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果是个外科医生,就在他仕途坦荡,直步青云时,他的妻子遭遇车祸,抢救无效死亡了。
我没想到张果会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们分手快大半年了。事后我才知道,那天他刚好有个小手术,突然听到我要举行婚礼的消息,立马卸了装,转了六趟车,打了十几个电话才找到“金喜缘”大酒店。
但他一直没有告诉我,那天,为了来参加我的婚礼,他还和他们医院的领导吵了一架。这是后来丁晓玲告诉我的。
张果来到酒店的时候,婚礼已经开始了,客人们正在兴头上。我挽着陈越的胳膊在酒桌间兜来转去,向亲朋好友们敬酒,也接受他们的祝福和善意的玩笑。
来到同事林立成这一桌,我的心咯噔一下,他看到我们走过来,立马站起身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啤酒杯里倒酒,雪亮的酒水带着一股清香哗哗地往杯子里冲,刹时成了一挂小型瀑布。那杯子大着个肚子,至少能装下5两白酒。倒完酒,趁陈越不注意,他朝我挤了挤眼睛。
“今天大喜日子,我呢,啥话都不说,只要求飞飞把这杯酒干了。哥就把往事前尘一笔购销。”我吸了一口冷气。
陈越看了看那杯酒,微微皱了皱眉,说:“我替飞飞喝了吧,她招呼宾客都已经喝过五杯了。”
林立成把眉毛一横,板着个脸说:“你小子别护,想当年飞飞也是我的女朋友呢,虽然没有追到手,但咱们还是对过眼的。今儿我也不创新什么节目折腾你们了,就用喝酒来祝福你俩。”一桌子的人立刻跟着起哄。
酒味和油腻的食物味道相互渗透挤撞,再加上人群的暄嚷,我的胃一阵翻腾。我扭过头去干呕了一声。
张果就是在这个时候撞入我的眼帘。他穿着一件灰白色夹克,戴着顶棒球帽,帽子的白色在满店的红色中显得有些打眼,他手里居然还拎着个一本正经的黑色公文包。
他也看到了我。因为大厅的人都瞧着我们这边看热闹。
我愣了下,对他笑笑。他回应着点了点头,向旁边走去。我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他在一张桌子前站住,摆正椅子坐了下来。面对着我们,打开了一瓶酒。
陈越还在执拗地劝着林立成,声音里有些哀求:“兄弟替飞飞给林哥赔个不是,以前的恩怨就用这杯酒一笔勾销。我替飞飞喝了这杯,另外再敬哥三杯。”
林立成嬉皮笑脸地说:“你小子敬我酒的日子还长着呢,今天我只跟飞飞喝。”
陈越还想说什么,我用手臂顶了顶他。我接过酒杯,吸住气,闭眼,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真不错,我喜欢的就是飞飞这个豪爽劲。来,再来一杯。”
一杯酒下肚,我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股浪拼命地往胸口涌。我连忙捂住嘴巴,拨开人群,向后面的洗手间跑去。
我听到他们在后面喊“新娘逃跑了,新郎可不能跑”。
我对着马桶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难受,就在马桶盖上坐了五六分钟,然后又在洗手台的镜子前补了个妆,出来时,大厅里乱糟糟,人们的叫喊声一片,有孩子哭泣的声音,一拨人迅速向大门口跑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过道口四处张望。
陈越不在,我又去看张果坐的地方,他也不见了,人们陆陆续续地都不见了。
靠近中间的那个桌子被掀翻在地,几个靠背椅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菜和汤洒了一地,还有几块类似鲜血的斑印,但都被踩得黑乎乎的。
一个穿着白衬衣蓝短裙的服务员靠在一根铁艺柱上,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双手捂住嘴巴,一幅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在她的旁边,几个人正在热烈地议论着什么。
我走过去,问她们:“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人呢?”女孩子们看着我身上的红色晚礼服,其中有一个说:“你是新娘吧,刚才*人了。
他们大概去医院了。”“什么?*人了?谁*人了?”我的头一下子大了,脑袋里一下子浮现出那顶白色的棒球帽和那个一本正经的黑色公文包。
“张果——”我大惊失色,忍不住喊了出来。
我踉踉跄跄地跑出酒店,一边在街上叫出租车一边不停地给张越打电话,但他的电话一直处于占线的状态。
后来,我又把电话打到区附属医院,找到丁晓玲,才问到了张果的手机号码,拨过去时听到的却是关机的电脑语音。
我连着跑了两家大医院,都没有找到陈越他们。等到陈越打来电话时,我已经累得精疲力尽。陈越说,林立成已经死了,他们就在金喜缘后面的铁路医院。
我又往回赶,到达铁路医院时,林立成被一块白布盖着,他的妻子正趴在他的身上嚎淘大哭。
陈越不停地搓着双手,惊恐未定地说:“谁——谁也没有料到,他会突然来那么一刀,我们都以为他们两个是闹着玩的。哪晓得——哪晓得他们居然认识,还是仇家。
你男朋友——不不,是林立成,他喊他‘张废刀’,然后那哥们手上的酒瓶掉到地上,血顺着他的胸部流了出来。真快,太快了——”
我再次见到张果时,是一个月后,在“市清风监狱”。他光着头,还穿着那件灰白色的夹克,夹克外面套了间蓝色囚服。我记得那件夹克还是我们恋爱时,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也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那个时候,张果是市人民医院的外科医生。因为技术过硬,下刀快、狠、准,被行内称为“张一刀”。作为他的手术助理,我看着他从科长升为办公室主任,接着又被候选为副院长。
但就在他仕途坦荡,直步青云时,他结婚两年的妻子突然遭遇车祸,抢救了一天一夜,还是离他而去。
在他妻子去世的第五天,市里的领导拜托他为一个亲戚做心脏手术。我看他情绪不是很好,还好心地提醒了一下他,叫他考虑考虑,等情绪稳定后再接手术。但到了动手术的那天,张果还是上场了。
结果就出了事。我是三天后才知道的,丁晓玲打来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正在北京进修。
那次事故彻底改变了张果。院里撤消了他的一切职务,张果成了一个普通的外科医生,甚至连外科医生都称不上,因为他再也没有拿起过手术刀。
我和丁晓玲都暗暗同情他,因为作为心脏病手术本身就存在着一定的风险,而且那个病人还是位63岁的高龄老人,患有高血压。
但问题是,市里的领导不这么想,何况在那次事故中逝去的老人还是那位领导的老丈人。
张果出了事后,有一次丁晓玲对我说:“张主任也够冤的,要不,我们下次泡巴时把他也叫上。”虽然张果已是无官无冕,但我和张晓玲还是习惯称他为张主任。
我和丁晓玲、林立成三人是同一年分到市人民医院的,林立成是外科医生,我和丁晓琳则在外科当护士。
由于我和丁晓琳的家都在外地,平时也没什么去处,休息时,我们就相约着一起去洒巴耍。这个聚会被林立成知道后,他也不管我们同意与否,就强行加入进来,还美其名曰:为了守护飞飞。
飞飞是我的小名,不过,这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我从来没承认我们是恋爱关系。没错,自从我们做同事后,他就没有停止过追求我。他追人的方法很粗暴,先是不停地找机会与我搭话,又明目张胆地给我送花,还经常在宿舍楼下喊情话。
我是个含蓄的人,不喜欢大张旗鼓,又觉得林立成是冲动型的人格,觉得我俩性格不大合适,就直接拒绝了他。
可他就是不死心,仍然对我实行着他的追求方案。只要我和丁晓琳去洒吧,他保准会来。
所以当丁晓玲提议叫上张果时,我举双手赞成,用意清清楚楚,那就是想以此激退林立成。
没想到效果还不错,自打张果进入我们的聚会后,我和丁晓琳同仇敌忾,故意疏远林立成,对他冷冰冰,对张果则热情有加。
男人最见不得的就是在另一个男人前丢脸,再厚脸皮的男人也都是有自尊心的,所以这样相持了半个月,我们四个人的聚会终于变成了三个人,如我所愿,林立成知难而退,终于放弃了我。
但后来,不知为何,丁晓玲常常喝到一半就借故走开,最后桌前通常只有我和张果两个人。再后来,我和张果成了恋人。
我和张果的恋爱甜蜜了一段时间,慢慢地,我发觉张果有个毛病,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手术刀。
他不仅收集,还专门为这些刀具开辟出一个专区。每次我到他家里,一看到墙上和柜子里摆着的那些明晃晃的刀子,就觉得心里发慌。他人越来越沉默,我们在一起已经说不了几句话,通常是我问一句他才回答一句,他几乎从不主动搭话。
空闲的时候,他就专心地擦拭那些刀具,要不就打开人体结构图,一个人坐在那里琢磨或发呆。
那段时间,我报名参加了一个健身班,认识了陈越,他是我的专职教练。和张果比起来,他们简直是两种人。怎么说呢,和张果在一起就好象坐在墓园里,虽然天气很好,但心里却怎么也亮堂不起来。
而陈越呢,即使是我接二连三地碰到了麻烦事,他也总能把我从那麻烦中抽离出来,让我开心。总之,和陈越在一起,我觉得很踏实也很有活力。
虽然陈越步步紧逼地追求我,但我还爱着张果,我觉得我还没有勇气或者说没有放弃张果的那个能力。直到有一天,趁着张果休息,天气又很好,我准备清洗一下他的公文包。当我打开公文包时,却看到在几本资料的中间夹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嘴刀。当时我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连续做了几天恶梦,在梦里,张果拿着那把刀说要用我的身体试试刀的效果,我吓得醒了过来,却仍是惊魂未定。考虑了一个星期后,我向张果提出了分手。
我不敢在他满是刀具的家里提出这个决定,而是把他叫到了市中心的一家茶艺厅里。
我以为张果会挽留或者至少会表现出很留恋的样子,但他只说了声“走好”,连桌上的茶杯都没碰一下,就独自走了。这使我有些懊恼又有点伤心,怀疑他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分手的第二天,张果没来上班。中午的时候,我才知道他被派出所拘留了。原来那天,他离开茶艺厅后,又独自去了三意路的一家酒吧,喝得醉熏熏地,在回家的出租车上为了走哪条线路和司机打了起来。
他在派出所呆了一个星期,出来后离开了市人民医院,被调去了区附属医院。一个月后,已经是外科护士长的丁晓玲居然也放弃了在人民医院的大好前程,去张果所在的附属医院做了一名普通护士。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丁晓玲一直暗恋着张果。她之所以从我们三个人的聚会中退了出来,是觉得我和张果更般配。这是她后来告诉我的,她还说,当初是张果主动要求调到区附属医院的,目的是不想让我看到他的落魄。
我有点埋怨丁晓玲,是她告诉了张果我结婚的消息。我更恨自己,婚礼那天,我一个同事也没有请,却唯独请了林立成,只因为他曾经爱过我。
张果被宣判为死刑的日期,是4月1日,距离我们分手整整1年零2个月。(作品名:《婚礼事件》,作者: 秉烛夜游。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dudiangushi2018>,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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