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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16岁半那年成为了三线学兵中的一员。在修建襄渝铁路的岁月里,面对着艰苦的环境,困难的生活,繁重的劳动,无论是汗水、泪水、溪水、洪水,泉水、江水汇聚成的汪洋,在我的心灵深处,留下了终生难以 忘怀的记忆。
我们连是原铁道兵5853部队学兵12连,驻扎在安康石庙沟最西边。初到时,有些简易公路和便道尚未完全修通,许多施工所用物资如:水泥、圆木等都要靠汉江里的驳船、木船运输,再由人力搬运。江边距隧道口大约有200多米高,有一条上山的小路。
我们经常以班、排为单位,每人一袋50公斤重的水泥往山上背。上山的小路陡峭坎坷,我被水泥压得大气直喘,两趟下来,汗水已湿透衣衫,嗓子冒火,口渴难耐,搬运还在继续,不卸完驳船上的水泥任务就不算完成,无奈之下别无选择,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人生第一次喝了山间路边水沟里流淌的水。
如果说背水泥是单兵作战的话,扛圆木可是集体作战。每根木头长约6米左右,直径有15公分左右。大的7、8个人扛,小的4、5个人扛,走平路无所谓,上山的危险和难度可想而知。安康这地方经常下雨,脚下山路崎岖湿滑。我们多人抱紧木头,相互提醒着,咬着牙鼓足劲,个个拼命撑着,若有闪失,后果肯定是连人带木头滚下山沟,非死即伤。
我的脖子,肩膀扛木头磨破了皮,渗出了血,加上流淌的汗水,蜇的生疼。这是我在学兵岁月里首次感觉最危险的一次劳动。至今想起来仍历历在目。同时也感受到了战友们在艰险环境下齐心协力的威力。俗话说:人心齐泰山移,面对困难,克服困难,心齐是重要因素之一,它为我们日后多次出色完成任务打下了基础。
经过一段时间的劳动锻炼,我体力见长,胆子也大了。71年夏天,在劳动之余,我几次横渡连队下面的汉江,这是我在学兵艰苦岁月里最得意的事,这种勇气激励我日后搏击过不少国内的江河湖海。后来为了人身安全连队规定禁止下江游泳。
当年三排的部分战友在岚河口53团转运站时的合影
我们3排,有段时间被派到岚河转运站工作,宿营地点在当年岚河镇的对岸汉江与岚河交汇处的山坡上,任务是卸下部队卡车运来的圆木,然后再装车、装船运往本团各中队,供隧道施工中做支撑排架用。
记得有一天傍晚时分,上游发洪水,汉江水暴涨。很快就淹到了转运站堆放的木头。保护施工用的物资是我们的责任,全排出动,在军代表和排长张良才带领下全力往安全地方转移。当时,有两根木头刚被江水漂起,如不及时打捞就会被冲走。我没有多想,脱掉上衣跳入水中。将两根木头先后推向岸边。在战友们的协助下捞上了岸。
说实话,在团直属转运站驻岚河的日子,是我在三线学兵生活期间最美好的时光,起码暂时不挨饿了。开始时劳动强度较大,既要随时突击卸车、装船转运木料,又要在山坡上开挖平整地基,搭建简易工棚改善住宿条件,后来的日子逐渐趋于平稳,战友们甚至有暇在清清的岚河畔观赏夕阳、遥望汉江上木船的白帆、哼唱久违了的老歌......。
当年三排的战友在“掰手腕”比赛
转运站任务结束后,我们3排又返回了连队。安康地区夏、秋季节,常有大暴雨。有一天半夜,我被一种连续的巨响惊醒。听见外面伴着下雨声,有江水奔流声,有洪水夹杂泥石流的咆哮声,那混为一体的声音像连续作响的闷雷轰鸣着,在山谷间久久回荡,令我既惊奇,又感到恐怖,我连忙穿好衣服外出查看。
见到我们的连长梁培杰,穿着雨衣,手握电筒,在四处查看连队驻地。大自然的暴虐和连长的雨夜巡查,让我铭记住了这个不平静的雨夜。
当时打通石庙沟隧道是我们的主要任务。为此,我们连与铁道兵连队,民兵连队一样,夜以继日,四个排轮流倒班。我们班有时出石渣,有时推矿车。在掌子面出渣是最苦、最重、最累的,而且随时还会面临塌方的风险,劳动强度之大,难以想象,进隧洞用的新铁锨、铁镐3个月就磨损秃了。
我往往在装完最后一斗车石渣后,累的几乎要虚脱倒下。我是3排8班长,完不成任务,将影响下个工班的进度,只有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干完。在打石庙沟2号隧洞时,我有一个秘诀:当汗水流的太多时,我就去找排架边石壁上渗出的水喝,喝水能提神,喝了多少次?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我们3排8班有的战友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王劲一是其中之一。
面对如此异常艰苦的劳动生活,他总是吃苦在前从不抱怨,每月13元津贴,他总是按时把10元寄给家里。他乐观、积极向上,其文化基础程度在我们排数第一。每当他坐在大通铺床头的被子上,绘声绘色讲福尔摩斯探案的故事时,我总会在一旁仔细聆听。那时候,极少有文化娱乐生活,他讲的故事几乎是我精神食粮的唯一来源。
当他每每讲到关键时,总要吊一下我们的胃口:“等一下,让我喝口水”。许多年后,一次我在看电影《尼罗河惨案》时,看着影片中的大侦探波罗,让我一下子联想起战友王劲一当年讲故事时的神态。
战友谭振岩空闲时练习小提琴演奏
那时施工劳动和生活虽然艰苦,战友们都积极面对,苦中有乐,有些战友喜欢文艺,闲时练习吹拉弹唱也是有模有样。
我得承认,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比较差,一床被子足足盖了有一年半时间,脏的能闻到酸馊味了。还是副班长王国民抽空把我的被子,还有床单,在汉江里洗干净、晾干、被子缝好后,整齐地摆在了我的铺位上,确实让我感动,这就是特殊环境中朴素的战友情。
在吃水方面,我们连比较幸运,在连队炊事班西侧,发现一股泉水细流,为充分利用这份水资源,连里还专门为其修了一个蓄水池。那个年代我们就喝上真正的农夫山泉了。
记得有天晚上,因饥饿睡不着,想到了泉水。快半夜了,我拿着饭盒下去,咕咚,咕咚直喝的肚子发胀,回来刚睡着不久,就被尿憋醒,这一宿,害得我起夜了5、6次。
当年三排部分战友重返襄渝线
那时为了保证施工进度,部队经常开展会战活动。有一次在大会战热火朝天时,为宣传安全,连里召集未上工的班排在操场集合,听师部月度安全施工报告的有线广播。
我只记住了一句话:本月安全抓的较好,全师仅仅伤亡 26人。当时我对这个数字很麻木,直到有一天,噩耗传来,我连战友宗子林因塌方牺牲,对我内心震动很大。
晚上,躺在床上,想起西安的父母;想起每天时刻面对的危险;更想起已经牺牲的战友宗子林,无法遏止的泪水从我这当时还未成年的大男孩眼中默默的汨汨流淌出来......当时的口号是:“要奋斗就会有牺牲”、“一不怕苦,二不怕死”,表现畏惧就是懦夫,第二天起来,我又提振精神,继续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民以食为天,在我这辈子的味觉里,学兵生活期间产生了两个最:最难吃的菜是:压缩蔬菜,就是清水煮一下撒上点盐。
退场前有次请假外出,我在安康县城的小餐馆里 ,吃到了自感是一生最好吃的菜——水芹菜炒黄鳝,当时是四毛钱一盘。后来我多次重返安康,但此菜再也难觅其踪。遗憾的是,最难吃的菜,我吃了两年有余;最好吃的菜,仅吃到了那么一次。
本文作者郭湘南
2003年5月,我和张良才,郝永刚,成梁等战友及中学同学,第一次重返安康。在张良才精心安排下,我们乘火车故地重游。
当车过石庙沟隧道时,我心中甜酸苦辣五味杂陈,百感交集,泪水禁不住奔涌而出,从不断的抽泣,及至失声的痛哭,咸涩的泪水中,溢满了我们青春时期太多无以言表的记忆。那次,大概是我此生流淌泪水最多的一次。
时光弹指一挥间,半个世纪过去了,我已然步入花甲之年。看到祖国的强盛,看到安康的发展和繁荣,看到当地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我就感到由衷的欣慰,也为自己曾经的付出,而感到自豪。
作者:原铁道兵11师5853部队学兵12连3排8班班长 郭湘南
责编:毛秘 《白浪情》
来源:新华号 宏哥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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