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抑或美
———品曹天文绘画
文 \ 梅影
曹天文，是当代国画画家。网友月照花林这样评价他：“事亲孝，待友诚，在家人的眼里，天文是一个有担当、堪托付的男子汉。工山水，擅兰竹，在朋友们的心目中，天文是一个笔法坚稳、别具一格的名画家。”
我看曹天文的照片，直接感受很中国。一袭深肌色丝质绣花半袖唐装，左手腕一串黄玉禅珠手链，身形微胖，面相似佛，慈眉善目。特别是那双手，文气十足。不管你信不信，“相由心生”，它是由思想、文化和生存方式的长期修炼决定的。所以说，相，是人的一种生活状态。
据了解，曹天文不仅工国画，也玩儿壶，亲近青花瓷。作文章，写诗文，藏奇石，中国传统文人喜欢做的事，他都喜欢做，而且都和他的画相系、相连。描、画、刻、写，一物附一物，无所不精，无所不能。造型优美的工艺胎器和石器，只要沾上他的手，神奇毕现，一件件美姿美韵、生动传神的艺术品就诞生了。
曹天文是画家，也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传统文化人。衣装、爱好、修身、作画无不如此。中国画是文人画，早有定论。尽管石涛有曰：“意匠经营”可达画境。作画“一在力，二在易，三在变，力过于画则神，不易于笔则灵，能变于画则奇”，所谓“三格”。但匠气都是中国画的忌讳。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对文人有蚀骨的浸渍，几千年的传承、熏陶，在思想、意识、文化、信仰、审美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任何一个传统的中国文人都是儒释道三种文化价值观的混合体。这是文化的宿命的，几乎没有二致。即便在今天，在社会开放、文化多元、思潮涌动、传统文化边缘化的情况下，在国画画家这个特殊群体中也没有多少改变。因为国学是中国绘画的根本，是一个尺度和一个标准。它的哲学核心是修炼，是做人。它教人放下，自在，入定，入静；教人远离功利，明心见性。抑或，自在才能见性，见性才能见德，放下成败才能承担大事。国画界有画品反映人品，人品决定画品之说。他们更看重的是绘画背后的东西——画家本人的文化修养和内涵、艺术气质、文化人格、思想品味、作品的气韵和感情等等。所以，国画画家要有文化的自觉性，不管有多少现代思潮的诱惑，都要有“拒腐蚀，永不沾”的定力。所以要用传统文化修身，而且是终身制。要想在中国画上取得成就，首先要做传统文化上的中国人。而那些在国画中取得成就的画家，人人都是植根在国学厚土中的全能大文人，不仅收获着累累绘画果实，也是书法家、诗人、作家、评论家。应该说，曹天文就是这样一位画家。石涛强调“意匠经营”意，强调的就是画家的主观能动性，是意识形态的东西，它是画境的源泉。这是中国画的要害和核心。要文气，但不能有匠气。
我们欣赏画家的画，不如说是在品味他的品味。中国画和西画不是一种文化的产物，不能以西画的方法解释国画。但艺术品的产生是由兴致发生，具有自发性和自由性。灵感、思想、激情、理性、血性、感情一样都不能少。画作就是人本身，维度可以大到无限。这一点，两种画法殊途同归。思想有多大，世界就有多大。天大地大，没有画家的思想大。画家是“为思想而活”的人，是强调主体意识的人，是用书画的语言表现精神信仰和追求的人。所以，好的画家就是自我人格独立、血肉有情的人。
毋庸讳言，我喜欢曹天文的画。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位优秀的画家。目前为止，除了他的人物画尚未品赏到以外。山水画、花鸟鱼虫画都给我留下了很丰富、很难忘的印象。看得出，他是一位作风严谨、追求唯美、趣味优雅的画家。他的作品众多：有气势恢宏的山水画，有结构精美的花草小品；有清丽雅致的青花瓷器绘画作品；有雕刻瘦劲唯美的的紫砂壶艺术品。虽说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但是，杨树叶和杨树叶只有微细的区别。因为它们是同根、同干、同血脉。所以同一画家的所有作品都是亲属。按着丹纳的说法：“好像一父所生的几个女儿，彼此有显著的相向之处。”的确如此，画作不同，但风格相近。
我看曹天文的国画，心情相当愉悦。他的花草画，枝枝叶叶散发着生命活力的幽香。风摆柳、花点头，知心会意。把脆弱的生命，赋予了永恒的活力。把没有生命的山水也赋予生命。神性、诗性、灵性、艺术性、灵活性巧妙地结合起来。让我想到一种“态”，而这种“态”好像不能用姿态、形态、状态来解释。或许神态很接近，总之是一种美，美态，美的样子。
我经常上拍卖网，寻找我喜欢的作品，但经常看到动辄几千、几万元的画作望上一眼就徒增排斥心，没有半点愉悦的感觉。物相不是不好，也不是意境很差，而是表情呆讷，形体刻板，缺乏一种“态”。美的样子：“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缺这个。所以“形体语言”表现得不好，就会木气、死气，像没有温度的木头人，很难把它与美联系起来。
“态”是什么样子？是这样的：牵牛花吐絮，那纤细柔弱的嫩芽寻找着攀附的方向，是柔软中蕴含的一种力量，是一种“态”；春笋逆生，推翻了石头，笋尖那娇娇的一弯，是弱小战胜强大的一种力量，是一种“态”；傣家少女弓脚下楼，腰肢轻扭，玉臂缓舒，是温柔中散发的青春力量，是一种“态”；大地回春，阳气在黄土地上袅袅成烟，是生机和活力的力量，也是一种“态”。
你看《竹石图》，只有太湖石和毛竹两种物相，竹出自于石，石拥抱着竹，欢欢喜喜地在一起。墨色淡雅，确有一种空灵生动的天真之气缭绕不散。千年的石头在唱歌，在舞蹈，在交流。这不是神话，而是瞬间且永恒的图画的诗。《泰山撷英》，画面结构是左上右下的对角结构，俯视视角。岸上是身子一扭招摇进水面的何首乌的藤蔓，仿佛为陪伴水中赤鳞鱼而来，鱼儿在花影里自由自在游弋，穿过花溪，绕过莲叶，嬉戏追逐。这是多么清幽和平美妙的情景。画面满而不繁，层次分明，视野开阔。最感人的是吐翠的花蕊，那欲言又止的娇羞样子，那花叶的变形的、扭动的姿态。真说不清是风的形状还是花的情态。真是枝枝叶叶含情脉脉。那水中有一条小鱼，游过头了，不知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扭身，身体被水流冲歪了。还有另一些鱼，它们游出了水的姿态。这种“态”，在曹天文的画作里随处可见。因为它的存在，给人一种期待，你不知道下一幅作品能给你带来哪种惊喜。欣赏他的国画，你能被画家那巧妙的安排痴迷得神魂颠倒。情愿投入到那个世界不问今夕何夕了！
画家自己说，他的画在追求一种精气神。也许我说的“态”不足以表达各种精神和理念。那太高、太大，太抓不住，够不着。“态”不，它是一种气息，一种灵动、一种活力，一种力量，一种活相。短暂易逝，但有心可求。曹天文抓住了这个短暂的“态”，把它变成永恒的形象。让死物变活物，让无情物变有情物。这在他的国画中无处不在。即便山石无情之物也有活相。有了这种“态”，他的每一幅画，都散发着鲜活的艺术气息，流溢着呼之欲出的活的灵魂。
曹天文的画，到处都流动着这种“态”。这是他认识世界的智慧和作画的法门。我敢肯定地说，这是他的追求所在。其中蕴含了他对生命的全部理解和深深的挚爱。在这个问题上，他也是天才艺术家，有观察事物和理解生命的敏感性和表现的能力。这是他的过人之处，也是他的艺术特色。他有主动改变世界的精神意愿——把俗物涅槃成永恒的灵与美的化身。中国画是意象画，是心灵化、艺术化的事物，是经过画家想象、幻想、夸张、美化、人格化过的艺术形象。其中体现出画家对生命的敬畏之心，谦卑之心。让作品有生命、有温度、有感情，有永恒，这是俗世怎么追求都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的追求，就格外有价值。
作为一名作家，我遗憾文学语言的苍白和匮乏，体验不到画家的幸福之处。文学的世界没有那么一目了然，阅读文字有个消化吸收的过程。而人在多数时候是靠视觉思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而真正的好画，看一幅画，犹如读很多书，也不是假话。
“态”，抑或美。它是用线条表现出来的。线条是国画的基本单位。国画讲究“线条就是人”。它是修行的结果。不信你拿起笔试一试，没有修炼过，你能不能画出两条竹竿般的直线。中国的传统文化就是这样，软的东西，往往有硬的生命意志。不修行不行。线条能反映一切与做人有关的词语，且互成反义——张狂与沉静、油滑与沉稳、死板与灵活、单薄与浑厚，等等。一旦画出，原形毕露，想掩盖都掩盖不了。所以，画家于少平认为，中国画就如中国人，以好人的人格作画，画出的画就是好画。相反，画出坏人的特质，就是坏画。所以，他说：“好的线条，是技巧也是内涵。”这说明，线条也有“态”。
艺术有相通的一面。虽然中国画与西画不同，是文气与匠气的区别，但都是线的艺术。西画好的画家一样在“态”上有不懈的追求。鲁本斯的素描，每根线条都有跃跃欲试的动感，富有内在的激情和表现力。达·芬奇善于用刚柔相济的斜线，表现心中光的微妙变化；丢勒则坚定不移的把网格线条进行到底，表现皮肤的细腻和张力，等等。
线条既然是人的生态，它就能折射出心理的成熟度和明暗度。在画风上，应该说有没有矫情之态、扭捏之态，关键要看有没有“作”的痕迹。做作会让“态”彻底改变味道，那是滑稽、丑陋的代名词，就是丑态了。与我所说的“态”毫无关系。那是不成熟的、心理扭曲、人格分裂的反应。从线条上看画家，你会不迷信某些画家，因为线条骗不了人。从线条上看画，你也会成为不错的国画鉴赏家。
人有高低，线有美丑。比较不同的画家的不同的作品，分野必出。文必言希腊，画必言石涛。曹天文是画线能手。这源于他能像高人学习。看他的山水画，有浓浓的石涛的笔法；画竹，有郑板桥神韵。他画中的每一条线都经得起推敲，干净、稳重、流畅、飘逸。它的国画，美态、神韵都得益于线条的优美和传情。它们背后是画家非凡的学习能力，深刻的思想、饱满的感情、深厚的文化积淀和精湛技艺的追求。每一根线条里都有画家对生命、事物、世界的认识、思考、理解和态度。所以它们是美的，活的、有感情的、有温度的，也是不死的，有生命的。
“态”，不是意境。但它和意境是种属关系，是意境的精髓部分，是美化意境的神来之笔。它应该属于艺术表现的形式问题。这是画家用理性、有意识创作的结果。这种“态”，是画家对美好事物的呵护、对人生理想的声张、是对美好感情的抒发，是爱欲的集中体现。是对大自然赐予的美好事物的讴歌和感恩。体现了艺术家的人格美、精神美和艺术美。
石涛认为好的画家应该“处处通情，处处醒透，深入其理，曲尽其态。”。我想，用这句话评价曹天文真乃恰如其分。
【作家简介】梅影,内蒙人，大学毕业。曾就职于政府、国企和私营企业，从事领导助理工作。秉承思想自由、人格独立、文化自觉，正直诚信、善良博爱。发表过散文、报告文学、理论研究、新闻、杂谈等文章300多篇。2001年被国家人事部和人才交流中心编入《中国人才辞典》。现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为人信条是：爱好人，恨丑恶，求真理，淡功利，磊落无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