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氏这一生。
爱重丈夫,孝敬爹娘,宠爱小妹。
后来,小妹毁她容,爹娘骂她贱种,丈夫……爱上了她小妹。
平生过半,一无所有。
唯有余生,苏氏活成了苏韵锦。
……
绵绵细雨打在墓碑上,上书:苏惜玉之墓。
苏韵锦将最后一张纸钱扔进炭盆里,缓缓站起。
身侧,宁行渊一身铠甲,俊朗面庞上并无表情。
细雨打在他的身上,他却看着石碑上的名字,纹丝不动。
苏韵锦替他撑起伞,轻声道:“行渊,雨天风大,回……”
话没说完,宁行渊头也不抬地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苏韵锦心头一阵发酸。
攥紧手,她顺从地道:“回京路途遥远,你奔波数日,看完玉儿便早些回家吧。”
说罢,她将伞塞进宁行渊的手中,转身离去。
行出两步,身后突然一声响。
苏韵锦回头,那把伞已被宁行渊扔在地上。
而他,单膝跪地,手指轻柔地拂过石碑上的名字。
这画面像是一根针,狠狠扎进苏韵锦的心脏。
她的丈夫宁行渊,深爱着她的胞妹苏惜玉。
宁苏两家才定下婚约,苏惜玉就在一次采青途中,不小心跌落山崖。
宁行渊苦寻两年无果,为了攀附宁家,爹娘便将她嫁给了宁行渊。
回忆让无言的疼痛遍布全身。
苏韵锦收回视线,朝陵园外走去。
甫一出园,一个嬷嬷便上前:“大小姐,夫人请您回家一趟。”
一句话,苏韵锦的心却一紧。
她想说什么,嬷嬷却已拉起马车车帘。
苏韵锦只好走了上去。
马车抵达苏府。
府内挂满白绸,一派肃穆悲伤。
苏韵锦刚走进内院,一只花瓶便砸过来。
苏韵锦不敢躲,花瓶直直砸在她的额头上,瞬间鲜血淋漓。
“跪下!”苏母凄厉的声音响起。
她毫无反抗之心,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来。
脚步声传来,她缓缓抬头,苏母一身白衣怀抱着苏惜玉的牌位,脸上满是泪痕。
“你本不配见我的玉儿,可你若不来,她便不知害死了她的凶手过得有多凄惨!”
苏母字字都是怨毒。
苏韵锦满脸麻木。
她已解释了千遍万遍,是苏惜玉约她踏青。
遇到了山匪后,也是苏惜玉提议分头逃跑。
可是爹娘和宁行渊,都将苏惜玉的死怪罪在她的头上。
她已经解释得词尽了。
苏韵锦闭了闭眼,重重磕了一个头。
额头的伤口砸在石板上,猩红刺眼。
可苏母毫无心疼之色,反而满脸痛快。
“鞭刑二十!在玉儿面前狠狠地打!”
鞭刑二字入耳,苏韵锦瞬间感觉浑身都疼起来。
一位满脸横肉的嬷嬷握着油光发亮的皮鞭,高高扬起手,重重挥下来。
苏韵锦瞬间被打趴在地。
一鞭,两鞭,三鞭……
她疼得死死咬牙齿,哪怕用力到满嘴腥甜,也不敢发出一声哀嚎。
整整二十鞭落下,苏母抱着苏惜玉的牌位远去。
徒留苏韵锦,如同濒死的狗一般趴伏在一片血色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苏韵锦换了衣服,准备离开。
路过苏母的院子时,她停下脚步。
“母亲病情反复,让小厨房好好滋补,缺了什么药材,尽管派人来平南侯府知会我。”
苏韵锦的声音响在寂寥的院中。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冰冷的沉默。
回到平南侯府,天色已暮。
苏韵锦强压着疼痛做了一碗鸡丝面,往书房端。
往常这时候,宁行渊都会在书房待着。
正朝书房走去,苏韵锦却突然听到远处一阵*乱。
她走出院子,却见宁行渊横抱着一个女子,满脸焦急:“府医!快叫府医!”
苏韵锦刚要询问,宁行渊却用力撞开她,冲进了内院。
鸡丝面砸在地上。
碎了一地。
苏韵锦瞬间呆住了。
她看到了那个女子的脸。
是苏惜玉!
第2章
苏惜玉没有死!
苏韵锦简直难以置信。
但随后,一股欣喜涌上心头。
她招来一个小丫鬟,吩咐道:“快去苏府通知我爹娘,就说玉儿找到了!”
说罢,她连忙跟进了内院。
内院里,苏惜玉躺在床上,三四个府医围在床榻边。
而宁行渊满目担忧地坐在床头,紧紧握着苏惜玉的手,急躁地问府医:“如何?何时能醒来?”
府医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宁行渊满脸阴沉:“都滚出去!拿本侯的牌子去请御医!”
屋内的下人鱼贯而出,屋内瞬间便只剩下苏韵锦和她的贴身丫鬟小禾。
苏韵锦此刻却是呆滞的。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宁行渊如此失态的样子。
她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底酸涩复杂的情绪,缓缓走上前。
然而不等她开口,宁行渊就直接一挥手,沉声呵斥:“我让你们都滚出去!”
那一下毫不收力,苏韵锦被推得直接往后踉跄跌倒在地。
伤口撕裂般地疼,苏韵锦脸色瞬间苍白,没忍住闷哼一声。
“小姐!”
小禾惊呼一声,扑上来扶起她,双眼通红地对着宁行渊道。
“侯爷怎能对夫人动手,你可知道今日夫人在二小姐的牌位前打了小姐二十鞭!”
宁行渊这才转过头,皱着眉头上下打量苏韵锦。
苏韵锦心头一跳,赶忙轻声道:“只是小伤,小禾小题大做,不妨事。”
“鞭刑在军中是最轻的惩罚,的确小题大做。”
宁行渊却是缓缓收回视线,淡声说着:“更何况你害了玉儿本就该罚,现在反倒心生怨怼,指使丫鬟议论母亲,心胸狭隘至极。”
苏韵锦呼吸一窒,她想解释,但到底垂下头,逆来顺受道:“是我的错。”
小禾却不恁,红着眼想解释,却被苏韵锦一拉衣袖,制止了。
苏韵锦看向床榻,苏惜玉仍然熟睡着,而宁行渊望着苏惜玉,头也不抬。
苏韵锦静静地望了许久才轻声道:“我去吩咐厨房给玉儿准备些吃食。”
宁行渊仍然不理会。
她不禁苦笑,缓缓走了出去。
在厨房盯着厨娘做了滋补的吃食,苏韵锦亲自端进了内院。
然而一走进内院,她的脚步便顿住了。
苏惜玉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宁行渊,哭得梨花带雨。
而她的丈夫,也紧紧抱着苏惜玉,那张淡漠的脸上满是心疼。
眼前这一幕多么温情,可却让她浑身的血液冰凉。
苏韵锦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苏惜玉发现了她。
苏惜玉埋首躲进了宁行渊的怀中,害羞地娇声道:“姐姐进来也不说一声,害妹妹丢了好大一个脸。”
宁行渊这才回头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尽管在如此出格的场面里,他的神色依旧淡淡,仿佛眼前的她不是他的妻子。
甚至,他轻轻拍了拍苏惜玉的脊背,柔声安慰:“无事,并不丢脸。”
苏惜玉这才将头抬起来,红着脸笑说:“行渊哥哥说的是,下月我便要嫁给你做妻子了,姐姐看到便看到了吧。”
“行渊哥哥,你应当也和我一样期待我们的婚事吧?”
苏韵锦浑身一僵,抬头看向宁行渊。
这一次,她直接撞进了宁行渊的幽深的视线中。
四目相对,她的嘴唇蠕动,但不等发出声音,便听宁行渊说。
“嗯,能娶到玉儿,我此生有幸。”
第3章
一种难以名状的痛意涌上心头。
苏韵锦手里的托盘险些滑落在地。
她愣愣地看着宁行渊。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苏韵锦想问他,可是看着看都没看她一眼的宁行渊……她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不应该自取其辱的。
宁行渊的心里从头到尾只有苏惜玉一人。
她嫁给宁行渊的这三年,竟好似是偷来的三年。
收回视线,苏韵锦强压着心头的酸痛,低眉顺目地布置手中的吃食。
这时,苏惜玉撒着娇笑道:“姐姐和行渊哥哥的关系何时如此亲密了?竟都能随意进出内院。”
苏韵锦手一顿,下意识看向宁行渊。
她的心里,也升起了隐秘的期盼。
可宁行渊看都没看她一眼:“不过是来照顾你的,你爹娘也已在路上了。”
说罢,宁行渊才终于转头看向了她。
这是苏惜玉回来后,他第一次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他淡声道:“你出去,我同玉儿说会儿话。”
苏韵锦握着托盘的指骨泛白。
见她不动,宁行渊皱起眉:“没听见吗?”
苏韵锦垂着头,牙关紧咬,转身离开了。
整整一个上午,苏韵锦都待在她的院子里。
她能看到一向得体大方的苏父苏母不顾仪态地跑进内院。
随后哭声、笑声杂糅在一起,远远传进她的耳朵里。
那边家人团聚,可却从未有人想起,要来邀请她前去。
苏韵锦定定地看着内院的方向,久久未曾挪动一步。
到了下午,她终于等来了宁行渊。
看到宁行渊,苏韵锦无法控制地想起他和苏惜玉的对话。
思绪万千,但终究化作一抹勉强的笑容,她起身迎上去:“行渊。”
宁行渊没有说话。
四目相对,那双黑沉的眼眸中满是探究,锐不可当。
不知过了多久,他淡声道:“玉儿失忆了,这五年的事情,已全然忘了。”
苏韵锦微愣。
他这是,在解释上午的事情吗?
苏韵锦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无法控制地泛起一丝涟漪。
她轻声追问道:“那她这五年去了哪里,可有人知?”
宁行渊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淡声道:“这不该问你吗?玉儿失踪时,只有你在身边。”
这话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苏韵锦只觉得浑身冰凉。
她缓缓闭上眼睛,将鼻尖的酸涩逼下去。
“我已解释了千百遍,我从未害过她,如今玉儿已被寻回来,你们为何不去问问她?”
“我说过,她失忆了。”
宁行渊没了耐心,冷声道:“苏氏,我今日并不是来与你翻旧账的,如今玉儿回来了,下月她便要住进来,你尽早从这院子搬出去。”
这是整个侯府的正院,是苏韵锦现在住的院子,也是她和他成亲的院子。
可如今他却要她搬出去。
苏韵锦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你要娶玉儿?”
她的眼圈红了,强压着哽咽的声音,喃喃问:“那……我呢?”
“你什么?”
“要不是玉儿忘了是你害了她,还当你是姐姐,否则你以为此事我会如此轻轻揭过?”
宁行渊居高临下,一字一句:“这是你欠她的。”
说罢,他拂袖离去。
苏韵锦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眶倏然红了。
宁行渊的话就像一把火焰。
烧得她心脏生疼,却又只能默默承受那种灼热与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苏韵锦终于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她无法反抗宁行渊,刚准备将小禾叫进来,便看到苏母走进来。
“母亲。”苏韵锦连忙迎上去。
苏母的表情严肃,看也不看她,在上首坐下来。
“你 妹妹虽然找回来了,但却失忆了,此事你可知道?”
苏韵锦亲自沏了茶,放在苏母的手边,然后才强撑着笑点点头。
“女儿知道。”
苏母看了她一眼,端起茶吹了吹沫子,语气随意地开口。
“既如此,那你便自请下堂,将这侯夫人的位置,还给你 妹妹。”
第4章
苏母的声音随意,就像是在说天气很好一般。
苏韵锦却僵在原地。
一瞬间,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仿佛说话的力气都消失殆尽了。
只余一阵沉默以对。
见她不说话,苏母语气顿时变得不善:“为何不语?你要知道,婚约本就是玉儿的!”
这些话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苏韵锦的咽喉。
痛苦的窒息下,苏韵锦只能摇头。
她不愿。
从小到大,无论是吃食还是首饰,她都让给了苏惜玉。
可唯独宁行渊,她不愿放手……
苏母见此,直接摔了手中的茶盏,随后扬起手。
“啪”的清脆一声。
火辣辣的痛感瞬间攀上苏韵锦脸颊。
苏母的声音愤怒无比:“让你自请为妾也算留你几分颜面,如若不然,那便只能赐你一纸休书了!”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二天,苏韵锦带着小禾搬离了正院。
小禾在走出正院时还在哽咽:“小姐,您才是侯爷明媒正娶的侯夫人!为什么咱们却要处处忍让?”
苏韵锦听着,心中一酸。
她想着,傻丫头,什么明媒正娶,终究比不过一个两情相悦罢了。
苏韵锦干脆搬到了离正院最远的落霞院。
她刻意不去探听,也从不出现在苏惜玉和宁行渊的面前。
直到这日,许久未见的宁行渊,竟来了落霞院。
苏韵锦迎上去,嘴角的笑容还未扬起,便见一群丫鬟捧着一件喜服,鱼贯而入。
苏韵锦的呼吸一顿。
那是身没有刺绣,唯有一枚硕大的东珠镶在胸前的喜服。
而那东珠,则是宁行渊首次得胜归朝时,皇上亲自赏赐给他的。
苏韵锦愣愣的,轻轻的问道:“这是……何意?”
宁行渊目光沉沉,声音平淡:“苏氏,本侯下月成亲,这身喜服便交由你来绣。”
这番话,像是一簇火焰,在苏韵锦的心尖烧了起来,让她的身体疼得发抖。
她声音都沙哑了:“凭什么?”
宁行渊有些不耐道:“玉儿素来依赖你,只愿穿你亲手绣的喜服成婚。”
如此坦诚。
竟连骗一骗她都不愿。
苏韵锦闭上眼睛,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才是,你的妻……”
宁行渊却被这五个字激怒了。
他冷笑一声:“不过是偷来的。”
心尖燃烧的那团火焰被浇灭了。
每个字都如同利刃,一寸一寸扎进心口。
苏韵锦那双水凌凌的眸子此时布满血丝,她定定地看着宁行渊。
仿佛要透过他的皮囊,看进他的心里。
在这样的目光下,宁行渊的喉结微动,终是淡声道。
“这桩婚约若不是你从中作梗,也不会落得如此局面。等玉儿进门后,本侯自会与她说明真相,届时你只消安分守己,以后这一生,侯府仍是你的依靠。”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苏韵锦怔怔站在原地,第一次觉得,安分守己四个字是如此叫人心寒。
想要绣好一件嫁衣,一个月的时间自然不够。
苏韵锦没日没夜的熬着,险些将一双眼睛熬瞎了,才堪堪赶在大婚前完工。
她将喜服亲自送到了如今被苏惜玉住着的正院。
苏惜玉很是喜欢,当场便穿上了这件精美华丽的喜服,柔声问:“姐姐,我好看吗?”
苏韵锦却只觉眼前这抹红几乎要刺伤眼瞳。
她深吸了一口气后,突然轻声问:“玉儿,你可想起来,五年前是谁害你?”
此话一出,屋内霎时落针可闻。
苏韵锦颤着声音问:“那时,老侯爷正考量你我谁更合适履行婚约……”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叹息打断。
“姐姐,如此深究,又是何必呢?”
苏韵锦的心中猛然一突,对上了苏惜玉的眼睛。
那双黑眸里满是幽深,甚至还有几分嘲弄。
但她根本来不及细看,就见苏惜玉突然满脸惊恐地后退了几步。
“我不知道!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啊!”
随着尖叫声,苏惜玉朝外狂奔而去。
苏韵锦心中大骇,迅速跟了上去。
刚追出门,就见苏惜玉穿着那红嫁衣,纵身一跃,直直跳进荷花池中!
第5章
扑通一声落水的巨响后,丫鬟们瞬间尖叫起来。
“来人啊!惜玉小姐落水了!”
苏韵锦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往前踉跄了两步,脸上满是惊惧。
当她指挥着丫鬟救人时,却看到了宁行渊匆匆奔来的身影。
“行渊,玉儿她……”
苏韵锦强压着惊惶的情绪迎上去,但是宁行渊却是暴怒地一把将她推开:“滚开!”
接着便没有丝毫犹豫地跳进湖中,将苏惜玉救了起来。
“去请御医!快!”
他大吼着,抱着苏惜玉匆匆离去。
从头到尾,他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
正院。
苏韵锦站在门外,看着一个年老的御医守在床榻边替苏惜玉诊着脉。
她身侧的手掌紧攥,脸上满是担忧。
小禾安慰道:“小姐,是她自己跳进湖里的,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没人会怪你。”
会吗?会没有人怪她吗?
苏韵锦缓缓摇头,唇边勾出一抹苦笑。
这时,宁行渊大步走出来。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苏韵锦身上,令她遍体生寒。
苏韵锦强扯出一抹笑容,缓缓上前。
不等她开口,宁行渊已经恨声问:“你为什么总要与玉儿过不去?难道非要她死了你才罢休!”
字字句句,可谓诛心。
苏韵锦的瞳孔一缩,几乎是含着泪否认:“我从未想过害她!”
宁行渊勃然大怒,吼道:“府中人人都听到玉儿叫着你的名字跳入湖中,你还要狡辩!”
苏韵锦的脸瞬间白了。
她眼圈通红,定定地看着宁行渊许久,才哑声问:“行渊,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信任吗?”
宁行渊此时脸上的怒意褪去,那双幽深的黑眸只剩下满满的冷漠。
嘲弄的话语响在耳边,他说:“你,值得信任?”
苏韵锦踉跄两步。
所有的字句如同细针扎进心脏,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很疼,她几乎站不稳。
有一瞬,她觉得此刻就像五年前。
苏惜玉‘死’时,所有人都不信她。
苏惜玉活了,所有人依旧不信她……
甚至,在婚礼拜堂时,宁行渊当众扯下她的盖头。
在所有人面前冷声嘲讽她:“你费尽心机害死了玉儿,如今我不得不娶你,你终于如愿了。”
苏韵锦只觉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可宁行渊却没想过放过她。
他冰冷的声音砸在她的耳边:“苏氏,你生性恶毒残害手足,本侯罚你去祠堂跪地自省,这期间,任何人不许给她水食,直到玉儿苏醒为止!”
“侯爷!不可!夫人的身子弱——”
小禾含泪的哭求声响起,苏韵锦却打断道:“我跪。”
她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苍白。
她也不再解释,转身朝着祠堂走去。
这一跪,便是整整十二个时辰。
膝盖从一开始的疼痛难耐,到如今彻底失去知觉,苏韵锦始终一步未动。
小禾急的直哭:“小姐,为什么?明明不是您!”
苏韵锦缓缓睁开眼睛。
忽的轻轻笑了一声,眼泪却不自觉流下。
她也好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宁行渊对她这么狠。
她自嫁入宁家,就为他照料重病的母亲,为他操持整个侯府,让他在战场上毫无后顾之忧。
她本以为这三年时光,足够让他看清楚她的本性与真心……
她如是想着,却感觉头脑愈发沉重。
最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苏醒过来时,苏韵锦躺在落霞院的床上,小禾紧紧握着她的手,守在她的身边。
见她醒过来,小禾又哭又笑。
“小姐,您*了!您怀了侯爷的孩子!”
第6章
*二字骤然钻入耳中,苏韵锦瞪大了眼睛,手掌下意识抚上了小腹。
她不敢相信,这里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一个她和宁行渊的孩子……
想到这里,一阵欣喜缓缓涌上心头。
小禾笑道:“我已经派人去请侯爷了,等侯爷知道您有了身孕,以后一定会对您好的!”
提到宁行渊,苏韵锦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
这些年来,宁行渊恨她厌她至极,从不给她好脸色。
而如今他更是即将迎娶苏惜玉,他真的会愿意让她生下这个孩子吗?
心中的欣喜一点一点褪去,苏韵锦下意识握住小禾的手臂,焦急道:“快去将人叫回来!不可以让侯爷知道——”
“不可以让我知道什么?”
话还没说话,宁行渊的声音从远及近,打断了她。
苏韵锦的心猛然一跳。
还未开口,小禾已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用力磕了一个头。
“侯爷,我家小姐如今有孕了,万万不可再去跪祠堂了,求您开恩!”
宁行渊脸上的表情变了。
那双幽深的眼眸里,惊讶一闪而过,便只于深不可测。
他缓缓走上前,指节分明的大掌缓缓落在苏韵锦的小腹上,冷声问:“你*了?”
那双手明明十分炽热,苏韵锦却觉那相触的位置寒冰刺骨。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白着脸弱声道:“若我有孕,侯爷可会欣喜?”
此话一出,宁行渊动作一顿。
苏韵锦不错眼地盯着他的表情,害怕从他的薄唇里说出什么锥心刺骨的话。
可宁行渊脸上的神情却始终很淡。
最终,他只是缓缓收回了手,淡淡道:“既然醒了,那便继续去祠堂跪着,直到玉儿醒来为止。”
宁行渊没说喜厌,话里只有一种残忍的漠然。
苏韵锦的呼吸停滞一瞬,顿时面无血色。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声音传进来:“不可!”
苏韵锦抬头,便见一个丫鬟扶着苏惜玉款款走进。
“我已经醒来,行渊哥哥,求您不要再罚姐姐了……”
宁行渊冷淡的面容忽然有了反应,他快速迎上去,皱眉问:“你怎么来了?”
苏惜玉眼眸含泪,脸上满是脆弱和痛苦。
“行渊哥哥,我如今才知道,原来你与姐姐早已成亲,既然如此,我断不可再嫁你为妻了!”
她轻摇着头,眼中泪珠一眨眼便涟涟落下:“日后,你与姐姐百年好合,你我之间的情谊,从此便忘了吧。”
苏韵锦心中一紧。
却听宁行渊沉声道:“玉儿,在我心里,你才是我唯一的妻子。”
“那姐姐呢?”苏惜玉泪眼朦胧,视线落在了苏韵锦的身上。
苏韵锦的身子彻底僵住。
两道视线,一柔一刚,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他们都在等待她开口。
可是,她该说什么?
她还能说什么?
苏韵锦想苦笑,可是嘴角却仿佛坠了千斤重量。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颤抖着身体下了床。
可跪了十二个时辰的双腿没了知觉,她扑通一声,狼狈地跪在了二人面前。
苏韵锦低着头强忍热泪,死死咬着牙,颤声道。
“侯爷,我愿……自请为妾。”
第7章
“待您迎娶玉……夫人入门,我自当敬她一杯,妾室茶……”
苏韵锦死死咬着牙,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不敢抬头看宁行渊一眼,她怕看到他眼底的满意,自己会彻底崩溃。
不知多久,她终于听到宁行渊淡淡的声音。
“如此,甚好。”
说罢,几道脚步声渐渐远去。
直到彻底消失在耳边,苏韵锦才敢抬起头。
她眨眨眼,眼泪终于不堪重负的落下……
之后的日子,苏韵锦闭门不出。
而侯府的人也默契地忘记了她,落霞院内外,门可罗雀。
小禾义愤填膺:“他们都跑去讨好二小姐,将小姐往日的恩情全然忘了!”
苏韵锦的神色却淡淡,她低头看着自己渐渐隆起的小腹,缓缓道。
“人往高处走,不过人之常情,如今只要有你和孩儿陪着我,便已知足。”
小禾嘴快,追问道:“那侯爷呢?”
侯爷二字入耳,苏韵锦心中猛然一抽。
痛意在身体内弥漫,她苦涩一笑。
小禾自觉说错了话,赶忙道:“小姐,您为侯爷生儿育女,侯爷迟早会看到您的好的!”
话音刚落,一阵脚步便远远传来。
苏韵锦扭头看去,竟是宁行渊!
整整两月不见,甫一见他,她竟觉有几分恍惚。
“侯爷。”
苏韵锦缓半拍才起身,轻轻行了个礼。
破天荒地,宁行渊竟然上前扶着她在榻上坐下,手轻轻覆在苏韵锦的小腹上。
“这孩子,如今情况如何?”
苏韵锦看着宁行渊,心中无法控制地泛起波澜。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柔声笑道:“府医说情况都好,是个康健的孩子。”
说起孩子,她浑身都洋溢着母性的柔和光辉。
宁行渊抬头看着她的模样,喉结微动,深邃的眼眸里仿佛闪过一丝复杂地情绪。
快到让人抓不住。
接着,他缓缓收回手,淡声道:“这是侯府的第一个孩子,本侯思虑许久,决定将他记在玉儿名下给他侯府嫡长子的殊荣!”
这样平淡的语调,却仿佛一道惊雷,几乎要将苏韵锦炸得头晕目眩。
她在这一瞬仿佛失去了声音,只有满脸不可置信。
好半响,她才如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哑声反问:“为什么?”
“这是我的孩子,为什么要记在别人的名下?”
苏韵锦的眼睛充了血一般,红得仿佛要滴出血。
可宁行渊却冷下脸,毫不留情道:“你不过是个妾室,玉儿才是正妻,这个孩子是玉儿的孩子,也只能叫玉儿一声母亲!”
说罢,他留下淡淡地一句:“这是本侯的命令。”
而后大步离去。
苏韵锦看着她的背影,像要窒息一般大口喘着气,像是一条即将脱水濒死的鱼,任人宰割。
她太无能了。
护不住她的正妻之位,如今也护不住自己的孩子。
苏韵锦闭上眼睛,两行清泪瞬间滑落。
再睁开眼睛时,苏韵锦没有丝毫犹豫,大步朝外着正院走去。
求不动宁行渊,却可以去求苏惜玉。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留下她的孩子!
苏韵锦冲进雨幕中,一路小跑到了正院。
刚要走进去,却听见里面传来了苏母苦口婆心的声音。
“玉儿,你身子骨弱,日后可要好好调理,早日为侯爷生儿育女。虽然侯爷将你姐姐的孩子给了你,但终究还是亲生的孩子最体贴人。”
苏韵锦脚步猛然凝住,只觉满腹心酸。
从她*至今,整整两个月,苏母从未想过来见她一眼。
可面对苏惜玉,她从不吝啬关怀。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却从未被自己的父母爱过……
苏韵锦垂眸掩饰掉眼中的情绪,轻轻推开了正院的门。
就在这时,苏惜玉带着失落的柔和声音传来:“可是,姐姐才是娘亲生的,我只是捡来的,终究比不上姐姐……”
第8章
“嗡”的一声。
苏韵锦心口一根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她屏息,却听苏母笑道:“玉儿,虽你不是娘亲生的,但娘的心里从来只有你这一个女儿。”
苏母含笑的话很是温和,却让苏韵锦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门内,两人听到动静,瞬间扭头看向她。
苏母更是直接起身,直接叱骂苏韵锦。
“非礼勿听这样的道理你都不明白,果真上不得台面!我若早知道能有玉儿这样贴心的女儿,也不必生下你令苏府颜面尽失!”
这句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苏韵锦浑身颤抖。
她满腹悲怆,但问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为什么?明明我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闭嘴!”
苏母却表情突变,大吼着打断了她:“我宁愿没有生过你!”
苏韵锦呆呆地看着苏母,那张脸上满是怨毒,神态疯魔。
“就是你这个灾星,克死了我唯一的儿子!就是你!害死了我的骏儿!”
“娘亲,姐姐也不是故意的。”苏惜玉随即满脸担忧上前。
苏母紧紧握住苏惜玉的手,望着苏韵锦的面容却无比狰狞。
“玉儿是我在我儿逝世那日捡到的,她是我儿送来我身边的,你一个灾星怎配和玉儿比!”
“更何况你心思恶毒,意图害死玉儿,更是十恶不赦!”
苏韵锦几乎窒息。
她想哭,可脸上是扭曲的笑,眼泪混着雨水落下,只剩满身狼狈。6
苏韵锦如逃跑一般,跌跌撞撞地离开。
跨出正院的大门,却迎头撞上一堵肉墙。
苏韵锦抬眸看去,是宁行渊。
可这一次,她却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你去哪?”下一瞬,一股拉力袭来,苏韵锦停在原地。
她失神的眼聚焦在宁行渊的身上,如条件反射一般喃喃答复:“不是我害了苏惜玉,我要去报官。”
说着,苏韵锦想挣脱宁行渊的手。
却被一股巨力攥住。
“此事已过去三年,玉儿也已经回来了,就算报官又有何意义?”
苏韵锦浑身一颤,抬眼便对上了宁行渊平静的视线。
她此时的狼狈,在他的那双黑眸里显得如此无理取闹。
一瞬,苏韵锦猛然清醒了。
她几乎是从喉咙挤出声音:“那是,我的清白。”
宁行渊淡淡看着她,四目相对,她从他眼里看到了不屑的嘲讽。
而后,宁行渊轻飘飘地道:“那便更没意义了。”
这声音很轻,却一击粉碎了苏韵锦的心脏。
苏韵锦如同石化一般,彻底僵在原地。
看着宁行渊逐渐远去的身影,她闭上眼,只余满心荒芜和绝望。
没意义……
是啊,没有意义……
作为妻子,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三步一叩首求来平安符、为他安抚士兵家属、为他掏空嫁妆筹集粮草……
这不计后果不求结局的三年,没有意义。
作为女儿,她重金求去珍奇药材、毫无底线地予取予求、不问缘由地听从命令……
这如傀儡般乖顺的一生,没有意义。
苏韵锦浑浑噩噩地回到落霞院后便彻底倒下了。
而她睁开眼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竟然没死。
小禾满脸泪痕,趴在床头沉沉睡着。
暖黄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屋子里,形成一片柔和而温馨的光影。
这样好的阳光,好久好久没有见过了。
苏韵锦缓慢地伸出手,企图触摸那一点金色的温暖。
这时,小禾醒了过来,惊喜无比:“小姐?您终于醒了!”
苏韵锦看向小禾。
眼前,便是唯一一个望她活,盼她好的人了。
也是唯一一束,愿意照进她心底的阳光。
苏韵锦静静地看着小禾,突然轻声问:“小禾,你愿意和我离开侯府吗?”
第9章
小禾不解地问:“小姐,离开侯府我们还能去哪?”
苏韵锦望着那光,说:“去哪里都可以,天南地北,总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小禾几乎毫不犹豫:“我要跟着小姐!以前奴婢就想守着小姐,现在小姐*了,奴婢也要誓死守着小少爷小小姐。”
苏韵锦表情微动。
她活了这么多年,身边唯有一个小禾,从头到尾爱着她,护着她。
她红着眼,摸了摸小禾的头:“傻丫头,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平平安安。”
许是感觉到苏韵锦的悲观,小禾在一日午后,偷偷去了一家寺庙。
苏韵锦悄悄跟了上去,却看到小禾一步一阶,一阶一叩首。
她看到小禾光洁的额头被砸得乌青,可小禾却感不到疼一般,虔诚地爬上这整整一千零一阶石梯。
嘴里反复祷念着:“佛祖保佑,让我家小姐平安生产,岁岁欢愉。”
苏韵锦的眼中泪意流转,在被小禾发现之前,回到了侯府。
傍晚,小禾拿着玉佩欢欢喜喜地跑回来,笑嘻嘻地说:“额头是不小心撞了柱子,小姐不必担心,您看这枚玉佩!”
小禾献宝一般将玉佩小心递给她:“这是侯爷走了一千零一阶石梯为您求来的平安扣,他说,让小姐您好好养胎,佛祖一定会保佑您。”
平安扣被小禾塞进了手中,温软的玉佩生出的热,透过血液灌入心脏。
苏韵锦看着小禾傻兮兮的面容,红了眼眶。
日子一天天过去,苏韵锦的肚子如吹气球一般大起来,而宁行渊和苏惜玉大婚的这天,也终于来了。
落霞院外,欢快的唢呐和宾客祝贺的喜词一路彻响,一派喜气洋洋。
落霞院内,一盆一盆血水被小禾端出来。
苏韵锦满头大汗,如任人宰割的鱼一般躺在床上。
剧烈的痛一波一波翻涌在身体里,她想尖叫,可嘴里却塞着一块破布。
那是苏惜玉的嬷嬷害怕她的叫声惊扰了喜事,故意堵住了她的嘴。7
稳婆惊恐地大喊:“不行不行,孩子出不来,快去请大夫,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苏惜玉的嬷嬷却狠狠道:“不行!小姐大婚请大夫多不吉利!”
苏韵锦哆嗦着嘴唇,死死抓着小禾的手,已经什么都听不清。
小禾浑身颤抖,终是目光坚定。
她推开苏惜玉的嬷嬷,泪眼朦胧地冲了出去!
苏韵锦分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身体里的力气一点一点耗尽。
耳边,稳婆还在不断叫着:“用力啊!苏姨娘!孩子就快出来了!”
苏韵锦疼得几乎晕厥,她尖叫着,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下一秒,一声孩童的啼哭响起,伴随着稳婆的声音:“生了生了,是个男孩!”
苏韵锦费力睁开眼,朝着啼哭的方向看去。
可她只能看到苏惜玉的嬷嬷抱着孩子大步走出去的背影,连带着那些伺候生产的人也鱼贯而出。
苏韵锦伸着手,喊着:“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可是,无人理会。
孩子的哭声远去。
床榻上,唯有苏韵锦狼狈不堪地躺在一片血污之中,如一条濒死的狗。
不知多久的死寂后。
“小禾……”苏韵锦哑声喊着。
“小禾……”
可,仍旧无人应答。
一瞬间,突然一股莫名的刺痛涌上心头。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翻身摔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走去。
门外,已是夜幕。
她用力拽住了两个过路的丫鬟,声音发抖:“你有没有看见,我的小禾?”
两个丫鬟被吓了一大跳,她们几乎要认不出,眼前一身满是血迹的中衣,凄然、狼狈的人竟然是平日体面温柔的前侯夫人!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目露不忍:“小禾姑娘她擅闯侯爷和夫人的喜堂,被侯爷一剑刺死了……”
苏韵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前院的。
那扇通往前院的垂花门里,是一片一片喜悦的红色绸花。
可在那垂花门下,却有一抹比所有的红色都要刺眼的红色。
那是一滩干涸粘稠的血迹。
就如一柄刀,直直插入苏韵锦的双眸!
苏韵锦扑倒在那滩血迹前。
悲痛到了极致,只剩下无法控制的抽搐和如断线珠子一般滚落的眼泪。
她手指颤抖着,捡起了血迹旁一条简陋的帕子。
月白色的帕子上,绣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禾。
这是她教小禾绣的第一条帕子,也是小禾认识的第一个字。
那时候,小禾缠着她:“小姐,我的名字不好听,小姐何时能教小禾写小姐的名字?”
而她却忙着给宁行渊煮一碗他不会喝的汤,只是敷衍道:“等日后有空了,我再教你写。”
一瞬间,眼泪如注。
小禾的笑容仿佛还在眼前。
仿佛刚刚还傻兮兮的对她笑着说:“小姐,奴婢誓死保护你。”
第10章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匆匆而来。
宁行渊冰冷的质问响在苏韵锦头顶:“苏韵锦,你在干什么?”
苏韵锦如梦初醒般,抬头看向宁行渊,声音很轻:“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她?她做错了什么?”
宁行渊却只有满脸的冷漠。
“她擅闯喜堂闹事,害得玉儿险些发病,本就该死。”
苏韵锦彻底崩溃了。
她大喊着:“她是为了我,为了你的孩子!她是来求你救命的!”
宁行渊喉结微动,仍只是淡淡道:“所以本侯给她留了个全尸。”
这一瞬,苏韵锦彻底失去了力气。
她愣愣地看着宁行渊,而他却一挥手:“赶出去。”
护卫上前驾住了苏韵锦,将她拖出了前院。
众目睽睽下,苏韵锦却无任何反应,只是用那双全无光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宁行渊。
她后悔了。
她后悔让小禾去请大夫了,也后悔嫁给宁行渊了。
心如死灰,或许就是如此。
苏韵锦如一尊没有了生气的木偶,任由护卫将她扔在了落霞院外。
这时,一道孩童的啼哭声钻入耳中。
苏韵锦像被突然唤醒了一般立即抬头,脚步不受控制循声而去。
啼哭声越来越大,苏韵锦眼中热泪翻滚。
是她的孩子,是她拼死生下的孩子。3
他在哭!
苏韵锦想冲进那院子,却被两个身强体壮的嬷嬷挡在屋外。
“苏姨娘请自重,这是小公子的院子,你一个妾室,没有资格探望小公子!”
“可他在哭,他在叫我娘亲,你们没有听到吗?”
苏韵锦拽着嬷嬷的手臂,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用力磕了一个头:“我求你们,让我看看他,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嬷嬷却不为所动:“这是侯夫人的嫡长子,苏姨娘说话还请自重!”
屋内,稚嫩的哭声愈发撕心裂肺,令苏韵锦心如刀割。
她只能透过窗棂上的小孔窥探着这个她十月怀胎却素未谋面的孩子。
一道墙,将他们血脉分隔。
苏韵锦笨拙地唱起一首哄睡的童谣:“小摇床,轻轻晃,娘亲给孩儿唱谣儿……”
屋内的孩子像是能够感受到她的存在,哭声渐渐小了。
孩子沉沉睡去,苏韵锦唱了整整一个夜晚,直到天色大亮。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在了苏韵锦的身上。
但却并不暖和。
屋里的嬷嬷有了动静,孩子咿呀的笑了起来。
苏韵锦缓缓转身,定定地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眼睛刺痛到流下眼泪。
半响,她朝着侯府外走去。
孩子不哭了。
他不需要童谣哄睡了,也不需要她了。
她也该去,和小禾团聚了。
小禾,等等小姐。
下辈子,让我当你的亲姐姐,保护你……
昨日大婚,宁行渊宿在了苏惜玉的正房之中。
晨练后回到正院,却不见苏惜玉人。
宁行渊皱眉:“夫人呢?”
丫鬟恭敬道:“侯爷,夫人去看小公子了。”
听到这话,宁行渊有些恍惚。
他忽然想起了昨天的苏韵锦。
她状若疯魔,实在算不上正常。
如今,也不知道她情况如何。
倘若她现在恢复了正常,日后也能好好侍奉玉儿,他便允她一个恩典,待日后他和玉儿生下孩子,便将这孩子还回去。
宁行渊如是想着,出了正院,来到了长子的院子。
屋内,门房紧闭。
他正准备推门而入,里面却响起苏惜玉的声音。
“嬷嬷,你确定只要给小孽种喂了这药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他?”
苏惜玉的声音不复以往的柔和,充满怨毒。
宁行渊瞳孔猛缩,僵在原地。
第11章
透过门缝,宁行渊看到苏惜玉和她的嬷嬷站在孩子的摇篮旁,满脸狠毒。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他心中柔弱善良的玉儿!
“小姐,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秘药,日后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绝对查不出病症!”
嬷嬷的话音落下,苏惜玉勉强地点点头,而后冲着孩子冷哼一声。
“小孽种,你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凭什么她是苏府的亲生大小姐,就能抢了我侯夫人的位置?!不过如今终于物归原主,你自然也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你要怪,就怪你那贱 人亲娘吧!”
这些话几乎将宁行渊砸晕。
什么叫苏府的亲生大小姐?
苏韵锦才是苏家的亲生女儿?
眼见苏惜玉拿起嬷嬷递过来的药,就往孩子的嘴里塞去。
宁行渊立即推开门大步走进去,用力捏住苏惜玉的手!
“你想做什么?”
苏惜玉手一抖,忙将药洒在了地上。
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很快又变成了柔弱单纯的神情,娇声道。
“孩子一直在哭,我只是想来看看他哪里出了问题,行渊哥哥,你不要误会……”0
若是往常,苏惜玉的话他无有不信,可现在……
这时,怀中的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宁行渊竟是松了口气,他逃避般厉声质问:“孩子的奶娘呢?”
嬷嬷僵了一瞬,嗫嚅道:“回侯爷,小公子还未曾安排奶娘……”
侯府的长子出生至今已过二十个时辰,竟然没有安排奶娘?
宁行渊剑眉紧皱,怒问:“苏氏呢?去把苏氏叫过来!”
然而,侯府上下却无人能找得到苏韵锦。
直到第二日,才有一个门房害怕地禀报:“侯爷,我当值时看到苏姨娘出了府,朝城外那破庙去了……”
宁行渊心中咯噔一跳,无言的心慌涌上心头。
他将孩子交给管家,骑着马狂奔向城外的庙宇。
等他抵达时,入目是一条长长的石阶上,而石阶上,干涸的血迹尤为刺眼。
宁行渊的脚步顿住。
随后,一阵一阵的不安在心中放大。
他几乎是狂奔上了阶梯。
而那整整一千多阶,几乎每一阶上都沾着深深浅浅的血迹,一路蜿蜒到庙宇内。
宁行渊狂奔的脚步停在正殿的门外。
这破烂的门他一拳便能击成碎片,可不知为何,他竟然不敢更进一步。
他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惶然和慌乱,大声道:“苏韵锦!你这是在和我置气吗?”
然而,门内没有回音。
宁行渊的心跳越来越快,无法压抑的惶惶让他的脸上再无往日的淡然。
“苏韵锦!只要你出来,本侯可以开恩让孩子养在你的膝下!”
他的语速加快,然而回应他的,还是一片死寂。
“苏韵锦,本侯劝你不要得寸进尺!出来!”
终于,宁行渊如同耐心殆尽一般大步上前,猛地推开那扇虚掩的门。
寺庙内,破败的屋顶漏出一束暖黄的阳光,洒在殿中大佛之上。
金色的阳光像是为这尊败落的佛像镀上一层金身。
佛俯视着众生,而那慈悲的眼中,一袭中衣染血的苏韵锦静静地蜷缩在地上。
第12章
苏韵锦的手中紧紧捏着一方粗糙的月白色手帕。
一个绣的歪歪扭扭的“禾”字旁,多了一个血红色的“韵”字。
“苏韵锦!”宁行渊瞳孔猛缩,大步跨上前。
她的额头上一片血肉模糊,但脸上,却带着释然的笑容。
苏韵锦死了。
她一步一叩首,重走了一遍小禾求平安扣的路。
但这一次,她求的是下辈子。
她盼下辈子,她的小禾,能够平安,康健。
看到这一幕,宁行渊瞳孔猛缩。
苏韵锦的死相并不算恐怖,相反,甚至十分安详。
上惯了战场,见过尸横遍野的宁行渊,此时却愣住了。
加速的心跳声如同擂鼓,他身形不稳,几乎要跌倒在地。
“侯爷!”身后的护卫惊呼一声,上前想要扶住宁行渊。
但他却抬手挥开了上前的人,呆呆地站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宁行渊猛然转身。2
他闭上眼睛,眼睫微不可查地颤抖着,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去,把她叫醒。”
护卫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兵,自然一眼便能看出来。
苏韵锦这副模样,定然是……
但为首的护卫却摇摇头,主动状上前,伸手探向了苏韵锦的鼻息。
果然,只有一片平静。
他嘴唇微张,恭敬地低着头禀报:“侯爷,苏姨娘她已经逝……”
“够了。”话没说完,宁行渊沉声打断。
他缓缓睁开眼就,黑沉的双眸里竟然浮现出渗人的猩红。
但是,宁行渊没有再看苏韵锦一眼。
他的表情淡然,十分云淡风轻地道:“既然死了,那便抬回去安葬了吧。”
苏韵锦的死,仿佛没有在宁行渊的身上留下任何波澜。
他带着苏韵锦的尸体回到了平南侯府,将所有的后事都交给了管家。
管家看着苏韵锦的尸体,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问道:“侯爷,是否要厚葬苏姨娘?”
宁行渊坐在前院喝茶,闻声顿了顿,却也只淡漠地留下一句:“不必特殊对待,尽管按照姨娘的礼数来做便是。”
管家看着苏韵锦的尸体,心中却不忍。
他在平南侯府多年,看着宁行渊长大,也到底有几分脸面,于是便委婉道。
“侯爷,苏姨娘好歹也是苏家的嫡女,老侯爷和夫人在世时便十分喜爱苏姨娘,夫人去世时,苏姨娘也已守孝三年,此事或有些许不妥?不若与苏老爷和苏夫人商讨一二再做定论?”
宁行渊的目光落在远方。
自从回到侯府,他一眼都未曾再看苏韵锦的尸体。
如今听管家的话,他的心里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几分烦躁和郁结,还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甚至感觉到心脏莫名有些隐隐作痛。
他无法言说,只觉得烦躁,于是重重地将手里的茶杯,不耐烦道:“那便去苏家请人过来!”
宁行渊的视线蓦然扫过院子中的尸体。
他只是看到了苏韵锦身上那套衣裙,眼神便像是被烫到了一般,飞快地挪开视线,冷冷道。
“本侯不想看到这具棺椁,拉下去。”
护卫和管家纷纷领命,下去了。
管家刚刚从前院下去,便听一道含笑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这侯府怎么这么喜庆?挂着如此多的红绸,难道是你家侯爷知道本侯回来,特意挂上的?宁行渊!还不速速出来迎接小爷!”
第13章
这声音,宁行渊自然不会陌生,他循声望去,一个摇着折扇,穿着一身湖蓝色锦缎长袍的男子笑眯眯地走进来。
此人,是宁行渊的多年好友,当今圣上的第九子,潇闲王孟铉。
他虽为皇子,但是性格却十分随和,只向往云淡风轻闲云野鹤般的潇洒生活,并不想参与夺嫡之争。
一年前,他随着皇家商队远渡海外,从此便未再回到京城。
却没想到今日,竟然已然回京。
见到许久未见的好友,宁行渊眉宇间的躁郁稍稍散去,迎上前道:“你何时回京的?”
孟铉拍着宁行渊的肩膀,笑道:“一早回的京城,才从乾清宫出来就直奔你这平南侯府了,哪知道,连杯茶水都讨不到!”
说着,孟铉径直越过宁行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宁行渊抬手,几个丫鬟便走上前给梦轩倒了杯茶水。
孟铉喝了一口,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后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嚷嚷道。
“宁行渊,你这丫鬟泡茶的手艺真是不如韵儿半分。”
孟铉挥挥手将丫鬟屏退,又环视了一圈四周,见没有熟悉的身影,又道。
“韵儿呢?我一年未曾回京,你总不能小气将她藏起来,连口茶水也不让我这做朋友的喝吧?你可别忘了,我可是韵儿亲口承认的哥哥。”
宁行渊喝茶的动作猛然一顿。
记忆深处一些似乎早已经被遗忘的回忆涌上心头,他几乎下意识道。
“什么哥哥?若不是你死皮赖脸缠着她认你做哥哥,她不会愿意。”3
孟铉的表情颇为稀奇:“过去多年,你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宁行渊的神色有些恍惚,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般,低头不语。
他自己也有些疑惑了。
他为什么会将这些,他以为无聊又浪费时间的事情记得如此清楚?
尽管是孟铉,但宁行渊也很少记得关于他的事情,有时候就连生辰都需要手下提醒。
但是这样无聊的事情,怎么记忆如此清晰?
甚至,他还能回忆起当时苏韵锦的表情。
她被孟铉逗弄得颇为羞恼,偏偏不敢得罪对方,于是脸上满是憋屈和害羞,脸蛋绯红。
实在逼得急了,她才低低地唤了孟铉一声:“哥哥。”
从此,孟铉便总以她哥哥的名义,说自己是他的大舅哥。
只是不久后,他便随着商队远渡了,极少才能寄回几封书信。
“好了,我与你说不到一处,快去把韵儿叫出来,我从波斯国和高丽国可带回来不少好东西,需得让她先选了才是。”
宁行渊的思绪流转,直到孟铉咋咋呼呼的声音再次想起来,他才反应过来,愣愣地抬头。
忽视掉心中那点淡淡的,在他铜墙铁壁的身体里几不可察的痛意,他启唇正要说话,却终究无声。
他该说什么?
他要说,苏韵锦已经死了吗?
“发什么愣?”孟铉失去了耐心,索性随手指了个丫鬟,“你去,把你们夫人叫过来!”
丫鬟看了宁行渊一眼,低声一根筋道:“回王爷,夫人和侯爷昨日大婚,今日夫人身边的嬷嬷说了,无要紧事,不要去打扰夫人……”
“昨日大婚?什么大婚,苏韵锦身边除了个傻乎乎的小禾哪还有嬷嬷?什么情况?”
孟铉察觉到不对,脸上表情瞬间变了,他猛然站起来死死盯着宁行渊。
小丫鬟大概是新来伺候的,被孟铉的模样吓了个哆嗦,垂着头嗫嚅道:“现在的夫人不是叫苏惜玉吗……”
一瞬间,整个前院一片死寂,几乎落针可闻。
“什么苏惜玉?她不是五年前就丢了吗?你的老婆不是韵儿吗?怎么成了苏惜玉?”
孟铉愣住了,近乎急切地看向宁行渊。
但看到对方如一潭死水般的表情,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管家走上来道:“侯爷,苏姨娘的尸体已经收敛好放进棺椁里了,您可要上前看一眼?”
此话如同一道惊雷,孟铉的表情瞬间呆住了,他立即追问:“苏姨娘是谁?什么尸体?”
管家看了宁行渊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应,于是才道:“苏姨娘,便是曾经的夫人。”
“她昨天,逝世了。”
第14章
孟铉的眼睛瞬间红了。
他像是不愿相信般看向宁行渊。
宁行渊的表情却很淡漠,仿佛并不为苏韵锦的死而悲伤。
可只有他知道,在听到管家那句“逝世”时,他心中猛然一跳。
那种心跳几乎漏了一拍的心悸感,他无法分明是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很陌生。
他的身体从未出现过这样陌生的反应,甚至是在行军打仗时也从未出现过。
宁行渊尽量忽略那些身体上的不自然,看向了孟铉。
孟铉的表情看起来很悲伤,但又奇异般的冷静,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
过了许久,他才跟着管家去看了苏韵锦的遗体。
但是宁行渊却没有跟去。
过了半晌,等孟铉终于回到前厅时,忽然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孟铉有一些武功底子,但终究不如他行军打仗扎实。
一拳虽然挥在面门,但并不算十分疼。
“宁行渊,你会后悔的。”孟铉的声音很冷。
宁行渊未曾还手,他摸了摸伤口,冷静地给孟铉斟了一杯茶,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之间很是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孟铉才红着眼睛,哑声道:“你必须以侯夫人的礼数安葬韵儿。”6
宁行渊想也未想地拒绝了:“不可能,如今她只是个妾室,真正的侯夫人早已经换了玉儿。”
“玉儿玉儿,宁行渊,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肝,心中只剩下那个矫揉造作的苏惜玉了吗!”
孟铉一拍桌子,大声怒吼道。
“你根本不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孟铉和宁行渊的关系很好,他自然知道五年前那场风波。
但是孟铉从不听信别人的话,他始终相信,只有自己的判断才是最准确的,他相信苏韵锦的为人。
只是,整个京城也只有他相信了。
宁行渊又不说话了。
管家见状,连忙安抚道:“王爷别急,我家侯爷暂时还未定夺,已经遣派人去苏府请苏大人及夫人来定夺丧葬之事了,苏大人定然不会委屈了姨娘。”
可谁知,孟铉却冷然一笑。
“你们以为苏家那两个很疼爱韵儿吗?他们从来不将韵儿视为女儿,三年前韵儿出嫁,更是连面都不曾露,如今指望他们对韵儿好,真是笑话!那二人不落井下石,已是奇事了!”
孟铉说罢,再次冷笑一声,看向宁行渊:“宁行渊,你不信我的话,你日后会后悔的,你且等好了!”
说罢,孟铉扬长而去。
宁行渊立在原地,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捏成拳头,许久后,才缓缓松开。
孟铉离开后不久,不过一炷香的时刻,苏母和苏父都纷纷赶了过来。
苏母素来是优雅大方、雍容得体的形象,此事却也显得有些慌乱,几乎是形态匆匆的走进前院的厅中。
宁行渊心中微动。
为人父母,怎么会不在意女儿?
他们来的这般匆忙,怎么会如孟铉所说那边冷血?
而孟铉说的那些,只怕是当初因为玉儿,他们才会无心参加苏韵锦的婚宴罢了。
或许是为了安慰自己,宁行渊如是想着。
刚准备迎接,却见苏母急切问:“怎么了?可是玉儿出了何事?”
宁行渊的表情微僵。
他脚步顿住,淡淡道:“玉儿无事。”
苏母急切的表情稍稍舒缓,松了口气般抱怨道:“那传话来的丫鬟只道是夫人出了事,我便急匆匆赶来,既然玉儿无事,那这……?”
宁行渊是第一次感受到苏母的偏心,他脸上的表情愈发幽深,下意识脱口而出:“除了玉儿,还有苏韵锦。”
苏母愣住。
许久后,她有片刻的神情不自然,随后恢复了端庄的模样,淡声嘲讽道:“她向来是最会保全自己的,还能出什么事?”
宁行渊沉默了许久。
很短的三个字,他却不知为何,始终无法说出口。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尽量用一种淡淡的语气说:“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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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苏韵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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