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满清末年间,被拘于深宫高墙里的一位嫔妃。
颠沛半生,再次醒来,我成了白家不起眼的大小姐。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可我满眼皆是这个洗尽铅华的新中国,她没有被战争侵蚀、没有被饥荒吞噬。
这是最好的机遇。
1
刺耳的嗡鸣过后,我捂着胸口缓缓坐直了身子。
有那么一瞬间,我眼前一片空白。直到视线恢复了清明后,我才能勉强睁眼打量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
咦?
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和手臂。
完整的四肢,没有被炮弹炸毁……
“啧,真爱装。”
愠怒中带着些许稚嫩,少年继续嘲讽道:
“她一直都这样,你们别被她骗了。还抑郁?我看她就是为了让你们关心她才自*的,真想死她早就一跃解千愁了……”
少年说的那些话我听不懂,但心口隐约有些痛。
我盯着手腕上的绷带,开始细细厘清脑海中涌入的信息。
我应该是死了,炮弹落下那一刻——我甚至没来得及体会濒死时的窒息。
白和,她也叫白和。
和我同名同姓,甚至连病床对面的镜子里映出来的那张脸都一模一样。
我轻抬胳膊,感受着手腕上陌生的刺痛。
这个也叫白和的女孩,割腕自*了?
“醒了?”
病房的门被推开,一位和“我”长相颇为相似的少年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
我没说话,只是细细观察这两个人。
长得和我很像的那位,应该是“我”的弟弟。
而另一个骄矜的少年,约莫是这具身体的未婚夫。
这么小就有了未婚夫,这个时代也……
“还装。”
少年开了口,顺带翻了一个大白眼。
“要不是白遇叫我我才不会来看你,真蠢,居然拿自己这条烂命当筹码,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白遇制止了少年,少年有些气急,转身就走了,我也不想看见他,叽叽喳喳没个男人样。
我的弟弟淡漠地倒了一杯凉水,放在我的床头:
“姐,你要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就先走了,我还有课。”
我看着他眉间的冷漠和不耐烦,突然想起了很多事情。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沪城白家的大小姐。
虽然从小养尊处优,吃穿用度皆高于寻常人家的孩子,但白家父母并不疼爱她——她太普通了。
她长得没有妹妹那么美,没有双胞胎弟弟那么聪敏。
学习成绩平平,有时还会倒数。砸钱学的特长都不出彩,钢琴舞蹈绘画围棋,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
随着年岁的增长,父母对她的失望也累积成了一座高山:
“我们家不需要你这样的普通人。”
反观她优秀的妹妹白珍珍:长相漂亮精致、成绩优异卓越,钢琴舞蹈绘画围棋,她没有一样不拿国际奖。
就连和她结了娃娃亲的未婚夫也被美好的妹妹吸引,几次三番闹着要更改婚约对象,不惜挨家法伺候,也要和自己的“真爱”在一起。
她小心翼翼地去讨好家人,回应她的却是冷漠和嫌弃,她承受不住一次次的重击,最终选择自*。
她其实,已经失血过多而亡。
躺在病床上的,不过是一个百年前被敌人的炮弹炸死的陌生女人罢了。
“白遇,爸妈呢?”
握着病房门把手的白遇顿了顿。
其实,白和知道的。
知道他们去给小女儿过生日了,今天来看我的那个叫宋云易的男孩也是被白遇逼着、中途抽空来看望白和的。
“……爸妈在忙,你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白遇扯了一个敷衍的借口后就走了。
胸腔又涌上了那股陌生的酸胀,我独自躺在病房的床上,艰难地消化着这种并不好受的滋味。
我并不是在这样扭曲冷漠的家庭中长大的,所以我无法共情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但我依旧打心底里为她感到悲哀——
她究极十几年去追寻的爱,放在这样的家人身上,倒显得一文不值。
2
我的伤不严重,当晚就能出院。
等我按照记忆磕磕绊绊地打车回到家后,我的“母亲”和“父亲”坐在沙发上,满脸慈爱地看着妹妹白珍珍拆礼物。
佣人打开门后,我和端着三杯果汁的白遇面面相觑。
他有些惊讶,转而眼中就染上了一丝嘲讽和了然:“闹够了?”
家里人听到动静,也都走了过来。
白家父母和白珍珍都还没来得及换掉身上的华服,他们站在廊厅的最那端,沉默地看着身穿病号服、裹着印有医院标识的大衣的我。
我们像两个世界的人。
我抬眸,平静地朝他们点了点头:“父亲、母亲,小珍。”
贵妇人闻言,一张保养得当的脸突然扭曲了起来:“你还知道你是白家的女儿!?
“你要死就挑其他日子死,怎么偏偏挑今天!今天可是小珍的生日,小珍还没吹蜡烛呢家里面就来消息说你自*未遂,在场的客人都以为我白家辜负你、都以为是小珍害你自*!
“你知道小珍今天有多委屈吗!”
……什么?
饶是如我这种与白家过往不相*外人,也听得变了脸色。
这位白夫人对于自*未遂的亲女儿,给出的只有谴责吗?
胀痛感再次席卷这具身体,我勉力将眼眶里的泪挤了回去。
我回想起我自己的母亲——
她是高门主母,虽然对膝下所有儿女要求严苛,但该有的关怀爱护一分都不曾少,就连那几房姨娘的孩子,她都一视同仁、嘘寒问暖。
这位白夫人,就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做了么。
等到这具身体的酸楚都消失后,我沉声和白家父母道歉。
他们惊异于我的表现,却并没有多想,只把我的异常当作是自*未遂后懦弱的让步。
而我的妹妹白珍珍,自始至终都躲在父亲和哥哥的身后啜泣。
父亲和白遇心疼她,看我的眼神也越发嫌恶。
这种伎俩,我过去只在府里的姨娘和宫里的妃嫔身上见过。
而那些与我一起抗争的姐妹们、和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四处逃难的女人们,都以卖惨为耻。
妹妹,你本是新时代的女儿。
可你这新时代的女儿,为何贬低自己的眼泪,用它来求取旁人的怜悯?
3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都在名为“互联网”的世界里畅游,我可以随时借助互联网汲取一切我想要的信息。
我知道从我被炸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百年,我的一生不过是螺旋前进的历史当中的点点浮光。
我们这些人倾尽性命,也只是激起了一圈波澜而已。
可就是这小小的波澜,环环相生,最终颠覆了王朝、重写了家国。
我过去日思夜想的华夏,终于挣脱了苦难,屹立于世界东方。任何一个政权、任何一个国家,都不敢进犯。
如今,四境之内再无饥、国土之上也无战。
我们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描摹的未来,终于成为了更美好的现实。
关掉看了十多次的纪录片后,我联系了我的主治医师——
白珍珍打着“担心姐姐的精神状态”的幌子,让父母给我安排了一个月的精神治疗,俨然把我当精神疾病患者来看待。
这样,【白家二小姐逼大小姐自*】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
我的治疗团队这一个月来已经给我父母发了几十份我精神正常的报告了,可他们在小女儿的怂恿下,坚持让我走完一个月的疗程。
现在疗程结束,我也终于能回到学校继续上课。
虽然白家父母对我迫切想要回学校上课的行为很意外,但我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女儿罢了,并不值得他们费心思去考量。
我和白珍珍、白遇同校,只不过他们俩分别在高一、高二的实验班就读,与成绩平平的我有云泥之别。
自然的,他们俩会一起乘私家车去学校,而我只能自费打车去。
不过我早就过了在意这些细小差别的年纪,一坐上出租车我就开始练听力。
我已经高二了,而这具身体的学习基础很差。
只有两年了。
到了学校,我忽视同班同学异样的打量,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不出意外的,我的桌子被划烂,教材也被别人用胶水黏住,根本撕不开。
我思索片刻,把教室多余的空桌子搬来,又从砖头一样重的书包里取出昨晚新订购的教材。
划课桌、毁课本,十六七岁的小孩最喜欢用这种恶趣味来攻破同龄人的心理防线。
接下来的一周我都忙于熟悉现行的教材,通过写试卷来试探这具身体对知识的熟悉程度。
同班同学的孤立排挤、老师的视而不见,我都恍若未闻。
但我不去搭理这些人,他们可不会就此放过我。
周五晚上放学,我还是被堵在了学校后门的小巷子里。
4
“我警告你,再敢伤害小珍,小心哥几个对你不客气!”
被称作“校霸”的男生气势汹汹,身后还跟了几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
而我乖巧文静的妹妹,靠在我的前未婚夫怀里,不屑地看着我。
我有些恍惚:这和我在互联网上看到的校园狗血言情小说的套路好像啊。
被叫做“校霸”人叫秦域坤,他见我心不在焉,有些愠怒,一把扯下我背上的书包,丢到了脚边的臭水沟里。
他们又上来推搡我,还让我给白珍珍道歉。
我觉着厌烦,蹲下去去够臭水沟里的书包,却被身后的少年一脚踹了下去。
“还真把自己当白家大小姐了,成天一副死样,活该你爹不疼娘不爱!”
几个男生看着我狼狈的模样大笑,我的妹妹则冲出来,假惺惺地责怪这几个男生:
“她可是我的姐姐,你们怎么能这样对她呀!”
少年们闻言,指着我笑得更畅快。
他们这副模样,让我想起之前,我在战后合约签订现场端茶送水时看到的场景:
那些进犯的列强,也是这样勾搭在一起,指着我国派出的外交官们哈哈大笑。
【东方的懦夫】、【病狮】。
那些屈辱的字眼像罪印一样,刻在当时在场的每个国人的脊梁上。
我扶住沟渠边缘,轻松地跃上地面。
那些列强的脸和男孩的脸隐约重合,我有些分不清楚我到底处在哪个时代,到底是百年前还是百年后。
下一秒,拳头就招呼到为首的男孩脸上。
……
我暴揍校霸秦域坤一事惊动了双方父母。
我父母自是不必说,将我臭骂一通。
妹妹白珍珍躲在他们身后一阵添油加醋,搞得父母恨不得现在就撕了我。
反倒是秦域坤的父母在看监控时频频皱眉,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摁着儿子的头给我鞠躬道歉。
秦域坤的父母都在政界发展,在育儿方面也比我家更严格。
他们让儿子道歉也不是真的愧疚,只是不想给儿子日后的从政生涯留下隐患罢了。
那晚过后,班里那种无形的排挤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因我孔武有力、暴揍校霸而产生的恐惧。
秦域坤也不敢像第一周那样捉弄我。
现在他看向我的眼神中满是小心翼翼、甚至还掺杂着几丝敬畏。
而我的父母,在经此事后直接将我逐出了家门。
5
也不知是出于对我的愧疚,亦或是这点钱对白家来说不过鸿毛,白家并没有切断我的经济来源。
每个月还是会有十万打到我的储蓄卡上。
我把这些钱原封不动的封存在卡里,同时开始打听一些正当的赚钱渠道。
学期末很快就到了,我披着毛毯坐在寝室阳台的躺椅上,出声背着需要记忆的文科知识。
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我将选科申请表交给了班主任。
她看着我的成绩单,劝我再好好考虑考虑:
“你的文科成绩要更优秀一些,而且你是女孩,学文更适合一些。
“况且你情况特殊,一年半后肯定是不会出国、要参加普通高考的。女孩子不太擅长理科,上了高三也没有男孩那么有冲劲。
“女孩子还是不要学理科。”
我知道她苦口婆心是为我好,但我依旧为她的刻板印象感到悲哀。
现在的【女孩子不适合学理科】和百年前的【女孩子不适合在外抛头露面】,又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要给女孩加上世俗条文的约束呢?
我没有改变主意,坚持要选纯理。
放养我半个多学期的白家父母知道后,又*来了学校。
班主任先是对着我父母一顿夸,说我这半个学期学习有多么认真刻苦、是如何从倒数进到班级第一。
在白夫人的喜色还未染上眉梢前,班主任语气一变:
“白和想选理科,但她一个女孩子,本来就更擅长文科,我怕她选理科以后学不动,高考考不上好学校。”
这句话像划破夜空的火柴,直接点燃了炮仗一样暴躁的白夫人。
她震怒,吼道:
“你为什么要选理科?明明你文科学的更好!万一选了理科你高考发挥失常进了烂学校,丢了我们白家人的脸怎么办?”
父亲向来不关心我,也不在意我的看法,但他很在意我们家的风评。
他也说:“你本来就笨,这次考上班级第一也只是走了大运。
“别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自己能把理科学好,你妹妹都做不到的事情,你怎么能做到?”
班主任看着胶着的双方,有些着急。
她向我父母讲这件事的本意是“为孩子好”,而不是“为了家族荣耀”。
白夫人见我不肯让步,撂下狠话:“你要是想选理科你就选,你好好选!
“但你休想从我白家拿走一分钱去交你的学费!
“我看你以后就这样了,你爱咋咋的吧!死了我们也不管你!”
最终,我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理科实验班。
6
白遇见到端坐在实验班教室里的我,很是震惊。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质问我:“你真选了理科?
“那你学费怎么办,你拿什么交?”
他这两句话问的突兀,在场的所有学生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有意无意地往我们这边看。后续在评论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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