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冠6》翻车:靠“尬聊”通关只会引起更大的“尬聊”

《王冠6》翻车:靠“尬聊”通关只会引起更大的“尬聊”

首页休闲益智皇冠坠落更新时间:2024-06-07

原标题:《王冠6》翻车:靠“尬聊”通关只会引起更大的“尬聊”

唐山

“痴迷于戴安娜王妃的部分是典型的糟糕写作。尽管演员阵容十分出色,却还是变成了一次粗鲁的、肥皂剧般的坠落——尤其是有关戴安娜幽灵的那些场景。”神剧《王冠》第六季(也是最后一季)刚播出前四集,已遭国外剧评人一致差评。

遥想2016年,《王冠》初播时大*四方:第一季便斩获金球奖;第四季更是赢得7项艾美奖,创造历史纪录。

然而,《王冠》第五季突然崩盘,其中关于英国前首相约翰·梅杰的部分桥段,被梅杰本人斥为“一堆废话”。好容易熬到第六季,却依然“未能纠正上一季的严重缺陷”。

《王冠》究竟怎么了?它是如何实现从神剧到平庸剧的逆转的?该怎样做,才能把翻车做得如此彻底?

找不到真逻辑,那就编一个

《王冠6》聚焦于戴安娜王妃生命的最后8周:与查尔斯王子(今英国国王)离婚后,她的生活成了一地鸡毛。她与埃及亿万富翁之子多迪·法耶德之间的关系成了媒体追逐的目标,为甩开“狗仔队”,二人的座车超速行驶,结果双双死于车祸。

这是《王冠》的一贯风格——避开长时段的连续叙事,只截取历史中的“焦点时刻”,每集自成单元,观众可从任何一集切入。很少有人注意到,在大背景基本真实之下,每集的“故事性”其实都是编造的。

选择戴安娜王妃,因为:她仍有人气,满足流量需求;她的死充满悬疑,各种阴谋论至今未休;她后期的故事有传奇性。

更重要的是,这个“焦点时刻”契合《王冠》的主题:君主制与时代的冲突。

从《王冠》第一季起,便是一连串可能动摇君主立宪制的危机,靠个人的勇气、忠诚与智慧,伊丽莎白女王数次成功度劫,这赋予《王冠》以“打怪游戏”的爽感——关隘越来越难,主角总能跨越。如此,却造就填不完的坑——怎样才能把下一次困境说得更难?

戴安娜的故事好就好在,它太有颠覆性了。作为一个现代女孩,戴安娜与传统秩序之间摩擦不断,因皇权日渐成为象征物,皇室的主要工作成了表演,则“丑闻”对其构成致命威胁。皇室标准中离经叛道的戴安娜,公众标准中充满亲切感的戴安娜,二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张力,如何统一起来,决定了《王冠6》的高度。

从皮相看,《王冠6》做得不错,女主角伊丽莎白·德比茨基很努力,故事节奏感强,画面精美,还刻意营造出悲情氛围——很讨观众们的喜欢。可这层皮吹弹可破,完全达不到遮羞布的标准。

一方面,故事量不足,以致第四集成了各种废话的组合,甚至搞出“鬼魂戴安娜”出场的泥石流般“创意”。

另一方面,《王冠6》始终没说清,是什么力量推动伊丽莎白女王改变初衷,假惺惺地去哀悼戴安娜王妃?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则前四季光彩照人的大女主突然变成心机犯。

找不到正解,《王冠6》前四集只好用“虚假的逻辑”来贯穿。这种深入骨髓的虚假让德比茨基也颇受连累,被影评人讥为:“德比茨基的表演仍然充满了模仿,她的脖子一定会因总是低头,目光从睫毛向上看,而永久痉挛。”

没人铺垫,主角成了天外来客

《王冠6》的问题出在哪儿?相比于《王冠》前四季,它的人物设计太粗糙。

为烘托主角伊丽莎白女王,《王冠》前四季推出一系列人物,包括她的两个好友——宫廷养马师波尔契和丈夫菲利普亲王,他们构成三角关系:菲利普亲王沉迷于夜店,波尔契给了女王安慰;而波尔契成功地激怒菲利普亲王后,又迅速斩断情丝,以王室的大局为重。

面对菲利普亲王,伊丽莎白在女王与妻子的两个角色间不断切换:她会冰冷地要求,菲利普亲王在加冕仪式上,必须向自己下跪;又一度让步,同意将自己和孩子的姓氏改成夫姓。他们也有普通夫妻间的冲突,但面对危局,都勇于自我牺牲。

丘吉尔和温莎公爵则充当了不好不坏的角色:丘吉尔贪恋权位,不断给女王下套,试图将她绑到自己的战车上,却总是带来麻烦;温莎公爵“不爱江山爱美人”,冒充性情中人,却把全部精力用来骗取皇室的巨额补贴,为此可以出卖任何人。正是他们,将伊丽莎白女王修炼成权谋大师——太多世人只接受利益拿捏,无法被感情引领。

女王的妹妹玛格丽特公主则是死敌:她们之间的姐妹情因玛格丽特的畸恋而破裂,女王不能忍受丑闻的影响力超过她的影响力,迅速将男主角赶出英国,撕碎了曾对玛格丽特的承诺——让二人再见上一面。心怀怨恨的玛格丽特抽烟、酗酒、出轨,把皇家演讲变成大型脱口秀,乃至向媒体披露,逝去的父皇更喜欢她,而非伊丽莎白女王。

《王冠》前四季呈现了扇面式的人物分布,每个角色都为呼应主角而设,拼出“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悲凉。

如果说,《王冠》前四季的人物配置是一个有机系统,则《王冠6》简直是“豆腐渣工程”,无人给戴安娜王妃做铺垫,逼得德比茨基四处放电。可世上最难的事便是没来由的高度,似乎谈谈恋爱、拥抱孩子、做几分钟公益(剧中也就呈现了几分钟),戴安娜就是“英格兰的玫瑰”了。倒是在葬礼上,戴安娜的小儿子哈利王子看见哭泣的民众,不解地说“他们为什么哭”,还有些真实感——因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强装高尚,反成肉麻

没有衬托人物,连故事都从双线减成单线,且全员好人——得知戴安娜去世,前夫查尔斯王子痛哭失声;女王虽生气,依然表达了悲痛……这些似乎“人性”的细节设计,彻底毁掉了合理性。

如果伊丽莎白女王、查尔斯王子如此通情达理,戴安娜的苦闷从何而来?她为什么会选择多迪·法耶德呢?

对于后一个问题,《王冠6》给出了“天才式”的解读:戴安娜不想和多迪·法耶德结婚,只是用他散心,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完全中学生式的——戴安娜一直受困于父亲忽视,她试图表现得更优秀,甚至嫁入皇家,也无法获得更多关注;多迪·法耶德则受困于望子成龙的强势父亲,父亲不断插手他的生活,包括让他抛弃自己的未婚妻,去追求戴安娜……于是,两个被原生家庭逼到角落的灵魂相互取暖。

《王冠6》最倒牙的部分,是在戴安娜的鼓励下,多迪·法耶德决定给父亲打电话,表示不接受他的摆布,不会和戴安娜结婚。这又成了戴安娜的功绩———又拯救了一个灵魂。

《王冠6》将多迪·法耶德的父亲塑造成自以为是的暴君,好在播出前几个月,老人去世了。

为追求“戏剧效果”,《王冠6》勇敢地践踏了合理性,因为创作者显然理解不了,戴安娜的影响为何如此之大?除了有同情心,充满善意,做过公益,这些普通人也会做的好事之外,她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

事实是,戴安娜是标准的“伪事件”时代建构出的人物,她有平民气息,相貌姣好,做事不太离谱……基本达到“网红”标准。如果不是媒体引发一轮又一轮的信息流瀑效应,如果删去那些“制造出来的新闻”,戴安娜未必有什么特质,只是代言了大众对传统精英建构的反击——皇室成员也是普通人,只是通过信息遮蔽,让他们看上去不凡而已——至少,出身平民的戴安娜比他们做得更好。

《王冠6》不愿承认戴安娜背后的解构力量,试图把她纳入高尚的范畴中。而这种拔高,几乎总能落入“拿着肉麻当有趣”的困境。

真实才是硬标准

从神剧到平庸剧,《王冠》呈现出历史剧之难——越远的时代越好拍,越近的时代越难拍。前者已有共识,厘清了创作的边界;后者则评价多元,动辄得咎。《王冠》这种“从一个爆点到另一个爆点”的结构,貌似把握了“历史性的时刻”,其实是把更多历史贬低成“垃圾时间”。当历史被简化为权谋博弈,遇到当事人还健在的情况,自然是只见镣铐,不见舞蹈。

至少有三点值得思考。

首先,历史真的是故事吗:绝大多数“发生—发展—高潮—结尾”是人类认识偏好塑造出来的,既难证真,亦难证伪;故事作为人性中普遍存在的认知缺陷,有拉票作用,代价亦惊人。《王冠6》即毁于强行故事化,当好人与好人发生冲突时,只好把“意外”当作万能药。可总是“意外”,怎么可能长久留住观众?

其次,该如何把握虚实关系:“七实三虚”与“三实七虚”并不是配方,可用勾兑的方式,按比例呈现出来,关键在于创作者的认识高度。戴安娜的故事很难用传统意义来阐释,应更多从现代视角看问题,戴安娜被关注、被迫扮演好人、毁于公众旺盛的窥视欲……本有丰盈的现代意涵,完全可以更深入去揭示,可惜《王冠6》的创作者们止于猎奇,自动放弃了省思,把原本薄的东西拍得更薄。

其三,该如何建立当代意味的道德解释:《王冠6》的创作者们试图把戴安娜写成“好人”,而与她对立的又非“坏人”。这就造成了道德评判上的两难,除了拔高,再无余地。而这种单向度、浮皮潦草的道德阐释,只能给作品进一步减分。如何找到人物的道德立足点,特别是与当代观念接驳,这是一门必修课。不在这方面多下工夫,靠“尬聊”通关,只会引起更大的“尬聊”。

别人踩过的雷,也是旁观者的警钟。《王冠》沦落至此,说明视效、品牌、市场经验、以往的成功等皆不可久持,唯有真实,才是硬标准。

来源: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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