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天堂之2--放鸡

隔壁天堂之2--放鸡

首页休闲益智鸡群逃脱更新时间:2024-09-10

二 放鸡
生病后, 父母最担心的是我的未来。不太懂事的我,经常会听到他们在夜深人静时讨论我的前途:
父亲说:将来让他去学木匠。
母亲说:不行啊,起房盖屋,要爬高上低,脚好好的都难。
父亲说:那就学石匠。
母亲说:石头那么重!平时都是两个人抬,他拖一条病腿,如何吃得消!
父亲说:那就只能学篾匠了,编花篮编箩筐卖。
母亲没说话,把灯拉灭了。父亲叹了口气。当天他明明看到隔壁的何篾匠,早上挑着四只箩筐出门赶集,傍晚又挑着三只回来了。何篾匠一路叹息说:价钱不好,卖不动。
我跟父亲睡一床,母亲的床紧挨着我们,他们的谈话不大不小,母亲床上的两个妹妹已经睡熟,所以我只好装着睡熟的样子。但是我如何睡得着啊。五六岁,虽然不懂事,却是有自尊有想法了,从父母的谈话中可以听出来,长大后我将是个没用的人。自卑的心理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地形成的,最严重的时候,只要有陌生人,我就不敢走路,直到人家走远了,我才一蹦一跳的逃离现场。
七岁时,为了人尽其用,母亲让我去放鸡。这个经历,我曾写过一篇名为《幸福的鸡蛋》的散文,感动了一些朋友。
我六七岁的时候,村里还没有实行联产承包,日子必然是穷的。改善日子的方式很多,母亲选择的是养鸡。不过,不像别家那样只养两三只,母亲养了二十多只。她心中有一笔帐,二十多只,除掉公的、小的鸡不能产蛋外,每天能收获五六个鸡蛋呢。按每个五分钱计算,一天也有两三毛的收入,相当于家里多了半个强劳力。这笔财富的创造者就是六七岁的我和那些鸡。
在母亲人尽其用的思维影响下,童年的我早早地实现了华丽的转身,从一个别人看来是残废的人转变为残而不废对家庭有巨大贡献的人。我当时的主要工作就是放鸡。所谓放鸡就是鸡在哪儿我必须在哪儿,主要是看管好那些鸡不让野狗和老鹰叼走。而放鸡的目的是让鸡在田野里吃饱,因为家里连人吃的都是粗食,鸡们的粮仓只能在野外。
每天吃过早饭,母亲打开鸡圈门,把鸡一只一只捉住装入身边的鸡笼,如果是母鸡,母亲就把手伸到鸡屁股里摸一下,然后提醒我哪几只鸡是要下蛋的。所以除了提防野狗和老鹰外,我还要提防那些下蛋的鸡。一般情况下,只要在鸡笼内放些软稻草,然后找个适合的地方,把鸡笼口摆得让鸡们容易进出,它们就会自己进去产蛋。当然,也有极个别的鸡是很随便的,一不小心它就会把蛋产在野外。
就有一只生活作风很随意的鸡给我惹过这样的麻烦。
那时候已经是深冬,蚕豆都长得比我的小腿还高了,鸡们在稻田里已经不可能再找到一料谷子了,秋收时掉在田里的谷物,除了过早进入鸡嘴的,现在都长成了一尺多高的绿草。别的人家至少在一个月前就终止了放鸡,而我家,用母亲的话说,哪天生产队禁止放哪天才不放。我知道那一天是指蚕豆可以生吃的时候,那时候,除了专门的看管员,谁也不可以再进入豆田的。母亲的话让我对前途感到绝望,从秋收开始到蚕豆可以生吃,那是几个月的时间,我就在田野里生活,每天早出晚归,秋天和冬天在我眼里几乎是没有区别的,有的也只是色彩上的变化。秋天的田野是黄色的光秃秃的,那些鸡在田野里干什么我一清二楚:那只调皮的黑母鸡在追赶一只绿色的小蜻蛙;那只风流的红公鸡一会儿到黑母鸡面前扑下一只翅膀跳舞,一会儿又到花母鸡面前引吭高歌。冬天,田野一片碧绿,我只能看到眼前的豆棵在晃动,鸡们在干些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一天,母亲来帮我收鸡的时候,我胆怯地交给母亲的鸡蛋只有四个,按母亲摸鸡屁股的结论,应该是五个。母亲很生气,骂我太贪玩。我几乎哭了,荒郊野外,除了天上的老鹰和白云,我一整天没看到一个人影,我跟谁玩啊?陪着我的不是只有那些鸡吗?或者说,我一直盯着那些鸡的。但是我还是可以确定就是那只黑母鸡把蛋弄丢了。因为其它鸡产过蛋后都格格格地叫我去把蛋收回来了,而它一直没有叫,现在母亲摸了它的屁股,空了!
第二天,母亲把鸡往鸡笼里装的时候,提着黑母鸡的翅膀兴奋地给我布置了我一生中最艰巨的任务,母亲说:“你给我听好了,黑母鸡今天还有蛋,你今天给我跟着它,它到哪儿你就到哪儿,一刻不准放松,不把昨天那只蛋找回来,今晚就不给你吃饭。”
母亲把鸡们挑到昨天的地方,打开鸡笼,鸡们飞快地一个一个隐没进了豆棵里,黑母鸡的身影也在我面前消失了。不过母亲马上就指出了它所在的位置,于是我就像一个特务一样紧紧地盯上了它。从十二点到三点,我一直跟在鸡屁股后面。我敢说,如果非要让我找出一种我不喜欢的动物,那就是鸡了,特别是那只黑母鸡。它完全能明白我跟着它的意思,我也完全能确定它从两点就有产蛋的意思了,可是它硬是撑到了三点钟,之前的时间它一直用来跟我周旋。它在我面前不紧不慢的走着,嘴里发出悠闲的咯——咯——咯的叫声,它带着我走遍了豆田的每一个角落。我越来越失去了耐心,越来越觉得母亲是个老巫婆,四岁时逼我喝药酒,现在又要逼我在茫茫豆海中寻找一颗鸡蛋,嫌弃我可以直说,没有必要用这些方式来折磨我嘛。就在我心灰意冷,两脚发麻的时候,我的面前出现了两个鸡蛋,两个鸡蛋都在黑母鸡的脚下。我蹲下去,把两个鸡蛋捡起来,其中一个是热乎的,一个是冰冷的。我把冰冷那个举在眼前,看了又看,一股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包围了我,当时我痴痴地想,最幸福的应该是那颗鸡蛋本身,要是我不找到它,它就只能一直暴尸野外,最终还是野狗或野猫的口中之物。现在想想,真正幸福的是我,还有母亲,当晚,当我把那颗鸡蛋交给母亲的时候,母子俩各有各有成就感,母亲的自豪来自于生活教会了她不可思议的常识;儿子的幸福来自于自己终于能够将功补过。
现在,每当看见鸡蛋,就会想起母亲,那个整天在鸡屁股里抠日子的女人,当她命令六七岁的残疾儿子盯梢黑母鸡时,一定感到了生活的无可奈何。

(持续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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