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集市挽住我娘的手臂,声称是她女儿,从而躲避追*。
可我爹娘却因此横死。
大伯大娘收了她百两银子,让我冒充她引开刺客,还说:
「你一个乡野丫头,能替公主死是你的福分。」
可他们不会想到,我不仅没死,还被风风光光迎回了宫。
后来公主指控我冒名顶替,我摩挲着手中珠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哪里来的乡野丫头,也敢冒充本宫?」
1
魏冉在村子躲藏的第三天,大伯*了家里唯一一只鸡让我给她送去。
我跪在爹娘尸身前,神色麻木。
大伯不耐烦地推了我一把:「你耳聋了!里面住的可是公主!只要讨好了贵人,咱们后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我不知道什么公主什么贵人的。
我只知道三天前,爹娘上集市卖菜时恰巧撞见魏冉藏在乱市里,为了躲开刺客的追*,她直接挽住娘的胳膊,亲昵地唤她母亲。
爹娘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看她跟我年纪相仿,以为是遇到了流氓*扰,便果断把她藏在身后,还拍着她的手让她别怕。
他们在回来的路上被刺客发现,魏冉告诉爹娘那些是普通地痞,爹娘上前理论时被一剑封喉。
而魏冉则趁机藏进了这芦花村。
目睹一切的邻居大叔把爹娘的尸首带回来,我突然想起前一天晚上,娘还摸着我的头发说:
「阿景长大了,是大姑娘了,等娘明天卖了菜,就给你买朵珠花。」
爹在一旁笑:「我们家阿景戴什么都好看。」
他们离家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一动不动了呢。
娘的怀里露出珠花一角,我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我守着爹娘尸首三天,魏冉一次都没来看过。
她声称自己是大周公主,从小体弱,养在寺庙里,如今新帝登基接她回宫,却不料碰上刺客,跟护卫失散。
她霸占了爹娘的屋子,还居高临下地吩咐:
「只要你们保护好本公主,等我回宫后,定不会少了你们的赏赐。」
我想不通,我爹娘就是为了保护她而死,都不配得到她一个眼神吗?
在大伯的催促下,我端着鸡汤走进房间。
魏冉斜靠在椅子上,看了眼鸡汤,一脸嫌弃。
「这鸡怎么瘦成这样?」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汤说:「这鸡我爹娘养了三个月,每天早上都会去菜地抓菜虫给它吃,爹娘说,等鸡长肥了,能下蛋了,就给我做蛋花汤……」
魏冉一巴掌扇在我脸上,怒斥:
「别在本公主面前说这些,跟我又没关系!」
脸颊火辣辣地疼,可我却像没感觉般,木然地抬头看着她:
「可我爹娘因为你死了啊……」
魏冉神色一愣,她皱眉有些不解,过了一会儿才记起什么。
她浑不在意地理了理衣裙,嘴角带笑:
「倒的确多亏他们,本公主才能逃出来,但他们死得并不亏,本公主可叫了他们好几声爹娘,他们两个贱民怎么担得起?」
然后,她又理了下发髻,随意道:「就算没有刺客,他们也会被赐死的。」
我猛地抬头,瞳孔颤抖。
面前的女子花容月貌,可在我眼里,她远比娘说的话本里的女妖还要面目可憎,让人想扑上去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我悲痛到浑身颤抖,握住了藏在袖子里的刀。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了她……
可就在这时,大娘慌忙冲进来,急得直拍大腿:
「公主殿下不好了!刚刚我从村头回来,看见有几个陌生男子穿着一身黑,正在挨家挨户搜人呢!」
2
魏冉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
她稳了稳神问:「你们家可有藏身的地方?宫里的人很快就会来接我!」
大娘悻悻地说:「殿下您也看到了,我们家很穷,除了两间房,只有外头那个鸡棚能藏人。」
魏冉的骄傲当然不允许她藏在鸡棚里。
门外已经隐隐约约能听见嘈杂声,气氛逐渐变得紧张。
大伯突然从门外进来说:
「我有个办法,找一个身形差不多的女子假扮成殿下先引开刺客,殿下您再趁机躲藏。」
「好办法!」魏冉面露喜色,道,「快帮我找个替身来,事情办成,本公主赏银百两!」
听到这么多赏赐,大伯的眼睛瞬间瞪大。
他一把把我拽过去,指着我说: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吗?我们家阿景这身形刚好跟公主差不多啊,再看这样貌也是极好,夜里看,跟公主倒有几分相似。」
魏冉细细打量着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
他们什么都商量好了,唯独没问过我。
我冷冷抽回手,像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拍了拍。
魏冉脸色一变。
大伯大娘忙把我拉到一边,指着我就骂:「你干什么?今儿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一个乡野丫头,能替公主死是你的福分!」
大娘说:
「反正你爹娘都死了,陈家总要过日子吧,这百两银子都够我们陈家花一辈子了,再说了,你也不一定会死啊……」
我死死盯着他们,记住了他们每个人的脸。
她说得对。
反正爹娘也死了,大伯大娘刻薄势利,平时就欺负惨了我们家。
那不如大家一起死吧,再拖一个公主陪葬也不亏。
我装作被说动的样子,垂眸擦了擦泪,转身对魏冉说:
「好,我替殿下引开刺客,殿下可否答应我一件事。」
魏冉很是大方地抬手:「你说。」
「大伯大娘和堂哥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希望公主善待他们。」
大伯大娘愣住了。
可能没想到他们送我去送死,我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他们当然想不到,我这么说,是怕他们死不了。
我已经决定了,出家门后,我哪儿也不去,我会径直找到刺客,然后告诉他们魏冉的下落,并暗示大伯一家知道很多内情,一定不能放过。
如果刺客得手,那皆大欢喜。
如果没得手,公主等来了护卫,她死里逃生后肯定能想到是我背叛了她,找不到我,她当然会找我所谓的唯一的亲人算账。
至于我,是死是活,我都不在意了。
3
跟魏冉互换了衣服后,我说那群人可能不信我是真公主,需要找个幌子,魏冉便把她随手携带的玉佩给了我。
我拿着玉佩直接往*乱处跑去,这就是真公主在我家的证明。
死吧,都死吧。
没跑多远,果然看见几个佩刀的黑衣男子在挨家挨户找人。
我握紧玉佩,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爹娘尸首在的方向,抬脚朝他们走去。
「什么人!」
我一靠近,为首的男人便握刀警惕。
我木然地举起玉佩,看着他说:「你们找的人,我知道她……」
我话没说完,黑衣男子猛地瞪大眼睛。
紧接着那群黑衣人齐刷刷跪了一地:
「参见公主!属下奉陛下口谕,特来接公主回宫。」
我愣在原地。
男人唤人牵来马车,说:
「陛下牵挂公主安危,还请公主上车,尽快回宫。」
我几乎是下意识迈了一步。
眼神闪现爹娘的死状,还有魏冉的那句他们该死。
我的脚步变得坚定起来。
以魏冉歹毒的性子,她回宫后必定会把见过她狼狈样子的人全都灭口。
我不怕死,但我看不得她那么飞扬跋扈地活着。
惹了满身的血债,她怎么能活着……
不如试试看吧,魏冉,看我能不能夺走你的一切。
回宫的路上,我一直在套话,听闻魏冉三岁时就被送到普德寺养着,从不见外人,所以知道她如今长相的人寥寥无几。
先帝驾崩后,妃嫔殉葬,太后出家,如今这宫里认识她的人只怕一个都没有。
我稍稍放下心来。
傍晚时分,马车进了宫,新皇魏疆立马召见了我。
他端坐在上位,容貌俊朗,气势威严,令人不敢直视。
「妹妹,一路舟车劳顿,可受了伤?」
我低着头,谨慎地答:
「谢陛下关心,未曾受伤。」
之后便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我心如鼓擂,就在我以为自己露出马脚,下一秒就会被拖出去杖毙时,魏疆突然开口:
「你我是亲人,该说说亲人的话,都下去吧。」
殿里服侍的太监宫女,以及外面等候的护卫都退了下去。
我刚松一口气。
下一秒,一柄长剑便指向我喉咙。
魏疆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真是世道变了,竟然连公主都敢冒充。」
我立马就跪了下去:
「我是谁不重要,陛下说我是谁,我就是谁,重要的是,我会很听话。」
短短时间内,我打听到的不只魏冉的事情,还有为什么新皇这么着急找公主回宫。
听宫里人说,先皇膝下儿女接连夭折,唯一活着的血脉只有在普德寺养着的魏冉。
如今的新皇,其实是分支血脉,手握重权,私自登基为帝。
实际上名不正,言不顺。
所以他才要把魏冉召回宫,还要让全天下知道魏冉在宫里颇受优待,既堵了那些前朝老臣的口,也为自己博个名声。
但真公主怎么可能甘心,她若有野心拉拢朝臣,迟早是个祸端。
还不如我这个假公主。
我无依无靠,最好拿捏了。
见魏疆没说话,我颤颤巍巍地说:「陛下要不试用一段时间,如果不满意,再把我*了。」
只听一声轻笑。
眼前的剑被收了回去。
魏疆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里有些兴致:「你胆子倒是不小。」
这意思,怕是暂时不会*我了。
我跪了下去:「谢陛下。」
「你该叫皇兄。」
我一顿,深深一拜:「谢皇兄。」
4
十八岁以前,我连镇上都极少去,那些宫廷规矩我一窍不通。
魏疆声称我病了,让我在宫殿内学了一个月的礼仪,仪态,还有真公主该有的一切东西。
我日夜不停地学,生怕出一丝错。
等能出去的那天,魏疆刚好下朝,路过御花园看见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饶有兴致道:
「阁老他们听闻你回宫,天天嚷嚷着要见你,你如今既然病好了,就见一见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我迟到要面对这一天。
我跟着宫人走到议事房,里面有四五位朝臣,一见到我,他们便激动得涕泪横流。
「有生之年,老臣终于又见到殿下了!」
我根据他官袍的颜色断定,这怕是前朝朝臣之首,崔阁老。
「崔大人言重了。」
我赶忙把他们扶起来。
一群人唧唧咕咕说了很多公主三岁前的趣事。
我装作感慨落泪,实则想笑。
他们口中冰雪聪明,可爱善良的小公主可一点也不像我见到的那个毒妇。
结束前,崔阁老屏退左右,低声道:
「公主,在臣心里,您才是这皇室正统,是唯一配坐上皇位的人,您若有心思,只需一声令下,老臣必拼死为殿下铺路。」
我猛然抬头看着他,惶恐道:
「大人怎么能这么说,如今陛下英明,治国有方,我自小养在寺里,对国事一窍不通,怎堪大任,如今天下这么安稳,我很满意,只等……」
我顿了顿,害羞地低下头:「皇兄给我赐婚,找个好夫家便知足了。」
崔阁老还要说什么,我把耳朵一捂,摇头道:「啊,我的耳朵好痛,听不见,我听不见……」
他表情复杂,见我实在胸无大志,只能失望地甩袖离去。
我松了口气,余光看见窗外那道影子也离开了。
魏疆叫我去御书房,我一点不落把刚刚的谈话都交代了。
他都叫人偷听了,我就算不交代,他也会知道。
这场见面,本身就是他对我的考验。
目前看来,我应该是通过了。
因为魏疆当着我的面拟了道圣旨,封我为常仪长公主。
册封仪式前,旨意昭告了天下,魏疆让司天监挑了一个好日子带我去祭祖。
我穿着华贵的公主礼服坐在辇车上,那衣服红得耀眼,金光灿烂,铺满了整片灵鸟刺绣,金珠碰撞间叮铃作响。
我端坐在上,接受万民的注目。
他们正齐声高呼长公主千岁,突然间,人群里一阵*乱,刺耳的尖叫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我侧目看去,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穿着乞丐服的女子正疯狂地往这边冲。
「假的!她是假的!我才是真正的公主!」
我瞳孔骤缩,这竟然是魏冉!
她被侍卫们按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声称自己才是公主。
可惜百姓们都在偷笑,没一个人相信她的话。
她狼狈的样子我看得很开心,便不由得笑起来,摩挲着爹娘留给我的那朵廉价珠花,居高临下地问:
「哪里来的乡野丫头,也敢冒充本宫?」
5
魏冉一顿,像疯了一样抓挠阻拦她的人,嘴里大叫着:
「我要*了你!你该死!」
「放肆!」魏疆从前面一辆辇车上站起来,冷声道:
「冒充公主乃是死罪,来人……」
他话没说完,崔阁老站了出来。
「陛下且慢,这女子的脸上虽然都是脏污,但隐约还真有点先帝的影子,皇家血脉事关重大,不如把她交给臣,谁是真,谁是假,咱们查验一番自然就知道了。」
说完他似有若无地看了我一眼。
仿佛在筹划些什么。
有崔阁老带头,那些前朝朝臣纷纷起哄,魏冉便被他们保了下来。
而我的册封礼也得等查验清楚后才能再举办。
回宫后,魏疆开门见山地问:「那是真正的魏冉?」
我点头:「是。」
他沉思片刻:「崔阁老定会用各种方法验证,你能应对吗?」
我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心进宫,他们有亲人有家族有仕途,我只有这条命。
给我这条命的人已经死了,所以我比谁都能豁出去。
于是我俯首道:
「可以试试,如果应付不了,我会找靠山的。」
魏疆反应半天才意识到我说的靠山是他,不免笑了笑:「量力而行。」
果然,次日,崔阁老就带着魏冉进了宫。
她穿着锦衣华服,满脸戾气,听说进宫路上马车碰到一个玩耍的孩子,她夺了马鞭就抽了过去,说是拦了她的路。
相比之前,她变得更加残暴。
魏疆派去的心腹查探回来说,我冒充魏冉一走了之后,没有护卫再去找她,大伯大娘便开始怀疑她是假公主,不仅不愿意再伺候她,还抢走她身上所有钱财,逼她做苦工,让她嫁给自己家那个游手好闲的丑儿子。
魏冉终于受不了,找机会逃走了。
想必她此刻一定是迫不及待要把我抽筋剥皮。
恶人自有恶人磨,她这番遭遇,我听得很是畅快。
为了验证谁是真公主,崔阁老把所有朝臣都召集到了殿前,他扬声道:
「大家都知道,当年小公主出生时天有异象,百鸟盘旋,记事官曾记录公主有唤鸟的能力,所以两位究竟谁真谁假,一试便知。」
他说完,司天监的老官出面证实。
魏冉趾高气扬地走到大殿上,她用余光看了我一眼,满眼*意。
只见她高扬着手臂,仰面朝天,嘴里念念有词,没一会儿,天空中飞来一只麻雀,紧接着是一只乌鸦,一只接一只,在魏冉身边盘旋。
这一场面令所有人哑然。
下一秒,他们的目光看向我,纷纷质疑,仿佛在等着看我怎么办。
魏冉也退开一步,挑衅地看我:
「轮到你了。」
6
我不紧不慢地走上前。
从荷包里取出来一小把谷子,没一会儿,一只喜鹊便落在我手上。
魏冉冷笑:
「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算能唤鸟了吧,用吃的引诱,这谁都会!」
我懒懒看了她一眼说:
「我只是让这只喜鹊帮个忙,叫上它的亲朋都来,有些鸟儿不吉利,只要喜鹊来就好。」
这次连崔阁老都开始嘲笑:
「故弄玄虚,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只叫……」
他话音未落,天空突然有大群喜鹊出现,它们鸣叫着,开始在我身边盘旋。
我只挥了挥手,喜鹊就顺着我的动作开始转变方向。
它们像有灵性般,衔起那块象征了公主身份的玉佩。
这一震撼场面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司天监那老官举臂高呼:
「这才是真正的唤鸟啊!公主千岁!」
由他带头,殿下跪了一半,都在振臂高呼公主千岁。
魏冉从震惊中回过神,她脸色煞白,疯了似的大喊:
「不可能!你弄虚作假!你是假的!那是我的玉佩!」
还是崔阁老稳重,他说虽然我能唤鸟,但魏冉同样也唤出了鸟,不能证明她不是公主,要另找方法验证。
事后,魏疆问我是怎么做到的。
我拿出一小罐药水说:
「我爹年轻时跟游医学过点皮毛,后来他在地里干活,发现喜鹊会对一种草格外着迷,就做了这种药,只要抹在衣服上,喜鹊就会被吸引来。」
我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
「那时候,爹常常用这法子给我变喜鹊戏法……」
魏疆接过我的药水,摩挲着说:
「你有个好父亲。」
「是的,曾经有。」
但这一切都被魏冉毁了。
所以,我也要毁了她。
没过多久,听闻崔阁老找来了关键性人证,蹲守在阁老府前的探子说,几天前,有一对夫妇带着儿子住进了阁老府。
根据他的描述,那是大伯大娘和堂兄。
知道是他们,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魏疆见我在笑,便问:「不怕他们上殿跟你对峙?」
我摇摇头:
「我只怕他们不来。」
这些人我本来就没打算放过,还想着什么时候去找他们,没想到自己先送上门了。
7
很快,崔阁老便带着大伯一家气势汹汹地进了宫。
他仿佛胜券在握,连虚礼都不做了,指着我便大骂:「陛下,臣已查清,此人根本就不是魏冉公主,她就是一个乡野村妇,这两人便是她的大伯大娘,在我府上已经全交代了,此人冒充公主进宫,罪无可恕!」
魏疆撑着脑袋,目光看向那对夫妇。
「他说的是真的吗?现在宫里的这个,是你们的侄女?她还欺君罔上,冒充公主?」
大伯大娘一个战栗,下意识看了我一眼。
我嘴角带着笑,不动声色地做了一个指甲划过脖颈的动作。
大伯大娘吓得脸都白了。
他们是贪,不是傻。
他们那么对待魏冉,如果真让魏冉夺回公主身份,以她睚眦必报的性子,一定会把他们碎尸万段。
就算魏冉大发慈悲不*他们,律法也不会放过他们。
毕竟我冒充公主,株连九族。
但如果我是真公主,那就不一样了,我们会成为一条绳上的蚂蚱。
于是,大伯抖了又抖,直接当着众臣的面砰砰磕头:
「陛下恕罪啊!我在崔大人府上说的话都是胡说的啊!我一个贱民怎么敢认公主当侄女?都是崔大人给了我们钱财,又加以威胁,我们才说的谎话,他府上那个才是假公主啊!」
他话没说完,魏冉瞪大了眼睛,尖叫着冲他抓去。
「贱民!你这个贱民!你拿了我那么多钱,你还要害我!我要*了你,诛你九族!」
大伯大娘吓得围着大殿跑。
「救命啊!假公主*人灭口了!」
这场面太过滑稽,没等魏疆开口,崔阁老大怒:
「荒唐!成何体统!」
大伯大娘直接扑倒在我脚边,抓着我的衣裙求救:
「公主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吧,我们说了真话,他们肯定要*人灭口的啊!」
我笑了,朝左右挥挥手,便有人把他们扶起来。
「放心,你们不畏强权,敢于说真话,本宫会为你们讨个公道的。」
现场一片死寂。
魏疆用手指点了点额头,有些疑惑地问:
「刚刚阁老说,冒充公主是什么罪名来着……」
魏冉满脸绝望,她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崔阁老。
崔阁老沉着脸,咬牙切齿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金牌,众臣哗然。
「这是先帝御赐给臣的免死金牌,如今臣用这块金牌请求陛下再给臣一个机会,臣一定能找到其他证据证明公主的身份。」
魏疆的脸色也不好看。
但他本来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当皇帝,当然不能直接跟先帝对着干。
所以他只能答应。
8
大伯大娘他们被我安排在宫外一所客栈,派了人看护,但不限制自由。
他们隔三差五就悄悄找我要钱,我每次都给了一大笔。
魏疆说:「你的钱只怕快没了吧。」
我摸着袖子里那朵珠花,笑了笑:「本身也都不是我的东西。」
那些贵女们为了巴结我送的钱财,我毫不惋惜地一笔一笔喂给了大伯一家。
于是朝堂上都在赞我知恩图报,仁慈宽厚。
没过多久,堂哥在堵坊输掉了所有钱,大娘又混进宫来找我要。
我笑眼弯弯地看着她:
「本宫那么多银子,够你们衣食无忧一辈子了,怎么还来要?」
大娘讪笑:
「你哥哥不知道怎么突然好赌成性,你给我们的银子,又被他给输了。」
「那我也没办法,我也没钱了。」
大娘顿时就白了脸。
她又开始用老一套,撒泼打滚地威胁我,却不想有人径直把她拉下去打了二十大板。
她趴在地上*时,我倚在门边笑吟吟地说: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本宫说话,这顿板子算个告诫,再有下次,可就是死罪。」
大娘浑身发抖地看着我,终于反应过来,我不再是那个任他们拿捏的陈景,我现在是她亲口证实的常仪长公主,我可以轻而易举碾死他们。
对于他们来说。
我跟魏冉一般无二。
她不会知道,堂兄第一次进赌场,是我找人引进去的。
他连续赢了好几天,便染上了瘾,他没钱了,我就给,久而久之,他们便以为不管他输了多少,都有人填。
直到我突然翻脸。
他们欠的钱就像个无底洞,三辈子也还不上。
没过多久,赌场催债的找上门,砍走了堂兄两条手臂。
大伯大娘走投无路,去找崔阁老说只要给银子,他们愿意当人证,被骗过一次的阁老勃然大怒,命人把他们绑在马车上拖行。
听说大伯断了腿,大娘伤了心肺。
他们一家缩在城外破庙乞讨度日,看样子,熬不过这年冬天。
或许他们会觉得我狠心吧,可我本就不是多善良的人。
那点骨肉亲情,在他们五百两卖了我,又去找崔阁老准备再卖我一次时就消失了。
毁了他们的,是他们自己的贪婪。
那之后,崔阁老跟魏冉消停了很长时间。
可能他们是在找别的人证,但芦花村的村民们已经先一步被魏疆拿捏了。
他让人拿着我的画像去村里说我是通缉犯,认识我的人都要抓走审讯。
等崔阁老的人再拿着画像去问,一村子的人没人敢说认识我。
眼看着崔阁老这次丢了免死金牌,还让众朝臣失望,失了人心,魏疆心情大好。
他说要去民间转转,出人意料的是,还要带上我。
9
魏疆像是对京城很熟,他绕过了那些繁华地方,去了流民聚集地。
「我不是家里最受重视的孩子,十八岁那年我去了大江南北,看遍了人间疾苦。先帝昏庸无道,崔阁老等人奸臣当道,他们克扣赈灾银,跟富商们狼狈为奸。」
「所以那时我就想,如果我能执掌这天下,一定不会让它变成这个样子,可他们总不让我如意。」
流民们蜷缩着睡在角角落落,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衣不蔽体,瘦骨嶙峋。
魏疆也不嫌脏,他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
从怀里掏出刚买的桃酥给了他一块。
见我站在一旁面带疑惑,魏疆问:「你以前过得艰难吗?」
我点头:
「难,春秋要交粮税,可如果遇到蝗灾虫害,暴雪山洪,庄稼颗粒无收,朝廷的税却不会少,那我们只能掏空家底去补,那时候吃草根昆虫也是常有的事。」
魏疆叹了口气:「所以我刚刚只是给了那孩子一块酥,我若是给钱,他只会被众人哄抢。一时的施舍于事无补,我要做的,是重整朝堂,从根本上解决这些事。」
我曾以为魏疆年纪轻轻,根本不懂老百姓的疾苦。
没想到,他比谁都清楚。
宫外到底不太平,我们在四周转了一圈就准备回去,没想到突然发生变故。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刺客直冲魏疆而来。
护卫们拼死反抗,只够护着我跟他骑马冲出去。
我想着绕城转一圈,从另一侧宫门入宫会安全很多,但魏疆的脸色越来越差,竟然抓不住缰绳,径直摔下马。
「陛下!」
我吓了一跳,忙拖着魏疆把他搬到丛林中。
魏疆中了箭,情势紧迫,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应该是刺客们追来正在搜人。
我狠狠抽了马一鞭,让它飞驰而去,吸引他们注意。
然后抱着魏疆藏在树后,简单给他处理了伤口。
魏疆迷迷糊糊醒了一次,他看了我很久才开口:
「你为什么不走?」
「我走了,不管你死活吗?」
魏疆笑了笑:
「我知道你不喜欢待在宫里,所以散尽钱财,从没想过在这里长待,现在我受伤,你大可以远走高飞。」
我皱眉盯着他,用找来的草药帮他敷了伤口,沉声道:
「因为百姓需要你。」
如今改朝换代,魏疆是个好皇帝,眼看着百姓有个光明的未来,我不能让这个希望葬送在我手上。
我怕他失温,抱着他整整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等来了他的心腹。
听说魏冉已经用拨乱反正的借口围了皇城,企图造反。
魏疆连夜调兵打了回去,他本就是手握兵权当上的皇帝,对付阁老那些文臣轻而易举。
但没想到,崔阁老垂死挣扎,在魏疆攻进城时跑到护城墙上,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说魏疆是逆贼,他谋权篡位,还掉包了先皇唯一血脉。
魏疆骑在马上看他。
崔阁老头发凌乱,振臂高呼:
「我有重要人证!他已经到了京城,如果魏疆小儿不心虚,明日就在这城墙上,可敢与我当着全城百姓的面对峙?」
如果不答应,他就坐实了乱臣贼子的罪名,那时各封地亲王必定群起而攻之。
魏疆微微蹙眉,冷哼一声:
「那就如你所愿。」
10
书房内,魏疆跟我对坐着下棋,我说:
「崔大人这么有信心,那明日来的人可能会是公主的贴身之人,我没办法了,所以陛下,得靠你了。」
魏疆不知道在想什么,烛光下的脸晦暗不明。
他执着一枚棋子,迟迟没下下来。
半晌,他应了声:
「朕会解决的。」
在我看来,魏疆是很靠谱的,所以他答应后,我便放心地睡了个好觉。
明日对峙,那人证应该是来不了了吧。
魏疆不会*他,或是送走,或是扣留,总归是不会让他出现在城墙上。
我是这么想的,以至于看见那个烧毁了半边脸的和尚时,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
魏疆的人失手了吗?
我诧异地看向魏疆,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
我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这一天终究是要来了,被拆穿的话,我应该会被处死吧,那样也好,爹娘只怕早就等我等急了。
魏冉看着我,终于忍不住畅快地笑出来:
「贱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没说话。
「他是普德寺的和尚,我在普德寺长大,他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最是了解我。假的终究是假的,你冒充了我这么久,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我叹了口气:
「我的确不认识他……」
我话音未落,和尚突然上前一步,对我遥遥施了个礼:
「贫僧不小心伤了脸,殿下不认识我也是应该的,可我却认识公主殿下,许久未见,殿下身子可好些了?」
这番话一出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魏冉愣住了,她踉跄着拉住和尚的袖子质问:
「忘尘!你撒谎!你忘了吗?我才是魏冉啊!」
和尚对她拜了一拜:
「贫僧并不认识施主。」
「啊!你骗我!你们都骗我!」魏冉又哭又笑,疯狂抓自己的头发,「为什么没人认识我,我是公主啊,不不不,我好像不是公主,那我又是谁?」
她疯了。
而和尚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诳语。」
彻底坐实了我的身份。
崔阁老当场摘了衣冠,跪地大哭:「命啊!这都是命啊!」
他和同党被抓了起来,以谋逆罪论处。
魏冉也被关进天牢等候处置。
一切尘埃落定,我去见了魏疆一面,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陛下……是打算*了我吗?」
11
一开始我以为和尚说的话是魏疆吩咐的,可当时他眼里的震惊并不像作假,那时我就知道,他知道和尚会出现,却没料到他会倒戈。
除了想*我,我想不到为什么。
魏疆站在逆光里,半晌才道:
「朕是想留下你。」
「什么?」
我愣住了。
「你可知道,陈国趁着我朝动荡,突然发起战争。如今已打了数月有余。」
魏疆紧蹙着眉,声音低沉:「百姓现在根本经不起一点战乱,所以我答应了讲和,陈国要求公主和亲。」
他说到这里,我恍然大悟。
所以他想让我在全城百姓面前暴露身份,让魏冉以公主身份去和亲,而把我留下。
魏疆说:
「帝王路上太孤独了,我也想有人能陪陪我,这辈子,我就存了这一次私心,却也没能赢过天命。」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孤单的影子映在我脚边。
我跪下来,对着他俯身一拜:
「陛下,这条路艰辛且孤独,无论我在哪里,我相信,我们都在往前走。」
他神色复杂:
「你但凡说一个不字,朕会保你周全。」
「可陛下你也说了,百姓们经不起动荡了,我还等着看陛下的改革,看繁荣盛世,看百姓安居乐业,不再流离失所。」
我离开前,他叫住我:
「你叫什么名字?」
「陈景。」
父亲希望我吉祥如意,能有福气看到大周盛世光景。
前十八年,我吃不饱饭,睡不好觉。
如今有机会能让其他人吃饱饭,睡好觉,我很知足。
离宫前,我去见了魏冉一面,她在牢里疯疯癫癫地喊着自己是公主,狱卒给她送个饭,她也要诛人九族。
我站在她面前,她就像疯了一样扑上来。
「我记得你,你这个贱人!你冒充我,我要*了你!」
我冷冷看着她, 拿出了那块象征身份的玉佩。
「想要吗?」
魏冉瞪大眼睛点头:
「我的!那是我的, 我才是公主。」
我当着她的面松开手, 玉佩掉落在地,瞬间摔成两半。
「啊!」
魏冉疯了似的趴在地上,伸手去够玉佩的碎片,双手被划到血肉模糊。
你抢走了我的一切,那你的一切, 我也拿走。
这很公平。
上位者往往只享受那些权势,却不管自己该承担的责任,这是百姓苦难的源头。
我想魏疆想要改变的,正是如此。
魏冉被流放到了苦寒之地,负责押送的官差是那个不小心拦路, 却被抽打的小孩的父亲。
听闻她半路就死了,倒是比我想得还要久一点。
12
年后第一天, 我身着凤冠霞帔前往大陈和亲。
千里红妆,百官送行。
行至城外送别亭,一个蒙面僧人拦住了马车。
我一眼认出他是那日城墙上的人。
「贫僧有话跟公主说。」
我跟他单独来到亭子里, 忘尘和尚说:「不知道我那日举动会令你远嫁和亲, 实属罪过。」
我微微扬了扬嘴角:
「怎么能是罪过?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如今为百姓谋福, 值了。如果是她, 在异国他乡胡作非为, 撺掇大陈攻打我大周, 那才是真正的罪过。」
说到这里, 我不免好奇地问:
「小师傅与她有仇?」
忘尘掀起面罩, 露出可怖的烧伤疤痕。
他说就在魏冉被人接走前一天,她对这座困了她十八年的寺庙充满恨意,便命人把所有和尚都锁在大殿里,浇上烈酒,一把火全烧了。
「我是唯一逃出来的人,师父临死前赐我法号忘尘, 让我忘了这些仇恨,可我到底不是个悟性很好的人, 我放不下这些,倒是辜负了师父的嘱托。」
这番话听得我唏嘘不已。
忘尘又说:
「我曾见过你的。」
我微微一愣:「什么时候?」
「我逃下山后, 被一对夫妇救了,他们把我送去医馆,垫付了药钱, 我曾看见你叫他们爹娘。」
我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手里紧紧攥着那朵珠花。
爹娘因为善意救了魏冉, 却因此丢了性命。
可他们从没做错, 他们的善,终究以另一种方式, 庇佑了我。
我握着珠花泣不成声。
不知道什么时候,城外已经聚集了很多百姓, 我上车时看见他们井然有序地跟在马车后面相送。
城墙上似乎有一道熟悉身影, 我再看过去时, 又消失不见。
大概,是我看错了吧。
忘尘和尚站在送别亭对我行了一大礼:
「愿施主此去,一帆风顺, 万事无忧。」
百姓们齐声高喊: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天光大盛,我掀起帘幕,看见阴了数日的天终于散去阴霾。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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