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作品:白衣方振眉之落日大旗·四

温瑞安作品:白衣方振眉之落日大旗·四

首页休闲益智刀手冲刺更新时间:2024-09-22

第十一章:水中苦斗

  一阵寒冷刺耳的感觉,一齐冲入我是谁的口鼻里,他的伤口一阵强烈刺痛,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无法忍受。
  但我是谁还是忍受下来了。
  武林中人,无论是敌是友,只要是提起我是谁的名头,总是忍不住一伸大拇指,道:“好汉!”
  这名头绝不是轻易得来的。
  中伏,受伤,只能叫我是谁肉体痛苦,不能叫我是谁精神气沮。伤痛他是可以忍得住,可是他水性却很差。差到恰好和他的武功成为对比。
  沈太公及时用手搀住了他。
  我是谁强憋住一口真气,沈太公推着他自水底游开去——
  在金太子的掌力范围以内,任是谁升上水面去,都必死无疑。
  据说沈太公绑住双手都可以横渡长江,用一手搀住他自不成问题。
  可是这时,水里忽然“殊”地一声,钻下了一个人,连一个水泡都没有冒起。
  这人潜泳在沈太公、我是谁身后。
  我是谁、沈太公立时醒觉回身,来人正是“霸海双绝”施敬塘。
  施敬塘一钻下水底,峨嵋分水刺各亮在手中。
  沈太公右手握着鱼竿,却迟疑不敢发招。
  ——他并不是怕施敬塘的分水刺。
  ——可是他看得出来,这双分水刺是能脱杆射出的!
  ——分水刺要伤到他还很难,怕只怕是伤到我是谁,沈太公很明白我是谁的水里功夫。
  ——他又没把握一击搏*施敬塘。
  ——所以他只有等,等待时机。
  一些鱼儿,花斑的、剑嘴的、纯白的、有刺的、长型的,却自沈太公腰间的鱼篓缓缓游出,仿佛对这美丽的水底世界,有回归的快活感觉。
  我是谁没动,他不敢分沈太公的心。
  ——他知道,在水里搏击,因腾挪借力不易之故,比陆上搏击更可怕,每一刻都是生死关头。
  ——只是他水性极坏,而且,他的一口真气快憋不住了。
  ——他心中发誓只要能活得回去,下回他一定学会游泳。
  ——可是他忘了这种誓他不知已发过几次了。
  ——到了后来还照样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实在是憋不往了,想突然冲出去,硬挨施敬塘之一击,用他自己的鲜血来换得沈太公的一击得成!
  其实施敬塘一跳入水中,心里便七上八下,后悔不已。
  ——其他的人并没来。
  ——他这才记起,其他的人并不谙水性。
  ——他痛恨自己太急功好胜了,竟忘了这一点。
  ——可是沈太公等已发现他了,他想退,但一旦往上浮升,下盘必露破绽,像他在水里纵横十数年的人,当然心里分明。
  ——所以他只有决一死战。
  ——他并不畏惧我是谁,因为他一眼便看出,我是谁快不足气了。
  ——在水里不会换气,武功再高也没用!
  ——他怕的是沈太公。
  ——他知道沈太公要照顾我是谁。
  ——他认为认准了这一点,就等于沈太公被他抓着了致命伤。
  ——所以他仍有极大的信心,只要他独力*了我是谁和沈太公,金太子一定另眼相看,予以重任。
  想到这里,他不禁跃跃欲试。
  就在这时,他的右腿,忽然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尾嘴有长刺的灰鱼,嘴剑全刺入他右腿。
  施敬塘惨叫.水入喉中,叫不出声,银丝一闪,已卷住施敬塘的脖子,一勒,施敬塘张开的嘴巴就像干瘪的鱼,所不同的只是,鱼因干涸而张口,施敬塘是河水涌入喉管里去。
  施敬塘在水里一蹬一挺,浑身猛地一下抽搐,再也不会动了。
  沈太公“咻”地收回鱼丝,那尾灰色剑鱼,也缓缓地钻回沈太公的鱼篓内。
  我是谁真想冲口而出,难怪江湖上人说水上功夫,沈老头子必在三名之内,原来是养着一群小怪物!
  可是,他才一张开口,河水便冲口而入——
  方振眉策马追踪那四骑五人,经半盏茶时间已驰入城中,因清晨街道上的行人甚少,是以那五人纵情飞骑。
  这五人看来武功都不弱、可是一来可能是因为赶程匆匆,二来是因为蹄声密集,是以方振眉跟在后面,他们都不察觉。
  可是他们直驰出城外,向采石的方向奔去,方振眉心中大奇,其实天色大亮,方振眉一人一骑,长久跟踪,终难掩饰,是以一按马背,飘然而起,落身在四骑的最后一骑马上。
  方振眉的轻功极好,身轻如燕,所以落在第四匹马后,那人尚未惊觉,方振眉屏息静观其变。
  又过了半个时辰光景,方振眉深恐会影响与龙在田在下关城之所集时间,正想法子打探的时候,奔在最前面的一骑两人中的一名男子大声说话:“我们这下子赶去,不知大师兄等已与那姓虞的干上了没有?”
  骑后乘坐的“小师妹”道:“五师兄,所谓两军交战,阵前决胜负,我们这样诱骗虞将军,未免太——”
  方振眉听得心中怦然一动,只听五师兄喝遁:“小师妹,切莫如此说话,要是给大师兄听到就糟了。”
  第二骑马马上壮汉道:“五师兄也真是的,我们师兄弟八人,除了小师妹外师父师母最偏袒的就是大师兄,大将军也看重大师兄,我们都怕大师兄,可是连背后谈他都不敢,也未免太——”
  “五师兄”道:“不是敢不敢的问题。现在金太子力挫淮北群豪,大师兄欲手擒虞允文,均是军令,更是师父师母的命令。你难道不怕?我们还是莫要多嘴,办事要紧。”
  在方振眉身前那壮汉大声道:“五师兄,我们得知虞允文出营与淮北武林人士联系,此消息可确实?”
  五师兄返首答道:“当然正确,大师兄在虞允文那儿有伏兵,老八,你背后的是谁?”
  八师弟一呆,回头一看,其他的两骑也回首一望,只见白影一闪,眼前一凉,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再回头去时,只见五师兄的马上,骑的已不是五师兄,而是一个白衣青年!
  小师妹回过身来,见是方振眉,也大吃一惊,叫道:“你?”
  八师弟等慌忙勒马,四周张望,只见刚才驰过的十数丈外,一棵光秃秃的枝桠上,挂着一个人,正是五师兄青灵子,看样子已被点了穴道,挂在树上,动弹不得。
  八师弟青灯子等此惊非小可,喝道:“吠!来者何人?”
  小师妹娇叱一声,左手点中枢,右手戳天池,近身制大擒拿法,正是小天山的绝技!方振眉本与小师妹贴身而靠,但在忽然之间就不见了。
  原来已溜到了马腹之下,双掌一夹,骏马立停,只听方振眉轻声道:“得罪了。”双手已拍在小师妹的足踝上。
  小师妹忽然不见了方振眉,心中大惊,马又急停,身已不稳,忽然腿上一麻,立即栽下马来。
  六师兄、七师兄、八师兄怒喝一声,齐齐拔出兵器,是一铁索、一三叉剑、一链子枪,方振眉知时间紧逼,十万火急,惟其要先唬退这三人,以免使虞将军受制,当下大喝道:“青灯子、青风子、青龙子,还不快回去!”
  这一声断喝,方振眉立于马上。白衣翻飞,犹如天神!青灯子、青风子,青龙子给这一声宛若焦雷的大喝,震得一愣,方振眉在这刹那间已发动了攻势!
  快!快!快!
  要救虞允文,就必须要快!
  所以方振眉一开始就以快打快!
  青风子的铁索飞出时,方振眉已附在索上,索收回时,方振眉也到了他身前,在他不及发出一声惊呼前,已点了他的穴道,然后立即把他推出去。
  是以青龙子的三叉剑就等于向青风子刺来!
  青龙子吓得马上收剑,可是冲来的青风子却忽然变成了方振眉,而青风子变成向青灯子撞去!
  青龙子看清是方振眉时,也就是他失去知觉的同一刹那。
  青灯子接下了青风子时,才发现刚才一齐同他策马的四个人,全都倒下了。
  他看了一眼、长叹一声,只好反手点了自己的穴道。
  他果然是一个聪明的人,明知拼命无用,便放弃拼命的打算。
  遇到这样的对手,相信师父知道了也不会怪他。
  ——策马、狂奔,已近午时,而此处到五龙山,尚有个来把时辰。
  ——方振眉没有把握虞允文他是否己遭毒手,他惟有全力营救。
  ——下关的比武虽然重要,但虞允文的性命关系到整个抗金宋军之士气,方振眉希望淮北大侠龙在田等人能撑下去,他,已快要来了,他在赶路,全力地赶路……
  近午时分。
  龙在田脸色十分难看。一是因为重伤未愈,二是因为:
  ——我是谁和沈太公早上溜了出去,到现在仍没有回来。
  包先定和信无二静静地走过来,包先定微唱道:“快午时了。”
  龙在田点了点头,道:“是了,快午时了。”
  包先定道:“大哥在担心?”
  龙在田没有说话。信无二顿足道:“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包先定微喟道:“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只怕是因为——”
  龙在田突然道:“他们必然去找金太子那一干人了。”
  三人都没有再说话。
  信无二忍不住道:“相信此刻。宁四弟已经找到了虞将军了吧?”
  忽然一人匆匆走入,这人一走进来,每行一步,大厅都为之震动,这人的肤色、神态、武器,给人只有一种感觉。
  ——石头。
  ——“石虎”罗通北。
  罗通北大步进来,一脸凝肃,额上隐然有汗。道:“广场擂台那儿,金太子七人已到,群情荡动,只怕随时易起冲突,还请龙大侠前去主持。”
  龙在田脸色一变,道:“我们决不能给人讽嘲为人多欺少,快去!”
  四人举步便行,忽听信无二喜而叫道:“他们回来了!”
  龙在田等侧头一望,只见两入跄跄踉踉自月洞门走了进来,正是沈太公与我是谁。
  只听沈太公道:“受伤的人,还可以不可以参加?”一面说着一面咳嗽。
  但听我是谁道:“当然可以,谁说不可以,就先跟我打一仗!
  说罢一个筋头栽倒下去。
  骏马、白衣、紧蹙的剑眉。
  (马狂奔,衣飞飘,方振眉的人与马已连在一齐,就像一支飞箭,存在只是为了刹那间的冲刺!)
  ——必须要赶,赶在青烟子等还未下手之前,保护虞将军!
  ——必须要赶,了结山神庙这一战后,还得赶回下关,助龙老英雄一臂之力!
  ——自己分身乏术,要是“风云镖局”的“九大关刀”龙放啸也在,那就好了!
  马忽然倒下,喘息,再催鞭下去,只怕非累死它不可,方振眉一咬牙,飞身而起,白衣翻飞,全身融在疾驰中。
  飞奔,白衣,紧蹙的剑眉。
  这是一处辽阔的广场,现在广场已不辽阔了,因为都堆满了人。
  广场对面远处,左右二侧,插着二面大旗,一绣“宋”字,一绣“金”字,迎风飘扬。
  愤怒的宋民都聚于这里,指指点点,擂台仍是空着的,而在擂台的最前排的七个位子,坐着七个奇装异服的人。
  ——这七个人,据说便是金后派来的奸细。
  ——据说他们专门来折辱宋人的。
  ——这七个人很厉害,因为敬爱的淮北抗金英雄李龙大和丁东庭,都是死在他们手中的。
  想到李龙大和丁东庭的死,群情汹动。想要动武——我们有几千上万的人,还怕打不死你?
  大家拥上前去,正欲动武,名闻淮北的大侠“石虎”罗通北和几名武林高手都起来镇压。
  大家一时被压制了下去,可是罗通北一走后,那右边的蒙古大汉用极其难听的汉话,破锣似的喊道:“妈拉巴子,大宋的武林人都是缩头乌龟,不敢爬出来?”
  大家一听大怒,正想冲前去,想把他撕碎——多少大宋良民被欺压,多少大宋忠良受残害,多少大宋妇女给奸辱——一触即发,眼看就要动手,这时,淮北暗器名家,缺耳千手飞镖陈冷登高一呼道——
  我们不能动手,以人多欺少,叫金人笑话大宋。
  大家一听也是。气可以暂忍,宋国的威风是不能丢的。
  他们惟有盼望龙在田龙大侠偕包先定包先生等赶至,正如往常一样,龙大侠都会力挫群魔,替他们出口气!
  可是!可是龙大侠他们为什么还不来呢?
  据说昨天宁大人在长巷被这七人暗算,幸得有一位叫什么大侠我是谁的与一位叫什么神钓沈太公的出手相救;而他们二人,为什么也还没有出现呢?
  ——龙大侠、包先生、信三爷、宁大人以及飞镖陈冷、石虎罗通北、与淮北名剑化灰和尚、不同道人,能否这他们出一口气,把这七名狂徒解决掉呢?
  大家都尽在猜疑,突然听到外围的民众一阵如雷似的轰动,人们都张摇着手,分开了一条通道。
  ——龙大侠他们,终于到了!
  所有的民众,都高声欢呼起来!

第十二章:山中截*

  五龙山像仙人的五只手指,纵有十个孙悟空,也翻不过五指山峰。
  五指山峰,拔耸入云,到了顶峰,只见云雾,不见山峰。
  山神庙,就在五龙山的第二指峰与第三指峰的山谷盘地之间。
  上可以望山峰,中可以望古松,下可以望平原:虞允文呆呆地浏览这一切一切的锦绣山河,不禁虎目含泪,这样的壮丽山河,怎能断送给金人!
  虞允文绝意要与淮北武林的英雄豪杰,研究出一个对策:反攻山河,指日可待,大宋到了今天,只要大国气派仍在,就不该再忍辱偷生下去了!
  ——可是,可是龙在田等为什么还未来呢?
  虞允文今天来山神庙,因为是极度军机以及全然的信任,所以并没有带多少人来。
  二十名军部快刀,以及心腹张镇缺,爱将查禄。
  这时查禄眺望群山良久,道:“已经午时了,为什么龙大侠等还没有来呢?”
  查禄正讲出了虞允文心里的话,虞允文心头忽然掠过一阵阴影,手里禁不住把了一把剑锷。虞允文自己也解释不出这种感觉,只知道眼皮子跳动得特别厉害。
  张镇缺道:“就算龙大侠等有事不能来,也会派人来说明的。”
  忽然只听松上一人冷笑道:“可惜这次是例外,就算来了也没有用。”
  虞允文脸色一变,张镇缺一挥手,身后三名刀手“刷”地拔刀,拔身而上,飞跃古松!
  突然间,三道光芒一闪,半空截击,三名快刀手惨嗥一声,刀落人亡。
  三个年龄不同的人落在古松下,一人老年,一人中年,一人壮年,老年人用长剑,中年人用长刀,壮年人使的是短刀,目光炯炯地看着虞允文等。
  虞允文怒目一瞪,喝道:“是谁人光天化日下*人?”
  虞允文这一声大喝,义正辞严,凛凛神威,那三人倒是被喝得一怔,退了半步,忽然一人自古松长笑落下,身着青衣,年纪甚轻,满脸笑容,背挂长剑,笑道:“我说虞将军,您这些官威,可是最后一次发作罗。”话一说完,双手一杨,数十度精光左右射出,只听数声惨叫,四名快刀手不备,中镖身亡!
  虞允文怒道:“你——”
  只见青烟子挥手寒脸道:“*!”
  青峰子、青叶子、青松子刀剑齐出,*将而出!
  虞允文大怒,拔剑而出,他的剑法得自峨嵋正宗,潜修二十一年,别人花在剑上的时间,很少有那末精,那末纯,那末厚的。
  他练的是正宗剑法,就算是败,也可以撑百数十招,而且他素来在沙场*敌,战越久越勇。
  谁知道他的剑才拔到一半,忽听“椎”的一声。
  他知道他的爱将查禄出椎了。
  然后他突然惊觉,椎风竟直射自己背门!
  他醒觉已迟,剑已拔出,却不及回架,只好强一侧身!
  “噗!”椎打入右背琵琶骨,剑化作青龙飞脱,“霍”,椎随鲜血拔出,虞允文只觉天旋地转,几倒在地上,用剑鞘支撑着地,喘息不已!
  只听张镇缺怒叫道:“查禄,你这头叛貉——”挥刀直斫查禄!
  龙在田几人出现时,群情汹动,龙在田举起双手,大家才平息下去,一行人威皇地到擂台前右排凳上,与金太子等人对席而坐。
  ——为什么今天龙大侠的脸色如此苍白,难道他正生病?
  ——龙大侠、包先生……还有一位双目炯炯有神但血染黑衣的青年……还有,还有一位抚着左胸,却嘻皮笑脸的老头子……以及信三爷、罗石虎……宁大人呢?宁大人为什么没有来?
  ——难道这黑衣沾血的青年就是大侠我是谁吗?染血的黄衣老者就是神钓沈太公吗?他们究竟被谁所伤呢?他们负了伤,还能不能应战?
  龙在田笑面对金太子等而坐。主持人正是淮北商阳剑派一脉的代表:一剑九环史文圣。
  史文圣的一柄剑在武林中极其响亮,因为这柄剑代表独特精奇的商阳剑派在淮北的地位。
  但是他那一柄剑不及他九枚飞环出名。他的飞环与中原武林使环高手都大相径庭,别具一幅,*气凌厉,所以一剑九环史文圣的名头,在江湖中绝不在“石虎”罗通北之下。
  可是他最出名的,倒不是他的剑、他的环,甚或他的武功。
  而是他的老成持重;据说他的武林中主持武术较技的次数,远多于他与人搏斗次数的七倍。
  这方面的经验,谁也不够他有法度。
  史文圣举手投足间,都给人足以完全信任的感觉。
  所以这一场轰动武林、震撼淮北的空前大比武,也就由他来主持。
  只听史文圣雪袍宽袖,臂缠金环,背系长剑,朗声道:“今日本国受金国之邀,决定比武一决胜负,乃武林中比武,江湖上的决斗,生死不计,不可动员官方,各尽其能,惟不可以众欺少,暗箭伤人,更不可在对方认输后再施*手,一旦违犯,概作负论!”然后游目四顾道:“不知两方有何意见?”
  只见金太子点了点头,夏侯烈即俯耳过去,金太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夏侯烈朗声道:“我们只有七人,七阵决胜负。”
  夏侯烈一讲话,语音连绵不绝,压倒了一切噪音,各人自是相顾失色。
  史文圣沉吟了一阵,望向龙在田这边,龙在田稍为颔首,包先定便道:“对方是客,而且,我们也无意作车轮战,大家都无异议。”
  史文圣于台上大声道:“既然两方同意,七阵决胜负,若某方先行胜出四阵,已成定局,便不必比试下去。”说罢手一挥,退于四丈阔两丈宽的擂台边沿处。
  这时擂台对面的鼓台,四名鼓手用力擂起鼓来,敲得人心像要从口里吐出来一般。
  蓬,蓬,蓬,蓬——!
  通,通,通,通,——!
  蓬通,蓬通,蓬通,蓬通,——!
  蓬通蓬通蓬通蓬通蓬通——通!
  鼓声越来越急,大家心跳也越来越急,呼吸也越来越快,猛地鼓声一歇,史文圣大声道:“比——武——开——始——第一场。”
  血箭激出,虞允文靠树强撑,张镇缺狂怒声中,大刀斩向查禄!
  查禄右手执环,左手持扣,椎链子一架,“叮”地一声星火四溅,张镇缺却似疯了一般,一刀紧接一刀,连环砍出!
  二十名快刀手已死七名,另外四名急步到虞允文身侧,两名扶持,两名断后,以图*出一条血路,保护虞将军而逃。
  其他的快刀手,纷纷拔刀,与青峰子、青叶子、青松子厮*了起来,绝不后退半步!
  九名快刀手,三人成一组,力战青峰、青叶、青松、忽闻半空二声长笑,青烟子越空而至,在虞允文身前的两名快刀手一惊,一人“刷刷”两刀.平削青烟子左右太阳穴,刀光中,另一名已滚身侧退,飞斩青烟子双腿!
  只听青烟子大笑道:“虞允文手下铁卫,果然名不虚传!”话方说完,只听“铮铮”二声,这两名快刀手已仰天而倒,咽喉上各自多了一个小小的血洞。
  虞允文这批亲手调练的部将,比起一般的宋军,又大大不同,他们骁勇善战,忠义不二,而且身经百战,纵是狂暴强蛮的金兵遇到他们,也为之退避三舍。
  而今这两名内军里的快刀手,才一出手,便给青烟子格*了,另外两名扶持虞允文的刀手互觑一眼,左边的那名骤尔松手,斩马刀横劈青烟子。
  青烟子冷笑,剑反削平带,这名刀手便被带得直冲出去,青烟子已跃到虞允文面前,冷道:“你就认命吧!”竟以剑作刀,一剑当头斩下!
  扶持虞允文的刀手举刀奋力一挡,“乓”一声星花四溅,居然能挡得住青烟子这一剑。
  就在这时,青烟子猛觉背后刀风陡急,忙一侧身,“嗤”地一声,左手臂被刀锋划开了一道血口,原来。刚才被他带冲出那名刀手,在冲跌出去当儿,斩马刀回砍,差点儿就要青烟子重伤于刀下!
  青烟子高傲过人,从来没把人放在眼里,没料到却挨了这名不经传的刀手一记,心中勃然大怒,一连带起七八道剑花,追*过去!
  可怜那名刀手尚未站稳,只见剑光冲天,不知如何招架,便被刺了十七八个窟窿,倒地身死。
  青烟子霍然转身,手中的长剑青光,映得满脸森然,一步一步地持剑逼向负伤的虞允文和那名刀手。
  这名刀手扶持着虞允文后退了几步,终于一咬牙,放手掣刀,嘶道:“将军,在下先走一步了。”
  飞刀“霍霍”劈出!
  青烟子冷笑,接刀架刀,制刀锁刀,反剑前刺,只见一道剑芒,冲破所有的刀光,眼看就直刺入这名刀手的咽喉,忽闻马蹄急响,一人在三丈外如雷暴喝:“住手!”
  忽然人声马声一分,人成为剑光,“叮”地架在青烟子长剑上,马则直冲向青松子!
  青峰子、青叶子、青松子的武功,本来应付那九名刀手乃轻而易举,无奈这几名刀手亦是忠心耿耿,拼命随主,所以一时取之不下。
  这时怒马奔至,青松子一怔,匆忙间双腿一分,全身跃起,要让奔马冲过。
  岂料他一展而起,三名刀手已拼红了眼,一名随而掠起,长刀刺胸,两名左右斜砍,斩向青松子伸展之腿!
  青松子心中一凛,危而不乱,剑封当胸一刀,双腿一缩,向下沉去,却正好落在马上,直驰而来!
  本来这一驰去,正好解当前刀阵之难,但他料不到的是,这匹马,却因忽然坠下的重量,更令它发足狂奔,无可仰止,直冲入山谷。
  青松子背向马头,根本不知,一旦发现向下沉坠,心中大惊,全力拔起,然而一名刀手已然冲到,一刀扎入他的小腹,青松子惨叫,一剑也捅进那刀手胸里,一齐向山下落去。
  这里虽不是山峰,但如此翻滚下去,也有百数十丈,虽不至粉身碎骨,也断无生理。
  青松子胡里胡涂地丧了命,两名刀手即转身青叶子与青峰子,以四敌一,恶斗了起来。
  这边的青烟子架住了剑,发觉对方剑气森森,知是来了劲敌,当下心中一凛,回剑捏诀喝问道:“阁下谁人?”
  那人收剑仗身而立,沉声道:“下关城守,宁知秋。”
  史文圣朗声道:“比武开始,生死无怨,第一场——客方先上阵。”
  按照武林规矩,第一阵确应由来客先上阵,也就是第一个挑战者、应由敌方派出来,再由主方派人接战。
  金太子脸无表情,完颜浊牵动了一下唇角,只见左右两人,大步而出,声势虎虎,七手八脚,丈余高的擂台,一下了便攀了上去,正是呼桑克和呼桑各这对蒙古兄弟。
  民众看见这两个肌肉虬生,孔武有力的壮汉,心中都自是暗惊,来人高手之中,不知有谁能制得住他。
  包先定忽然站立而道:“史主持,有事呈议!”
  史主圣道:“何事?请说!”
  包先定道:“这场比武乃七场定胜负,现在呼桑兄弟同上,这该算两场还是一场?”
  群众想来亦然,纷纷呼号抗议。
  锡无后鼠须一搐,奸笑道:“这摆台比武的规矩可有事先言明非一人不可?呼桑兄弟一同出场,乃是因为他们从来在交战中没分过手,当然算作一场,你们可不能偏帮淮阳镖局或淮北世家的人——”
  台下确有“淮阳镖局”和“淮北世家”中的人,他们是来希望能目睹龙大侠等除掉这几个恶贼,出他们心中这一口鸟气——锡无后这种说法,他们心中自然大怒,可是呼桑兄弟一向同时出手,秤不离砣、焦不离孟,倒是事实,那也无法否认的。
  锡无后见群众里没人说话,得意地笑道:“是不是?不是打诳语吧?擂台比武只限六七场,可没限制一人要比几场是不是?”
  史文圣被问住了,只有点头;龙在田脸色一沉,低声道:“好厉害的手段,我们少算了他这一着。”
  包先定悄声道:“如此一来,像金沉鹰这样的高手可以一战再战,我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信无二朗声问道:“若七场作和,比武就作如何判定?”
  史文圣沉吟了一阵子,道:“再比试七场。若七场再和,则以不分胜负计。”
  罗通北在台下右座冷笑道:“此刻金方派呼桑兄弟来,先探我们的虚实,我们派强的去,他们则先耗损我们的精力,以一敌二,纵胜也耗损,若派弱的去,他们则先吃定了我们这一场再说。”
  只见呼桑兄弟气虎虎地在台上咆哮了起来,叽哩狐啦地用不纯的汉语道:“你们宋国,没婆娘养的不敢上来啊?”
  “你们要是怕,撒把尿拉个屎叫十声爷爷吧!”
  台下群情大怒,有些民众忍不住要跳上台来,大呼道:“宰了他们!”
  “两个鞑鞑儿还张狂什么!”
  “去他娘的,叫他们滚下台来。”
  龙在田眉头一皱,正想遣信无二上台,以避免无谓之死伤,忽听一人懒洋洋地笑道:“我们和尚道士,也是兄弟,江湖上“长清长乐”两剑,素不分开,就让我们会一会两位尾巴长在后脑瓜子上的仁兄吧!”
  另一没神没气的声音道:“嘿,第一场,大宋和尚道士,大战鞑鞑双犬!”
  龙在田喜动于色,转头望去,只见一名灰袍道士,一蓝袍和尚,七缝八补,邋里邋遢地走了进来,一面打着呵欠。他们最令人触目的,是那懒洋洋,不在乎的神情外,两人腰间、背上各有一柄细而长、清而秀、丽而亮的古木长剑!
  少华山“长清剑”不同道人!
  少室山“长乐剑”化灰和尚!
  江湖上人称道:“清乐双剑,剑过胆寒!”   青烟子失声道:“龙吟剑?”
  宁知秋道:“不敢当。”
  虞允文终于展颜笑道:“你们终于来了。”
  宁知秋愧然道:“属下来迟,将军受惊,罪该万死。”
  虞允文挥手道:“快莫如此说!”
  青烟子冷笑道:“这里是给你们叙话,也得问准我的一个朋友。”
  宁知秋霍地返身,冷肃地问道:“谁?”
  青烟子道:“剑!”
  语音一歇,一剑刺出,快如闪电。
  宁知秋暴喝一声,“快退!”快刀手一怔,宁知秋剑一掣,己压住青烟子的长剑!青烟子长剑一闪,宁知秋只觉腕下一空,青烟子长剑急削宁知秋握剑五指!
  宁知秋拧剑一竖,叮地一声,青烟子的长剑剑尖,刚好刺在宁知秋的剑身上。
  青烟子尚未抽剑,宁知秋剑疾反转,又压住了青烟子的长剑。
  青烟子脸色一变,藉势前挑,直刺宁知秋内肘!
  宁知秋神光暴射,一剑化作千锋,后发而先至。
  青烟子猛然暴退十尺,青发几络飘飞,宁知秋衣襟“嘶”地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青烟子剑势平举,宁知秋剑举齐眉,疾喝道:“还不护将军速离?”
  这两大剑手相拼,旗鼓相当,势均力敌,虞允文和那名刀手不禁看愕了,宁知秋一喝,那名刀手才如梦初醒,扶虞允文向后退去。
  那边的青峰子与青叶子,也正打得紧张。
  那八名刀手,快刀斩乱麻,但青峰子与青叶子,屡走偏锋,那八名刀手开始还能仗着人多相抵,到了最后,简直被青峰子和青叶子的刀逼得透不过气来。
  青松子一死,青峰子的刀法更是凌厉,等到青烟子被宁知秋所截,青峰子和青叶子更是拼命。
  两人相觑一眼之后,青峰子忽然一刀斫出!
  刀快如电,一名刀手冷不防,被一刀贯胸。
  那刀手倒退一撞,撞在另一刀手身上,贯胸的刀刚好刺入他胃囊里,他惨叫一声,举刀却已无力砍下。
  青峰子夺过他的刀,回身封住一刀,忽然左手拔出那一刀两命的刀,反手捅入这名被他封住一刀的刀手小腹。
  这名刀手惨叫,倒下,青峰子拔刀左右双刀,又封住两名刀手。
  青峰子一刀三命,那时另五名刀手的攻击,有一半是他自己封架的,另一半却是青叶子挡下的。
  青叶子不单挡下了一半的攻势,还一刀当头砍下,断碎敌手的封架,一刀把对方斫死!
  剩下的四名刀手,声势顿挫,青峰子双刀一转,接下了四柄刀的攻势,青叶子呼啸一声,刀锋一横,道:“二师兄,这儿有劳你了。”说罢飞跃而出。
  这时那名刀手正替虞允文找了一匹马,扶持虞允文登上,正待策马而奔,忽然刀光一闪,鲜血飞溅,马头被斩了下来,虞允文摔下马来。
  青叶子在长笑声中,持刀直身向虞允文劈来!

第十三章:化灰不同

  史文圣肃然漫声道:“宋金淮北比武大赛,第一场——蒙古呼桑各、呼桑克兄弟战少室山化灰和尚、少华山不同道长!”
  只见化灰、不同两人若无其事进到台前,和尚问道:“喂,牛鼻老道,咱们怎样上去?”
  不同笑道:“臭秃驴,咱们可不要学这两头蒙古猎狗,乌龟王八一般地爬上去哦!”
  化灰笑道:“那当然了。”
  化灰和尚与不同道人的话,令全场畅然大笑,众人对那两名蒙古人,本已恨极,听化灰不同这样调笑,更是鼓噪助威。
  呼桑各与呼桑克,却在台上大怒,怪吼道:“有种的给我上来!我要不把你们捶扁,就呜呼噜噜……”
  谁知道化灰和尚道:“嘻嘻,咱家也想上来跟小狗玩玩,可是怎么上来嘛?”
  不同道人也嘻嘻笑道:“对呀,可是擂台那么高,你们下来抱抱我们好不好?”
  那呼桑兄弟忙想跃下,史文圣忙道:“下台算输!”
  不同道人笑道:“是他们自愿下来,不是被逼下台,当然不算。”
  史文圣板着脸孔,没再说话。
  呼桑克、呼桑各各发出一声怒吼,飞扑下台,张臂一揽,众人一声惊呼,忽见人影一空,化灰和尚与不同道人,不知何时已在台上,相对盘膝,一个打呵欠,一个打哈湫。
  不同道人道:“那两头小狗呢?”
  化灰和尚道:“我们上来,他们给唬下去了。”
  众人乐得大笑,完颜浊等却是神色悻然。
  呼桑兄弟气得稀里哗啦的,又气呼呼地抓住台柱,攀登上台。
  等到他们上了台,满头大汗,却不见了人,呼桑克怒骂了几句,大家听去的声音只是:“咦咯啦不鲁乎通乎同。”
  呼桑各也顿足指着台下晕晕欲睡的化灰、不同叱骂,语音是:“生拿机知拉拉花月呀!”大家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化灰和尚抚头奇道:“上面的在说些什么?”
  不同道人抚须笑道:“那扁头的说要去倒粪桶,那尖头的说要去抓乌鸦。”
  众人笑得大乐,笑不可抑,呼桑兄弟又爬下台来。
  等到他们下得台来,化灰与不同又到了台上。
  呼桑兄弟气得蛮性大发,立刻又爬上台去。
  而化灰、不同又在地上。
  众人笑得肚子也弯了,这下可是金人的气焰大挫。
  呼桑兄弟一面骂,一面追到地下,已是满身大汗。
  化灰、不同又到了台上。
  呼桑兄弟千辛万苦用力攀登,已是气喘如牛,筋疲力尽。
  化灰、不同端坐台前,谈笑自若。
  呼桑克双手抓住台沿,嘶声道:“不要走——”
  不同道人嘻嘻一笑道:“不要怕,爸爸不走。”
  呼桑各用力支撑起身子,竭力道:“我跟你拼了!”
  化灰和尚笑道:“好吧,小亲亲。”
  呼桑克、呼桑各好不容易才上了台,气喘吁吁,这回化灰、不同居然没有走开,用眼睛吊儿朗当地斜乜着他俩。
  呼桑克、呼桑各呼嚎一声,飞扑向他们。
  忽然间,化灰、不同左臂一展,剑在手、剑刺出、剑回鞘。
  就在他们出剑的一刹那,宛若行云流水,天衣无缝。但他们的脸容、身姿,一改平日懒散的神态,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贵,凝肃。
  他们的精神,都专注在这刹那间的完成中。
  他们的生命,也在这刹那间才充实,有意义。
  剑再收回时,呼桑兄弟的右臂琵琶骨,各喷出一道血箭。
  众从惊呼,呼桑兄弟惊吼。
  化灰和尚与不同道人即时又恢复了他们平时不在乎的神情。
  化灰和尚道:“我们不*他,因为他们只是工具。”
  不同道人道:“但他们*过人,所以毁去一臂。”
  众人欢呼,呼桑兄弟惊吼,返身落台,狠命逃回金太子那儿。
  史文圣朗声道:“宋金擂台比武大会,第一场,化灰和尚、不同道人,挫败呼桑克、呼桑各兄弟。”
  观众自是雷动高喊不已,龙在田脸上也不禁现出欢容:“换作今日,以化灰、不同的剑术造诣,我恐亦不能胜之了。”
  呼桑兄弟仓皇地奔回金太子那儿,呼桑各急道:“啼哩巴拉依那各,不几呼哗吧依呀个不。”
  呼桑克掩臂呼道:“妈鸦依啼哩路不丁、丁仁花几苏苏嘻不哩哩路。”
  金太子脸色一沉,侧面看了看夏侯烈一眼。
  夏侯烈猛然地站了起来,骤然双掌推出。
  呼桑兄弟不防,“蓬蓬”被击中胸口,飞撞而出,背嵌入擂台柱子上,五官溢血。
  喀拉图手一扬,两点红光飞出,各打在呼桑兄弟眉心上,呼桑兄弟各哀叫一声,鲜血长流,倒地而殁。
  众人眼见如此惨事,都静了下来。
  金太子淡淡地道:“金国没有如此失威的武人。”
  化灰和尚、不同道人勃然大怒,两人在台上,一人遥指金太子,一人遥指夏侯烈,沉脸道:“好,待会儿我倒要会一会你这金国武士。”
  只听史文圣道:“二位既胜,请先下台,由宋国这边派人上台挑战。”
  化灰和尚。不同道人也不敢违逆擂台比武规矩,长身而下,只听史文圣朗声道:“宋金两国武技比试,第二场——”
  青叶子一刀砍下,虞允文举臂无力,正在这时,旁来一刀架开,“叮当”一场,星火四溅,原来是那名扶持虞允文的那名刀手,及时出刀。
  青叶子大笑道:“你要送死,我就成全你。”
  说着,一刀又一刀的,旋砍向那名刀手。
  刀手连封七刀,虎口已然震裂,青叶子飞起一脚,踢飞刀手的刀,转身一刀削下。
  眼看这名刀手就要身首异处,青叶子忽觉背后刀风陡起,来得好快。
  青叶子本要伤在这一刀之下,殊料这一刀开始时快,刀使至一半,力道大减,竟慢了一半,青叶子及时一低头,“刷”地被削下一片头发来。
  青叶子怒目回身,只见虞允文发出一刀后,已然脱力,左后持刀,撑地面立。
  原来虞允文眼见刀手危难,便拾取地下刀手们死时所弃之刀,力劈青叶子,不料刀至中途,真力不继,终于伤不着青叶子。
  青叶子却因差点丧命而勃然大怒,道:“好哇,你等不耐烦要去见阎罗了!”一刀砍下。
  虞允文抽刀猛格,“当”地一声,刀脱手震飞。
  青叶子翻刀再砍,猛地背后被人拦腰抱住,只听那名只刀手嘶喊道,“将军,不要管我,快走,”
  虞允文大怒喝道:“要死一齐死,也不过多一颗头颅。”说着提一口气猛力击出一拳。
  青叶子被那刀手抱住,心中也着了些慌,反手一刀,把那刀手由背穿贯至腹,正待抽刀,虞允文一拳冲来,何等威势,青叶子一怔之间,“蓬”地一声,挨实一拳,退了七八步,鲜血长流。
  可惜虞允文打这一拳后,也精力不继,无力追击,否则青叶子此际未必接得下来。
  虞允文的功夫底子,乃靠自幼苦练,加上阵前*敌所得之经验,并非什么名师指点,跟武林中人的路子也大相径庭,所以出拳一击,冷不防地把青叶子击伤,但他向未练真气,一股内劲,提不起来,便追击不下去!
  然而青叶子可光火了。他在脸上一抹,只见一手都是鲜血,怒喝一声,刀势一展,砍出九刀十四劈。
  虞允文连一刀都避不了。
  正在此时,一人冲了进来,手持大刀,“冈”地跟青叶子的刀锋碰个结实。
  两刀互击,青叶子身形一现,那人却退了七八步,一面大吼,却正是“大胡子”张镇缺。
  原来张镇缺力击查禄,两人都是阵前勇将,都得过虞允文教授,力大无穷,武功却都相仿,只不过一人用大刀,一人惯使铁椎而已,一拼起来,旗鼓相当,不分轩轾。
  惟张镇缺眼见虞允文屡屡遇险,拼红了眼,狠命攻了十八九刀,击退了查禄,飞奔过来,挡下了青叶子的一刀。
  但一接之下,张镇缺的是蛮力,青叶子的是内力,张镇缺立时被震退。
  这一退,刚好迎上后面飞来之铁椎。
  “卜”地一声,椎入背心,张镇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虞允文一见张镇缺为自己惨死,目眦欲裂,怒吼道:“查禄——”
  张镇缺中椎,突然身子激旋向后。
  他死不甘心,无论如何,都要手刃查禄。
  他这一打转,椎因在张镇缺胸内,所以一时无法抽出,张镇缺大刀高举,刹那间已旋近查禄身前。
  系住飞椎的铁链子,都缠在张镇缺身上,查禄本可松手退避,却猛听虞允文暴喝“查禄”,查禄立时浑身一震,他在宋营多年,虞允文之恩威,还是让他不敢面对的,刚才为求日后富贵荣华,才敢背后狙击,而今这一喝,喝得他一怔——
  就在这一怔间,张镇缺手起刀落,查禄一颗人头,便连着鲜血飞上半天,落下时刚好是张镇缺的身躯倒下之同时。
  张镇缺终于*了查禄,才倒地身死。
  青叶子瞪向虞允文,虞允文长叹,反手拾起地上的一柄刀,青叶子冷笑道:“你自绝吧。”   虞允文摇首肃然道:“宁愿阵上拼死,亦不自尽了事。”
  说罢竭力挥动手中刀,砍*过去。
  虞允文这时是拼最后一死之力,勇猛无比。青叶子脸部伤痛,数招之间,竟制他不住,忽然一刀从空中击出,震飞了虞允文手中长刀,青叶子喜道:“二师兄。”
  青峰子一笑,刀光如电,直斩向虞允文。
  虞允文长叹一声,知道那四名刀手都断无生理,亦知自己命已该绝,瞑目待死。
  那边的宁知秋与青烟子己拼了百来多剑,两人不分胜负,宁知秋边战边分心,一不小心,结青烟子“刷”地划中一剑,约五寸多长的口子,伤在左臂上。
  宁知秋负伤,那边虞允文更是危急,宁知秋越是分心,于是渐落下风,青烟子剑势若虹,随时可取他性命。
  青峰子拦刀砍去,虞允文闭目待毙,宁知秋看在眼里、却无法抽身,当下大叫道:“将军不能死。”“龙吟剑”脱手飞出,化作飞虹,“叮”地碰开青峰子的雁翎刀。
  当史文圣高声喊第二场时、一黄衣人“飕”地落足于台上。
  身法急疾,落地无声,身轻如燕,只有衣衫带起的一阵破空之声,众人呆了一阵,都不禁暗暗叫好。
  上台者正是“金算盘”信无二!
  信无二拱手笑道:“在下信无二,特来领教。”
  突听一人冷笑道:“那我就教训教训你。”
  黑衣冲天而起,如一缕黑烟,鬼影一般“笃”地跃落台上,正是“铁算盘”锡无后。
  史文圣朗声道:“第二场——金算盘信无二战铁算盘锡无后!”
  台下众人不禁交头接耳,万分期盼,要知这两名饮誉武林的算盘兵器,终于碰上了,定必有好戏可瞧。
  龙在田却一阵纳闷,他本来遣信无二一探虚实,不料对方却派锡无后上来,以武功论,信无二曾与锡无后交过手,信无二稳胜,金太子等派锡无后上来,难道是要讨败不成?
  龙在田、包先定百思不得其解。
  宁知秋扔出龙吟剑,救了虞允文,而他自己因手中无剑,却是更凶险了。
  青烟子狞笑,“嚓嚓嚓”地攻出三剑,三剑过后,又是三剑,逼得宁知秋满头大汗,命在危旦。
  正在此时,只听山峦间传来一声清越的长啸。
  这一声长啸,在宁知秋与虞允文耳中传来,俱是一振,青烟子、青峰子、青叶子三人听来却是一寒!
  方振眉的声音。
  宁知秋连忙一声长啸,大叫道:“虞将军在这儿——”说话间,稍分神,肩头已被青烟子“哧”地刺中了一剑。
  那啸声忽歇,转而成激厉风声,仿佛雨过山林,瞬间已至。
  青叶子、青峰子脸色一变,两人刀势一紧,左右合击虞允文。
  虞允文一听方振眉的啸声,抖擞精神,一反手接住龙吟剑,边招架边退,竟接下七八刀。
  可是虞允文这一退,也退到了壁沿,再退下去,只怕就要和青松子同一命运了,这一呆之间,青峰子、青叶子的两片刀光,如两条长蛇,飞卷过来。
  那边的宁知秋,奋力应战,走避腾挪,青烟子攻势更急,侧身出剑,“哧”地又刺中宁知秋小腿。
  宁知秋只觉小腿一阵刺痛,身法一慢,青烟子一脚扫倒了他,举剑就刺下去。
  就在这时,只听三十丈外白影一闪,二十丈外松林一阵雨落,十丈外风骤起,刹那间一人似闪电惊雷般疾撞而来。
  只见方振眉双脚离地,恰似迎头飞撞而来,势无可匹,贴地而至!
  青峰子与青叶子一听啸声。本早有准备,但来人自天而降犹可,没料却贴地飞来,青峰、青叶二人、从未应付过这样“低”的打法。
  青峰子与青叶子同是一样!
  青叶子本挨了虞允文的脸上一拳,有点神智迷糊,青峰子的武功本比青叶子高,一见白影、惊叫一声:“方振眉!”
  竟转身就跑。
  青叶子举剑就刺,白衣人闪电般抓住他双腿。
  一抓住,立即就把他扔出去。
  直向青峰子疾奔的背后扔出去。
  青峰子猛奔,骤听背后急风狂起,回身应战,却是一个人。
  欲出剑,剑至半途,才发现是青叶子,大骇收剑,伸手相接,却给撞个满怀,跌了七八步,待要推开青叶子时,身上至少被封了七八处穴道。
  他只来得及看见白影一抹而过,带起一阵急风。
  而青烟子在看见三十丈白影一现时就停了手,二十丈外松林震动时就决定逃,一跃就是两丈,再掠三丈,翻身,落地,欲提气再跑,忽见眼前白影一闪,落在他跟前的,竟是一个白衣人的背影。
  青烟子大喝,一剑一掌,全力施为。
  那白衣人一回头,一按一抓,正好和他对了一掌,同时也抓住了他的剑。
  白衣人正是方振眉。
  方振眉衣鬓皆有些凌乱,目光竟不似当日之温和,还有一丝*气。
  青烟子吓得变了脸色。
  更何况他和方振眉对了一掌,如同打在棉花上,一点力量也施展不出。难道方振眉的掌力竟比“轻烟掌”更柔?
  方振眉二指一松,青烟子得以抽剑,退后,大喝,全身化作剑海,上刺十七剑、中刺三十六剑,下刺八剑,夹杂着致命狠辣的一掌,旋卷而上!
  方振眉不变不动,猛地一出手。又是一挟一掌!
  一挟就挟住了青烟子的剑锋,一掌就把青烟子震开!
  而方振眉也立时放了手,剑仍在青烟子手上。
  青烟子怪叫、怒吼、厉嘶,全身化作一道青龙,连人带剑,全力刺向方振眉。
  人将冲到时,贴在腹下的那一掌,倏然拍出!
  方振眉一直没动,一动,又是一挟一掌。
  一挟就挟住了青烟子的剑锋,一掌就把青烟子推了回去!
  青烟子翻身,落地,倚剑喘息。
  方振眉猛地一声暴喝:“你还不知悔?”
  青烟子身子猛地一震,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突然连划十数度剑花,又待冲前,骤然剑势一变,连人带剑,冲刺虞允文。
  这一下边方振眉也意料不到,阻止已然迟了。
  青烟子竟然濒死一击,搏*虞允文。
  青烟子这一剑只求拼命,却因起意仓猝,身法上破绽百出。
  虞允文瞅准时机,一个”铁板桥”,险险避了过去。
  青烟子越过虞允文,立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虞允文身后是山崖。
  青烟子就飞了下去。
  这山崖百数十丈,青烟子就算一点伤也没有,这样摔下去,不死也重伤。
  方振眉长叹,目光一落,飞身掠向一匹马上,半空抛下几句话:“在下来迟,将军、大人恕罪!”
  “在下尚要赶赴下关城,以助龙大侠战金太子!”
  “青峰子、青叶子已被在下点倒,宁大人请押解法办!”
  “送虞将军回营,有劳宁大人了!”
  这些话讲完时,马蹄密鸣,白衣方振眉已去。
  松风依旧.山翠依旧。
  虞允文和宁知秋怔了一阵子。
  虞允文呆了一阵喃喃地道:“好个方振眉……”
  宁知秋却是叹道:“只是他来回疲极奔命,又如何再战金沉鹰?……”
  锡无后长嗥一声,黑影一展,刹那间打出两拳一指!
  信无二双手左右平分,如封似闭,见招拆招。锡无后扬左手,打右拳,扬右手,打左拳,一招虚一招实,招招都是毒招!
  信无二则沉桥低马,连环扣打,连消带打。
  锡无后招数忽然一歇,似一只黑鸦一般,绕场飞动!
  两人一上场就在拳脚上力拼起来,看得台下大宋百姓,目不暇给。二人闪电交手二三十招,锡无后忽然掠起,桀桀怪笑声出,身形一旋,十指直插信无二!
  信无二纹风不动,突地出手,十只手指刚好扣上锡无后的十只手指!
  两人双手一搭上,立刻扣紧。
  只听一连串“喀喇”之声,两人十指相缠,大汗滚滚而下,脸色却越来越煞白!
  两人僵在那儿,显然在发力。
  突然,锡无后起足就踢。
  信无二跳开,跳开时眼快的人可看见锡无后缩回去的左手手指,尾指和无名指已被挟得扭曲不成形状,显然指骨已碎。
  信无二冷笑道:“少了两根手指。打起算盘来,可不怎么方便哦!”
  锡无后脸色亦黑,一转身,一旋身,右手如刀,直刺信无二!
  信无二左手唐兵式,右手提灯式,挂右马,吊左脚,卸去了他这一招,挺身突进,左右鞭锤出拳!正在这时,锡无后突然从衣襟里亮出一样黑突突的东西!
  众人忍不住惊呼,只听“哗啦啦”一阵声响,正是锡无后成名兵器“铁算盘”。
  信无二急退!
  锡无后进击,算盘横砍直斫,“独劈华山”、“刀不留人”、“六丁开山”,一连一十二招,竟以算盘出刀法,砍击信无二!
  信无二犹如飞鹰般飞起,锡无后的算盘成了刀锋,但连刀锋都沾不到他身上。
  锡无后脸色一变,算盘招法一变,刺戳砸点,“剑定中原”、“回头望月”、“青龙引珠”,招招都竟是剑法,封死了信无二的去路!
  信无二忽然冲天而起,破剑势而出!
  锡无后算盘招式一变,竟是藤牌阵所擅长的盖、顶,撞、推、移、箍、翘,信无二身形如黄莺起落,锡无后却似天罗地网,渐次收缩。众人看得目不转睛,突然一猛喝,金光暴现,信无二手上猛多出一张金铸算盘,在间不容发的刹那,迎上了锡无后手上的铁算盘。
  “喀喀”的一声,两张算盘碰在一齐,锡无后后急退,虎口已然震裂。
  众人正待叫好,突见锡无后双手一扳,“哗啦啦”地百数十粒算盘子,全数向信无二激射而出!
  大家的叫好变成了失声惊呼!
  突见信无二双手一扬,手中金算盘的金算盘子也全数射出,铁算盘子与金算盘子在半空互相撞击在一起,纷纷落地!
  锡无后怒喝,算盘架子折搭起来,竟成了一条铁饭鞭,一鞭劈向信无二!
  信无二手上的金算盘框子却突然折成五根尖刺,呼啸打转,飞射锡无后。
  锡无后大惊!
  攻出去的铁鞭立即成了护体鞭影。
  锡无后击落五枚尖刺时,手上稍稍一滞,信无二的拳头突然已出现在他跟前。
  锡无后只听“蓬”地一声,天旋地转,手中铁鞭,脱手而飞,自己也跌出七尺外,半晌爬不起来!
  信无二一击得手之后,众人大喜拍掌欢呼。
  信无二一步一步走向锡无后,锡无后忙道:“别别别别……我服输了。”
  台下观众,欢呼更甚。
  信无二微笑趋前,扶持而道:“我们下台吧!”
  锡无后扳着脸道:“好。”
  突然左手抓住信无二的右琵琶骨,右拳重重地击在信无二的小腹中。
  信无二身子如虾米躬起,锡无后大笑而退,挥拳意欲再击!
  信无二随即左手一搭,格开锡无后的右手!
  同时锡无后的左手,却已制住信无二右臂琵琶骨。
  就在这时,信无二忽然一脚踢出!
  一脚全踢入锡无后的下阴里去!
  锡无后的脸色忽然变成了赤绿色,扭曲成油条一般!然后他张嘴。开合了儿下,便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便倒了下去,再也不会起来。
  信无二吐血,慢慢地蹲下身子,喘息着道:“你不讲道义,你诈降,亏你还是使算盘的……”
  史文圣的声音响起如雷动:“宋金武术大赛,第二场,‘金算盘’信无二胜‘铁算盘’锡无后。”
  这一个短短的“胜”字,却是用人命、流血、荣辱,所换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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