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侦探,我从未想过站在岸上也会堕入漩涡;如果可以重来,我选择拒绝听到那个将我拖入深渊的秘密。
……
……
深夜,警官老黄敲开我的房门,见面就来一句“你这侦探社还没垮台呢!”
他的嘴很臭,我很烦。
他屁股一扭,顶开房门径直坐到属于我的座椅上,我生气地看着他。
当他把手里那袋烧烤放到桌子上时,烟火与辣子的味道让我一下子消气不少。
“有苕皮和豆干吗?”
我懒得和他客气,每次如此一定是有事求我,而且我俩这关系也不用和他客气。
老黄的一瓣门牙缺了一角,笑起来有些滑稽,一边撕开包装一边嘿嘿笑着:“哪能没有,谁不知道你好这口!”
他开门见山,这是一起命案,死者胡东林,男性,身高180cm;2005年6月18日晚上9:23,其女友刘晓月驾驶死者的一辆帕萨特在花溪半岛东路的“T”字路口与一辆运冻货的货车相撞,胡东林当场死亡,刘晓月轻伤,司机逃逸不知去向。
里面有几张照片,应该是从交通监控里截取的。
冻货车横着撞了过来,直接将帕萨特的后座部分撞到路边的围墙上,车身严重变形,导致躺在后排的胡东林当场丧命;除此之外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我看完资料,老黄说这看上去是意外,但其中有两点可疑,也有可能是谋*。
第一,胡东林和刘晓月是男女朋友,刘晓月驾车他为什么不坐副驾驶;第二,监控视频里那辆货车在中途有一个微小的变向,似乎就是为了撞向后排。
我看着他,既然你都知道了还来找我干嘛?
老黄又嘿嘿地笑,一个长得如此黑的人不应该这样笑,缺了一角的门牙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很猥琐。
“这不我们还要追捕逃逸司机大山嘛,人手不够,你负责调查一下刘晓月,就搞清楚第一个疑点就行。”大山住的地方找到了,但人没找到。
我不想答应他,但他说结案之后给我申请奖金;我觉得每一位公民都应该为构建和谐社会出一份力,便答应了。
老黄美滋滋地笑着离开了,走的时候带走了一串苕皮一串豆干和一把小黄牛。
等我伸长脖子看时,袋子里的烧烤已经所剩不多。
……
……
刘晓月不正常,男朋友死了他并没去参加追悼会,而是天天躺在出租房,说是养伤。
我有老黄给办的证件,在厂里打听消息并不难。
刘晓月在大学城的一家电子厂上班,和同事相处得还算不错,没有发生过口角。就是不怎么喜欢社交,也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同事间有些聚会她也是很难得才参加一次,下了班或者休假,她都待在出租房里。
我从她领导那里了解到她是一个孤儿,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她不喜欢交朋友。
了解到这些之后我才敲响她的房门,一室一厅,算不得大,但一个人住绰绰有余。
房间收拾得很整洁,我在犹豫换不换鞋,她指了一下鞋架上的一双男士拖鞋,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给我泡了一杯信阳毛尖,说实话一个女孩子的住处能有这个我很意外。
我表明我的来意,她并不反感,而且表现得很配合;她给我的感觉是的确很好相处,不急不躁很悠闲惬意的一人。
她和胡东林是网上认识的,俩人很聊得来,一段时间之后就确定了关系,但是他父亲好像很在意她厂妹的身份,所以迟迟不让他带她回家。
我问她见过他父亲没有,她说没有。
于是我直入主题,问为什么当天那么晚还要驾车出去,为什么胡东林又会在后排。
她告诉我,当天下午胡东林很高兴地来找她,原来是他父亲同意两人的关系了,让胡东林带她回家。
但是她已经答应参加她一个同事的生日会,便提议胡东林也一起,等生日会结束再回去见他父母。
胡东林趁着高兴劲儿就答应了,生日会上他喝了不少酒,离开的时候说后排宽敞,他去躺一会儿,这才让她驾车。
……
……
老黄总是爱在夜晚来找我,我问他人找到没有,他摇摇头。
我意识到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但当时还是低估了这件事的后果,为了几千块奖金没能及时抽身。
我说了句“刘晓月很可疑。”
老黄看着我,有些激动,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明白他的想法,一方面案件有了突破口,这可是命案,只要破了此案他升迁的机会可就大了。
但另一方面,这意味着他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陷入加班,而且还得承担案子破不了的风险。
老黄问我可疑的地方在哪里,我没有直接告诉他,因为我得为我说的话负责。
我告诉他,当务之急是先找到逃逸的司机,而且我还需要仔细看一看此案的证物,才能确定我心中的猜想是否正确。
第二天,我看到了出车祸时的监控视频,比照片上透露出的信息多得多。
夜晚的花溪半岛车辆很少,刘晓月正在等红灯,突然她亮了一下双闪,然后侧面一辆货车横着冲出来,的确中途有微微变向,对准了帕萨特的后排就撞了上去,旁边建筑工地的围墙也撞塌了。
我反复观看这段视频,它印证了我的一部分猜想。
“看出什么来了?”
老黄在一旁很焦急地问我,自从昨夜之后他便一直跟在我身边,没办法,这关系到他的前程。
“我还要看一看胡东林的遗物。”
老黄带着我往证物室走,现在那叫证物,不叫遗物。
我本来没有权限看证物的,但老黄有,他好歹是一科长,所以我跟在他身后。
老黄指着一个纸箱,出事当晚胡东林身上所有东西都在里面。
衣服、裤子、皮带、鞋、钱包、手机……
信息量最大的就是钱包和手机,钱包里面鼓囊囊的,大量现金和银行卡、身份证、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几乎和所有人的钱包一样。
然后是手机,当天的确和他父亲有几次通话,许是怕他忘记,他父亲还特意给他发了条短信,提醒他开车注意安全,让刘晓月坐后排。
看着那一沓现金,说实话,富家子弟的生活我很羡慕,我为什么就不能像胡东林一样有个做房地产的爹呢。
老黄看了看证物,又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没错,我找到了我要找的东西,肯定了我的猜想。
我看着老黄,他很焦急,我越看他,他就越发毛。
我说逃逸司机可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了,而且极有可能他已经死了。
老黄震惊地看着我,让我别乌鸦嘴,因为这样一来就是两起命案,他吃不消。
而我此时已经胸有成竹,凶手想尽力掩盖的真相,在我面前不过如此。
现在想来,那时真是无知者无畏。
于是在我的要求下我们来到了司机大山的住处,大山就住在冻货运输公司的宿舍,而这间宿舍也被警局暂时封闭。
宿舍是两人间,另一人已经暂时办搬离,现在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大山的私人物品。
老黄在我屁股后头提醒我,大山逃走的时候重要物品已经带走了,剩下的都是不重要的。
我笑着看他,像看个傻子,他很生气,但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没办法,是他在求我呀。
我打开柜子,的确很多东西都被警局带走了,但我并非是来碰运气的。
没错,我在他柜子里找到了一件科技学院的文化衫。
刚毕业的小伙子还是念旧啊,一件衣服都舍不得丢。
整件事的经过,我已经完全解释得通,但动机却未能完全掌握。
但无论如何得赶紧控制刘晓月,否则我担心她也会消失。
……
……
当天下午,刘晓月被传唤,并以重大案件嫌疑人的名义刑事拘留。
一起意外交通事故变成了故意谋*,上级很重视。
很多媒体也开始关注此事,老黄打算趁机出名。
我告诉他此事很复杂,控制刘晓月只是破案的第一步,后面还有更大的鱼,或许还藏着更惊人的纠葛……
但老黄想出名想疯了,根本不听我的劝诫,答应了几个记者让他们跟踪报道此事,这真是个傻鸟。
我说这件事很有可能和胡东林的父亲胡卫东有关,你让记者报道出去不是打草惊蛇吗。
老黄慌了,但也不是很慌,他说他放进来的记者他一定能全权控制。
我拗不过他。
刘晓月很冷静,看见我的时候她有些意外,但表现得也很正常。
她或许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采取措施。
我说胡东林的死和她有必然联系,而且她一定参与了这次谋*。
她本该否认辩解,但她没有,只是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
众人同样以询问的眼光看着我,甚至还有记者拍照,老黄不知不觉悄悄站到我身旁,挺直了身板,与有荣焉。
我在你家里喝了一杯信阳毛尖,茶很好,但我很奇怪一个女孩子家里怎么常备这种东西,但和那双男士拖鞋联系起来就不奇怪了。
胡东林一定经常去你那儿过夜吧!
刘晓月并不否认。
所以你也一定看见过他钱包里面那张全家福,和他父亲发给他的短信?
她的脸色变了,但还是点点头:“这能说明什么?”
这的确不能说明什么,我话锋一转,但我知道你和大山认识,因为你们是校友。
刘晓月咬了咬嘴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是一个不喜欢社交的人,但那天却会去参加一个同事的生日会,更奇怪的是居然会带着胡东林一起去参加,要知道他和你的同事根本不熟啊。
她反驳我,难道她带胡东林去参加同事的生日会犯法吗?
当然不犯法,但你撒谎了,你同事告诉我她并没有邀请你去她的生日会,是你临时上赶着去的。
她有些慌乱了,没想到一个普通的生日会能引起我的注意。
我也深呼一口气,其实我根本没有问她的同事,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之所以当面问出来,其实就是想诈她一下,现在看来我猜对了。
此时除了我和她,其余人全都一脸茫然,不知道我俩在说什么,只有老黄似乎猜到了一些。
我加快了语速,急促而有力道:
“你当然知道胡东林很高兴,所以你劝他多喝几杯,而且也是你提议让他去后排休息;你认识大山,而且早就和他商量好了,在“T”字路口打双闪就是告诉大山让他撞过来。”
“你承不承认!”我突然大声呵斥。
她听得眼神有些迷茫,被我一问,竟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她可以辩驳的地方很多,但我预想中的辩解并没有出现。
其实我很害怕她问我“动机”。
*人的过程有了,但动机呢,她*害胡东林的动机呢?
还有大山为什么会答应她开车撞过来?
但这两点她都没有问,只是说了一句我们没有证据,就是在冤枉她。
我回答她,证据我们会找到的。
从她的表现来看,她的的确确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而且她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我给老黄一个眼神,让他把人带走。
老黄的手下带着她经过我的时候她突然停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放了我好不好?”
还不等我做出反应,就附在我耳畔说了几句。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说完远去了。
老黄和所有人一起看着我,我尴尬地道:“她说她的胸有36C。”
所有人都不信,可她真是这么说的。
……
……
刘晓月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但老黄不傻,虽然我推测出了犯罪的过程,但的确缺少动机。
刘晓月为什么要*害胡东林?
大山又为什么会听刘晓月的安排开车撞过来?
老黄找我就是为了搞清楚这两个问题。
我告诉他,刘晓月是在看到胡卫东发给胡东林的短信之后才决定把胡东林安排到后座上,结果后座上的人就被撞死了。
刘晓月说她不认识胡东林的父亲,也没见过,但其实她在撒谎,或许她无意间早就看到了胡东林的全家福。
仅凭一张照片和一条短信,她就想尽办法把胡东林安排到后座而自己坐前面,说明她判断坐后座一定有危险。
同时也说明她和胡东林的父亲胡卫东,一定早就认识,并且发生过什么事情。
或许一开始她并不知道胡东林的父亲是谁,直到她看到照片。
而胡东林的父亲胡卫东,可能早就从儿子的口中得知了刘晓月的存在,所以他一直不同意他俩在一起。
嫌弃她厂妹的身份是假,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才是真。
所以他很有可能有什么秘密被刘晓月掌握了,他不得不*掉她,隐藏这个秘密。
于是他找了大山行凶,并且安排好了位置,只需要撞击后排就行,这也是为什么大山在撞击的过程中有微微变向的原因。
只是他不知道刘晓月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并和他儿子调换了位置,甚至连大山都和她认识,所以她才会准确无误的知道整件事的细节,甚至打双闪告诉大山可以行动。
“所以,其实是误*!”老黄终于懂了。
胡卫东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要*死刘晓月,却阴差阳错*死了自己的儿子。
所以尽管他儿子死了,他也只是派下人来处理一切事宜,其实还是为了避免和刘晓月见面。
但今天之后恐怕不行了,因为无论是刘晓月还是胡卫东都已经清楚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了。
老黄很激动:“所以现在只需要弄清楚胡卫东和刘晓月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就行了!”
是的,只需要找到胡卫东为什么要*死刘晓月就行了。
事情到现在就不关我事了,我只需要静静等我的奖金就完事儿。
直到第二天早晨,我的愿望终究是破灭了,而我也才意识到刘晓月那个破秘密终于把我拉进了漩涡,让我从一个局外人成了当局者。
……
……
第二日晨,我下楼吃早饭,随手拿过一张早报,发现上面一张巴掌大的照片特别醒目,正是刘晓月附在我耳朵边的照片。
下面有一段文字:刘晓月到底说了什么秘密?
“卧槽,臭娘们儿,心机歹毒;老黄也真他娘傻逼,这都能发出来……”
旁边的人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我,那眼神似乎把我当成了大街上从公园里跑出来的猴子。
我清楚的知道刘晓月当时真的只说了一句“她有36c”,但其他人不知道,特别是胡卫东不知道,他一定以为刘晓月将他的秘密告诉我了……
他会怎么做?
肯定是灭口啊!
想到这里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饭肯定是吃不下去了,说不定现在派来*我的人已经到这条街了。
我赶紧起身往回走,可我一起身身后就也有人起身,似乎是一个刚来的人。
显然是在跟踪我。
我不敢回头,害怕刺激到他,他当街行凶。
我只能往回走,加快脚步往回走。
那人见我加快了脚步,似乎也跟着加快了脚步,噔噔噔皮鞋落地的声音我听得分明,就像是给我敲响的丧钟,每敲一下我就离死亡近一分,心脏离爆炸也近一分。
我故作镇定地逃出手机看时间,其实是给老黄打电话。
但刚一接通就被挂断,刚一接通就被挂断,就这样挂断了七八次。
我心底早把老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但屁用没有。
我于是开始求饶,黄哥,不,爸爸,爷爷,我的黄爷爷您赶快接电话,只要你现在接电话我就给您当孙子!
可还是徒劳。
我在想要不要报警,但很显然不现实,我俩这么近,只要我打110,保证说不上几句话,我就被他整挂了,警察过来只能给我收尸。
楼梯口就在眼前,我住在五楼,我只要趁他不注意往上跑,然后关上房门就可以报警了。
我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然后拔腿就跑。
那人果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一口气跑上5楼,掏钥匙,开门,一气呵成。
那个黑影刚在楼梯间露头,我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然后反锁,推过来一张桌子抵在门后。
然后传来一阵疯狂的敲门声,敲着敲着越来越急促,力道也越来越大,变成了砸门。
我赶紧将被抵在桌子上,掏出手机报警。
门外传来一阵谩骂、吼叫……
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
妈的,这不是老黄吗?
我问:“是老黄吗?”
门外道:“小航子,你他娘怎么回事,老子看到你一人在那儿吃早饭打算过来给你打个招呼,你转身就跑,还他妈边跑边打我电话,你个混蛋玩意儿!”
“那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就他妈几步远,你电话费多啊!”
我开了门,并未给他解释什么。
从他的口中我得知,刘晓月什么都不肯说,他们从她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
甚至恐吓,威胁,但刘晓月就是一口咬定不知道胡卫东的秘密。
老黄没办法了,所以只好又来找我。
我苦笑,现在我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能让胡卫东不惜*人来掩盖的秘密,一定不是小秘密,我后半生能不能安稳地过就要看我能不能把这个秘密找出来了。
而且我必须揭露它,将胡卫东绳之以法!
……
……
我点了一颗烟,坐在刘晓月对面。
我不是来审问她,只是单纯的和她谈谈心。
“我说了,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秘密。”她依然坚持这一说法。
“你知不知道你的36C害惨我了。”我瞥了她一眼,对她说自己36C这件事表示怀疑,“现在我和你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我被灭口了,接下来就是你。”
她突然笑了,看着我笑。
“我听说过你,你读大学的时候就很有名了,听说那时候你就猜到了你老师死亡的真相?”
我知道她在说那件案子,但我没说话。
“但我没想到你这么聪明,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想通这件事的经过。”
“你真的很聪明。”
她重复了这句话,脸上的笑容让人难以看透,有一种迷雾的感觉。
我知道她说我聪明并不是因为我想通了这件事的经过,而是因为我看破了她给我出的难题,也就是她所谓的秘密。
但即使看破了,我依然还是无能为力,被她扯了进来。
“你成功了。”我知道我已无法逃脱。
“你不是侦探吗,你不是很喜欢管闲事吗,你不是很聪明吗?”她依然笑着讽刺我。
“你就不怕我在找到真相之前就被灭口,然后就是你?”
刘晓月摊了摊手:“我现在很安全啊!”
是的,她现在很安全,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
于是我也搬到了警察局住,吃住都和老黄在一起。
为此老黄狠狠地鄙视了我。
但我觉得不重要,他的鄙视和我的命比起来孰轻孰重很明显,我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的人。
对于挖出胡卫东的秘密我找到三条路,第一条就是希望刘晓月老实交代,但结果已经出来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第二条就是找到司机大山,尽管挖不出他的秘密,也能以“买凶*人”暂时限制一下他。
但老黄让我很失望,这人失踪这么久他根本找不到。
现在还剩下一条路,查!
胡卫东是干施工出身,后来转到房地产,现如今已经洗白完成。
那么他洗白之前的事,就得狠狠的查,他的秘密一定在这里。
但没有目标的查,无异于大海捞针,难如登天。
其实说难听一点,根本无从查起。
我就住在老黄的宿舍,因为帮过他几起案子,所以他的同事们都认识我,而且对我还不错。
我已经两天没出门了,吃饭是老黄带回来,上厕所宿舍里有,困了就睡觉,睡醒就起来,只干一件事。
查资料。
我把老黄能给我搞到的所有关于胡卫东的资料全都看了一遍,两天终于看完了,但依然毫无头绪,依然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对胡卫东*害刘晓月的动机依然一头雾水。
“妈的!”
我真的要崩溃了。
这些资料对胡卫东全都是正向的,他洗白了这么多年,负面的见不得人的信息早就清理干净了,我能查到个屁!
我真他妈想给自己俩大耳刮子,为了点奖金把自己命都快搭上了,简直就是傻逼行径。
想到这里我又想到老黄,废物一个,吃烧烤的时候没见他这么废物,喝酒的时候牛皮吹得满天飞,结果呢!
追一个肇事逃逸的司机都追不到,还当警察,去泰国做趟手术回来奶孩子都比这强!
想到这些我实在忍不住,我知道自己需要发泄,对着桌上的资料就是一拳,觉得不过瘾,把它们丢得到处都是。
老黄带饭回来,看着满地的A4纸,知道我不好惹,把饭放门口就灰溜溜走了。
我把饭端进来,把这些A4纸当桌垫用;刚开始我是把它们看得很重要的,但现在我只觉得这就是一堆废纸。
吃完饭,我还是一张一张的把它们捡起来,起码就这样丢在地上是不好的,让老黄的同事见了怎么想我。
“自作孽,不可活。”
我一边想一边捡,甚至觉得是我自己想多了,或许胡卫东根本没有秘密,就是刘晓月骗我的……
我想了很多理由来说服自己……
老黄进来了,一句话就让我梦碎。
“你的房子起火了,东西都烧没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嘴唇也不受控制的发抖,这不是意外。
我突然很愤怒,胡卫东太猖狂了,真以为我无能为力?
老黄在旁边,看着我无能狂怒,就像在看一个智障儿童。
一阵大吼大叫之后我开始冷静下来,继续捡起地上的废纸。
突然,一张纸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张大约14年前对早期胡卫东的宣传资料,上面记录的是“幸福孤儿院”在胡卫东的施工团队下承建成了“幸福小区”的喜报。
“幸福小区!”
“幸福孤儿院!”
“幸福小区!”
“孤儿院!”
我突然想到了什么,感觉脑海里有一根针突然扎了我一下。
刘晓月不就是孤儿嘛!
我感觉让老黄帮我查一下刘晓月是不是幸福孤儿院出来的。
由于时间久远,且档案制度并不完善,老王花了两天时间才找到线索。
刘晓月的确是幸福孤儿院出来的,而且幸福孤儿院的拆迁和幸福小区的建设都是胡卫东负责。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胡卫东和刘晓月曾经有过焦急,而且中间还涉及到拆迁这么重要的事情。
秘密一定就在其中!
我忍不住激动抱住老黄,不得不说他的屁股很软,我狠狠地捏了一把。
“详细资料,我要详细资料。”
老黄的回答又给了我一盆冷水。
“额……,因为当时孤儿院拆迁,资料都在搬迁过程中毁坏了。”
“什么?”
“不过当地派出所有备份。”
“但……由于全是纸质档,而且派出所也搬过一次,所以……档案有些残缺……”
我真的……
“残缺的我也要。”
“我们有规定,这些档案不能随意拍照,所以只能自己去看。”
“要多久?”
“四个小时车程。”
“一个来回?”
“不是。”
我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
老黄不放心,说要驾车载我去,还是用警车。
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拒绝。
老黄所以然人长得很黑,但心不黑,而且通红。
我们是第二天早晨出发的,到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正值饭点;我提心吊胆了一路,结果并未发生意外。
接待我们的是王所长,他早就知道我们要来,所以等在下高速的路口。
这其中的弯弯绕我当然明白,老黄好歹是主城的,这就相当于是下乡了,地方干部肯定是要借机拍一拍马屁的。
但其实也没怎么接待,因为我实在心急,便在街边一个饭馆简单吃了点,连酒都没喝。
当我们吃完饭往所里走的时候王所长接到了一个电话,我心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王所在看着我们:“档案室起火了,纸质档案一份也没能抢救出来!”
什么!
!!!???
……
……
我几乎当场晕阙,看来胡卫东早已追踪了我们的动向,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竟直接对派出所动手!
这只是一个小镇,派出所就在居民楼旁边,门前就是大马路,旁边有很多门面,来往的人多,门卫制度也不完善,如果有预谋的放一把火太容易了。
王所长只简单的和我们说了一句,就着急忙慌往回跑,我和老黄更着急。
我们到的时候火势依然很大,我俩也帮着灭火,好在没多久消防队就到了,火势终于得到了控制。
王所长有一堆事要忙,根本无暇照顾我俩。
我看看老黄,这趟白跑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又被胡卫东掐断了。
老黄也很生气,他并不是一个没脾气的人,这胡卫东简直太嚣张,太丧心病狂。
我俩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溜达到了幸福小区。
老王去找旁边奶茶店的妹子唠嗑,我则晃晃悠悠进了幸福小区。
要说谁知道的事情最多最杂也最灵通,那一定是小区大妈。
于是我找了好几个大妈聊天,有意无意提到孤儿院拆迁的事,但失望的是我并无所获。
但我没有放弃,还是逮着谁就聊天。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我终于有了收获。
大妈们吃完晚饭就出来小区空地上跳广场舞,我依然还是唠嗑,慢慢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有人传我是来相亲的。
我可以负责人地说,我这人长得还蛮帅气,一米八几的个,相貌端正器宇不凡……所以大妈越围越多。
终于,有个大妈告诉我她听说过关于拆迁的一些事。
这就是一个社会上人办的孤儿院,当时孤儿院已经没几个孩子了,院长和护工领了拆迁款就跑路了,听说一些孩子被转到了其他孤儿院,但有三个小孩死活不愿意走……
接下来当然是钉子户和拆迁对的故事……
故事的结局是其中两个孩子煤气中毒死了……
我正听得出神,另一大妈窜出来,许是两人有些纠葛:“吹牛,你咋知道这些!”
“我……我……,我有个表弟当时就在工地干活,他说的。”
又有一个大妈说当时包工头出了50万让她们走,只要离开就三人平分,而且言之凿凿她当时就在现场。
旁边的人都一阵笑,那大妈脸上一红,见吹牛被识破,尴尬地离开了。
不能说毫无收获,起码听到一些传言,让我更加确信这里有问题。
等我从小区出来的时候老黄已经喝了一肚子奶茶,上完厕所又喝,上完厕所又喝……
我让他走时他还舍不得,想要人奶茶妹妹的电话,但被无情的拒绝了;但那妹子居然主动向我要电话,只是我不是那样的人,便也拒绝了他。
没想到这事儿老黄居然怪我,说要不是我出现他绝对要到电话了。
我没有反驳,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他单身这么多年的心情我能理解。
老黄当真了,伸出手要和我握手,对我的理解他表示感谢。
但我拒绝了,一想到他那只手在无数个深夜里可能做过的事,我就感觉一阵恶心。
我打算和王所简单作别之后就连夜回主城。
没想到我们要走的时候却被王所留住了,他说白天事发突然,一时间没顾得上我们,前日老黄打完电话他就把孤儿院的档案提出来了,一直放在他办公室,邀请我们现在就可以去看。
我喜出望外,竟和老黄来了个熊抱,他拿可能干过腌臜事的手在我身上使劲拍我也觉得没什么。
王所告诉我,孤儿院当时有九个孩子,其中六个都转到另一个孤儿院了,只有刘晓月、林兰花两人年纪都是十一二岁,还有个李碾子,小她们三四岁,三人一直不愿意离开。
后来一天夜晚,所里接到一个公用电话亭的报警电话,是个小孩的声音,等我们过去并未发现异常。
第二天里面三个小孩全不见了,胡卫东说是离开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他又和政府有关系,政府便催着开工,这件事最终就定性为失踪。
王所在这个地方生长,后来又回到这里工作,几十年都扎根在这里,他的话可信。
我一一翻看档案,的确很多都缺了一角,很多字也被书虫吃掉了些,甚至有的纸已经粉了。
刘晓月和林兰花的档案我看了很久,记载其实也还算详细,不过两人大部分基础信息都很相似。
不同的就在于名字、血型、到院的日期,和亲属一栏。
亲属一栏上刘晓月是无,林兰花还有一个姐姐,只是早已经从孤儿院离开了。
李碾子年龄比她俩小,但档案上的内容大体和她俩没有出入。
“有人说施工方给钱让她俩离开,有这回事儿吗?”
“钱肯定是给过的,哪个施工方遇到这种钉子户不得给点钱!”王所告诉我。
我知道,问题就在这三个小孩。
而且我敢肯定,这其中一定有命案,三个小孩一夜之间全部失踪,多年以后又只出现一个,其余两人依然杳无音信,这很难不让人怀疑。
更何况,能让胡卫东不惜*人灭口的秘密一定也只能是人命。
若是刘晓月以此威胁他怎么办?或则说已经威胁过了?
他之所以要*刘晓月,也一定是因为他确定了她就是当年那三个孤儿的其中一个,他害怕她接近他,也同样害怕她接近他儿子,因为她就像毒蛇,只要爆出当年的秘密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刘晓月一直不敢说的原因,一定是她当年看到了胡卫东*害其余两人的过程,或者胡卫东要*的是她们三个,她不知用什么方法逃了出来。
我敢肯定,其余两人并不是失踪,一定被胡卫东谋*了,我只需要找到尸体,然后请法医鉴定死因就行。
但尸体去哪儿找?
“对呀,尸体上哪儿找?”老黄看着我。
我笑了,这种真相就在迷雾后,而我将扫除迷雾的感觉实在久违了。
“回所里,见一见刘晓月,我马上告诉你尸体的位置。”
老黄也开了窍:“对呀,她一定知道,就算不知道也会有所猜测!”
“可是她会说吗?”
“会的。她应该不知道埋藏尸体的具体位置,但一定有方向,之前不说是怕我们查不到这一步,如果我们查不到这一步,那意味着我们也没有找到尸体的能力,这将会给她带来巨大的灾难,不单来自胡卫东,更来自我们对她也将会产生怀疑。”
“会不会是她想考考你?”
我臭屁地道:“完全有这种可能。”
我的方法很简单,就对她说了一句“十四年前的命案我们已经查出来了,告诉我尸体的位置。”
这其实是诈她,一切都还在我的猜测阶段,但如果真有其事,她一定会说。
事情果然如我们所料,刘晓月见我们已经查到了这一步,一改以前的态度,转而十分配合,巴不得早日破案。
我知道这种即将从漩涡中摆脱的畅快感,我很能理解她的感受。
她告诉我尸体绝对没有超出孤儿院的范围,绝对没有运出去,应该是就地埋藏,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未必能找得到,难度很大。
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肯定,她告诉我当时是晚上,胡卫东趁夜色摸进来行凶,她起床上厕所,远远看见了这一幕,才悄悄逃了出来免遭毒手。
她当晚就用公共电话报了警,没多久警察就来了。
警察没发现尸体,再加上她是个小孩,有报假警的嫌疑,便不了了之。
警察没有发现尸体,只有一种可能,胡卫东就地掩埋。
第二天孤儿院就被推到了,也意味着幸福小区工程开工。
我连夜又和老黄去了镇上,并且联系了王所。
我们当然不能大张旗鼓说来找尸体,只能以其他的名义在小区活动。
但一整天下来都毫无头绪。
直到我看到了小区绿化区域的一棵树,一棵与众不同的树。
我问小区搞绿化的大爷,大爷说头几年看不出来,大家都一样高低,差别不到,后几年那棵树就像是施了肥一样疯长,就成现在这样子了。
王所和老黄都拿看神探的眼神看我,而我则坦然受之。
挖尸体的事自然交给王所了,我和老黄则感觉回城,准备接下来的工作。
因为这里一定有胡卫东的眼线,当尸体挖出来那一刻,胡卫东同样也会得到消息。
第二日晨,我们接到王所的电话,树下的确找到两具骸骨,埋得很深,但已经挖出来了;只是法医的同志还没有到,结果一时半会儿恐怕出不来。
“哈哈……”我很高兴,很享受这种摆脱泥潭的感觉。
今天什么日子呀,天气这么好!
此时忙的是老黄,他没好气道:“是刘晓月拘满的日子!”
对呀,刘晓月今天放出来了,我得去感谢她。
其实不是感谢,只是单纯地想在她面前表示一下我有多聪明。
她笑着看我,我也笑着看她,然后我把她送出警局。
一辆车迎面而来,我和她都来不及躲闪,我下意识把她往身后一拉,就看到我们俩都飞了起来,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知过了多少天,等我醒过来时案子都结了,胡卫东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刘晓月宣布无罪。
我刚醒过来时看见老黄在旁边偷偷抹眼泪,见我醒过来便又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我现在没有力气捏他屁股,但我还能说话,我问他案子怎么样了。
他告诉我已经破了,两具骸骨,一具头部有钝器撞击,可能是死亡原因,另一具看不出有明显伤害。
我笑了笑,两具骨头能看出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
胡卫东认罪伏法,承认是他派人撞的你,承认试图谋*刘晓月,承认14年前*了人,但因为法医只能提供一具骸骨的死因,所以他一直不承认他*了另外一人。
“不重要了,一样重判他。”
“就这样吗?”
老黄知道我在问奖金的事,但他跟我打马虎眼。
“哦,他还说他当时是给了50万让她们离开的……”
“我说的是这个吗?”
“哦,局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了,小李你来照顾一下……”然后他假装打电话,就这么走了。
我很鄙视他,真的。
小李很细心,其实平时我们不叫她小李,而是叫她燕子,因为她叫李燕儿。
我问她,和我一起受伤的女孩呢,她说她受伤比我轻,昨天已经出院了。
然后她又说:“你们俩都是A型血,又是突发情况……”
“什么?”我打断她的话,“她也是A型血?”
完了。
我明明记得她的档案,刘晓月是B型血,林兰花才是A型血……
我脑袋仿佛被人用东西重重地敲了一下。
她怎么会是A型?
会不会她根本就不是刘晓月?
我将所有的线索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当年死的可能不是林兰花而是刘晓月。
一旦接受这个设定往下推理,我终于发现此人的可怕……
我挣扎着要起来,燕子按不住,无奈只能把老黄叫回来。
老黄大大咧咧,说他不会贪我这点儿奖金。
但当我把我的猜想告诉他之后,他也惊出一声冷汗。
然后他将胡卫东的话全部告诉了我。
果然,当年胡卫东真的放了50万在她们住的门口,并留了张纸条,只允许一个人带走这50万。
林兰花是第一个看到的人,财帛动人心……
于是她在当夜等两人都熟睡了之后,把两个小煤气罐搬入两人房间,然后打开阀门,拿着50万离开。
胡卫东进去检查的时候一人已经死亡,而另一人还有意识,但手下的工人告诉他警察好像往这边来了,他着急之下直接用搬砖敲死了一个,然后把两人都丢进早就挖好的坑掩埋。
再加上和政府有点关系,他就说那三个小孩失踪了,离家出走了,这事儿就被他糊弄过去了。
他本以为这事已经结束了,直到他儿子告诉他谈了个女朋友叫刘晓月,他才发现自己的事仍有暴露的风险。
所以他一定要趁刘晓月还不知道他就是当年拆掉孤儿院的人*掉她。
我其实早该想到的,其实在确定大山和刘晓月是校友的时候我就该想到其中有问题,但我太自负了……
一个孤儿,怎么有钱读完大学,这不可疑吗?
一个厂妹,生活得如此悠闲,难道没有生活压力吗?
因为她拿了50万,因为她还有个姐姐,她不能让姐姐找到她,这件事只能她一个人知道,所以她变成了刘晓月。
她这么聪明,用一个36C这种不存在的秘密就能拖我下水,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处理掉胡东林在她家的痕迹?
所以,其实一切我以为很隐蔽的线索其实都是她故意留给我的。
她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借我的手灭掉她唯一的威胁胡卫东。
她做得很高明,用胡卫东误*这件事给我心理暗示,让我主观上就认定胡卫东有问题,而忽略了其它。
是她给我制造了太阳,同时也制造了忙点。
我看了看老黄,他张张嘴内说话。
案子虽然结了,但这件事完了吗?
大山还处于在逃,刘晓月依然在法网之外,不,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改回本名“林兰花”。
我是否还在漩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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