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让子弹飞》上映两天半天,打破中国影史最快票房过亿纪录,创下单日票房最高纪录,姜文终于成了一个国民导演。
但,此前他的《太阳照常升起》就没那么幸运了。
七年磨一剑,不仅票房败北,评论界也不看好,一些影评人因为这部电影喊出“姜郎才尽”。
加上《鬼子来了》,姜文连续两部电影给投资人巨亏了上亿元。
曾经有观众提问:“《让子弹飞》重复使用了日本作曲家久石让给《太阳照常升起》做的配乐,为什么你要这么干?”
姜文长篇大论地说了一通单口相声,总结翻译一下就是:
就是为了向《太阳照常升起》致敬,我非常爱《太阳照常升起》,当时上映票房不好,是观众不懂,把不懂当不好,是他们的损失。
其实,姜文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
这两部电影其实是同一部电影:没有《太阳照常升起》就没有《让子弹飞》,后者是前者的借尸还魂。
《太阳照常升起》是理想的文艺片,《让子弹飞》更像文艺的商业片,电影中那句“要站着把钱挣了”,是姜文对中国电影市场的一次宣战书。
他要报《太阳》的仇。
让子弹飞里面最经典的台词“让子弹飞一会儿”,其实也就是姜文对《太阳》的期望。
他知道会有人不懂《太阳》,但没想到的是,竟然有这么多人不懂。当时舆论场上,这部片基本被划入野心高于才华的“半烂片”之列。
姜文叹息道:“哪怕是十五年后,五十年后,还是很少有人去看”。
三年之后,姜文重振旗鼓,带着《让子弹飞》回来了。
今天就来细扒一下为什么说这是同一部电影。
两部电影讲述的都是“20年后的久别重逢”。故事内核都是:理想主义的幻灭。
《太阳》是讲“疯妈”和唐雨林20年后的久别重逢。
“疯妈”和老唐是一对恋人,但老唐已经有了女友,疯妈和女友同时到了“世界尽头”,老唐和女友在一起,而“疯妈”却只看到了老唐有子弹空的衣物,被悲惨抛弃,在回乡的火车上生下了儿子。
而老唐最后到了“疯妈”的村子,也只看到“疯妈”的衣物,“疯妈”所代表的“理想主义”消失了,最终老唐因为老婆出轨儿子而*死了儿子。
一悲到底的基调加入一些喜剧元素。
《子弹》张麻子和黄四郎,都是在军阀混战时代的风云人物,一个靠发国难财建立了自己的帝国,一个落草为寇,成为匪头。
张麻子和黄四郎,一个是理想主义者,一个是现实主义者,整部影片就在讲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最后张麻子利用群众推了黄四郎的老家,看似是他获胜了,但是最终身边人都离他而去,他孤身一人踏上离开鹅城的路。
喜中带悲的悲喜剧。
《子弹》其实就是《太阳》的变体,从内核到人物设置上都是一脉相承。《子弹》所做的是对《太阳》做商业化改编。
其实《让子弹飞》成功后,姜文说过:
“我觉得其实原本它就是一回事儿,其实就是一个片,只不过故事给说顺溜了,风格啊,态度啊,节奏啊,难道不是一个片吗?”
1、两者都是从火车开始,从火车结束。
《太阳》以从铁轨上的绣花鞋作为开端,以铁轨上的新生儿作为结束。
《子弹》是从师爷坐马拉列车去鹅城作为开端,以张麻子的兄弟们乘马拉列车去浦东作为结束。
除了姜文对《火车进站》原教旨主义般的致敬,其实也是一种影片结构,列车也作为一种轮回和生命的隐喻。
2、生的尽头和死的尽头
太阳照常升起中老唐所在的“世界尽头”是一个五的手势,代表新生。
《子弹》中六子的死也是一个类似的雕塑,代表死亡。
3、蒙冤之死
《太阳》里面有梁老师因为被出轨而自*。
《子弹》里面老二被土匪吊死。
4、角色设置的对应
《太阳》中的李不空就是张麻子
唐雨林就是张牧之。
同一个角色的双重身份设置都指向了双重自我的映射。《子弹》基本就是现套的《太阳》的设计。
5、枪
《太阳》和《子弹》中都有枪的设置,枪是男性力量和权力的象征。
《太阳》里唐雨林在乡村用枪带领孩子们打猎,和子弹中张麻子用枪带领着群众打倒黄四郎。
还有一个关键设计,《太阳》里面姜文扮演的唐雨林用枪指着自己的儿子,儿子与唐雨林又是一种互文的设计,根本上来说是一个人,足以说明《太阳》是姜文的一个自我解剖之作。
而《子弹》里面姜文用枪一手指着自己,一手指着镜头的设计,则是姜文对观众的冒犯,结合姜文创作过程,有些破釜沉舟的挑衅意味。
可能你觉得这是过度解读。两部电影幕后的故事会告诉你,姜文的这颗子弹是打给谁的。
观众,市场。
当年英皇的老总杨受成给姜文投钱拍《太阳》,姜文说:“大哥,这可不挣钱啊,因为它不是一个商业片。”
“没事儿,我是要脸的人,我不在乎钱。”
结果《太阳》果然扑街。
这时候杨受成没有责怪姜文,反而给他另一部大投资:放心拍,你办事我放心。
这才有了《让子弹飞》,姜文野心勃勃地要打一个翻身仗。
上次吃了哑巴亏的姜文这次长了记性,砸了5000万做营销。
如姜文所料,大获成功。
真是应了《子弹》里的剧情,大声吆喝“打了胜仗,抓了黄四郎。”
投资姜文的杨受成不仅挣了钱,还把之前《太阳》亏的钱给挣回来了。
他很高兴,要给姜文发红包。
姜文说:“这事你真要高兴高兴,这么着,我给你发红包,800万,是您有眼光”。
可以说,姜文在《让子弹飞》里面表现的野心,既是报伯乐之恩,又是报观众之仇。
《让子弹飞》的成功牢固了姜文的大导地位,也让他得到了最大范围的肯定。看似与群众站在了一起。但是让子弹飞的结局,带领群众获得胜利的张麻子却面露悲伤:“可是六子,老二,师爷,夫人,我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他现在和观众站在了一起,但他死去的孩子《太阳》已经回不来了。
对于导演来说,他的作品的生命是在大银幕上。也就是它上映的时候,人们在黑暗的电影院中分享一个导演传达的感情。
姜文对《太阳》的失败一直意难平:“看不懂在中国是对导演很不好的一件事,你让我看不懂,你就很失败。”
姜文曾表达过《子弹》是最接近他的理想的,同时也被人误解,《子弹》其实就是把《太阳》翻译成大家都能懂的。
但其实懂与不懂,并不是每一部电影的关键所在。
“体验”才是。
因为在这个时代,还能不能有下一个姜文才是更值得思考的问题。
文/红猪看电影编辑部:驴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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