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战场战况
在军区主力一部展开平汉破击同时，主战场上于9月29日， 敌第十六军及第一三○师在空军、炮兵、坦克配合下，沿平绥路及其两侧向我 怀来筑垒域展开攻击。我军固守阵地，打退敌多次进攻。
10月4日、5日，陈 诚、陈继承到南口视察，增调第四十三师及第一二一师两个团至沙河，以配合 正面攻势。为了粉碎敌人的进攻，保卫张家口，军委令晋绥军区第三八五旅及 独一、独二旅东调，协同我军作战，接替四纵阻击大同之敌。四纵东调集结土木、沙城一线作为怀来方向的机动部队。
北线情况突变
当我军调整怀来正面部署之时，傅作义乘我军北线空虚之 机，集结主力第一 ○一师、新编三十二师、暂编十七师、骑兵第四师及骑兵第 一旅又四个骑兵纵队(敌纵队是团级单位),由集宁攻占我南壕堑、大霸沟， 向我张北方向进攻。
军区对傅作义力量估计不足，并对其进攻方向判断失误， 以致对其迂回张北的行动缺乏必要的警惕，因而未能部署适当的兵力控制察绥 诸要点。张北虽驻有我军第七军分区的骑兵旅，但该部对敌行动未能及时察 觉。
当敌10月7日侵占南壕堑、大霸沟时，第七军分区司令员陈宗坤竟误认为 是小股敌人袭扰，率骑兵旅前去收复大霸沟和南壕堑。张北仅留一个连队守 备。骑兵旅出击后果可想而知。骑兵旅失利后，敌千余人进犯张北。张北守备 连和党、政机关干部、勤杂人员据城死守，并派人飞骑至张家口求援。因报信 人只知骑兵旅出战，不知骑兵旅覆没情况，报千余敌人攻城。
郑司令派卫戍区警卫团乘汽车救援张北。该团在长城附近李太山公路遭敌机轰炸，伤亡大半。 我张北守军与敌激战至下午，敌主力到达后，我张北守军不得不弃城。至此军 区仍未调担任机动的四纵回援。
10日，敌从张北向张家口前进。军区教导旅在 李湘、李志明率领下，在狼窝沟筑垒域与敌展开顽强的阻击战。此时军区才发 现敌情的严重性，急调四纵回援。战至10日下午15时，狼窝沟被敌攻占，李 湘和少数干部从狼窝沟撤回。张家口以北已无险可守，而四纵尚在百里之遥。
军区电令四纵机动歼敌，另寻战机不必再到张家口。军区机关于10月10日 23 时撤出张家口。我奉命依计划对张家口周边及市内44处要点实施爆破， 并接到命令运走张家口市内的金条、 银元。此令非死命令，如若困难可以放弃。
军区撤出张家口，因形势所迫， 非常仓促，许多地方机关的干部及他们的家属、野司和各纵留守处的家属， 均未接到撤退命令。听到爆炸声后， 他们才纷纷找到卫戍司令部。因为我 也不清楚，怎么就未通知他们撤退， 所以也就无法解释。此时我和郑维山成了众矢之的， 一对难兄难弟。当然， 首当其冲的是郑维山卫戍司令。
空城计
留在城里的人员并不知 道军区领导机关已经撤走。我和郑维 山协商一番，决定由我充当总部代表及军区司令部代表，组织张家口撤退。而郑司令具体承办。
我令工兵营一连全部干部、战士，挨家挨户通知所有人员到卫戍司令部集合。人员刚来一些，我就感到不好办。张家口留守的大部分为妇女和儿童，还有一些大姐。(中央党 政领导的夫人，且本人也是老革命故被大家尊称“大姐”)
我看到问题不好办， 赶紧和郑维山商量，从张家口城周围骡马大车店(一种旅店)征集所有的牲口和大车以备撤退之用。我命党校的八名干事和工兵营营部的几名干部，用大锤 砸开金库的大门，砸碎箱子，将所有金条、银元装入米袋，登记好数目。国民党的票子和外币装麻袋。边币、粮票，除少数途中之用外，全部集中，在我和 郑维山的监督下烧毁。我命令烧毁晋察冀党政军留在张家口的所有的档案、文件、财册。
我和郑维山聚在一起协商撤退方法。我认为只有学“孙武练兵” 了，让所有人员，不论男女，不论党政同志， 一律穿上仓库里拿来的新军装， 每人背一支步枪，排队行军。若乱成一团，万一被敌人追击，后果不堪设想。
郑维山问：“这帮人怎么会行军呢?”我说：“只好让工兵营的战士带队，旁边再让一些战士维持秩序，让这帮人一个跟一个。”
李湘说：“这不像押俘虏吗?”
郑维山说：“这会儿你还穷开心，就按老王的法子办。”
张家口全部人员都集合起来了，共2000多人。我决定从工兵营抽两个连队担任领队，维持秩序。李湘把党政机关的公务员、勤务员、干事、助理员集合 起来，组成警卫连，负责掩护任务。
人到齐后，郑维山让大家安静，说现在请 总部来的王耀南司令员讲话。我讲了几条，主要是军区机关率领部队去打大仗 了，警卫团、骑兵旅、教导旅都在张家口北边打仗。为了便于作战，军区和总 部决定让你们去宣化。我们这样行军，穿着混杂，影响不好。军区决定每人发 你们新军装，还决定每人都发枪。米袋子里有一部分钱，是用来考验大家党性 的。
每20个人编一个排，由排长领大家走。队伍不用走多整齐， 一个跟一个， 不准掉队。孩子我们用牲口驮。希望大家顺利完成行军任务。我问大家有决心 没有?全场齐声高呼“有”。我说表现好的，我给请功。
然后李湘就组织警卫 连给大家发衣服、发枪、发米袋。工兵连的战士每人去拉20个人组成一个排。 这时牲口来了，有两百多匹。主要是骆驼，还有些骡子、毛驴，只有几匹马， 可以请几位大姐骑。但她们都不要，坚决和工兵连一起带队。
骆驼背上有些有驮筐一边一个，可以放四个小孩。每筐两个小孩，脚对脚放。十几辆大车用来坐病号和哺乳母子。骡子驮装票子的麻袋和部分干粮。干粮是征得边区政府干部同意，在商店里领的熟食、糖果。毛驴驮了部分弹药。幸亏伤员早已后运， 否则 ……
“部队”向宣化方向行军，然后拐向阜平。郑、李把“部队”带走了，我变成只剩下了两个工兵排60号人的“司令”了。
第二天天亮后，我在城墙上看到张家口北山上有些人骑着马，我用望远镜 一看，是一些军官模样的人，正用望远镜向张家口市瞭望。
几年后，我任绥远军区参谋长时，和军区司令员傅作义将军，副司令员董其武将军闲聊时，才知 道当时山上骑马的正是傅将军和董将军。
傅将军说，当时我估计张家口至少有 一个纵队守军。我告诉他们连我在内只有两个排的人，而且是工兵。两位将军 听后非常吃惊地说：“我们中了王将军的空城计了。”
这是后话。当时形势非常 严峻，敌人二万余人兵临城下。我的44处要点尚未破坏一半。好在当天是阴雨 天，虽然增加了行军难度，但无敌机*扰，可以说是万幸。
我完成张家口要点 爆破任务后，和工兵排在火车站乘只有一节车皮的火车，离开张家口。这是我 留的“后手”。张家口只有这一个车头和车皮了。我离开张家口车站，张家口车站的主要设施就响起爆炸声。此时是10月11 日17时5分。
我们离开张家口 不久，傅作义便率部进入张家口市。我怀来守军的阵地仍未被敌攻破。我们于 当晚20时在下花园追上大队。李湘在宣化搞到一些车皮，把部队运到下花园。 因为张家口失守，怀来已没有防守的必要。我们必须夜行军，赶往我晋察冀军 区根据地腹地。
撮土为阵 点石成兵
部队从张家口撤出后，我因旧疾复发，被军区安排在平(北平)西涞源县 唐河支流附近的一个小山村疗养。我的爱人曾林被调来照顾我，同时还带来了 我的两个孩子。
不久，耿飚和他爱人赵兰香也带了孩子来疗养。赵兰香在张家 口生了一个小孩还未起名字，她让我爱人给起个名字，曾林说："叫阿冀好了。 咱们钻了半辈子山沟，也该到河北大平原去了。”
耿飚打趣地说：“哟!曾林同志，你的志向还挺远大的。”
我说："不错，就叫志远吧!”
赵兰香说：“耀南同志，说志远轮不到你呀。看你指挥撤出张家口那个狼狈相， 一枪没放不说，还骗我们说去调动，骗我们替你拿金拿银的。除了银行几个钱，那么多东西，都给傅作义留下了。我们的衣服、被子都留给傅作义了。那么多工厂、楼房都给傅作义留下了。我就不服你这个工兵专家。我要懂炸药，什么都不给傅作义留 下。”
因为撤出张家口的时间太仓促。至于“欺骗”,确实是我不对。我尴尬地对赵兰香说：“有些事确实是我不好。这样吧，我打几只狐狸做件大衣赔给你好吗"?
耿飚为了给我解围，赶紧和我商议打猎的事。
第二天一早，我和耿飚拿猎枪带了干粮就出发。两支猎枪， 一支是黄崖洞兵工厂刘厂长送我的，另一支是耿飚百团大战的战利品，当时他当礼物送给我的。现在完璧归赵还给他了。
此次张家口战役，耿飚任*军参谋长，和肖克司令员在前方作战，后方的一些情况不太了解， 具体过程不如我们当事人清楚。我们边走就边聊起来。我们的警卫员看我们谈军机大事就远远地跟着，担任警戒。
谈着、谈着，我们就坐下来。我用树枝在 地上画防务图，不时撮土垒成一个个小碉堡，讲抗战前傅作义的工事，讲在抗 战期间日本人修的大量防止苏联红军的永备工事，讲我从1945年开始一年多构 筑的工事，并用石子代替部队。
耿飚听得很认真，还根据我谈的情况帮我用土堆沙盘。我说，依靠这些工事，给我一个纵队，我可以守住张家口，抵抗傅作 义两万人的进攻不成问题。当然这不符合我军不被一城一市得失所左右，而在 运动中歼敌的方针。
我军主动放弃延安后，发动蟠龙战役，消灭大量敌军，就 是最生动的实例。我只想说明这些工程是可靠的。 一连几天我们都在谈论张家 口的防御问题。耿飚也谈了怀来前线的情况。他和肖克对怀来前线的防御工程非常满意，点也选得好。
我说：“点是你和肖克定的，我只不过是建议。”
耿飚 说：“参谋嘛，当然是建议。好参谋出好主意，赖参谋出馊主意。选点非常重要。”
耿飚接着讲了他们在怀来前线，利用*工事和永备工事，以一个纵队抵御敌四个整师，在飞机、大炮掩护下轮番进攻达一个月，大量*伤敌有生力 量。要知道这是多么不容易。我军缴获的是日式旧装备，敌军是蒋介石嫡系部 队，清一色美械装备。我们也客观探讨了此次张家口失守的原因，若策略得当，损失会小很多，张家口也不会失守。
刚开始几天，警卫员都跟着我们，我们觉得很不方便。六、七天后我们就把他们打发回去了。把警卫员打发回去，午饭就得我们自己烧了。我们捡了些枯 树枝，拢了堆火，把干粮放在上边烤。我们继续谈城市防御问题。
谁知我们俩太过认真，竟忘了我们的午餐，不知不觉烤成了炭，吃不得了。天黑了，我们 饿着肚子跑回家。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有一天赵兰 香找来了，问我道：“老王啊，你们是咋搞的嘛。狐狸没见你们打着，耿飚那饭量怎么变得那么大了。”
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曾林忙替我解围，说：“他们天天追狐狸，狐狸跑得那么 快，他们的饭量能不增加?
赵兰香说： “打不着就算了么，死追个什么劲，别累犯了病。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玩么，还那么认真。”
第二天，我们打了 不少野鸡、兔子。因为我们关于张家口的防御讨论结束了。
晚上下起了大雪。我们准备雪后进山，那是最好的狩猎时机。在家里闲不 住，我和耿飚就到河边去钓鱼。我们村边的小河是唐河的支流，鱼很多。我们 一边钓鱼， 一边谈起攻城问题。
我谈了我两次打长沙，用坑道法打会昌、沙 县、赣州、安边、榆社等战例。敌人依靠坚固、高大的城墙，又有重炮、机 枪，我们为什么能攻上去呢?
我的体会一个是用坑道。这是改造地形，将无法 隐蔽的开阔地变成敌人难以琢磨的坑道。再一个是炸药。 一般重炮口径为40公 厘至70公厘，装药不过一至二公斤。我们一棺材炸药上去近千公斤。目前什么 炮的威力都不如我们。火炮是远距离、高速度把炮弹送上去。炮打一片，打不了一点。我们虽然慢一点，但我们只要靠上去，那一点是跑不了。
我们这么钓 鱼，当然一条鱼都钓不上来。我是个急性子的人，钓了两天鱼，钓不上来，我把警卫员、马夫、伙夫都 招来，沿河上下游各垒一个坝，用桶把水舀干，真弄上了三四盆鱼，改善了好 几天生活。
天晴了，我和耿飚又上山去打狐狸了。我们把话题又转到训练上。 有些本事不是一天两天、十天半个月能拿下来的。像抗战时期，打安边、炸榆 社。有些技术我只要示范一下，点通了，三两天就能解决问题。是难者不会， 会者不难。
比如埋地雷、挖地道一看就会。但你让民兵去琢磨，他再琢磨也琢 磨不透。我在阜平县和平山县训练了几千民兵，他们发挥了很大作用。我在屯 留等地就是演了几场活报剧，效果也很好。
耿飚也向我介绍了他经历的大量的 战例。他作为参谋长是如何筹划的。耿飚和李达、聂鹤亭、孙毅、左权等同志 一样，是我军高级参谋出身，长期在军中任参谋长。所以分析总结问题条理清晰哲理性强。
我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静下心来，认真分析过去所经历的重大战 斗、战役。这次通过和耿飚几个月的时间冷静的分析战例，确实获益匪浅。
一 个冬天，我们一只狐狸也没打着，但我们得到比狐狸皮珍贵得多的收益和友 谊。春节过后，耿飚到*部队去当参谋长了，我也奉命去阜平接受新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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