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阵地（三）

高成钢被拽进了街道食堂。头发斑白的春光里委党支部*老石，端出了一盆热腾腾的菜，一碗香喷喷的饭。高成钢这才感到肚皮的确有点饿了。他向支书投去了感激的目光,支书啊支书，你对自己的战士是如此的了解，又是多么关心啊！

高成钢一边吃，一边与老石聊了起来，从小涛的变化，谈到潘振新的决定……

夕阳辉映着彩霞，彩霞染红了铁路工厂琳琅满目的批林批孔大字报。一张张革命的大字报，似一团团熊熊的烈火,燃烧着林彪搞复辟倒退的毒根。大道左侧的工地上，“打倒林彪！”“打倒孔老二！”的口号声刚落，右边会议室传出的“坚持前进，反对倒退！”“坚持革命，反对复辟！”的声浪又震撼着长空。

刚跨进工厂大门的高成钢，被这战斗的热烈气氛激励着，鼓舞着！革命形势的发展，真是迅猛异常啊！一个问题突然飞进高成钢脑间：此时，潘振新会在哪里呢？高成钢朝前走了几步，看到墙脚边围着的一堆人在吵嚷，走近一看，见段国栋的手里捏着一团红纸，脸红脖子粗地与人争论：“为什么不能撕？这是别有用心的人写的！”也听见有人在说：“别有用心也好,出于真心也罢，总是无风不起浪嘛！”

高成钢朝墙上一看，果然看到一幅红纸标语，前面的两个字已被撕掉，余下的写着：“欢送高成钢回厂抓革命，促生产！”下面具名是春光里委群众。高成钢觉得有些奇怪，刚才和老石在一起，老石并未提到这事，厂党委也没有正式叫自己回来，哪里会冒出这幅标语来呢？他右手情不自禁地伸进口袋里，摸摸潘振新留给自己的纸条,暗暗地想：老潘啊老潘，你是迎合了怎样一股思潮呢？要我回来，也该通过一定的组织手续。而今，人还没有回厂，舆论倒已经造出来了。这“标语”意味着什么呢？这难道不就是阶级斗争的信号么？好吧，大风大浪正是锻炼自己的好机会。

民兵小分队就是喜欢在风浪里前进！高成钢分开人群，站到段国栋面前，和颜悦色地说：“小栋，一幅标语，也可以擦亮人们的眼睛嘛！”正在激动着的段国栋，并没有理解高成钢说话的内在意思。在充满着青春朝气的圆脸上，迅速地变换了两种表情：当一开始看见高成钢时，流露出象遇见了亲人一样的喜悦。但当他的眼光又一次触到刺目的标语时，语气沉重地问高成钢：“你真的回来啦？”

高成钢笑笑说：“没！”

“那你在这时候回来干啥？”

“是老潘叫我回来谈工作的。”

听了高成钢的话，段国栋右拳擂在左掌心里，“嗨”了一声，说：“看样子，这是老潘刮的‘风’，别有用心的人掀起的“浪”罗：”高成钢为段国栋有如此敏锐的政治嗅觉而感到高兴。这是他勤奋学习马列著作、*著作的必然结果！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就盯着问段国栋：“这‘风啊‘浪？的是怎么一回事？”段国栋回答：“高师傅，我一见这标语，心里就觉得这里边有问题，一下班,澡也顾不上洗，就去搞调查，果然这标语来得蹊跷，街道和里委都不知道。可能是有人冒充了群众的名义写的，目的是想把你，甚至连整个民兵小分队‘端走。你看,这匆匆忙忙的‘杰作’不称你为‘同志’，在具名中又不敢写‘革命’两字，这岂不是作贼心虚，露了他们的马脚！”

高成钢承认段国栋的分析有道理，他接过话头说；“端走？那是白日作骜！当初林彪死党用那么粗的摇棒播，也没动民兵小分队一分、一寸。我们在这阶级斗争的阵地上，已经在群众中扎下根啦！”段国栋指指标语问高成钢：“你说昨办？”高成钢知道小栋的意思是想把标语撕个精光。但是他不能由着小栋的性子来。为了说服段国栋，高成钢问：“你知道这标语是谁贴的？”这一问,段国栋没词了。骨碌碌地转动着眼珠，好象在说：我知道了，还不把他揪来呀？

过了一会，段国栋余气未消地说：“不撕就不撕，我去找党委*老周！”高成钢说：“我老周也没用，一来他不知道这事。”“我告诉他不就知道啦！”在段国栋打断了说话之后，高成钢又毫不在乎地继续说：“二则你也找不着，我听说他到公司参加批林批孔学习班去了。”可是段国栋还是不甘罢休地说：“老周不在，还可以找别人嘛！”说着，便一阵风似地朝党委办公室奔去。

生产办公室里的两只电话，一只正在对话，另一只在“嘀铃铃”地响个不停。只见一个壮年人侧着脸，在那宽阔的前额上，有一条三寸来长的伤疤闪着油光。他嘴对着捏在手里的话简说：“拉练的事，我看可以作两种考虑：一种是让刚进厂的艺徒去顶一阵，在生产上，他们现在的作用反正还不大；另一种,我去跟他们说说，估计朝后面推推问题不大。关于劳动力嘛,我自己也在拆命抓人……”

大概是另一只不断响着的电话，固执得有点碍事吧，所以他对提在手里的一只说：“你等一等！”说完，空着的一只手，又去抓吵闹不休的电话。这就是一心抓生产的厂党委常委、广革会副主任潘振新。潘振新在拿电话的时候头一别，正好与高成钢照了面。潘振新有点喜出望外地问：“来啦！”高成钢从容不迫地微笑着说：“你先打完电话再说！”事实也是如此，手里拿着两只电话耳机，怎么叫他跟第三者说话呢？他对着高成钢，用嘴朝一只椅子一，意思是叫高成钢坐。高成钢正思考着如何从“防御”转入“进攻”的策略,并没注意老潘的动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