一处细节都埋藏了故事。
脱胎于“禅意游戏”，但【风之旅人】不同于其它“禅意游戏”，其最大的特点便是随机匹配的“联机模式”——在游戏过程中，玩家将会面对一些的解密、隐藏和“初见*”内容，而在游戏设计上，玩家被允许与一名同时段同场景的随机玩家匹配合作。
遇到一位对游戏炉火纯青的“白袍”玩家，或是多周目已然不再迷茫的游戏老手，也可能是与你一样不知所措地懵懂新人；你或是受到悉心的帮助与引导，或是互帮互助携手解密——当你结束旅程，你会发现，纵使天各一方，文化、国籍、立场、天性可能大不相同，但这场旅程中的见闻会告诉你，世人常抱善意。
顺带一提，在steam的成就系统中，【flower】与【风之旅人】拥有一个相同的成就：“回归”，休息一周，然后回来看看。
“长路漫漫，生为此行；秋暮时分，生为此行；勿生悼念，生为此行”——【风之旅人】的伟大，在于跳脱出了预设交互的局限性，跳脱出了“禅意游戏”的表达局限性，赋予了游戏无与伦比的现实意义。
危机四伏的雪山，烧焦消散的花瓣，迎面袭来的陨石群；云海之上的遨游，塔顶绽开的花蕊，宇宙迸发的璀璨——从以上三作，可以看到陈星汉先生在情绪把控上的一些特定“套路”，其实也就是文学作品中屡见不鲜的情节结构——起始的不明所以，逐步探索；道中的瑰丽喜悦，高潮的艰苦前行，结局的动人美好；但这一切的体悟却全然不同于文学作品，这一切的体悟仿佛多了许多的“亲历感”。
接下来，聊聊那些“禅宗”之外，形似而神非的作品。
【DearEsther】，在游玩这部作品时，笔者经历了一些与他人大不相同的游戏体验。因为对游戏题材的不明了，笔者起初直接在无字幕、创作者杂谈的模式下进行了游戏，奈何听力水平堪忧，对故事内容缺乏最起码的理解，便自以为是的将剧情理解为了一个失意者的探求内心之旅，对游戏内的场景感受到的更多是“浪漫”与“瑰奇”，甚至将结局象征着生命终结的高塔，误以为成了一种精神寄托的伟大象征；而当笔者重新体验，并了解了完整的故事剧情后，对比前后两次的体验，颇有趣味。
【ABirdStory】，是FindingParadise的前传作品，无对白，弱交互是其的一大特点，不过在这里提及更多的还是对rpgmaker与自由鸟的一点私心。
禅宗，是一个独属于东亚世界的文化符号，一个独属于华夏文明的文化符号，“禅”是“勿相对言”的空灵宁静，是“弹指十载”的淡然潇洒，是一场苦旅所觅见的万千秀美，是一梦千年所承载的文化厚重；那是美，是爱，是万千的难以言表的悸动澎湃，是这个世界赋予我们的意义与义务。
“禅游戏”是对电子游戏艺术性的一次大胆探索，它可以是音乐、影像、图形、文学的艺术集大成者，它也可以不属于“八大艺术”的任意一门，游戏是交互的艺术，视觉的艺术，游戏可以承载艺术的深邃与时代的厚重，这从来都不是什么自我赋值，它本就应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