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握中悬璧
十九世纪三十年代,正值鸦片战争爆发的前夕,大清帝国仍然沐浴在天朝上国最后的光辉之下。但就在一海之隔的日本,却发了一场空前的灾难。
德川幕府在近代前夜一度很不好过
这场被后世称为天保大饥荒(天保の大飢饉)的灾难整整持续了五年,于天保四年(1833年)开始,直至天保八年(1837年)才逐渐平息,这对当时日本的统治阶级德川幕府造成了沉重的打击,乃至十九世纪中叶幕府的衰落也与此不无关系。
据当时的人口普查数据,大饥荒爆发前,日本全国人口大约在两千七百万左右,而到了饥荒彻底平息的1840年,全国人口竟下降到两千五百八十万。
短短几年间就有超过一百二十万的人口减少,这个数字着实令人触目惊心。
大饥荒的元凶是反常的气候,1833年从春天就开始爆发旱情,各地都在举行求雨祭祀的活动,但徒劳无功。
严重的干旱导致土地龟裂,到了插秧的季节,全国大约有三成的农田都无法插秧。
进入夏季后,这样的异常的气象仍在持续,不仅气温出奇的低,而且大雨连绵,各地洪涝灾害不断。
等到了秋冬季,寒冷更是加剧,形成了一个极为罕见的寒冬。
持续了将近一年的天灾对日本农业造成了毁灭性打击,粮食大幅减产。其中日本东北地区(今福岛县、宫城县、岩手县、青森县、秋田县等地)所受的影响最大。
特别是东北第一雄藩仙台藩,由于多年大量的新田开发,正常情况下粮食产量应该超过了100万石。
但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随着产粮的逐渐丰富,藩内人口也大幅增加。经过两百年的发展,仙台藩的人口从五十万上涨到了七十万,加剧了食物短缺的压力。而且由于仙台藩在农业发展方向上偏向于水稻种植,所以受害非常严重。
幸亏当时的藩主伊达齐邦有先见之明,他吸取了五十年前天明大饥荒的相关经验教训,提前储存了粮食,除此之外还对受灾百姓施行免除税赋以及放给无息贷款的政策,因此仙台藩死亡人数反而比较少。
不过其他地区就没有这么好运了,比如德川幕府控制的江户地区就出现了大量人口死亡。作为幕府统治下的“天领”,百姓处境竟不如一个仙台藩这样的外样大名,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当时腐败无能的德川幕府并未像仙台藩一样对天灾有所准备,而且救灾行动也不够果断,因此大量百姓饿死。
德川幕府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只好采取措施,在江户市内21个地方设置了救助小屋,每间小屋可以容纳5800人,但这只是杯水车薪,因为灾民的数量远超预期,仅江户附近就超过了70万人,得到救治的人只有很少一部分,一时间江户一带饿殍遍地,变成了人间炼狱。
而幕府治下的其他地区也好不到哪去。本来由于农作物的商业化,当时大量农民已经陷入贫困中。大豪商利用手中雄厚的资金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贫苦农民手中为数不多的财产很快就被洗劫一空。
饥荒爆发后情况则更为严重,日本各地农作物的价格高涨,已经到达了普通人难以承受的地步,终于在江户附近的甲斐国(今山梨县)酿成了大祸。
甲斐国农业并不是非常发达,而是以盛产丝绸著称。除此之外,民众主要靠交通运输劳动和林业等维持生计。
然而受天保大饥荒的影响,不仅粮食价格上涨,其流通性也大受打击,这就造成交通运输产业收入减少。另外由于人们将资产优先购买食物,因此丝绸的价格下降,民众收入锐减,老百姓也挣扎在死亡线上。
终于到了1836年,甲斐国内饥饿的农民走投无路之下,发动了被称为“天保*动”的大规模农民起义。
这场起义虽然在仅仅二十天左右就被幕府镇压了下去,但更大规模的动乱即将席卷全国,其中“大盐平八郎之乱”最为人所熟知。
1837年,大坂(今大阪府大阪市)也陷入了粮食短缺的状态。大坂町奉行所的与力(低级官职的一种,为侍奉大名和高级武士的下级武士)、阳明学学者大盐平八郎向奉行所提议救济民众,但遭到拒绝。
起义军首领大盐平八郎是学者
于是大盐平八郎将所有藏书全部卖掉,将这些资金用于救济民众,但奉行所却认为这是沽名钓誉的行为,并且认为他在收买人心,图谋不轨。
另外,尽管民众陷入饥寒交迫的悲惨境地,幕府却为了举行将军德川家庆的就任仪式,从大坂豪商那里购买大量粮食送到江户。
得知此事的大盐平八郎及其弟子们对腐败的奉行所和江户幕府痛恨至极,于是开始暗中准备起义。
依惯例,2月19日新任的西町奉行堀伊贺守,将在东町奉行迹部山城守的带领下巡视天满地区,并于申刻(下午四点)在大盐家对门的奉行所与力朝冈助之丞家中休息。
按照平八郎最初的计划,他将在这时突然起兵,一举*死两个町奉行,接着趁大坂城内群龙无首,放火袭击各官员和豪商的宅邸,并将金银粮米分配给贫民。
然而在举兵的前一天却出现了叛徒,平山助次郎和吉见九郎右卫门向奉行所告密,计划暴露了。平八郎无奈只好改变了预定计划,决定提前起事。
2月19日早上8点,平八郎在自己家里点火为号开始行动,起义拉开了序幕。一时间,大坂的街道上炮声轰鸣,火势熊熊。大坂夏之阵以来,承平日久的大坂城时隔220年再一次燃起了战火。
一开始平八郎只有二十多人和两门大炮,但很快附近的居民也纷纷加入起义队伍,规模超过了一百人。
起义军高举“救民”的旗号,一边进攻一边开炮,正午时分攻入北船厂。这个时候另一名起义领袖弥次马也加入进来,起义军达到了三百人左右。
他们袭击了大豪商鸿池屋、三井绸缎店和天王寺屋,将钱粮洒在路上,任由百姓拾取。
两个町奉行堀伊贺守和迹部山城守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出兵进行镇压。而这时,起义军经过高丽桥来到平野町,正好遭遇从大坂城出征的幕府军。
幕府军配有大量火器,装备十分精良,因此一交火起义军就陷入劣势。乌合之众毕竟难以与职业军队抗衡,双方很快就分出了胜负,平八郎的军队四散奔逃,起义仅仅8个小时就被镇压了。
不过这还不算完,之前起义军为进攻豪商宅邸而开炮,导致天满一带发生了大火。而这一天风又非常大,结果风助火势,一时间根本无法扑灭。
这场大火最终将大坂城区烧掉了五分之一,超过两万所房屋被摧毁,多达七万人无家可归,其中被烧死者有270人,失踪者不计其数。这场大火也被当时的大坂人称为“大盐烧”。
再说起义领袖大盐平八郎,虽然他的弟子和参加这次起义的农民们大部分都在之后的搜查中被幕府逮捕了,但是大盐平八郎和他的养子格之助却失踪了。
原来他们混在人群中逃走,然后藏在印染工人美吉屋五郎兵卫家中暂时躲过一劫。但一个多月后终于还是被幕府发现了行踪,二人被迫点燃炸药自*。
由于意外发生大火,幕府以此为由将这场起义定性为暴民叛乱。但这掩耳盗铃之举却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对幕府不满的人们为大盐平八郎所感召,一股新的思潮逐渐开始萌芽。
十几年后黑船来航事件敲开了日本的国门,倒幕思想也开始大行其道,终于为江户幕府敲响了丧钟。大盐平八郎的起义虽然失败了,但他无疑是推翻幕府的先驱者。
大盐平八郎成为倒幕运动的先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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