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唐僧师徒取回真经,各成正果,都在雷音寺如来佛祖座下供职。
一日,他师徒四人领了佛祖法旨,外出公干,来到通天河边。但见河中波涛汹涌,浪花飞溅,远无帆影,近无人烟。
唐僧立刻想起当年在这河中落水遇难的往事,不由心惊胆战,浑身发冷。他急皱双眉,连连叹气:“徒弟啊,这通天河水急势恶,一没有桥,二没有船,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却是怎生过河?”
沙僧紧锁双眉,低头沉思;八戒把一副长嘴插进怀里,只用两只无光的大眼看着别处;悟空急得抓耳挠腮,一时也想不出好主意,正在众人为难时,忽听哗啦啦一阵水响,突然从河里耸出一块巨型广告牌来。
这广告牌宽一丈开外,高三丈有余,其形状犹如船帆。上边五颜六色,描画着许多抽象图案,有的像阴阳八卦,有的如日月星辰,有的若金币银元。上边是一排斗大金字,写的是:宇航公司竭诚为您服务。下边又有小字云:宇宙奇观,生物渡船,随君所欲,参观游览,超级享受,收费低廉,莫失良机,请君上船。
唐僧等人惊愕不已,又见广告牌下浮起一只巨大无比的白癞头鼋来。这老鼋头若柳斗,口似血盆,两眼约有小碗大小。它对众人喊道:“空前绝后,超级享受,万年生物渡船,伴您游遍宇宙!服务最周到,报销有发票。想开多少开多少!各位大腕,各位大款,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不坐我的船,过河难上难!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金钱,莫失良机,快请上船!”
这老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孙悟空将它细细打量一阵,忽然笑道:“老家伙,先别卖嘴。我且问你:还认得我老孙吗?”
老鼋兀自把两眼一闭,摇着脑袋说:“我只认钱,不认人。管你赵钱孙李,掏钱我就渡你。”
悟空道:“俺老孙却认得你这无毛怪!想当初我师徒从西天取了真经,返回大唐,来到这通天河岸,请你摆渡。没料想你这厮忽生恶念,陡起坏心,竟将我等翻落河中,湿了许多佛经,损失难以估计。这笔帐还给你记着哩!”
这老鼋对众人打量一番,气呼呼道:“那笔帐我更不曾忘记!可到底是谁欠谁的,倒要摆个明白,说个清楚。当初你师徒从大唐往西天去,四个人一匹马,还有许多行李,全由我伏渡过河,载重千余斤,不曾收分厘费用。我只央求你们向如来佛祖问一问,我的年寿还有多少。
那时你们满口答应。可几年后你们取经回来,我又无偿为你们摆渡时,问到我拜托的事,你们居然大眼瞪小眼,都把这事忘了!凡夫俗子,尚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们都是有道高僧,口口声声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居然言而无信。你们自己做了亏心事,反倒来责怪我,岂不可笑?”
唐僧听老鼋这么说,自觉心中有愧,忙道:“贫僧曾对你失信,深感抱歉。但你也曾泄过气愤了。我看以往的事就不必再提了。我等此番渡河,按价付款,但望莫记前隙,确保安全才是。”
老鼋道:“这位长老到底明白事理。以前那件事咱就算扯平了,再莫讲谁是谁非。这次渡河,我担保诸位快速安全,称心如意。如果大家有兴致,最好来个通天河几日游,我送诸位去几个风景优美的所在,看名胜,览古迹,尝尝沿岸城镇风味小吃,逛逛新潮歌舞厅,唱唱卡拉OK,看看脱衣舞表演,洗洗桑拿浴,好好享受享受。”
猪八戒只听得走火入魔,手舞足蹈跃跃欲试,但唐僧却皱眉闭眼,现出深恶痛绝之色,双手合十,口中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孙悟空厉声喝道:“无耻老怪,怎敢对我等佛门弟子污言秽语,满口喷粪?莫非你活腻了不成?”
老鼋道:“怪事怪事,已往我向旅客提供种种旅游信息,人家都大把大把掏金拿银赏小费,你几位却装模作样假正经!既然诸位思想僵化,因循守旧,算我没说还不行?如此就再别浪费时间,快快上船,送你们过河去。”
师徒四人踏上老鼋的背壳,这老鼋摆动四肢,立波踏浪,如行平地。约走了两个时辰,来到中流,那老鼋突然停住,张开血盆大口道:“船家规距,河心收费。请诸位每人交过河费白银50两,卫生费、采光费、纳新费、安全费各5两,另有古生物保护费20两,合计白银90两。四位总计360两。”
师徒四人无不吃惊。悟空道:“老怪物,你脸上没长麻子,怎地如此坑人?”
老鼋道:“这是有偿服务,怎说坑人?”
八戒道:“你漫天要价,不是坑人是宰人!”
老鼋道:“什么漫天要价?什么坑人宰人?我这是水涨船高,随行就市。这通天河水宽10多里,只收你50两银子,这价码够低的了。”
沙僧道:“还有这个费那个费,乱立名目,任意开价,却有何道理?”
老鼋道:“各项收费都有依据,并非胡来。你等都是两脚尘土,踏脏了我的脊背,难道不该交些卫生费吗?如果态度不好,加倍惩罚!你们要是坐那些轮船航行,船舱里不见阳光,空气污浊,对身体健康极其不利。而在我背上呢,阳光充足,紫外线丰富,既可任意采光,亦可作日光浴。因此,理应交纳采光费用。这通天河上空气新鲜,含氧量最高。
诸位尽可做深呼吸,吐故纳新,以便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所以,适当收些纳新费,是完全合理的。这河里常有鳄鱼、鲨鱼出没,时时伤人,我确保诸位生命安全,这安全费是非交不可的。我本系史前生物,已经活了两万三千岁,实为世上绝无仅有的古代生物,理应受到各界特殊保护。因此,收取保护费是天经地义的。”
悟空见老鼋强词夺理,滔滔不绝,怒喝道:“你这厮张口是钱,闭口是钱,连阳光空气也敢卖钱!你真是钱迷心窍,无法无天!”
老鼋道:“如今是金钱社会,世上谁个不爱钱?有钱能买鬼推磨,有钱能买神下凡。四位都是蓬莱佛国的知名人物,《蓬莱晚报》上时常报道诸位的事迹。想当初你们从东土大唐到西天取经,费尽千辛万苦,历尽千难万险,可到了雷音寺,就因为没给把门的阿傩、伽叶二人送礼,惹得他俩生气,居然把那连一个字儿也没有的白纸本儿给了你们。这些都是你们亲身经历的事,恐怕还不曾忘记吧。我和他们相比,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这番话句句戳在众人的痛处,四个人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唐僧满面通红,沉吟许久,搪塞道:“那些报道都是无中生有,胡编乱造,不可轻信,不可轻信。咱们还是议议船价吧。我等此番出差,仓促上路,只带了十来两银子,却是往返的盘缠。还望施主大发慈悲,多多照顾些个。给你三两银子如何?”
老鼋道:“三两银子想过河?我真怕要笑落了牙齿。大和尚岁数也够老的了,见的世面也够广的了,却如何说出这等没见识的话来?”
唐僧央求道:“我们都是苦行僧,平时不蓄黄白之物,求施主结个善缘……”
老鼋冷笑:“好一个不蓄黄白之物,请八戒长老将两耳朵里的存货掏出来看看,那些东西可是泥块煤渣?”
八戒连忙捂了耳朵,瞪着老鼋道:“你这老妖怪,老猪不曾惹你,你为何取笑我?”
老鼋道:“好好好,罢了罢了,你那两只耳朵掏光倒尽,也解决不了问题。反正一句话:不管是僧是道,只要付足船钱!”说罢便闭了双眼,只在原处漂浮打转,口里哼起流行歌曲:“妹妹你坐船头……”
悟空又气又急,掏出金箍棒来,在老鼋地盖上捣了几下。只见这甲壳坚如钢铁,发出金石之声。捣轻了它不疼不痒,捣重了又怕害大家落水。
他抓耳挠腮,忽生一计。只见他从沙僧的禅杖上取下一个环儿,念动咒语,吹口仙气,那环竟变成老大一个金钱,光灿灿,明晃晃,眩目耀眼,中间那钱孔就有脸盆大小。
他把金钱挑在金箍棒头上,伸向东方,对老鼋说:“老财迷,实话告诉你,我蓬莱佛国人杰地灵,物华天宝,金银遍地,珠玉成山,还在乎这区区几百两银子?刚才不过是逗你耍子。此番出差,我等嫌携带散碎金银,多有不便,所以随便拿了一个金钱。你睁开两眼看看,这个金钱的成色份量如何?”
老鼋闻听,急睁双眼,见这金钱竟有磨盘大小,光芒四射,如浩日当空,不由惊叹:“啊呀呀,我活了两万三千岁,何曾见过这样巨大的金钱!此番真正是大开眼界,大开眼界!”说着就把两只眼越瞪越大,眼球充血,闪着红光,几乎要从眼眶里脱落下来,好似两盏红色球形灯。
悟空笑道:“老财迷,俺老孙欲把这个小钱儿用来交船钱,只怕你倾家荡产,尽其所有,也凑不够找头吧!”
老鼋道:“老佛爷,不知这金钱究竟有多重?”
悟空道:“不重不重,不过360斤。”
老鼋道:“啊呀呀,还说不重!我全部家财加上这副老骨头,也凑不够找头。我的爷,求你另外想想法子。你老身上拔根毫毛,也比我的腰肚子粗哩!”
悟空道:“罢罢罢,咱爷们都是大款儿,平时为玩乐一掷千金,今天岂能不掏船钱。俺老孙有个嗜好,爱打赌取乐。今儿个和你打个赌,我就站在你背上,用棒子挑着这个金钱,钱边儿不离这水面,方向位置不变。你若能将头伸进这钱眼里,这只金钱就归你。你以为如何?”
老鼋道:“我的爷,你这话可是当真?”
悟空道:“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鼋激动万分,使出全身力气,尽量伸长脖子,将头朝钱眼里钻去,那脖子居然伸到一丈多长。但悟空端着如意棒,随时调整长短,让那老怪物的头和金钱若即若离,可触而不可入。
这老鼋心急如火,四条腿拼命划着水往前冲,那速度赛过世界最新快艇。不一会儿,已经抵达东岸。老怪物财迷心窍,过了河,上了岸,仍对那诱人的金钱穷追不舍,还拼命伸着脖子往前爬,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但陆地行走毕竟不是它的专长,尽管它竭尽全力,速度仍然很慢。
悟空怕误了公事,便对老鼋道:“老财迷,你一心钻钱眼,可叹脖子短。这回打赌你是输家了。不知你还有何话说?”
老鼋泪如泉涌,痛心疾首,恨自己失去了这千载难逢的发财良机。它将头在地上狠狠摔了几摔,无可奈何地悲叹道:“诸位老佛爷,只怪我没有能耐,命苦运乖,天不佑我!我自家输了,能怨哪个?但求爷爷们办完公事回来,仍让我渡诸位过河,再给我一次争取的机会。那时如果仍然输给你们,我就爬到岸上,四爪朝天,任凭风吹日晒,蚁食鸟啄,了此残生……”说罢放声痛哭,其状至哀。
悟空笑道:“老家伙别哭,别哭。这金钱若是不给你,只怕你要精神失常哩。罢罢罢,出家人心肠最软,怎能看着你寻死觅活,我佛慈悲,普渡众生,且让你遂了心愿吧!来来来,你再钻一次试试。”
说着便把金钱往后移动,配合着老鼋的动作,尽快让它把头钻进了钱眼里。这老鼋终于如愿以偿,欣喜若狂,将脖子摇来扭去,好似一段狂舞的黑蟒。
悟空等人下了鼋盖,取路东行。沙僧道:“师兄,你怎不把那环取下来还我?”
悟空道:“那老财迷获得金钱实属不易,且让它过足了钱瘾再收不迟。”
不说唐僧师徒一路东去,且说那老鼋得了金钱,却招了大灾,这金钱的钱眼儿渐渐缩小,一天缩小三分,三天缩一寸,一个劲儿往脖子肉里钻,痛得它哭天叫地,却总也取不脱,褪不掉,无计可施。
数日后,那金钱仍复为一个小小圆环,竟把一个多年老怪活活勒死。可怜老财迷的所有积蓄尽付东流,惟留下一个悲哀的故事,任世人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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