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路048(曾恒)|山径

大东路048(曾恒)|山径

首页休闲益智解开钩索更新时间:2024-05-01

山径文学社推介

(曾恒长篇小说《大东路》连载)

(2023年9月团结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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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惊魂黑云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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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众人手脚并用沿着一面斜坡往上爬。

坡面多是流沙乱石,坡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谷底是一条湍急河流,水声轰鸣。坡面陡峭,一不小心就被流沙带着滑向深谷。曹青如同一只灵敏的猴子,在松软的流沙坡面爬得飞快,众人紧随其后一鼓作气向上爬上。过了一会,陈天鹏、杜铁鼎、德子等人都上来了。众人这才回头看向坡面,许多黑点尚在向上爬行,有几个脚下打滑的,转眼就掉到深谷里去了。

众人惊魂未定,深谷里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嗡嗡声,坡面上的碎石流沙纷纷向下滚落,众人惊惶四顾,只见谷底缓缓升起一团黑色的雾霾,便如童话中的幻景,雾霾时张时合,忽快忽慢,形状变化不定。曹青大惊失色,大叫:“瘴气,快跑!”话音未落,人已跑出数丈开外。

只有山里人才知道瘴气的厉害,一旦被它挨上,那就是个死。众人情知不妙,起身跟着曹青猛跑。那团瘴气闻风而动,便如长了眼睛似地追了上来。为了逃出生天,所有的人都拼了老命地奔跑,哪知不管他们是跑直线还是跑弯道,瘴气一直追在后面,怎么跑都甩不掉。跑到最后,众人精疲力竭,再也无法移动脚步,一个个躺在地上等死。便在此时,迎面突然刮来一股妖风,顶着瘴气扑了过去,瘴气被大风一扑,便如一匹勒住笼头的野马,一个急转弯窜往一边去了。

“老天保佑,瘴气往林子里去了。”曹青大汗淋漓,全身尽皆湿透。

“妈的,这么着都没把老命交出去,老子就是命大。”歇了半晌,杜铁鼎方才缓过气来:“那瘴气明明都追上来了,却又拐弯走了,这不是成心戏耍老子吗。”杜铁鼎长年累月在枪林弹雨里走,从来都没有他怕过的事,却被这股瘴气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数月之前,171团坚守邵阳,日军惨无人道地对守军施放毒气,无数的士兵死在毒气之下,尸积如山。中毒的士兵有的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有的伸手扣入喉咙,有的把自己的皮肤抓得稀烂,其状惨不忍睹。此时遇到瘴气,杜铁鼎自是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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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鹏坐起身来,惊奇地发现,为了躲避那道瘴气,众人全都躺在一个光秃的小山包下。他觉得小山包有点眼熟,仔细一看,正是黑云寨众兄弟的大坟包,边上另有一座小坟包,便是掩埋马大飞尸骨的地方。陈天鹏大惊:“这股瘴气来得凶猛,走得却也奇怪,莫非是黑云寨兄弟在九泉之下保佑我们?”

曹青上前数步,对着小坟包倒地就拜。

杜铁鼎莫名其妙:“你这是干什么?”

曹青起身说道:“小坟包里埋的是我的哥哥马大飞。”

“你说什么?”陈天鹏一震,眼神利剑般地盯向曹青:“你究竟是姓曹,还是姓马?”

曹青抬头看天,说话的声音如同天外飘来的回音:“我姓曹,此姓乃是大顺皇帝所赐。三岁那年,曹青父母双亡,家中只留下我和哥哥相依为命。哥哥大我十岁,带着我沿街乞讨,吃百家饭,纳百家衣,总算是老天有眼,没让我们兄弟二人饿死街头。多年以后,一位手刃仇家的汉子带着我们兄弟二人上了黑云寨。从此,哥哥改名马大飞,弟弟改名马小飞。哥哥有一身好力气,特别讲义气。做了寨主之后,他经常带着一帮喽打家劫舍、绑票过往的商旅。因为长年累月居住在洞窟之中,马大飞发现了洞窟秘密。为了掩盖真相,马大飞故意虚张声势,指使山寨喽四处掘坟盗墓,暗地里却把洞窟里的宝贝一件一件地拿出来与外界交易,只说是盗墓所得。从此之后,凡是打家劫舍得来的财宝,马大飞尽皆分给手下的兄弟,自己不留一分一毫。哪知道中途*出一个程咬金来,半天云领着一群败兵路过此地,马大飞与之展开激战。半天云手下的人都是淞沪战场下来的,马大飞不是对手,最后战败投降。半天云夺了寨子,坐了黑云寨的头把交椅。”

听到此处,众人一阵唏嘘。

曹青接着说:“投降之后,马大飞坐了第二把交椅。原以为只要小心一点,同样可以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哪知半天云窥破了洞窟秘密,拿到钥匙之后,便以莫须有的罪名毙*马大飞,将其暴尸于野。出事之时,恰好我在山下踩点,这才侥幸逃得一条性命。去年秋天,曹青再度潜行上山,打算悄悄地为大哥收尸埋骨。山林里忽然走出来一行人,曹青以为是半天云的喽,急忙逃离此地。直到飞雪与杜长官潜回邵阳,说起陈长官与老贾前往黑云谷之事,曹青方才知晓那日撞见的乃是陈长官等人。”说到此处,曹青双手合十,向陈天鹏深鞠一躬:“陈长官,谢谢你为家兄收尸埋骨!”

回想那日情景,陈中超突然呼喝有人,原以为是他过于紧张,错把绑在树干上的骷髅当活人。直到此时,方才知是马小飞在林子穿过,陈中超的视觉并未出错。陈天鹏叹道:“人生在世祸福难料,冥冥之中自有天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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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青的身份变幻不定,一会曹国公的后裔,一会是黑云寨的土匪,杜铁鼎感到脊背一阵阵发凉:“你的城府很深啊,原来只道你是一介山野村夫,现今却不知你究竟是姓曹还是姓马!”说到此处,突然贴上前去,使出一招分筋错骨手拿住曹青:“说吧,此番前来,是否还有其他目的?”

曹青的手臂瞬间脱臼,痛得直冒冷汗。但他未做任何抵抗,只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实话相告,在下并非曹老太爷侄子。不过,曹家父女亦与在下一样,皆是曹国公卫士的后裔。今日之事,曹青受了曹老太医之托,心甘情愿跟随二位长官进山,不为别的,只为保护二位长官平安归去。”

杜铁鼎冷笑:“杜某手握千军万马,用得着你来保护?”

曹青言道:“曹青原本就是当死之人,这条小命何足道哉?杜长官大事未成,现在*了曹青为时尚早。”

杜铁鼎更为恼怒,手上加劲,欲待彻底废去曹青的一条胳膊。

陈天鹏止道:“杜兄且慢,待我先来问他。”

杜铁鼎:“这条胳膊权且给你留下,敢说一句假话,就把你两条胳膊全部卸下。”

陈天鹏问道:“你凭什么保护我等平安?”

曹青回道:“日军进攻邵阳之时,曹青参加了战地救护队,目睹国军将士奋勇*敌,甚为感动。当时,本人不幸为毒气所伤,陷入昏厥被人送至曹氏医馆,只因中毒过深,曹老太医也是无能为力,断言在下最多还有一年阳寿。曹青万念俱灰,心想苟活于世不如早死,省得拖累他人。哪知就在寻死上吊之时,偏偏又被曹氏父女救下,终是留得半条性命。自此以后,曹青便在曹氏医馆住下,煎服汤药苟延残喘。忽有一日,得知飞雪也是黑云寨里逃得性命之人,言及往事,二人对那半天云皆是恨之入骨。直到半个月前,杜长官潜入邵阳,街上枪声大作,此后又听得后巷脚步急促,显然是奔着医馆而来。曹青不敢造次,便在后巷院墙之上架了一道长梯,自己悄悄藏在楼上窥视动静。却是飞雪与杜长官蹬梯越墙,待得你们进入医馆,曹青赶紧下楼撤去长梯,未给追兵留下任何线索。”

“哦?”杜铁鼎细想那日遁入巷道的情景,当时已经无路可走,却在医馆后院的外墙斜靠着一架长梯,二人蹬梯而上,鬼使神差一般摆脱追兵。原来以为只是巧合,未想梯子却是曹青所置。

曹青又道:“风声过后,飞雪拿出一个荷包,言说杜长官有进山寻宝之意。时至今日,知晓洞窟藏宝的人皆已作古,曹青愚昧,却是藏宝的半个知情人。洞窟凶险,外人莫知,曹青愿尽绵薄之力相助二位长官,权当报那曹氏父女的救命之恩。”

此时,杜雷率领大队人马陆续抵达,恰好听得曹青所说的最后几句,忍不住张口反问:“陈长官早就去过黑云寨,怎说只有你是半个知情人?”

曹青道:“洞窟四通八达,若是不明路径,进得去,出不来。”

陈天鹏点头道:“此话不假,洞窟之中极其复杂,此人在黑云寨数十年,自当知晓其中奥妙。”

德子走上前去,托住曹青的胳膊一拉一送,喀嚓一声,关节便已回复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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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进了暗室,陈天鹏将钥匙插入槽孔,转了半转就拧不动了,又不敢太过发力,额头上不知不觉地渗出一层汗珠。曹青道:“此处须得两把钥匙均匀用力方可拧动,劲道和力度务必恰到好处,否则万万不敢打开。”

陈天鹏让开身位:“你来。”

曹青也不客气,先将两把钥匙拔了出来,握在手里轻轻摩挲。这两把钥匙原是马大飞的命根子,除了他本人,能够碰到钥匙的人只有马小飞,他太熟悉这两把钥匙了。片刻过后,曹青屏声敛气,咔嚓一声将两把钥匙插入槽孔,双手转动,左三圈右三圈。便在此时,槽孔一旁现出两个小孔,曹青急忙将两颗红宝石吊坠嵌入其中,再将钥匙向前猛推,直至没柄。只听“嘎吱嘎吱”一阵闷响,一扇石门缓缓打开。

杜铁鼎暗自咋舌:“这个曹青果然有点名堂。”

陈天鹏来不及多想,挥手下令:“警卫排负责搬运大厅物资,特勤队跟我们进洞。”

洞道黑咕隆咚,火把只能照亮周围几米的距离。走了一程,洞道化成一条狭长的熔岩裂缝,曹青也不打话,侧身往那裂缝当中挤进去,众人有样学样,也都扒着裂缝向前挤。过了裂缝,洞道豁然开阔,现出一片空旷的洞厅。

曹青顺着洞道一侧的天然石阶拾级而上,爬上一个断层平台。歇息片刻,曹青拿起一块石头在石壁上“咚咚咚”地敲打起来,众人不知何故,抬头看时,只见曹青奋力一推,上边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门洞。德子举着火把紧随曹青进入门洞,洞内顿时亮堂起来。杜铁鼎、陈天鹏随之而入,眼前却是空空如也。德子将火把举过头顶,只见石壁上方刻有一条粗糙的飞龙,飞龙一旁有“天子李”三个大字,字体飞舞张扬,刻在石壁之上。陈天鹏暗自吃惊:龙与天子都是帝王的专利,在封建王朝,只有皇室成员可以使用龙的图腾,只有皇帝可以称为天子。

曹青也不说话,纳头便拜。礼毕,起身言道:“此处有两个箱子,当是二位长官寻找的东西。”

原来,叠放在那图腾之下的岩石竟然都是箱子,因为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肉眼根本看不出来。德子将箱盖揭开,但见满箱的金锭和银锭,德子打开另一只箱子,全部都是珠宝首饰。

杜铁鼎大喜:“天鹏兄,宝藏找到了!”

陈天鹏盯着地上的箱子,却是不为所动:“这就是传说中的闯王宝藏?”

曹青欲待回话,忽然口角流涎瘫倒在地,全身瑟瑟发抖。原来,他身上余毒未净,每隔几天便要发作一次。过了一会,曹青渐渐回过气来:“回陈长官,箱里的金银首饰,皆是半天云伏击日军、劫掠商贾所得,并非闯王宝藏。”

杜铁鼎吃惊不小:“这半天云确实厉害,几年时间就弄了这么多的宝贝。”

正在这时,下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原来是杜雷搬走了洞中的军火,带了部分人手赶来。杜铁鼎挥手道:“你们来得正好,把这几个箱子搬出去!”

毒发过后,曹青面色铁青,陈天鹏问道:“怎么样,你还行吗?”

曹青:“没什么,已经习惯了。曹青中毒太深,早晚是个死,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也没有什么后悔的,闯王宝藏尚在洞窟深处,只是途中凶险,二位长官须得格外小心。”

杜铁鼎道:“我们都是当兵打仗的人,什么样的凶险没见过?往前走吧,没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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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洞厅变得越发宽敞,走了一程,脚下现出一道深坑,黑漆漆地看不见底,只有淙淙水声隐隐传来。曹青沿着深坑边缘走动,不一会又停了下来,低头搜索,在深坑边发现一条长长的软梯。曹青转身看向众人,似乎有点犹豫,最终把心一横,抓着软梯下行。

陈天鹏、杜铁鼎随之而下。

软梯搭在石壁之上,踏板又湿又滑,长满青苔。众人攀着软梯,挨次下行,一步三惊。忽然传来一声裂帛般的声响,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软梯已经拦腰断裂。原来,那软梯时日已久,且在山洞之中饱受湿气侵蚀,哪里还承受得了千百斤的重量?幸好曹青、陈天鹏看准一块突出的石台中途着地,杜铁鼎距离石台尚有数尺,赶紧向下一跳,又被陈天鹏一把拽住,这才站稳脚跟。几个尚在软梯上的士兵却没有这般运气,只听得一连串的惊叫,全都噼里啪啦地摔了下来。曹青举起火把照看,但见摔在石台上的一名士兵七窍流血,当场就断了气。另有两名士兵直接掉到深坑下面去了,一阵人的惨叫传来,惊得众人汗毛直竖。过了片刻,又有一道黑影壁虎般地粘住石壁滑落下来,却是德子仗着一身轻功,舍了软梯攀岩而下。

见了德子,众人稍感心安。杜铁鼎道:“妈的,这软梯怎么早不断晚不断,单等着我们下来就断了?”

曹青心里也是发毛:“可能是软梯上的人太多,这软梯承受不起,一下子就断了。”

陈天鹏往四下里看了一遍,原来,他们落脚的石台处于深坑的中部,深坑石壁刀削斧砍,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德子朝深坑扔了一块石头,过了好久才听到石头落水的声音。

陈天鹏问德子道:“你的轻功厉害,还上得去吗?”

德子连连摇头:“石壁太滑,再难上去。”软梯断裂之后,他赶紧攀住坑壁缝隙,壁虎般地贴着坑壁下行,途中也是险些失手,若要徒手上去,实比登天还难。

“那怎么办?”众人面面相觑。

抬头看去,深坑上方的士兵拿着火把两头乱跑,摇曳的火光晃来晃去,星星点点。眼见软梯断裂,杜雷吓得六神无主,站在上面一个劲地呼喊。

“有一条险路……”过了好一阵子,曹青忽然清醒过来。

“有路吗,你怎么不早说呢。”杜铁鼎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向上面喊了一嗓子,让杜雷带人出去,到洞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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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有路,其实没有路。曹青举着火把走在前面,众人屏住呼吸,扣住石壁上凸起的石块贴着墙面往前走,有的地方只能落下半只脚。半个时辰后,众人爬上一个横切的岔洞,这才松了一口气。岔洞是一个很大的溶洞,石柱、石塔、石幔、高山流水、荷塘剑池比比皆是,造型千奇百怪。

德子看得入迷,咋舌道:“我敢打赌,这里是神仙住的地方。”

杜铁鼎笑道:“神仙都在天上,只有妖怪才住山洞。”

陈天鹏笑道:“杜兄,你该不是在给自己下咒吧,我们现在都在洞里,难不成都是妖怪?”

杜铁鼎大笑:“我可是奉了老丈人之命,肩上担着天大的责任。老丈人再三叮嘱,说你我兄弟命中相生,二人同行可以斩妖除魔,魍魉鬼怪都得让道。”

陈天鹏亦笑:“是吗?”

火把哔哩哔哩地跳了几下,很快就要燃尽。众人心里焦急,加快脚步往前赶,曹青脚下一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最后一支火把彻底熄灭,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洞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时间便如凝固了一般,只剩下粗犷的呼吸声。

“上面有光!”德子突然发出一声惊叫。陈天鹏抬头一看,前方有一个白色的光点,似乎很遥远。光是生命的曙光,众人一齐往那透光的地方奔去。原来那道光线是从一个天窗般的裂口射进来的,众人不顾一切地冲向裂口,扒开一堆乱石破洞而出。众人做梦都没想到,在洞窟里转了半天,最终从半山腰上破洞而出,重见天日。

出了天窗,但见高山环伺,岩石缝隙之中生长着无数的灌木和藤蔓。天窗边上有一棵粗壮的枞树,半边根茎裸露在外,倾斜的树身指向空中。杜铁鼎向前走出数步,忽然惊叫一声倒退回来,全身贴紧山体不敢动弹。原来脚下只有数丈见方的空地,再往前走便是刀切一般的悬崖。

悬崖下方是一个巨大的谷地,谷地中央有一个蔚蓝色的湖泊,碧水荡漾,水鸟成群。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唯有曹青表情淡定,说道:“山谷对面有座寺庙,便是大顺皇帝隐居的地方。”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山峰耸峙,云雾缭绕,山峰之间隐隐约约现出一排灰白色的建筑。

陈天鹏吸了一口冷气:“果真是天外有天!大顺皇帝把寺庙建在悬崖峭壁之上,寻常人等又如何上得去?”

曹青道:“听我哥说,对面有一条栈道可以上去,但须等到天湖水位回落,方可沿着被湖水淹没的路径走向对面。”

德子道:“下面的湖泊唤作天湖啊!”

杜铁鼎道:“在下耳浊,你说要等天湖之水回落,莫非这天湖还连着大海,每天都有潮涨潮落?”

曹青道:“曹青愚蠢,并不知道天湖的玄机。天湖水起水落,皆是兄长马大飞说的。因为担心前面涉险,曹青虽然数次来到此处,兄长皆是独自一人驾船越过天湖,将我留在这边等候。”顺着曹青的手势看去,在湖水与陆地交接的地方,果然漂浮着一条玩具般小船。

杜铁鼎恐高,心里一阵阵发慌,索性挨着洞口坐下来。听了曹青所言,他又问道:“马大飞能够驾船过去,为何我们却要等那天湖之水回落?”

曹青回道:“兄长说,只有他才有驾驭那条小船的能力。”

杜铁鼎道:“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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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子站在倾斜的大树下面,贴住树身试了试力道,然后解开腰上的钩索,将那树干牢牢钩住,这才说道:“我先下去,在下面接应大家。”说罢握紧绳索,双脚蹬踏断壁斜面,一步一步滑到悬崖之下。陈天鹏、杜铁鼎、曹青三人依样画瓢,依次下滑。去掉了心里的鬼,那才是真正的天不怕地不怕。杜铁鼎双脚踏上实地,顿时仰天长笑:“著鞭跨马涉远道,我辈岂是蓬蒿人!”

陈天鹏被他逗笑了:“铁鼎兄果然是豪情壮志,刚才尚且如履薄冰,转眼已是潇潇洒洒,成了诗仙。”

德子往湖边走了一圈,回来说道:“小船破损得厉害,载不了人。”

陈天鹏道:“有船就好,先过去看看。”

所谓的小船,其实就是一个大木桶,虽说可以挤得三五个人进去,但其四面都是缝隙,根本不能负重。

陈天鹏抓过船桨轻轻地敲打木桶,谓德子道:“还挺结实的,你去想办法,尽快把它修好。”

杜铁鼎一听,顿时就急了:“还修船啊,那得修到哪年哪月?”

德子面露难色,小船破成这样,就差没散架了,就凭两只手板怎么修理。陈天鹏一笑,不慌不忙地打腰间拔出一把黑铁短刀:“老曾叔说过,这把短刀不是平凡之物,关键时候可以救命。你去试试,砍些小树过来绑定木桶四周,增加它的浮力。”

杜铁鼎大失所望:“这么短的刀能砍树吗,那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我看,还是等着天湖之水落潮吧。”

“你可别小看这把短刀,它的作用大着呢。”陈天鹏笑道:“再说,谁知道天湖之水什么时候落潮?一天还是两天,十天还是半个月?大顺军中多有能工巧匠,他们在高山深谷之中建垒筑巢,借天湖之水淹*清兵,可见天湖潮涨潮落并无定数。我等不比马大飞,倘若在此等上几天几夜,岂不是误了大事?”

杜铁鼎只是摇头叹气:“天老爷,我们全靠那把短刀了。”

意想不到的是,半个时辰不到,德子与曹青已经把十几根胳膊粗细的树干拖了过来,德子挥动短刀削去枝叶,剥下树皮织成绳索,再将树干绑在木桶四周。

杜铁鼎拿过短刀细看,大惊道:“这把短刀如此锋利,果真是救命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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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众人弃船上岸,穿过一片齐腰深的杂草,疾步往山脚下奔去。不一会,林子里露出一排排黑白相间的房屋来。走近前去,所有的房屋都是一个模子,如同摆放在罗盘里的积木,像是古人的兵营,整齐划一,壁垒森严。只因年代久远,地面杂草丛生,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德子拨开蒿草,走进房屋一看,里面空荡荡,什么物件都没有。

众人不敢耽搁,沿着一条暗红色的石板小道向前走,来到一处水塘前,但见水塘呈椭圆形,两边各有一口水井,水井颜色一黑一白,中间曲线交合缠绕,便如九宫八卦图中的鱼形太极。水塘边上有一座小巧别致的祠堂,大门紧闭,空无一人。

杜铁鼎自言自语道:“大顺军经营此地多年,真是煞费苦心啊。”

驻足片刻,几人穿过古老的营盘,直奔寺庙方向。沿途的房舍和脚下的道路都是红色的石头堆砌而成,弄堂与小巷之间千门万户,屋前屋后走廊环伺、肥梁胖柱,红色的巷道和路边的门槛、石磨、石碾、石桌、石凳,有条不紊而又千篇一律。马头墙上爬满各种藤蔓植物,挂帘般地瀑落下来,如同一幅优美的风景画。

众人疾步前行,哪知七拐八弯,道路似乎永无尽头,大山明明近在眼前,就是无法到达。转了一圈,众人来到一座祠堂门前,但见祠堂大门紧闭,前方有一个椭圆形的水塘,两口水井一左一右,阴阳对称,仔细一看,居然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众皆面面相觑。德子喊道:“此处有字。”众人急往观之,祠堂历经风吹雨打,外墙剥落,墙上的字迹隐隐约约。德子扯起衣袖擦去尘垢,墙上现出两个古朴倔劲的楷体大字:“蜀相”。往下细看,却是一首七言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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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

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

三顾频烦天下计⑸,两朝开济老臣心。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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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鹏道:“将一首《蜀相》书在墙上,莫非此处正是孔明祠堂?”

杜铁鼎道:“李自成是明朝末年的草莽英雄,与诸葛孔明相隔一千四百年,应当掰扯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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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鹏举目四顾,周边的屋舍层层叠叠,道路纵横,一条条暗红色的石板道经过祠堂门前向四面八方辐射开去。无论往哪边走,道路或者戛然而止,或者隐没在杂草丛之中,不知通向何方。一个古代兵营竟然如此布局,便如迷宫般一般。陈天鹏搜索枯肠,忽然想起北伐时期的一件事来,说道:“那年北伐,所有的学员都被编入教导团。攻打无锡时,我们途经一片乱石阵,有人戏说那是诸葛孔明的八卦阵。”

“八卦阵?”杜铁鼎正在紧张,听了此话不免一惊:“这般说来,此处真与诸葛孔明有关?那时候你在三连,我在九连,教导团在东路军打头阵,专门对付五省联帅孙传芳,那家伙号称拥兵五十万,每人都有两杆枪,一杆长枪,一杆烟枪,打仗之前须得先抽一通鸦片,否则就迈不动步子。其实那些兵根本就打不了仗,我们一个冲锋就把他们打得稀里哗啦。”

陈天鹏亦在梳理脑海中的记忆,努力寻找头绪:“诸葛孔明已经作古,千百年来,朝代更替、战火纷飞,无数的名楼古刹和园林楼台,或者焚于战火,或者毁于天灾,唯独此处群山环伺,房舍建筑完好如初。如果没有猜错,此处当是大顺军学那诸葛丞相,照样画瓢留下来的九宫八卦阵。”

“对啊!”曹青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我大哥也曾说过,黑云谷有一处九宫八卦阵,当年,此阵曾经困住数千清兵,大顺皇帝亦因九宫八卦阵得以全身而退,大哥说的莫非就是这个地方?”

听到此话,杜铁鼎越发心惊:“不妙啊,若是真的入了九宫八卦阵,要走出去就难了。所谓九宫八卦阵,原是那诸葛丞相用于对付曹魏骑兵的迷魂阵。此阵一开,任你千军万马左冲右突,阵虽破而形不散,你总是冲不出去。”

德子平时钻山入林,从来不需寻找路径,更不会担心什么阵势。心道两位司令的兵书读得太多,这个阵那个阵的,自个把自个绕晕了。不由得哈哈笑道:“这有何难,待我先往前面探路,你们只在原地等我就是。”说罢,便如射箭一般地跑到前面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待在原地等候德子回来。

哪知德子转来转去,明明白白看见前方有路,却又被那平地冒出来的房屋或者竹林石堆什么的挡住去路,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地,一脸茫然地看着众人。

杜铁鼎苦笑道:“死诸葛吓退活仲达,用的便是八卦石头阵。那司马懿是何等人物,他也破不了诸葛亮的阵,我等凡夫俗子只怕是走不出去了。”

曹青忽然问道:“陈长官,你们那时候是怎么走出乱石阵的?”

“是啊!”陈天鹏大叫一声,把其他人都吓了一跳:“那片乱石方圆数公里,大阵包小阵,中间的道路纵横交错,似通非通,便如迷宫一般。我们在阵中折腾了大半天,就是走不出去。孙传芳部得知我们被困,下令炮击。一阵炮弹飞来,炸得我们四处乱跑。战士们以为敌人已经发动地面进攻,纷纷爬上石堆抢占高地。上了石堆,一下子就看清了出进的道路。”说到此处,陈天鹏顿感云开雾散:“德子,你只管望着寺庙方向行走,如有建筑或者乱石拦路,便从顶上越过,不必绕道,只走直线,直到走出去为止!”

此法果然奏效,德子一身轻功,不到一顿饭的工夫便去而复返。要出去很简单,只需穿越几道堵路的竹林和石头墙体,便可破茧而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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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曾恒:笔名太极风。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金融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邵东市散文学会会长。长期从事文学创作,在各家报刊和网络发表各类诗歌、小说、散文、书评、报告文学等作品数百篇,另有散文集《从此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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