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1940年10月28日,HX 84船队由哈利法克斯港起航。在出航时有2艘驱逐舰和“贾维斯湾”号辅助巡洋舰为船队护航。出航后不久,HX 84船队与另一支西行船队相遇,通过旗语沟通得知,对方曾遭到潜艇攻击,损失了4艘船,这个消息让HX 84的船员们深感不安,不知道在航程前方会有怎样的危险等待着他们……
引擎故障
10月29日,两艘驱逐舰与HX 84船队分离,仅剩“贾维斯湾”号继续伴随船队东行。尽管已经得到警告,但船队出发后的最初几天并未遭到任何攻击,船员们紧绷的神经也有些松懈,大家都期盼这种平静能持续到航程的终点。
11月4日上午将近10时,“圣德梅特里奥”号的驾驶室里响起急促的电话铃声,值班的三副走过去摘下电话,从听筒里传出轮机长查尔斯·波拉德洪亮的声音:“马上给我接船长!”
波拉德是船上资格最老的海员之一,参加过一战,经验丰富,在岸上和在船上判若两人——每逢靠港上岸,他总是混迹于酒吧餐馆,纵情豪饮,不醉不归,可是一上了船就滴酒不沾,成为十足的禁酒主义者。波拉德工作起来极其专注认真,精通机械,对引擎的每一个螺丝都了然于胸。
韦特船长立即从海图室跑出来接过听筒:“喂!您遇到什么麻烦了?不是打算和我说说您在格里诺克和年轻姑娘们的风流韵事吧?”
“坏消息!船长先生!我们必须关闭发动机。真抱歉,我们的气缸有问题。”波拉德语气紧张,显然没有跟船长开玩笑的兴致。
■ 二战时期在机舱内工作的英国商船船员,他们要时刻保证引擎的正常运转。
听到轮机长的报告,韦特船长收起了笑容,脸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
“需要多长时间修理?”
“现在还不清楚,但如果我们不停船的话,就无法进行检查,我必须立即关闭引擎!”
还没等船长下达指示,波拉德已经挂掉了电话,把船长无助地晾在了另一头。
“发动机已停止!”很快从机舱传来值班人员的报告。
“船只失去动力!”舵手紧跟着喊道。
韦特船长立刻转向三副:“马上向指挥船发信号,告诉他们由于引擎故障,我们必须脱离队列!”
“圣德梅特里奥”号将这个不幸的消息发出后,“科尼什城”号回复信号表示理解,随后又加发了另一组信号:“在西面14海里处我们的一支船队遭到潜艇攻击,请注意搜寻幸存者!”
韦特船长看到消息后皱了皱眉,对三副说道:“通知了望哨仔细观察,希望潜艇不要找上我们。在这片大海上,14海里和脸贴脸没啥区别!”失去动力的“圣德梅特里奥”号渐渐停下来,开始随波漂流。
■ 一幅二战时期英国商船队的宣传海报,上面描绘了一个位于商船桅杆顶部的了望哨。
在机舱内,副工程师邓肯领着一帮技师开始维修工作,所有机舱水手,还有来自格里诺克的机械工约翰·伯伊尔等能帮上忙的人都聚集到机舱内。他们逐个检查柴油机部件,以尽快找到故障原因。韦特船长还指示大副,如果有必要还可以组织其他水手下去帮忙,但机械工们拒绝了这一好意,他们更愿意自己解决问题。
现在“圣德梅特里奥”号的处境非常令人焦虑,船队逐渐向东远去,消失在海天线上,只留下它孤零零地漂在大海中央,如果此时遭到潜艇攻击,它连最简单的闪避都做不到,就算是初次出海的菜鸟艇长也能轻松打沉它。“圣德梅特里奥”号就是一只煮熟的鸭子,海狼们随便怎样下嘴都行。
除了在船首和船尾的了望哨外,韦特船长还在桅楼上加派了一个哨位,两名候补生约翰·约内斯和罗伊·豪斯登也被叫到船桥,担任值班官的辅助了望员。
“喂!你们两个,注意观察潜艇!”三副命令道,“一个负责左舷,一个负责右舷。你们见过德国佬的潜望镜或者鱼雷航迹吗?”两个人摇了摇头。
“还没有见过,长官。这是我第一次出海,但我知道该怎么做……”豪斯登回答道。
“那就去海图室拿望远镜”,三副打断了他的话,“慢慢地搜索海面,不要漏掉任何可疑的东西,比如浮出的水泡或者海面下的影子。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速度,他们可以从任意方向攻击我们,而不是通常那样从侧前方向我们发射鱼雷,而且他们往往会从太阳方向发起进攻,尤其要注意这一点。移动镜头要慢,一定要看仔细,发现情况立即报告,明白了吗?”
“是的,长官!”
船长的勋章
韦特船长不安地在船桥上走来走去,他知道在这片德军潜艇的狩猎海域停船意味着什么。下午时分,海上起风了,原本平静的海面翻卷着波浪,变得越来越狂野。蓝灰色的大浪不停拍打着失速的巨轮,让它看起来如同一只浮在海面上等待生命终结的海兽。
在令人不快的氛围中,在上层甲板忙碌的水手们纷纷将目光投向站在船桥上的船长,他们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船长身上。第一次在哈利法克斯上船的加拿大人普雷斯顿问他的朋友麦克尼尔:“伙计!你知道船长的大英帝国勋章是怎么得来的吗?”
年轻的苏格兰人笑了笑:“船上谁不知道啊!他是在上次航行中表现出色才获得勋章的。我们从伦敦出发前不久,他才接管了这艘船,他之前是在同一家公司的“圣阿尔贝托”号油轮上当船长,可惜被鱼雷打沉了。”
■ 二战时期一位英国商船船长在使用六分仪,他肩负着全体船员的希望。
“什么?一艘油轮挨了鱼雷,还有人能活下来?”加拿大人很吃惊。
“我听说德国佬的鱼雷击中了船桥后方的位置,直接把船炸成了两截,船首、船桥还有整个储油舱全都燃起大火,但船尾部分奇迹般地保持完整。他们很幸运,大部分人都在中雷时登上了救生艇,但是他们随后发现船尾还在海面上摇晃,并没有下沉。”
“难道说他们又重新登上了船尾?真是不可思议啊!”加拿大人的惊讶程度加深了。
“是的,船长和我们船上的轮机长,也就是波拉德,还有其他水手返回船尾,居然发现柴油机和辅机都还完好无损,于是他们试图将船尾开回本土。”
“是返回英国吗?那可是好几百海里啊!”普雷斯顿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如果真是那样,可太了不起了,估计所有的报纸都要用头版来报道了。”
“没有那么夸张。船尾在狂风暴雨中很难操控,航行速度很慢,最终他们幸运地被一艘驱逐舰救起,后者用舰炮打沉了船尾。就这样,我们的船长赢得了那枚勋章。”
■ 民事版官佐级大英帝国勋章,韦特船长曾因为勇敢的表现而获此荣誉。
当两位水手在谈论船长的传奇经历时,他们肯定想不到他们的名字此后也会以相似的方式出现在英国街头各种报纸的头版上。
经过长达16小时的艰苦努力,波拉德和邓肯终于轻松地从机舱甲板站起身来,用满是油污的手抓起棉球擦去额头上的汗珠,然后小心翼翼地启动了引擎。在场的修理人员都静静地聆听着发动机的轰鸣声,那种模样好像在音乐厅里欣赏交响乐,引擎运行平稳,没有任何杂音,自豪而满意的笑容浮现在所有人的脸上。
“好了,伙计们!收好工具,收工了!”轮机长扯开嗓门吩咐道,即使在引擎轰鸣声中也能听清。说完,他走向连通船桥的电话,向值班官报告了维修情况。韦特船长立即从三副手中接过电话,亲自向轮机长下达指示:“给我开足马力,轮机长!我们要尽快赶上船队!”
机舱传令钟里传出“全速前进”的命令,“圣德梅特里奥”号调整航线向东航行,此时已经是11日5日凌晨2时。几个小时后,当夜幕渐渐退去,天空泛起白色,HX 84仍然没有出现。了望哨们一直用望远镜观察着东方的海天线,却没有找到任何烟迹、桅杆或其他东西。为了规避潜艇,船队采取东北-东南航向的Z字航线,而“圣德梅特里奥”号为了追赶船队,整夜都在向东直线航行。
此时,全船船员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在和潜伏在冰冷海面下的德国潜艇遭遇前能够重新与船队会合,毕竟与其他船共同面对威胁好过孤身犯险。包括船长在内的众人都紧张地注视着海面,只有忙活了一夜、疲惫至极的轮机长波拉德还在住舱内睡觉,他太需要休息了。当主乘务员想叫醒波拉德吃早餐时,发现舱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在我们8号抵达克莱德湾前,请不要打扰我!”于是他知趣地离开了。
将近上午10时,作为船首了望哨的普雷斯顿终于发现了船队,他立即通过电话向船桥报告:“右舷30度发现护航船队!”
■ 航行于大西洋上的护航船队。在遭遇攻击时,成群航行的商船要比单独航行的商船有更大的生存几率。
韦特船长绷紧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就在“圣德梅特里奥”号加速靠近船队时,“贾维斯湾”号从船队中出列,调转船头迎面驶来。这艘辅助巡洋舰从油轮旁边驶过,上面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着油轮。
“打出我们的识别信号!”船长向值班官下令,“他们明显还不怎么信任我们!”
几乎在信号手升起信号旗的同时,“贾维斯湾”号再度转向返回船队,“科尼什城”号也发出信号:“降低航速,直到‘圣德梅特里奥’归位!”值班官将信号解读出来。
船队随即开始减速,“科尼什城”号又指示“圣德梅特里奥”号作为左侧纵队的领头船。当油轮进入指定位置后,船队恢复了正常航速。
灾星降临
在度过了一个充满担忧的不眠之夜后,韦特船长依然毫无睡意,他在中午时分洗了个澡,刮了胡子,很快精神抖擞地回到了驾驶室,把大副叫到面前。
“韦尔森先生,我想让你带领大家进行一小时的枪炮训练和逃生演习。”
“好的,长官!”大副说完就拿起手边的勤务计划表,并通过扬声器将命令发布下去,而甲板上立刻响起一片谩骂声。
“天哪!还有完没完?真他妈的不公平!还搞什么逃生演习,如果我们被鱼雷击中,还需要救生艇吗?我们全都会被炸上天的,先生们!真希望能给我们发些降落伞!”普雷斯顿还是那么爱抱怨。
不当值的水手和技术人员都汇集到船尾的火炮甲板上,准备在炮长杰克的带领下进行武器操练。杰克每天都把大量时间花在打理那门120毫米舰炮上,并且训练炮组成员向海面上某个想象中的目标瞄准射击。
■ 二战时期,英国商船船员在甲板上进行武器操纵训练。
辅祭男孩约翰·詹姆森也跑到炮位旁,向炮手们打招呼:“今晚是‘盖伊·福克斯之夜’,要不要开上几炮?”(盖伊·福克斯之夜也称篝火节之夜,是英国的传统节日,为每年的11月5日,以纪念1605年一次由天主教激进分子策划的未遂爆炸事件——编者注)
杰克笑着说:“当然可以,晚上天黑后7点钟你再来!”当时谁都不知道,几个小时后这个玩笑将会变成可怕的现实。
驾驶室内,韦特船长正同大副谈论着战局,韦尔森提到了他在阿鲁巴和哈利法克斯为妻子和孩子们购买的礼物,但很担心能否通过海关人员的检查:“该死的海关!希望这次能够成功地夹带些东西过去。”
韦特船长笑着说:“至少你还有老婆孩子,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度过我那几天假期呢。可能会去伦敦或者纽卡斯尔找我的甜心们,那两姑娘和我一样高大,都是金发,也许我最好还是去格拉斯哥会会那位红发小妖精!”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来,大概没有相信船长居然如此风流,处处留情。
■ 二战时期,上岸的商船官员和技师在伦敦某个海员办事处部里结算薪水,这样可以在有限的假期里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些。
11月5日下午4时,麦克尼尔开始值班,时间是四小时,其中第一个小时作为船首了望哨。他尽量让自己穿得暖和些,接近傍晚时海风很凉,在穿戴整齐后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船体中部,推开舱门,然后通过紧挨着高级船员住舱的走廊,又穿过一道舱门,就可以沿着甲板栈桥直达船首。等待交班的普雷斯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麦克尼尔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普雷斯顿回头笑着说:“麦克,等到了格拉斯哥,我和你,还有迈克莱南一起去喝一杯吧。”
“乐意奉陪!我们俩都很熟格拉斯哥!我们在那里只能呆一两天,然后我和鲁迪得回趟老家巴拉岛。如果你不知道去哪里,不如和我们一起回家乡住几天吧!”麦克尼尔热情地发出邀请。
“好主意!我会考虑的。希望我们这次停靠能够超过三天!”说完他便打着哈欠准备和麦克尼尔交班。“嗯,麦克,周围没有什么情况。”
普雷斯顿再次举起望远镜,准备在离岗前做最后一次观察。他缓缓地移动着镜头,突然定住了,随后说道:“我看见一艘船!在左舷30度,真搞笑,它从哪里冒出来的?刚才还什么都看不到呢!”
同时,麦克尼尔用肉眼也发现了那艘船,还有一架飞机的尾迹,他立刻抓起电话向船桥报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科尼什城”号,只见指挥船上升起一串信号旗。
“他们也发现情况了!”加拿大人说道。此时,身处船桥内的船长和大副也举起望远镜向了望哨通报的方向观望。
■ 二战时期,英国商船上的炮手在练习操纵一门102毫米舰炮,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这门火炮很难发挥作用。
在不明船只出现后,“贾维斯湾”号拉响了两声汽笛,并发射了两枚信号弹,然后从船队中出列,从“圣德梅特里奥”号舷侧驶过,以高速直奔那艘陌生船只而去。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到一声沉闷的爆炸,犹如低沉的雷鸣从远处传来。
“深水炸弹!长官!他们投下了深水炸弹!”大副喊道。
“这不是深水炸弹,韦尔森先生!”船长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其他什么东西!”
他再度透过望远镜镜头观察那艘正在高速靠近的陌生船只,突然“贾维斯湾”号的152毫米舰炮开火了,大副疑惑地看着船长。
“那是德国战列舰!”韦特船长大叫起来,“韦尔森,快发警报!所有人进入战斗位置!”
刺耳的警报声回荡在船队之中,炮组成员迅速就位。当警报响起时,正在淋浴的轮机长立即围上浴巾,跑到甲板上,他看到了“贾维斯湾”号上的炮口闪光,这次可不是演习了!他赶忙返回住舱,以最快的速度船穿上衣服和救生背心,然后前往机舱。与此同时,“科尼什城”号发出紧急信号:“各船以最快速度散开!”
毫无疑问,出现在HX 84船队面前的那艘陌生船只就是克兰克上校指挥的“舍尔海军上将”号。
下期预告:当可怕的“舍尔海军上将”号出现在HX 84船队的视野中时,船队唯一的保护神只有“贾维斯湾”号,这艘由远洋班轮改装的辅助巡洋舰仅有几门老旧的舰炮,几乎没有装甲,航速也无法与德国袭击舰相比。负责指挥“贾维斯湾”号的费根上校很清楚对手的实力,但他责无旁贷,除了战斗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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