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朱非墨:独家首发
尼采说:你要搞清楚自己人生的剧本——不是你父母的续集,不是你子女的前传,更不是你朋友的外篇,对待生命你不妨大胆冒险一些,因为好歹你要失去它,如果这世界上真有奇迹,那只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生命中最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自己。
随父母来到台湾的三毛,已然进入了人生最痛苦的成长阶段,也许有些人要反驳我,因为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在你还是孩子的时候,有父母的庇护,有原生家庭遮风躲雨,该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尤其像三毛这种满脑子对世界发声质疑的小孩来说,少年时光就是《少年维特的烦恼》,她一直奇怪为什么孩子就不能为自己做主,不去上学?无疑三毛是个自由的存在,这离不开在南京鼓楼时父母对她的散养经历。
三毛在家排行老二,底下又生了两个弟弟,试想一下在那样战火纷飞的岁月里,即便是富人家的二小姐,也难免被大人无暇顾及和宠爱,这也养成了她独立自主的个性。甚至于在读书学习上都是自己选择喜欢的书来阅读。
他们一家刚到台湾后,先后在建国路的朱厝仑和松江路居住过,此时她的父亲意识到妹妹三毛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尽管到了台湾后,三毛的伯父和父亲经营的律师事务所一时间很难有起色,经济拮据,但穷什么不能穷教育,知识改变命运是他们整个家族达成的统一认知。
六岁这一年,她随父母来到了台北,被安排进台北国民学校念书。这个时候三毛依然可以徜徉在书的海洋中,由于他们和大伯一家一起住,书籍的资源更多的来源于她堂哥们的存货。可见三毛整个家族的确沿袭了书香世家的传统,孩子们都与书籍结缘,这便是原生家庭带给她最大的财富。
在堂哥们的书籍中,让三毛最感动的作品是鲁迅的《风筝》,这篇文章是一篇散文,写出了鲁迅禁止自己十岁的小兄弟爱风筝、并渴望放风筝的精神虐*。当年的鲁迅,认为这种无聊的游戏是没出息的孩子才*事。直到多年以后他在国外读到一本儿童心理学的文章,才醒悟“游戏是儿童最正当的行为,玩具是儿童的天使。”
他甚至想到的补过的方法是,送弟弟风筝,并赞成他、鼓励他、陪他放、一起跑着、笑着、闹着,然而此时弟弟已经和他一样是长出胡子的中年人了。
三毛对于《风筝》这篇散文的喜欢,表现了她渴望遵从人性,顺应天性的思想。其实这也是她叛逆的另一种表现。除此之外她还看了巴金、老舍、周作人、郁达夫、冰心等著名作家的作品。这为她的现代文学启蒙奠定了基础。当时这些书籍的内容在那个年代,都是极具突破和激进性的。
“妹妹,今天爸爸带你坐公共汽车上学,以后上学你可以自己车吗?”朱厝仑有公共汽车了,送三毛上学的爸爸和三毛一同坐在公交车上边看风景,边和蔼的问小学生三毛。
看着窗外开门纳客的林林总总的门店,三毛不假思索地回答:“没问题,爸爸。”而她的小脑袋现在早已飞到那建国书店去了。
建国书店是租书店,后来三毛经常去书店借书看,为此她成了一个不讲理的小孩,开始找姆妈索要零用钱。姆妈拗不过她,只好温柔地嘱咐一句:“省着点用,女孩子不好乱花钱的。”三毛拿了钱转而就跑去书店,她喜欢赵唐理先生翻译的,劳拉·英格尔全套描写美国西部移民生活的故事书,如《森林中的小屋》、《梅河岸上》、《草原上的屋》、《农夫的孩子》、《银湖之滨》、《黄金时代》这些书。她如痴如梦地阅读着她触摸不到的外面世界。
在这些异域风情的阅读体验中,三毛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小小的她喜欢异想天开,经常在放学回家的时候,让同学帮她把书包捎回家,而她自己则一路上东张西望的四处搜罗宝藏,比如看到一个晶莹的玻璃弹珠,或者是一个别人丢弃的形状美丽的香水瓶,她只要捡到都如获至宝,然后带回家洗洗晒干,当做宝贝一样收藏起来。
有一次她甚至还捡回一颗狗牙......,这让我想到,后来荷西给她拾回了一个骆驼头骨,她高兴地像得了什么大宝贝一样,欢喜的不行。原来三毛这个与众不同的孩子从小就对这些东西充满着灵性。
对于三毛的“拾荒”爱好,开明的父母并没有阻拦过,父亲甚至理解偏差的认为,由于要求三毛姐妹上交压岁钱,以至于被限制零花钱的妹妹过分节俭了。父亲给她讲货币流通对社会的影响,小小的三毛当时并不理解,反而把这种默许看成对她变相的鼓励。于是她开启了收藏废品的习惯,在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孩眼里,这些废品都能被她看穿灵魂似的,它们都被有点敏感质的三毛赋予了不同的艺术品位。
小学时代的三毛,由于父亲的早教做得好,她几乎毫不费力地读到小学五年级,这五年间她读完了“建国书店”所有的儿童书籍后,又开始向成人书籍升级,先后是《红花侠》、《三剑客》、《基督山恩仇记》,甚至是具有冒险精神的《唐吉坷德》,再后来她还看上了美国小说《傲慢与偏见》、《简爱》、《虎魄》、《呼啸山庄》《雷绮表姐》,甚至是小说家米切尔写的《飘》,这可不是一个小学生能够理解,这些书中不仅有爱情、友情、亲情、复仇、还有美国二战时期的南北战争政治背景。
从童年向少年成长时期,三毛看了太多的外国文学,这形成了她中西文化兼容的性格。她是个本来就矛盾的个体,过早地孤独阅读,却没有交流,是她的性格变得矛盾而孤僻。直到小学五年级,他的父亲才敦促她看书不要把眼睛看坏了。
而这时候的她已经一头扎进了中国古典文学《红楼梦》的海洋,她把《红楼梦》藏在裙子底下,老师一写黑板,她就掀起裙子看书。当时老师并没有骂她,因为三毛小学时代最得意的就是作文,阅读积累让她每次作文都成为范文,为此,国文老师对她阅读课外文学,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这使她得以一口气通读《红楼》。
在热爱阅读的三毛印象中,母亲永远是那个围着围裙在厨房帮厨的中年妇女。直到有一年光复节,学校有活动,三毛那天便早早地放学回家了。
“你家的信”透过围墙的篱笆洞,邮差递进来一封信。三毛欢快地拆开来,发现是给母亲的。她快速拆开递给母亲,母亲在厨房穿着围裙读着来信,脸上渐渐的洋溢起久违的笑容,那笑容仿佛篱笆上开的灿烂的蔷薇花,一下子把母亲带回到少女时代。
三毛很好奇这是谁来的信?在她的印象中母亲是驻扎在厨房的厨娘,她甚至都不知道母亲也会有朋友。母亲笑着拍拍她的脑袋,说:“是同学的来信。”然后又去忙了。三毛呆呆的读着信,才知道母亲原来也上过学,甚至还考取过大学新闻系,而且不可思议的是,一直沉稳娴雅内敛的母亲,在学校时还是篮球队的后卫。
这时候三毛突然有了一种渴望与这样的母亲交流的*,她问姆妈都读过什么书?母亲还是淡淡地回应:“《水浒传》、《红楼梦》、《傲慢与偏见》这类都是读过的。”,然后母亲继续忙碌在地上乱爬的小弟去了。
晚餐时分三毛吃着母亲端上餐桌的可口饭菜,母亲一反常态的拿出儿时上学时候的照片给姐妹俩传阅,三毛惊喜的发现,原来母亲也有青春、美丽、张扬、自信的时候,再看母亲,三毛欢喜的觉得母亲变成了《小妇人》中的某一位,她乐观勇敢,积极向上。这一餐晚饭母亲明显话多了起来,三毛觉得今天的饭菜格外的可口。
后来三毛知道,那封信是邀请母亲去参加同学聚会,父亲一向很绅士,虽然他好像并不那么情愿,但最终还是默许的态度,而恪守妇道的母亲,也终于平衡了家务和社交之间的矛盾。但往往人生总是事与愿违,那天大雨滂沱,兴奋的母亲喷了香水,穿着体面的旗袍,带着两个女儿还有两口盛有罗宋汤和红烧肉的大锅,匆匆的坐着三轮车赶公车,但是泥泞的道路让人力三轮车夫行路缓慢,母亲最终没能赶上这次惊醒准备的聚会。但在三毛的印象中,母亲只得带着两个女儿回了家,目送同学远去的背影,母亲仿佛平静的接受了现实。
正是这件事,让小小的三毛,对女性在家庭地位中的侧重有了一个朦胧的概念,良好的家庭氛围,离不开一个女人的付出,也离不开男人的宽容和支持。
多年以后不会做家务的三毛,在与荷西的婚姻关系中,毫无怨言地承担了传统女性在家洗衣煮饭的职责,甚至当她跟随荷西回婆婆家时,也能心甘情愿的做好一个媳妇的本分。这对于少时叛逆的三毛,应该是想都不敢想的。
一年的时光很快过去,六年的小学生涯即将过去,与所有的家长一样,升学考成了父母的心病,还好三毛阴错阳差的进了父母一直心心念念的省立中学,原本以为这是命运的厚爱,没想到这才是三毛噩梦的开始。
在省立中学的上七年级的三毛,依然没有改小学嗜书如命的毛病,因此她初一的成绩很糟糕,差点挂科,到了初二,三毛的父母和现在每一位中考父母一样,开始焦虑。秉着对孩子未来负责的态度,三毛的父亲第一次给她施加了学习压力。
“妹妹啊,如果学习挂科,你是要留级的。”父亲略带焦虑的口吻对三毛说
三毛此时正值青春期,有着强烈的自尊心。出于面子问题,三毛考虑,再怎么也不能做个留级生啊,那多没面子哦。就这样三毛开始试图做个好学生,她上课认真听讲,下课认真复习。虽然数学这门学科让她难以理解,但为了成绩,她甚至把每一道题和答案都背了下来。
就这样当她再次考试的时候,竟然拿到了100分的好成绩。然而这并没有改变数学老师对她的看法。反而认为她这样平时不及格的女生,一定是作弊了才会取得这样的成绩。
“陈平,你说你没有作弊,好,那你来做这张卷子。”老师笑吟吟的拿过一张全新的数学卷递给三毛。
三毛此时满心怒火,对于老师的侮辱,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但她仍然大胆的反驳到:“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陈平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然而嘴上说着,脑子里却仿佛一万辆列车轰隆隆的驶过,她完全被气蒙了,白羊座的三毛本就是个冲动型人格,此时她脑子里哪里还能清晰的解题呢,更何况这位老师给她的还是初中三年级的试卷。这已经不是侮辱了,这是赤裸裸的伤害。三毛当然答不出这张试卷,时间到了,老师一把扯过卷子,在上面用红笔划了个大大的零蛋。
这还没算完,这位数学老师冷笑了一声,然后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对三毛说:“你过来,陈平。”
三毛机械性的走进了圈子站定,只见这位数学老师拿起沾满墨水的毛笔,在三毛的眼眶周围画上了两个墨黑墨黑的圆圈。然后命令她转过身让同学们观看。
看着老师那得意的笑容,底下的同学从一开始的同情、惊讶、错愕,慢慢变成了跟随、盲从、讥讽。沉静了一会,教室里就突然爆发出轰动的震笑声。这笑声穿过三毛的耳鼓刺进心里,她已经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变成一个麻木的玩偶。
在学校里受到这么大的侮辱,三毛却选择了沉默,她没有和父母说,她也不再和同学说话,她想起了小学时救了她的那个哑巴士兵。那是在她一次独自去上学的路上,她竟然悲催地被一头水牛追赶,更奇葩的是她不仅没有甩掉水牛,还把它引入了校园。水牛冲进学校,吓得老师同学们惊呼不已,连学校的大喇叭都不停地广播:“各位同学,请留在教室里,以防被这头疯牛伤到。”
一次无意的冲突让她遇到了一位哑巴士兵,是哑巴士兵救了她,并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都给予三毛无微不至的照顾,正是来自底层人民的同情与帮助,让三毛对善良这个词有着与众不同的认识。悲悯后来贯穿了她的一生。
青春期的三毛本就敏感多思,这次受到这样的刺激让她更加想要远离人群,远离是非。她便经常跑到一处公墓去逃学。儿时和哥哥姐姐在公墓挖泥巴的经历,让她对公墓不仅不恐惧,反而产生了亲切和安全感。她经常一坐就是一天,这时候她终于可以自由自在的阅读各种书籍,像一个再无人约束的灵魂。
这样安静的日期没过多少天,她就被父母找到了,她以为逃学的事情,会被父亲责骂,没想到,父亲只是心疼地把她接回家,后来三毛拒绝再回到学校,并且患上了严重的自闭症。
段时间三毛拒绝和家里任何人说话,她变得越来越孤寂。三毛的父母对这位“二小姐”的变化,感到深深的愧疚和无助。三毛的父亲是个老知识分子,他带着三毛尝试了各种爱好,试图打开孩子的世界。但是一切都无济于事,三毛陷入了深深的自闭当中。陪伴她的只有父亲在后院磨的一块水泥场地,可供她一圈一圈在上面穿着轱辘鞋滑翔。
日子久了,大家也只能各自回到自己的生活圈中。这天姐姐带着同学来家里狂欢,其中一位男同学提议绘画比赛,他画了一幅很有意思的画,这引起了三毛的注意,姐姐和同学们都走了以后,三毛拾起了那副画,父亲注意到这个举动,也凑上去看,发现后面还有一个叫“顾福生”的绘画老师的名字。
正是这个名字,打开了三毛那封闭的心门,父亲如获至宝,看着三毛对这幅画产生了好奇,他决定带三毛去找这位老师学习绘画。
那是一个明媚的午后,父亲带着三毛叩开了顾老师的家门,就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用他的耐心、细心、爱心叩开三毛久违的心门。顾福生不仅在绘画方面有天分,他就是个天生的艺术家、心理学家,他感知到三毛对文学的热爱,竟然在绘画课上,鼓励三毛写作。
三毛在顾老师的鼓励下,写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篇小说《惑》,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交给了顾老师,她有多么渴望得到认可,就有多么紧张这篇小说。但是当她再去上课的时候,顾福生并没有给她想要的评价,无论是好的坏的,他都没有给出只言片语。
这更让敏感的三毛感到紧张。令她没想到的是,顾老师并不是不回复她,他把这篇小说交给了他的朋友,当时参与创刊《现代文学》的白先勇检阅。
本着对三毛作品的负责,顾福生拒绝以一位绘画老师门外汉的身份对她作出评价。因此这事拖了一段时日,没想到很快白先勇那边就把三毛的这篇小说刊登在了《现代文学》杂志上,当三毛收到回复的时候,她的小说已经被印成了铅字,变成了杂志上的某一篇小说,并且连杂志一并奉上。
这个意外的收获,让三毛感到意外、惊喜、无比的自豪。从这以后,得到老师认可的三毛,开启了她毕生的写作之路。
不仅如此,顾福生还给三毛带来了她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几个贵人,这几个人的人生观和社会属性,都影响到了三毛的未来。
这以后,三毛不再封闭自己,她开始顺应老师给她规划的交友方式,进行选择性的必要社交。这段时间的交往,真所谓得遇良人,解一生孤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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