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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徐
1.
阿梅是因文相识的一位朋友。
阿梅的头像一直是手掌托腮、巧笑倩兮的样子，她在朋友圈分享的内容是千篇一律的丰富多彩：每一天，与她作伴的是百草千花姹紫嫣红；每一顿饭，她都做得活色生香秀色可餐；每一张精致自拍，都无关烟火有染花草。
从图配文字中我还了解到，中国姑娘的阿梅，生活在瑞士一个乡村小镇。先生是欧洲人。
人有形形色色，生活方式也随之千差万别。各式各样的生存状态，无非是一个自我选择。对阿梅的诗与远方，我一直是默默欣赏，静静远观。
有一天，阿梅发分享了几张与往日有所不同的风景。
其中一张，一束粉红靓丽的郁金香，从镜头右下角横斜而出，画面的大部分空间被碧绿平坦的菜地填满，乡间小路是那样干净清爽，一个路人正低头慢行，他的身后跟着一只黑白狗，不远不近，不奔不闹，看起来是那样悠闲。
还有一张，远处山黛绵绵，屋舍俨然，近处大面积的平坦绿地让人神怡。画面的中心，也就是原野绿地中的小路旁，有一张红色长椅，坐着一对恋人，他俩依偎在一起，背影写着轻松自得。后来阿梅告诉我，她经过的时候，他俩正有说有笑，女士看起来已经五十多岁，依然有着少女般的笑容。开阔的视野，闲适的气息，天空给出足够的留白。
这样的画面，这样的风景与生活气氛，让我为之倾心，忍不住赞叹。
我们的交流，正是源于此。
与其说是交流，毋宁说是阿梅的细致分享。
从瑞士社会福利令人诧异的真实情况与各种奇葩琐事，说到她与先生日常生活中的趣事与烦恼，说到自己的社交与一个人闲逛途中偶遇的风景，再说到她并不幸福的原生家庭……阿梅说得很忘情。
凭阿梅朋友圈所发内容，我一度揣测她出生在一个温馨和美甚至条件优渥的家庭，父母二人至少有一方具有文艺倾向。但，事实截然不同，也让我为之触动。
阿梅原是广西柳州人，父母靠拾荒为生。在她记忆中，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一张像样的书桌，一个人的房间更是无从谈起。父亲是和酒徒，一旦喝醉，他就出口成脏，不过，他在清醒的情况下又能出口成章，逗大家开心。她有个哥哥，妈妈有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
长到后，对生活有了足够的自主能力，原生家庭的伤害并没有停止。“我觉得自己就是现实版的樊胜美。”阿梅这样说的时候，语气显得云淡风轻，甚至让我觉得，其中还带着几丝欢快。
这让我不禁去想：那种乐观，源于何处？
在那样一种生活环境里，也有让阿梅感到开心的事。
父母拾荒归来的各色货物中，有时会有旧书旧杂志。阿梅喜欢看的除了故事会之外，就是郑渊洁的童话故事。
她把自己想象为郑渊洁笔下的透明人，那样，她就可以与所在环境融为一体，没有人伤害到自己，她还可以融进自来水中的水滴，从此五湖四海随意流淌。她也喜欢把自己想象成郑渊洁笔下的火柴人，很小很小，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不受打扰。为此，有一段时间，她喜欢躲进衣柜里，钻进床底下……
读书这件事，好像有百利而无一害，说什么可以增长知识、开阔眼界、改变气质、获取黄金屋与颜如玉，等等。
但我觉得，对一个自由、渴望自由的人而言，读书，首先是一种陪伴，静静的陪伴，心灵的陪伴与慰藉。
郑渊洁的童话世界，对童年时代的阿梅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财富与滋养？
“你是如何爱上阅读的呢？”阿梅后来这样问道。
“大概也是因为孤单吧。”我在心里自答。
4.回想起来，那时候真的好孤单。
一个房间，一张桌子，可以让我慢慢收拾半天。大人下地干活，留我一个人看家，与一大杯泡好的橙汁相伴半天，没人说话，没书可看，只有两三个台的黑白电视还总是闪着雪花。
有一天，从抽屉里翻到一本小人书，那时，我已认得封面上三个大字：红楼梦。那时，我还不认得贾宝玉与与林黛玉，却莫名喜欢上它。
那时，堂屋东墙有一张竹床，夏天时候用来午睡。从此我喜欢躺在上面，像大人那样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地翻看小人书版的《红楼梦》。
看不懂画里的小人一天到晚在做什么，也不懂她为何突然哭了，又为何突然笑了。大概正因为这份懵懂，让我流连其中，忘记之前挥之不去的孤单。
时间会带来答案，情爱会揭开疑惑。
回想起来，二十多年了。我依然记得书里美男子“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的俊模样，记得他和她相依于芭蕉叶下假山面前的安然情状，也记得当我躺在那里随着《红楼梦》做着红楼梦的时候，一两只燕子，从窗口飞进飞去。它在我家梁上做窠，繁育后代。每天从大自然衔来食物，耐心喂养着自己的小宝贝。我在看书间隙，也看到梁上那几张时隐时现的小嘴，嗷嗷的，红红的。
又有一天，我在抽屉里翻到一本书，天蓝色封面写有两个字：窗外。那时候，我还未听闻这本书的作者——琼瑶的大名，但这并不妨碍我被书里中学少女的敏感幽暗的心思、少女之间纯真直接的友谊、少女对老师暗生情愫的心思深深痴迷。
于是，我又开始做梦了，就像重新吹起一个肥皂泡，投入地吹起，欣喜地自赏。
在一个年纪，遇到一本与此阶段的心绪投合的书，是清丽的缘分，也是时光的温软。
后来，我从舅舅那里了解到，曾经被我从老屋翻寻到的各种书，都由他和小姨所购买回家。
曾经迷恋书籍的少男少女，已被生活逼迫为手捧保温杯手持钓鱼竿的大叔，以及为老人为孩子日夜操劳、丢失自己的大妈。
曾经在《红楼梦》里开始做梦，通过《窗外》幻想窗外的不老少女，依然在这里回望。
大概就是在这样静静相伴时光里，在借着文字做梦、追梦的过程中，我爱上了阅读。
这样的时光与陪伴，就像十点读书APP封面的一句话：我们读书，就不孤单。
这里的书，在我看来，应是灯下闲书，应是庸碌生活之外的无用之书，自然也是抚慰心灵的柔美之书。
就像友人的一段话，说得正中下怀：“很多人喜欢看书，不是所有的书都是书，那些可以洞悉空灵，静观万物，展示柔美的书，方是书。”
愿你在一个人的日子里，有书相伴，愿你再不孤单。
【作者简介：江徐，80后女子，十点读书签约作者。煮字疗饥，借笔画心。已出版《李清照：酒意诗情谁与共》。点击右上角“关注”，收看更多相关内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