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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按董冬冬的话来说，在她刚上初三那年，她还是个不为校纪校规所折腰的新时代进步少女。
至于这“进步”的真正含义，就体现在她溜掉晚自习，翻过一座将学校初中部与高中部隔开的矮墙，蹦蹦跳跳跑去开在高中部食堂的“张姐麻辣烫”吃上红艳艳的一碗。
没毛病，进了一步嘛。
不过俗话说，夜路走多会撞鬼。无神论的董冬冬原来是不信的，直到她遇见了讨债鬼苏清衍，这才对“俗话”这个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真乃预言家也，绝对可以代替保罗去预言世界杯。
那是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绑着一头麻花辫的董冬冬照例来到矮墙面前，搓了搓双手，猴儿似的蹿了上去。
彼时，苏清衍就立在矮墙另一边的一棵桂花树下，手上捧着个本子，正写写画画个不停。
一听到墙头上有动静，他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了无数根辫子在月色下飘动的诡异黑影。
……什么玩意，美杜莎吗？
苏清衍微微眯起眼，努力分辨了一番那黑影的轮廓，忽而勾唇一笑，尾音上扬，“董冬冬？”
微风四溢，枝丫轻摇，空气里氤氲满桂花香甜的气息。
董冬冬想，如果没有苏清衍这煞风景的声音，她大概会学文人雅士，对着桂花树张口就来一首诗。
可惜没有如果，唯美的诗也变成了一句MMP。
苏清衍是她高中部的师兄，又是校学生会纪检部的大官，仗着这两层辈分，平时就没少逮着她开涮。
而如今，她在初中部晚自习时间被他撞见出来晃荡，铁定少不了要被他记过。
思及此，董冬冬一咬牙，打算垂死挣扎一下。
只见她短腿利落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下墙头，然后对着苏清衍露出了狗腿的谄笑，“看前面的帅哥，健康帅气！看帅哥的发型，清新有型！”
话说在董冬冬从墙头掉下来的那个瞬间，苏清衍登时眉心一拧，将将要冲过去时，就被她接下来这话雷得雷公电母都表示不背这锅。
嗤，小屁孩。
苏清衍好笑地睨着面前仍然表情夸张的董冬冬，随即举起手中的本子毫不客气地拍在她的脑瓜上，“小屁孩。”
但董冬冬一看到他带着本子，习惯性以为那是扣分表，眉眼一下子垮下来，连反击他的心情都没有了。
她忍不住叹气三连，随后人小鬼大地向苏清衍抱拳告退：“师兄再见，你将永远失去你的小师妹了。”
闻言，苏清衍左眉单挑，目视着董冬冬撒丫子奔向“张姐麻辣烫”的背影。
月华倾下，映亮了他手上抄写得一片密密麻麻的本子——数学草稿纸。
2
隔天，苏清衍就明白了董冬冬绑着满头麻花辫的用意。
升旗仪式上，他被分去“镇守”初中部，刚好就站在董冬冬班级的后面。
升完旗之后是初中部和高中部各年级学生代表发言，底下的人都有些无聊，人头渐渐攒动起来。
而其中，董冬冬顶着一头小卷发和同学咬耳朵的身影尤为显眼。
有时可能说到了笑点，她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连带着卷卷的发尾，也在阳光下调皮地晃来晃去。
苏清衍扬眉，指间的水笔无意识转了两下。
啧，爱美的小屁孩。
这么想着，下一秒，他眼里那抹身影就拐着个同学，俩人猫着腰，打算偷偷摸摸撤离操场。
他朝她们撤退的路线眯了眯眼。
食堂？
啧，爱吃的小屁孩。
这边董冬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正眉飞色舞准备朝食堂百里俯冲时，一只大手便横空出世，沉沉按在了她的肩头上。
她望着同学写着“大难临头各自飞”的背影，心下悲愤万分。
丫的，是谁折断了她天使般的羽翼！
可当扭头撞进了苏清衍那双含笑的眸子里去时，董冬冬只得认命地喊他一句：“师——兄——好——”
听着她咬牙切齿的语气，苏清衍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师妹好，不过我好像记得，师妹已经不认我这个师兄了。”
“哦，那……老苏好？”
此言一出，董冬冬立马偷偷瞥向苏清衍，发现他一脸“吃瘪”的表情之后，忍不住在心底仰天长笑。
完美，终于报了“小屁孩”的仇了。
不过董冬冬还嘚瑟不到三秒，就被苏清衍转移话题，绕到了她今早迟到的事情上面。
她一副“天要我亡”的表情，丧丧地从苏清衍手上接过扣分表准备签字，但是苏清衍忽而凑过来，往她捧着本子的左手里塞了个东西。
她垂眼一瞧，就见自己的食指上挂着个装了两个全麦馒头的小塑料袋。
虽然董冬冬觉得苏清衍向她贡献出自己的早餐的行为十分仗义，但她还是一脸失望地看着他，摇头晃脑道：“老苏，你太不了解我了。”
苏清衍默默瞟了她一眼，很识趣地没接她的话茬。
“我喜欢吃包子，肉馅的。”
……这臭小孩，还挑食。
如果不是因为操场人多，苏清衍绝对会学《名侦探柯南》里的毛利小五郎对柯南那样，拿拳头揉她的耳朵。
3
苏清衍一直都知道董冬冬很皮，而且皮得比较与众不同。
高三学业繁忙，他和众多高三学子一样，放学后都会留在教室里学习。
因为座位靠窗，偶尔学得累了，他就会仰头伸伸懒腰，然后偏过头看一眼窗外高大的绿植。
只是有一回，学校整修校内环境，绿植都被尽数砍掉，所以他这么一眼看过去，刚刚好就看见了对面广播室里正专心倒腾着麦克风的董冬冬。
苏清衍不露声色地挑了挑眉，继而在桌上支着鬓角，候着董冬冬“一鸣惊人”的那个瞬间。
果不其然，等一切准备就绪，董冬冬就开始对着麦克风飙起了《我们不一样》。
略显稚嫩但听得出唱得十分认真的声音，一经高中部的广播扩散开来，苏清衍班上的同学就不约而同轰然笑开，原本沉闷压抑的学习气氛顷刻消散不少。
而当事人董冬冬正唱得兴起，自然不知道以上这些反应，只是总感觉有道灼灼的目光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便无意间朝窗外掠了一眼。
哪知只这一眼，她就看到了悠悠靠在课桌上、眸中带笑望着自己的苏清衍。
即便自己是跟着师兄师姐光明正大迈进的高中部广播站，但意识到自己唱歌被人抓包且那人还是苏清衍之后，董冬冬便再也淡定不下来了。
于是，她成功把十分顺口的一句“我们不一样”，唱出了机器人卡带的感觉：“我、们、不、一、样……”
末了，她还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而这一下却直接引爆苏清衍班上同学的笑点，大家伙纷纷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见状，董冬冬挠了挠头，对着话筒干笑了两声：“那个……高三的师兄师姐们高考加油！还有就是……苏师兄，现在是放学，我温馨提示你不能记我的名。”
被点名的苏清衍愣了愣，还是一旁看热闹的同学撞了他一下后才反应过来。
更甚有人起哄，*教室里多媒体的话筒递给他。
苏清衍把眉一挑，接了过来，对着窗外董冬冬的方位徐徐道：“嗯，我也温馨提示你可以去吃晚饭了。”
教室里音响发出来的声音要比校园广播小很多，董冬冬其实听不大清苏清衍说了什么。
但是平日里无比腹黑的师兄突然对她笑得唇红齿白，她发现她的心好像背着她，悄悄悸动了一下。
4
上体育课的时候，站董冬冬旁边的同学伸长手戳了戳她的胳膊，示意她往她的右后方瞧一瞧。
当时，体育老师正带着全班做准备运动，而董冬冬又突然胃痛难忍，实在没力气去回应同学，就循着同学手指的方向粗粗扫了一眼。
虽然视线里已经有点发黑，但董冬冬依然认得出来，那个在晚秋季节还穿着短袖校服，穿梭于篮球场上的熟悉身影，就是苏清衍。
还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初中部，下一秒，勉强做着侧压腿运动的董冬冬脑袋一沉，整个人就跌坐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架了起来，然后脚下一空，整个人几乎是悬着被人搀走的。
这个姿势，按正常人的反应应该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可是那人的臂膀滚烫而有力，反而让董冬冬莫名安心起来。
“董冬冬？能听见我说话吗？”
老苏？
她努力眨了眨沉重的眼皮，刚想抬头看去，不料从他们身后的篮球场横飞过来一个篮球，那人为了护着她，眼疾手快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摁，替她挡了那个篮球。
被他冷不丁这么用力一摁，董冬冬就彻底晕死了过去。
后来，她是在校医务室的病床上醒来的。睁眼时，她发现医务室里空无一人，心底的失落便没来由地一阵接一阵涌了上来。
就在这时，门外渐渐传来了低低的交谈声，又在靠近门口处时戛然而止。
董冬冬的心头猛地一跳，有种预感苏清衍就在门外，想也不想就闭上眼假寐。
下一刻，医务室的门被人轻轻推开，但那人接下来就不再动作，似乎是寻了个地坐下来，静静地守在一旁。
被人这么一直看着，董冬冬也装不下去了，本想掀开一道眼缝偷偷观察观察，谁知就在她刚要行动的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就覆上了她的眼皮。
“小屁孩，装了那么久，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嗯？”
眼皮上温热的触感尚在，董冬冬嘿嘿一笑，忙不迭否认：“没有没有。”
听到她配合的回答，苏清衍似乎十分满意，轻哼一声后将手拿开，转过身去研究起他买来的药盒。
董冬冬睁了眼，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老苏，你为什么会在初中部啊？”
“高中部篮球场不够用，所以年级最后一次篮球比赛，把场地申请在初中部了。”
她点了点头：“唔，所以你刚刚是又回去比赛了？”
同一时间，苏清衍刚好回过身来，把一杯温水和几粒小药丸一起递给她，“不是。校医老师说你有点胃火，而医务室里恰好没有胃药了，所以我出校去买了。”
那一刹，董冬冬不得不承认自己被苏清衍暖到了。
她煞有其事地吸了吸鼻子，昂头一脸感恩地望着他，“老苏，你对我真好！”
闻言，苏清衍伸手揉乱董冬冬的发顶，笑眯眯地对她说：“校医老师还说，你胃不好是因为吃得太上火了。所以，我还想对你更好，以后你就甭想在矮墙那里过我这关了。”
……还没有两分钟，她可不可以撤回？
5
苏清衍说到做到，而且还会做一些他没说过的事情。
比如吃饭这件大事，明明从教室下楼拐两个弯就能到食堂，他非要舍近求远，跑到初中部蹲董冬冬，然后揪着她到初中部的食堂吃饭。
还美其名曰，他这是在对董冬冬尽师兄的责任，看着她好好吃饭。
对此，董冬冬只想翻两个二哈式白眼。
什么见鬼的责任，点饭的时候把洋葱和青椒看成茄子和青瓜，事后全部放到她碗里，别说问没问过她的意见了，这对洋葱青椒茄子青瓜都是一种侮辱啊！
于是，在忍受了大半个月苏清衍的花式控食模式之后，董冬冬终于坐不住了，毅然决定揭竿起义——怀着对麻辣烫如江水般滔滔不绝的思念之情，她和同桌密谋协商，要去夜探矮墙。
在行动之前，董冬冬就和同桌说好，如果同桌翻过去之后一切正常，就回她“咚咚咚咚”这四个字当作暗号。
如果不正常，例如有苏清衍把守，那……她就先跑为上，让同桌先代她被记个名，等日后再报答同桌的恩情。
只是当听到同桌落地的声响之后，董冬冬试探性地说了个“咚”字，矮墙那边却只回复了她“咚咚咚”三个字而已。
虽然心里奇怪，但董冬冬也没多想，蹬着岩石的缝隙就往上爬，谁知刚在墙头上坐稳，垂眼一瞧时却差点吓得摔了下去。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摔了下去，并且摔在了苏清衍的身上。
“董冬冬，没事吧？”
也许是因为董冬冬无意间掉了下来，苏清衍原本冒着火气的声音里倏地多出了几分担忧。
听到苏清衍发话，董冬冬立马从他身上弹起来，拨浪鼓似的摇了摇头，然后苦着脸瞥向了一旁同样一脸“有苦难言”的同桌。
唉，她这智商也是没谁了，怎么就把苏清衍那么严肃、那么充满“雄性气息”的一句“董冬冬”，听成了“咚咚咚”呢？
而这厢董冬冬刚一离开苏清衍，他就发出了一声十分隐忍压抑的闷哼，听得董冬冬两撇小眉毛皱了又皱，满脸写着黑人问号。
莫非她刚刚，压到了苏清衍哪个不可言喻的地方？
察觉到董冬冬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清衍简直是好气又好笑，边龇着牙边揉着自己的手臂说道：“你个小屁孩，想什么想那么入神呢？”
董冬冬脸一红，忙拉着同桌落荒而逃。
要是真伤到了他哪个隐秘之处，她可对他尽不了什么师妹的责任……
6
畏罪潜逃之后的董冬冬还是有些良心不安，于是思虑再三，决定摔破自己的小金猪存钱罐，请苏清衍吃……一碗张姐牌麻辣烫。
但是到了约好的那天，董冬冬万万没想到，苏清衍还带了个面容清秀的小师姐。
董冬冬怒，这怎么和说好的二人晚餐不一样啊？那她岂不是还要再买一份麻辣烫的单？
一想到身为无产阶级的自己又要再一次受到剥削，董冬冬全程在饭桌上就没什么好脸色，偶尔冷漠地斜了对面聊得火热的苏清衍与小师姐二人一眼，然后就一声不吭继续埋头解决自己的麻辣烫。
中途，小师姐主动问了苏清衍一道数学题。而当苏清衍解答的声音响起时，董冬冬默默往自己的麻辣烫里加了一大勺辣椒酱（朝天椒）。
四分钟后，小师姐问了苏清衍第二道数学题，董冬冬默默挖出了第二勺。
六分钟后，小师姐问了苏清衍第三道数学题，董冬冬低头看了一眼面前那碗红艳艳的汤水，咬咬牙，又添了第三勺进去。
就在董冬冬一脸“就义”的表情，准备动筷子之际，原本正在给小师姐讲题的苏清衍忽而收了声，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脸平静自然地把自己面前那碗还没动过的清汤，和她那碗红得瘆人的给换了过来。
换完之后，苏清衍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继续给小师姐讲题。而小师姐也有眼力，朝俩人暧昧一笑后，假装无事发生过的样子，捧场地听起了讲解。
独独只有董冬冬一人，垂首一个劲地吸溜着苏清衍的那碗清汤，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
完蛋，她怕不是被辣傻了，才会这么莫名其妙地想引起苏清衍的注意吧……
讲题中的苏清衍看似随意地往董冬冬的方向扫了一眼，看她明明吃着清淡的，脸上的绯色却只增不减，眼底便漫上一层令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7
在吃饭一事过了小半个月之后，董冬冬轻声叹了口气，确定自己对苏清衍动了某种奇妙的心思。
因为她实在是解释不了，为什么她最近会比以前更想见到苏清衍。
随之而来的，是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大大咧咧地喊苏清衍“老苏”了。
毕竟对一个心思不纯的人来说，这昵称就太那啥了不是。
而苏清衍就是从董冬冬一句扭扭捏捏的“师兄”，而不是那句口无遮拦的“老苏”，才开始察觉到她的变化的。
彼时，他也只是奇怪了那么一小下，没去多想什么。
直到他看见董冬冬穿着改良汉服，和同样身着汉服的学校动漫社社长组成CP，在操场上摆拍的那一刻，他的眉间才隐隐浮出了一抹阴沉。
这个小屁孩，是故意和他撇清关系吗？
望着远处初中部的操场，苏清衍紧了紧手中的英语词典，带着股眼不见为净的气，垂眸继续靠在走廊上背单词。
只是背到日落西山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合上英语词典，低骂了一声“Shit”。
8
因为放学时跟着动漫社社长玩嗨了，董冬冬没顾上吃饭，所以当晚她又重操旧业，打算翻过矮墙去高中部吃麻辣烫。
而在意料之中的，她又遇到了苏清衍。
只是这一次，不是她被抓包，而是她贸然出现惊到了他。
入夜，五月初的天气已然有点闷。
苏清衍整个人倚在墙头下的那棵桂花树下，繁茂错乱的枝叶掩去他大半个身子，唯他指间的一截烟头透出了点点明灭的光亮。
许是听见了墙头上的动静，他蓦地抬眸看去，发现来人是董冬冬时，漆黑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诧，随后又变得幽深起来。
被苏清衍这么安静地注视着，董冬冬还以为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连忙开启了尬聊模式：“那啥，师兄您这蹲人的时间点掐得可真准，比我大姨妈……哦不，比定时炸弹……哦不，比闹钟还准。”
听她这么没话找话，苏清衍却不像平常哼她两声，反而垂首深吸了一口烟，直接赤裸裸无视了她。
有风掠过，摇动了密密匝匝的树叶，也吹淡了树下那几圈厚重的烟雾。
董冬冬眉心一蹙，随即飞快地蹦下墙头，在苏清衍面前站定之际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烟。
“我说老苏，你怎么了？你有什么烦心事统统可以跟我说，吸什么烟啊真是。”
她说得很急，也如愿引来了苏清衍的正视，却不知道他是因为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一句“老苏”才有了反应。
那时，她和苏清衍都融进了桂花树的影子里，周遭一片暗沉。
月光穿过扶疏的枝丫，细细碎碎落了苏清衍满眼，缓缓凸现出藏在他眼底的迷茫。
见苏清衍仍然不吱声，董冬冬来了火气，手指下意识一缩，却不想手里头还握着那根烧到尽头的烟蒂，登时就被烫得大叫了一声。
几乎是同时，苏清衍就从树干上弹起来，拉过董冬冬的手细细查看伤势。
手指被苏清衍温热干燥的大手包住，董冬冬压不下心里的躁动，耳根腾地就热了起来。
不料心动不过三秒，她就被苏清衍接下来的话气得直瞪眼。
“嗤，小屁孩，你的食指指甲盖好丑，又圆又小。”
“哦，真是不好意思，辣到你眼睛了，我走我走。”
董冬冬甩手，转身就要走，可是下一秒腕上一紧，她就被苏清衍拉了回去。
苏清衍看着一脸郁结的董冬冬，沉默片刻，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刚刚是不是说，我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跟你说？”
闻言，董冬冬侧头看向他，别扭地点了点头。
“我说，我遇到不会做的题了。”
董冬冬的二哈式白眼重现江湖。
“那道题叫——”他忽然定定地看进董冬冬的眼里，语气认真，“‘喜欢’。”
风过树梢，送来草木馥郁的香气。
董冬冬先是一愣，然后装模作样地沉吟起来：“嗯……确实是一道难题。没事，正好我会，我教你。”
苏清衍挑眉，静待她的下文。
“老苏，我喜欢你。”
少女慢慢仰起脸，眼神害羞而坚定。
“现在呢，有A和B两个选项。A是你也喜欢我，你想做我男朋友。B是你也喜欢我，你想做我老公。我帮你分析了一下，觉得A是正确的，你可以放心大胆地选。”
笑意从苏清衍的眉眼蔓延到眉梢。
“好，选A，谢谢小屁孩，帮你男朋友得了五分。”
其实他挺想选B的。
9
第二天，董冬冬猛然发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谈恋爱有可能会让苏清衍的成绩下降。
毕竟高考已经迫在眉睫了。
于是，董冬冬忍痛割爱，主动向苏清衍提出了暂时分开的建议。
看她一脸挣扎的样子，苏清衍只是悠悠地睨了她一眼，“你确定？”
“……确定确定。”
“你想清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五分选择题就没了。高考啊，提高一分，干掉千人呢，你想看我在起跑线上就被五千人先压死？”
……
谁来告诉她，这是什么邪门歪理？
10
后来直到高考前夕，董冬冬和苏清衍还是没有分开。
苏清衍在高考时正常发挥，考上了国内有名的985大学。
苏清衍离开之后，董冬冬也顺利升上了本校的高中部。
为了追上苏清衍的步伐，刚刚踏进高一的董冬冬就开始未雨绸缪，在学习上特别积极。
不过对于董冬冬那颗正在进行初步开发的脑袋来说，高中数学书上各式各样的抛物线就已经是相当于奥数般的存在了。
所以，在和苏清衍语音或者视频聊天时，她也不忘资源利用，常常会缠着他给她讲题。
一开始，苏清衍还会碍于室友在场而戴上耳机，可是时日一长，为了方便讲解和计算，他也就没了那么多顾忌，直接开了免提。
而这样做的结局就是董冬冬一声软软的“老苏”直接在宿舍里炸开了锅。
室友哇哇叫了两声：“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学人家老夫老妻！”
闻言，苏清衍浅浅一笑，带着点默认的意味。
虽然他和董冬冬是在高考前夕才确认关系的，但是对于过去暗恋她长达三年的自己来说，也算是单相思版的老夫老妻了。
初遇时心动的理由很简单，他疲于学习，生活枯燥乏味，而董冬冬则恰恰与他相反，每天吃喝玩闹，无忧无虑，小日子过得纯粹而舒心。
他想靠近她，想陪她一起慢慢长大，想成为她情窦初开的第一人，所以他找尽各种理由和借口出现在她身边。
别人以为他专爱欺负小师妹，甚至连董冬冬也一度这样想。
但是他们又怎知，他那份几乎可以说是全写满了她的名字的扣分表上，后期总是会被人用蓝水笔涂掉。
密密麻麻的深蓝色块，每一块都是他费尽心思所制造出来的“偶遇”。
他也不急于让她发现他的心思，反正她还小，那他就等着她“蓦然回首”的那一天，然后她会怔怔地发现，其实他一直在她的身后。
到那时，她就是想跑也跑不了了。
养成嘛，他有的是耐心。
11
每年，董冬冬只有在苏清衍放寒暑假的那段时间里才能见上他一面。
所以当高三那年，她被老师叫去初中部领一些经典例题试卷，却忽地瞥见了放映屏上认真为高三学子进行鼓舞演讲的苏清衍时，她当场就傻在了原地。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放映屏上转播的演讲也已结束，换成了有关于中考倒计时主题的激励小视频。
董冬冬回过神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双腿却先了迟钝的大脑一步，已经动了起来。
她抱紧怀中的试卷，抄近道跑向了矮墙。
依然是短腿一蹬，她就爬上了墙头。
清风旖旎，桂花作伴，还有少年言笑晏晏，似初见。
董冬冬坐在墙头上，眸中惊喜绵绵，“老苏！”
苏清衍弯起眉目，朝她张开怀，“快点，抱一个。”（原题:《小小爱意，不成敬意》，作者：夏漫漫。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